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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鹿晗特别失望。鹿晗对金钟仁特别的失望。“我爸这回对我太狠了，他竟然真的就这样把我逐出家门了？” 金钟仁开着车，目不斜视地安慰了一句：“你爸轰我出门的时候，还记得把你的箱子和外套给扔出来，挺良心的了。”“你?他妈都和我爸说了啥？”鹿晗一听，怒气更甚。金钟仁在满车子的煎饼果子味儿里皱了皱眉，抽了张纸巾塞给鹿晗，“当心点，弄脏车子回头又要被高苏尧念叨了。”“你别逃避话题。”降下车窗透了透气，金钟仁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话，“你爸让我给你半年时间，让你先试着和女孩儿谈谈恋爱，实在不行的话，再让你自己看着办。”鹿晗嚼着早餐，脑子正要开始思索“实在不行”是怎么一个定义，金钟仁就已经接了一句话：“我没同意。”“……”“还有他想让我留意一下圈里的LES，他的看法是不管怎样面上都得把结婚的事儿给办了，这样以后小孩的事也好说。”这次他还没等鹿晗的脑子转起来，就补充了一句：“我也没同意。”鹿晗觉得自己的话语权受到了藐视，有些气闷，“你怎么没问我同不同意。”金钟仁趁着红灯间隙转头看了一眼鹿晗，“你同意？”鹿晗机智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怎么能那么蠢，你这不是当着我爹的面要我断子绝孙么，活该被轰了出来。”“怎么，你到现在还没这个觉悟么，你还想着和谁去落实二胎政策？”“……”鹿晗彻底闭了嘴，直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才摇着头感叹了一句：“金钟仁你这么不会谈恋爱，也只有我肯接收你了。”金钟仁没理会他的指控，倒是在他要下车前叫住了他：“等等。”鹿晗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然后看着金钟仁抽出钱包掏钱的动作瞪大了眼睛。“我靠！你干啥呢！”鹿晗当场就被这狗血的画面给震傻了，“我刚才就那么随便一说！”金钟仁顿下动作，“你觉得你爹妈这个月还会打生活费给你？”“……”“还是说你有积蓄？”“……”鹿晗看着金钟仁手里的钱包，觉得这样不好，真的不好。“我……充充饭卡就可以了。”毕业生再过两三个星期也该退宿了，鹿晗想着自己在学校待不久，便只从金钟仁钱包里抽了三张毛爷爷走。准备下车的时候，鹿晗的动作又顿了顿，回头朝金钟仁嘿嘿一笑，又再轻轻抽了三百。“那个……我的手机话费也得充值了。”“……”鹿晗把钱包塞回给金钟仁，笑得很不好意思：“充了话费后我会多给你打电话的。”“免了。”金钟仁收起钱包，不领情。鹿晗还是过意不去，下车前很是殷勤地在金钟仁脸上吧唧了一口，权当肉偿。金钟仁抹掉沾在自己脸上的煎果油沫子，满脸嫌弃：“也不值这个价。”鹿晗摇摇头：“你太物质了，这样不好。”金钟仁懒得回话，把人赶了下车，准备倒车出去的时候，却看见鹿晗又折了回头，满脸急切地敲他的车窗。“我靠！差点忘了！你能帮我支付宝再充五百么！我上次丢了的那个杯子又要出了，还在做暑期特惠，我晚上要去秒下来！”“……”毕业前乱七八糟的杂事儿一大堆儿，鹿晗刚回到学校就被前段时间欠下的一大堆表格给整了个头昏脑胀，直到晚上登上某宝的时候，才被账户余额里的数字亮了个清醒。多转了个零，也不知道金医生是不是手滑。看着账户上的那个数字，鹿晗觉得这样不好，非常不好。宿舍门没关，程霖进来的时候，鹿晗已经在淘宝上泡了两个小时，从杯子到零食再到鞋子背包，已经把购物车塞了个满满当当。“后天答辩，你现在在这逛淘宝？”“靠！你吓人啊！”鹿晗盯着电脑看得专注，猛地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过后才想起什么，忙回头把身后的页面的给关了。想着刚才那满页的图文列表，程霖也有些尴尬了，轻咳了一声道：“这东西楼下不就有卖？”“便利店的码数不太合适，他不肯带。”“……我没打算听细节。”“……抱歉。”程霖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了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好些了吗，工作的事要不要先放着？”“别开玩笑了，我再两天都能下楼跑圈了，暑假几个月还养不好？”看他气色已经比前些日子红润了许多，程霖也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后天晚上有空么，你答辩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后天？”鹿晗想了想，也没当即答应下来，倒是看程霖特意来约他吃饭，心下觉得有些怪异，“怎么了，这是来向我要谢师宴？”程霖轻浅地扬了扬唇角：“算是吧。”鹿晗听了也笑，爽朗道：“那什么时候吃不可以，机会多的是，还怕我欠了你？”程霖在鹿晗漾进眼底的笑意里默了默，然后也没再接上他的话茬：“月底就要退宿了，你有什么打算，你学校那边的宿舍可能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安排下来。”鹿晗这才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爹妈扫地出门无家可归的赤裸现实。程霖看着他的表情，当即便明白了些许：“怎么，那位金医生不管你？”是啊，那位金医生怎么就不管他了呢。在尝过某宝上的一点甜头后，鹿晗的待遇又被金医生打回了解放前，两天时间里电话没有短信为零，只不过鹿晗这回同样也没有多少把话费花出去的机会，毕业答辩在即，他也没有多少闲功夫去掰扯些有的没的。四年时间虽然黑历史满满，可鹿晗好歹是前段时间才上过社会版新闻的校园人物，再加上程霖这几个月的拉扯，结果到了答辩那天，在院里几位素来以严厉著称的老师面前，鹿晗竟然还挺顺利地完成了陈述提问。当瞧见那位把他的必修课挂了两次的老教授在这么多年里头次对他点了点头，鹿晗当场就在讲台上傻笑了出来，看得其余几位老师直冒黑线。论文答辩再怎么也是毕业通关前的一道大坎，刚踏出教室门口，鹿晗就拨了个电话给金钟仁想得瑟得瑟，顺便求蹭一顿晚饭以作奖励。只可惜，在鹿晗每次兴头正好的时候，金医生总有泼他冷水的本事。当电话在漫长枯燥的嘟嘟嘟后第五次响起“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时，鹿晗终于耐心告罄，逮着隔壁宿舍的学弟就下食堂吃砂锅炖去了。等金钟仁的电话回过来的时候，鹿晗已经在趴在自习室的英语习题册上睡了一轮。“晚饭吃了么？”鹿晗迷糊了半天才辨认出电话那头的声音，那个无视了他两三天的金钟仁。他睡不饱本有些烦闷，再看了看时间，态度顿时更不好了：“原来你还有空管我吃喝拉撒啊，都快凌晨了谁他妈还没吃晚饭啊！”大晚上被这样发了一通脾气，金钟仁倒也不恼火，声音反倒像是染上了点笑意：“嗯，我没吃，你下楼陪我吃点东西吧。”鹿晗好心疼金钟仁。这个时间点在学校里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吃的，碰了两家店的闭门羹后鹿晗干脆也不瞎转了，只赶在门禁前把金钟仁带回了宿舍，把压箱底的老坛酸菜贡献了一盒给他。大概是真饿了，金钟仁对这样的垃圾食品竟然也不挑嘴，面都还没泡上几分钟，他就掀盖吃上了。鹿晗突然觉得金钟仁还是挺好养活的，看着便更心疼了，又翻箱底找了两根泡面搭档出来。金钟仁拿着塑料叉子挡下他往面碗里放的香肠，皱眉道：“我不吃这些淀粉垃圾。”鹿晗把泡面搭档塞进自己嘴里，决定收回刚才那句话。医生真是太难养活了。“最近怎么那么忙？”“嗯，前段时间欠下的班比较多。”鹿晗想想他在自己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三天两头请的假调的班，在满室的泡面味里顿时心里一软，连语气也温柔了：“那你怎么不吃了再过来？”“五个未接电话三条未读短信，怕你闹脾气。”鹿晗皱眉：“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你是。”“……”鹿晗看着他碗里的面，又想起前两天程霖的那句话。“要不我搬去你宿舍那儿住？大半夜跑来跑去多累得慌啊。”鹿晗觉得事不过三，再次锲而不舍地提了个建议。金钟仁吸着面条，抬头看了他一眼。鹿晗莫名被看得心虚，继续补充理由：“……回家有个帮你烧水泡面的人多好。”金钟仁再看了他两眼，低头继续吃面：“在学校先住着吧，两头跑也麻烦，再说我也没空管你，我下周要回美国。”他的话音刚落，鹿晗就不小心把手里正在撕口的另一条香肠给折断了一截，“咚”一下掉进金钟仁面前那还冒着热气的面汤里。金钟仁叉起那一小段香肠，塞进鹿晗嘴里。“想什么呢，我学校还有些事，得回去处理。”鹿晗呆楞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嚼了两口香肠，却发现这淀粉做的玩意儿还真是没味道。“多久回来？”“说不准。”“我四级考试你也赶不回来了？”“又不是我考试，我赶回来干嘛。”真是好回答，鹿晗觉得自己接下来的那一句“我毕业典礼你也赶不回来吗”都不用问了。“这也不高兴？”金钟仁看他半天没吭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是这种人吗。”鹿晗别开脑袋，莫名有些烦躁了。金钟仁看了他半晌，这回只是叹了口气：“好，你不是。”金钟仁回美国的那天，鹿晗没有去送机。没其他的原因，只不过是他睡过头了。早晨八点多的航班，金钟仁似乎也看准了他爬不起来，竟然连电话都没有一个，等鹿晗顶着大太阳着急地跳下床的时候，手机里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未读短信。—— 我登机了。黄子韬找了半天才在阅览室最角落的位置里找到捧着本砖头看得认真的鹿晗。在看清书名后，他伸手探了探鹿晗额头的温度。“鹿哥，你这是病傻了吧，明天考四级，你今天在这看托福和GRE？”鹿晗甩开黄子韬的手，看都没看他：“快滚去你的位置上吧，占了半天我都要被骂死了。”“这两本书不是拿来占位的？”黄子韬拿起鹿晗手里的书本，再次确认了一下书名。“别闹了，你不懂。”黄子韬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呵呵，你看得懂。”鹿晗放下那砖块似的书本，认真问道：“你觉得就我这样的，美签面试会把我给拒了么？”“呵呵。”鹿晗一听便来气了：“你这个还在这里看四级的人凭什么‘呵呵’我！”“你得了吧，你的医生男朋友不都回来了么，你还整什么美签啊。”“哦，他又回去了。”黄子韬这才抬头道：“啊，不是吧，你肚子上都顶了个窟窿了，他还把你甩了啊。”鹿晗脸都黑了：“你才被甩了呢！”“那你还在这瞎捣鼓什么，都快毕业了才想去当学霸？”鹿晗翻开书本，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他被万恶的资本勾着不想回来了么。”黄子韬耸了耸肩，摊开模拟试卷，“真不回来，难不成你还想跟过去？”鹿晗被黄子韬随口抛出来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出神。向来粗线条的黄子韬没发现鹿晗的走神，在查单词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金医生回不回来我不知道，程老师倒是要走了，你听说了没？”“你说什么？”“他要去香港了，听说辞职信都交了。”“程霖！”鹿晗是跑着上楼的，门都没敲，就带着满肚子火气闯进了办公室。“还没毕业呢，在办公室都直呼其名起来了？”程霖站在书柜边上翻着档案，背对着他头都没回。“你怎么不告诉我？”鹿晗走上前，开口就是没有半点铺垫的一句话。“怎么，告诉你的话，你要留我？”程霖也不装傻，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脑门上的汗珠，才回头继续整理办工桌上的档案文件。鹿晗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了一句：“……好歹一起吃顿散伙饭什么的。”“我约了，你没答应而已。”鹿晗这才想起前些天的那一茬，顿时心里有些发涩：“什么时候走？”“期考过后吧，还没定。”“怎么那么突然？”“也不突然了，香港那边的学校联系好几回，已经推了几年了。”“我靠，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留到现在吧？”“嗯，恭喜你，答对了。”程霖把垒好的档案放回书架上的原位，答得随意又不像是玩笑话。鹿晗只觉得自己又话题终结者了。等程霖收拾好东西下班的时候，鹿晗还沉默着站在门口。程霖这才微微叹了口气：“走吧，散伙饭的话可以先陪我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