他,跪在一棵枫树前,头深深地埋藏在臂弯里。
雨,开始滴落,一滴一滴,如沉重的步子碾过他的头发,随后化开。
今天是他的生辰日,也是她的祭日。
一切看似很糟糕,不是么?
时间有些快,快得触目惊心,快得已划过了无数个宇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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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产房里呆着,双眼炯炯地望着窗外。
起风了,她颤栗起来,缓缓下床,准备关窗。
一片枫叶子带着透明的黏液离开了枫树温暖的怀抱,徐徐飘落。
只是在不经意间,它粘在了窗户上,显赫地在她面前一展无余。
她习惯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微微叹道:“秋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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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秋天来了,来得那么的迅速,它的眷顾总在彷徨之际。
枫叶清晰的脉络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难以卸走那抹犹存的翠绿,但在叶的边缘开始泛起晕红的卷边。
可是,偏偏在这个微冷的秋天,她生下了他。
由于难产,她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宁愿义无反顾地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名字,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无不显得有些无助、孤落。
他无处可去,只好认命般地去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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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所有的嘲讽与讥笑承载着的一个地方,除了冷,没有别的。
好心的孤儿院院长给他取了个名字 ——随风。
“随风”,多么与他匹配的名字,或许这辈子自己注定是无根的籽,随着风落魄街头。
他开始孤僻,封闭起自己的内心,仿佛一敞开就会被一丁点儿的刺激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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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生辰日——一个秋季。具体说是——枫叶掉落的时候。
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多年来都无家可归,长期驻留在这个找不着边际的无垠黑暗中。
这一切,都缘由她。因为她的“宽容”——残忍地撇下他一人。
他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了一个“木”,从而变成——随枫。
这个至少比“随风”好,“枫”是他唯一的牵挂,唯一的依靠。
那年,他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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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每到他的生辰日,枫叶就会飘落,不期而遇地邂逅。
十年过去,九片枫叶子上已深深地刻着他的思念,现在就差一片了。
如今,他十七岁,如此美好的年龄。
正逢风华正茂之时,怀有凌云壮志的时候。
他依旧这样,依旧会念着秋天,依旧会在看见枫叶子飘落时想起她——
那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而有血缘的她。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已是高中生,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
但他终究在时间的阻碍下没有交过任何一个朋友。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拼命读书,别的空虚得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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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十七岁了。
即使是雨天。他没有撑伞。
他跪在枫树前,一片枫叶子挣脱着在投向大地之时,被他轻手一拈,就温顺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拿起放在衣袋里的笔在枫叶子上写着,唰唰的声音中带了点暖意。
停笔了,他起身,站住,扬手,注视,随后,跑开。
那第十片枫叶子很荣幸地被抛在了空中,回旋着,跳着美丽的华尔兹,降落在大地上。
许久许久,才默默地睡去,呼吸声如天使般的安静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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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更多的枫叶子伴随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凋落,凄美绝伦。
岁月在枫叶子的演变下落幕。
第一片枫叶子:“她终究不要我了。”
第二片枫叶子:“她终究抛下我了。”
第三片枫叶子:“她终究不让我得到幸福。”
……
第十片枫叶子:“谢谢她,让我认识了你,我的朋友,枫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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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是枫的孩子。
他还说,他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