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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4.06.15】龙傲天,我就不说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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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冰雪中盛开的花
是夜,寒风一卷而过,伴随着门在背后关闭的声音,飞卷的雪片与风隔开,落在地上瞬间融成了水珠。室内巨大的熔炉内躺着一柄长剑的剑坯,风喉将狂焰的炽热吹满了整个房间。来人将手中的一桶水递给熔炉前坐着的老妪,另一只手拧了拧湿漉漉的额发。之前粘在上面的雪花全都直接融化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淬剑最好用井华水。”司空昭接过水桶,倒入另一边形制更深的淬火桶里。
“西昆仑山可没有井,你要失望了。”来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双十年华,消瘦的脸庞上映着红色火光,勉强算是有了一丝血色。
如果左谦文知道蚩蚩一直没有离开西昆仑山、而是留在黑石观下的铸剑坊,不知会怎么想。三个月的时间她又长了两岁的容颜,如今正是一个女子光华最盛的模样。栗色的长发不束,全都披散在背后,长及膝盖,而且还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生长,显示她的身体内部在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知道。”司空昭看着炉内的剑形,“淬剑取井华水是取其纯净,然而恕湖的水都是雪水,连着寒鸠之渊,若论纯净,怕是更胜井华水。”
蚩蚩拿起炉旁一把小刀,在腕上比了比,最后选定了一道结鳞不深的伤口。这样的伤口她白皙的手腕上足有五六条之多。小刀出鞘,狠狠往腕上割过去,暗红的血顿时沿着指尖流下去。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仍和司空昭一来一去地对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你以为无面狐这么好当吗?我一生要扮演无数人,当然什么都要学一点。无面无面,其实易容术和天赋之外的知识全都是我的新脸面。”司空昭笑着夹出剑,往淬火处投过去。蚩蚩将流血的手腕靠过去,血瞬间沉入水底,再有丝丝缕缕蔓延出来,缠绕在剑的刃口。血不断滴下,剑发出嘶嘶的鸣叫身,最后渐渐从明亮的红白色变成黑色的。黑剑没在暗红的水里,轻轻沉浮着。
以血铸剑,这是传说中铸师的最高境界。但是后世那些铸剑师从未想到这种技术的初衷,吸了普通血液的一块铁或者铜料并无什么特异之处,但是如若是龙血的话,它本身就成了活的,成了龙身体的延伸。也只有这样的兵刃,才能杀死龙凤。
“绯天哥哥……”蚩蚩的眼睛随着血液的流失开始变得渐渐迷茫。司空昭赶紧将她移开,手中抓了些止血的药草挤了,往伤口处抹过去。她这样也属于自己伤害自己,虽然伤口会愈合,但是速度很慢,她又没有纯净的龙血可以不断再生。所以蚩蚩每一世都会随身备着鹿参止血。
“你呀……”司空昭夹出剑。剑完全转成了黑色,沉郁厚重,一点剑光都没有,只有靠近剑柄处吸饱了龙血,勾出一道暗红色的花纹。
司空昭去取一旁已经打好的剑鞘,也是一色的玄黑,剑入剑鞘之后轻轻鸣叫了两声,随后寂静。
蚩蚩在这个时候眼睛也清明了起来,拿过司空昭手里的剑,出鞘三寸,反复看着暗红的花纹。“龙纹入剑,这算是铸成了。但是为什么是黑色的?我记得当年用六岈哥哥的血和角铸的‘龙血’是暗红的短剑。”
“用料不同吧?十万年前对我来说都是传说。你要知道,我只是条一千四百多岁的‘年轻’狐狸,于铸剑也只是粗通。”司空昭笑笑,“给它个名字吧,执此剑者需斩巨龙,自当有一个豪气点的名字。”
“黑骨。”
像是敬重这个名字,司空昭默然了。她是司空姽婳的后裔、青狐族的族长,感知能力自然也是强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感受到剑鞘里的黑剑在颤抖,龙血的剑撞击着凡铁的剑鞘,显出兴奋的样子。兴奋片刻之后,归于默然。
像个孩子啊。她想。
“说些别的吧,明日应该就是三月之期到了吧?”蚩蚩收回黑骨剑,轻轻摩挲着铁剑鞘。
“确切地说还差四日,既然你要提前,那也有你的道理——我就不说小姑娘等不及穿新裙子了。抽取你妖力和记忆的术法我随时都可以完成,既然你明日要见他,那就现在吧。”司空昭熄了铸炉,点亮了一旁嵌入墙里的两个鬼形灯奴。
蚩蚩微笑:“记得把我打扮得漂亮点。”
二十岁的蚩蚩有一张清冷寡淡的面庞,不施脂粉的时候全无血色。但是这个时候她笑起来,冰雪下透出浅浅的红,仿佛春天雪里早开的红梅,一不小心,就散了一个天地的春日芳香。


IP属地:浙江840楼2014-12-14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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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左谦文换了厚重的御寒斗篷、抱着黑骨剑跨出黑石观的时候,东方只露出浅浅的光。这一日的阳光太过阴暗了,和昨夜明亮的夜刚好倒置。恕湖闪着浅淡的蓝色萤光,再幻成晓光的颜色,地上的雪似乎被昨夜的月光晒化了,汇出一条条小流,灌入恕湖里。远处的雪山灰蒙蒙的。
    他低着头看黑骨剑,也看地上的雪。走出几步就停一下,仿佛知道自己要等待什么。但是自己真的要等的东西,他却又不明了。
    就这么停停走走出了几百尺,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左谦文!”
    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了。
    蚩蚩站在暮光笼罩的雪地里,一身红裙,层层叠叠的裙摆被山风吹得飞扬起来,像初绽的花朵,裙边金线绞的花纹熠熠闪光。左谦文认出那是司空昭一直在做的那件嫁衣。蚩蚩一贯散着的长发用簪子全部挽起,盘成待嫁女的髻子,露出修长如天鹅的颈子。她甚至好像还薄施了胭脂,脸庞被她高高提着的朱色灯映成丰润的红色。
    如果是曾经那个穿着青衣抓着折纸的蚩蚩还是个小女孩的话,现在左谦文面前的蚩蚩,终于能够称得上“女子”。艳如春花,婉如秋云。
    “左谦文!”她还在呼唤。
    “你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还要出来?”
    “我想……看看你……再看看……”她忽然局促起来了,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手不断绞着裙边。
    “傻姑娘,我又不会永远离开。乖乖养伤,一天,一天我应该就会回来了。等我,不要担心了。”左谦文忽然有点想谴责司空昭了,他怀疑司空昭说“黑骨剑是蚩蚩留给他的”这句话是个谎言。蚩蚩从来诚实,她看起来的确对他要离开一阵子这件事一无所知。
    蚩蚩在雪地里不走,显得更加局促。
    对于一个不论是作为孩子还是作为鯥,都习惯了隐藏个人情绪的女孩来说,隐藏了太久,反而不知道表达了。
    浅淡的太阳终于跳离了群山的囚笼。左谦文看见蚩蚩犹豫了很久,终于像是听话了,乖乖转身往回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很大声很大声地说:
    “左谦文,我想告诉你。”
    “和你遇见真的很好很好。”
    “我会在这里等你,记得带我去南方。”
    三句话,仿佛用掉了她积攒了十万年的勇气。蚩蚩像小猫一样慢慢地走向左谦文,雪地上留下一串直线的脚印。朱色灯一晃一晃。最终在她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提着灯的手放开了,朱色灯“噗嗤”一声半截没入松软的雪里。接着这个动作,她前跳一步,抱住了左谦文的脖子,把脸颊贴在他颈侧。
    “好了……好了,我不会走的。”左谦文一只手抱着黑骨剑,为了不抵到蚩蚩的身体而把剑贴着身体捂在斗篷里。所以他只有一只手去抚摸蚩蚩。蚩蚩长高了,但是依旧不及他高。和小时候一样,他还是抚摸着蚩蚩头顶的发旋。
    西昆仑山的长冬还没有结束,四面都是肃杀的寒气,只有他们相拥的一小片天地溢满了暖。蚩蚩很小声地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或许是因为声音轻,或许是因为她的期期艾艾,又或许那是古音……左谦文听不见,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应答。
    “嗯,嗯,我知道了。”
    然后他听见了轻轻的笑声。
    “你该回去了,不然我天黑之前可能回不来了。”
    “啊。”抱了很久,蚩蚩终于松开了拥抱的手。朱色的灯浸在雪水里早就灭了,左谦文斜跨一步把灯捡起来,强运晶石带给他的火系妖力,居然将灯再次打亮了。他小心地用袖口擦干了灯的提手上还在滴滴答答的雪水,在手里捂了捂,递到蚩蚩手里:“打着灯,回去吧。大概到了天黑前我就能回来了。”
    蚩蚩低头看灯,刘海下仿佛又有了细碎的金光。
    左谦文终于狠下心回头,抱着已经发烫的黑骨剑,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去。他怕自己如果再回头,就不会想走了。封龙也好,翊位也罢,他全都会抛在脑后,然后直接拉起蚩蚩的手往山下跑去,往最近的定江源渡口跑去。
    蚩蚩把绾发的簪子拿下来。那根本只是一截匆匆削就的松枝,尾端还留着细枝和松针没有削完。她的头发一直拖到脚踝,软软披散下来。
    转身,往回走。她的个子越缩越小,头发却越拖越长。最终挨到黑石观门口的时候她只有九岁孩子的身量,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声响。红嫁衣完全包裹了她的身体,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白鳞爬满了她的面部。
    她约好要和左谦文一起去南方的,那么去南方的就只能是蚩蚩。鯥的使命,甚至鯥的力量,她都打算留在这座山里。
    她要重新活一次,干干净净地踏上南方的土地。
    “司空昭,快出来啊。”
    黑石观的木门厚重,她只能整个人撞在门上。门开之时,她已经完全缩下去,连发顶都淹没在衣服里。一条细细小小的游鱼从袖口露出一个头,身上裹着一层透明的囊,头极似牛,有一对纤弱的前蹄,肋下伸出蜻蜓般透明的翅膀。
    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
    这是她最后的执拗。逆时令重生她从未试过,司空昭抽走了她全部的妖力,但是她只能押上她所拥有的全部赌一把。
    赌她能闻到花香。


    IP属地:浙江845楼2014-12-14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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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割到这里
      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大家觉得这篇到底是什么性向?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56楼2014-12-14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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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昊天之战
        惨淡的阳光一路向北。
        桑格里斯是百里瀚海的延伸,大漠中的玉门荒城隔开了寒与暖的界限。春风不度玉门关,那么,位于桑格里斯沙漠更北,荒滩戈壁上的风蚀城,自然是春风更不眷顾的场所。
        日轮是浅淡的黄白色,如失血蜡黄的脸,和血岩相比简直淡不可见。日光丝缕如刀,将风切割得支离成无数细流相撞。于是风中的风蚀鬼城每一处都显得模糊虚浮,而其中的两个影子,也显出扭曲后的狰狞异象来,使人无法辨认,也不敢辨认。
        其中一个影子通身笼罩在及地的黑袍里,虽然是仰头,面目却淹没在兜帽前遮的阴影里。只能勉强从身形看出是个男子。
        和黑袍身影的低调不同,另一影子可谓盛装赴会——她一袭华袍,五色交辉,无一处色泽同样,可谓靡丽到了极致。近了才能从风的扭曲中分辨出,华袍是由无数五彩羽毛缀成,彩羽的毛丝细如生丝,又韧如钢铁,简直是她身上的一层冶艳的软甲,而更细观日光之隙,才能看清,羽根竟全是从她身体里生出的。华袍女子缓步而来,长发披散在风中,困龙怒云一般相互绞缠。风中发丝尽数雪白,而她的一张脸以鼻为界,上半老,下半少,眼角深纹衬着丰润的面颊,红唇勾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笑容。
        “你来啦。”
        最清亮的嗓子,最柔和的话音,最汹涌的杀意。凤皇背后扬起巨翼卷动狂风,带着她升上天空,嘴角仍是笑着的:“为何不抬头看我?是因为怕我吗?”
        “又或者……”她话锋一转,“你根本只是一个替左谦益送死的?”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现在谁都能知道这是生死决斗的现场了。可惜既不是更深漏残禁宫之巅,又不是风雨萧萧芦花飞雪,不符合任何说书里拉风的决斗现场。唯一符合的互诉恩仇,也因黑袍人的沉默而大打折扣。凤皇心中疑窦更深,右手轻扣无名指和小指,捏了个简单的阴系术法印诀,冷笑更浓:“藏龙王原来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他今日既然毁约,来日我必将翻遍大陆,取他一命。只怪你命不好,先替他下泉!”
        一阵狂笑忽然炸响在风里。
        快活的、憋不住的孩子般的笑声,划开阳光划开风,硬生生逼回了凤皇的攻势。黑影直接掀开斗篷。
        和背生双翼、彩羽覆身的凤皇相比,他更炫目,也更像个怪物。金色鳞片如甲胄笼罩了他的全身,随着他的吐纳流水般起落。背上突出骨刺和覆鳞的双翼,连面部也罩了鳞甲面具——不,那面具根本是和他的脸连在一起的,随着鳞片不断响动,他止了大笑,呲牙缓缓又扯出一个笑来,露出的黑齿在稀薄的阳光下几乎无法辨认。
        “是你!”凤皇双翼急拍,还是差点从空中坠落。她失却了之前的优雅矜贵,余下的全是癫狂:“是你!是你!是你!”
        她仿佛失语,笙箫般的喉音化为尖厉的嘶叫,最终无法辨认,金瞳牢牢钉在怪物的黑齿和额上一对覆鳞的八叉大角上。
        你为什么活着!
        “不要以为只有你能复活,曼珂。”金甲怪物——龙皇笑得和煦又森冷,齿间切切磨着杂音,“还有,从来没有我仰视他人的时候。”双翼的狂风也托着他人形的身体升空,背后长尾甩动横卷阳光。
        “别叫我曼珂。”
        起初的癫狂渐渐归为更具有爆炸性的平静。凤皇长长吐纳了一口,身上的华裳第二次生长,软甲包围了她全身,背后巨翼渐渐显出旋曲的图画,三条看似装饰的长长尾翎也开始延伸,毒蛇般盘旋吞吐。凤皇从来不是图腾上壁画上华而不实的鸟王,她的华羽,她的彩翼,她的长喙和尾翎,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她的刀她的刃。
        他们一个需要时间进化更加强大的身体,一个需要时间为更强的术法蓄力。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聊天。双翼拍卷着,龙形和凤形环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圆缓缓在昊天上旋转。风蚀城极旱,大空三百里不见一片云,只有他们两个影子。龙皇的双翼每一次拍动都会带起风雷之声,凤皇的软翼则隐隐发出嘤咛的乐声。一个沉重可怕,一个轻灵悦耳。
        “十万年了,我一直以为我等不到那个复仇的机会了。你知道吗,我被封在一块奇怪的晶石牌里,十万年的每一个昼夜我都在想象着我应该如何复仇。我想象着你可能还坐在这个大陆的王位上,或者已经隐退在某个不知名的山谷里,又或者被人击败——你一定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即使碎了尸也没有丝毫乐趣。”
        “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代替那个叫左谦益的家伙前来。他自己呢?”
        “他在这里。”龙皇指指自己的胸口,“他是我复活的躯体,名义上是我徒弟。所以今天他也前来了。他已经被我碾灭了,但是我看见你,正如他看见你附身的这个叫帷裳的小姑娘一样,惊喜得很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情绪也受到了他的影响。毕竟他是我徒弟嘛,养了七年的徒弟。”
        “惊喜?你居然会惊喜?”凤皇舔舔唇,“我以为你对于女人只有下半【度娘】身思考。就像十万年前我初见你的时候。那时候真是热闹啊,遗骨之穴,一群人类争抢那些妖族的遗骨,渴求着进化。你吞了猿妖的元神阳丹,将我……于是我就离不开你了。当真是打得好算盘,我当时还以为你多老实啊,只是受控制不得不做,没想到你早就步步算计。精虫上脑的男人,什么算计都比女人快一步。”
        “我徒弟也很老实的。”龙皇笑了。这句当然是实话,因为每一次左谦益的出格举动都是他在操控。当然,这话在凤皇耳朵里听来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也懂。
        凤皇终于忍不住再次狂啸起来:“够了!够了!够了!”
        少女时的耻辱和欺骗,婚后的背叛和疏离,十万年的苦苦煎熬累积的恨意。
        她的进化已经全部完成,凤翼和长尾呈现出绝美的流线十字,每一缕羽毛都坚硬如铁,在惨白的日光下晕出点点色光。她下身呈现鸟的模样,两条鹤足上鳞皮翻起点点银光,上身却仍是帷裳的模样。伴随着她的这声嘶吼,凤皇双手中指小指全都扣回,阴系符印陡然而出,五环叠加,彩光射天而出!
        天空中的阳光被阻断了,一道漆黑的光缝渐渐撕裂开来,沿着彩光环绕。凤皇第一击就近乎毫无保留,汹涌的十阶妖力包括了全属性,强大的妖力形成引力,将阳光也吸收,一并纳入攻击!下一瞬,彩光聚拢,向四周骤然射出百余条江流粗细的虹。五色光暴动着,彩色的蟒破风发出异样的怪叫,疯狂射向龙皇。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惊喜了吗,曼珂?”即使是这样的紧要关头,龙皇也依旧在笑,他双手并不结印,平平推出,乌金光泽裹挟着淡淡元素光从龙身上腾起,于空中架构出拱形。虹光彩蟒来势再急,也全都被乌金拱形一一挡住,甚至被黑光主动吞噬。
        你来我往,此消彼长。两股妖力巨潮拉伸出的引力扭曲了光,黑暗不断扩大,龙凤最终竟然看不见彼此,只能看见黑洞中心虹光暗影交错闪动。
        最后一道彩色的妖力匹练落下的那一刻,看似牢而不破的乌金屏障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二者同时消散!被阻绝的阳光狂瀑般倾泻而下,也带来了龙皇那句被黑暗吞没的话:
        “我也何尝不想将你亲手杀死,独霸天地!”
        双方再次恢复静默而立。双翼带动他们身体继续爬升着,向更高的昊天而去,有鳞甲和羽翼保护,他们无惧高天的严寒。经历了刚才的迅猛术法攻击,二者显得依旧轻松。
        “独霸天下?只怕这天下已经不同了。”
        “不同又怎样。曼珂你也发觉到了吧,只有这种不痛不痒的术法攻击是没有用的。那就还是按照十万年前的妖族规矩吧。”龙皇用爪尖划开尾尖的皮肉,硬生生拔出新生的尾骨,它从原生的黑骨上重新长出来花费了龙皇近一半的妖力。此时黑光展露,那是一把生来的剑,骨节间凸出的齿可以轻松咬入皮肉。那把被他丢弃的青铜礼仪剑不过是这把剑的复制品,除了华丽,一无所取,而真正的凶器总是看起来不张扬的。
        “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龙吟震惊百里,双翼后合带他扑出,扑出后狂风乱流的怒吼才响起。


        IP属地:浙江861楼2014-12-19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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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看见我了吗?你看见我了……你说话啊……哥哥!”
          龙牙紧咬,他声息俱灭。
          “哥哥……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
          龙眼闭合,他再不能看见。
          “哥哥!哥哥!哥……”
          左谦文痛苦地呼唤着,喉咙里都是嘶嘶声。他笨拙地试着用自己的面颊去贴左谦益的脸,贴到的是龙身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余温。那些血濡湿了他身上的衣衫,把青色的厚棉袍和龙甲粘在一起。
          他们就这么贴着,小心翼翼,仿佛多年前在身为精魅的母亲体里相拥。那时候他们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幼弱的手贴在一起。现在他们长大了,手已经足够有力。左谦文试着将一只龙爪抬起来和左谦益相握,但是褪去了金甲的爪恢复成少年满是茧子的手,粗糙,但软绵绵的,握在掌中很快就从虎口流走了。
          他渴望了七年的相见,最终变成了这样。
          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最后一片龙甲从左谦益的心口脱落下来。最后的燃烧开始了。
          安静的白光扩展开来,它是那么温和,贴着它的左谦文差点没有感觉到。他只是感觉怀里空了一点。等他张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原本近在咫尺的左谦益的脸被白光包裹住了。
          龙在自毁。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彻底死亡后自动燃烧毁灭,或许是星辰的玩笑,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最初来源。
          ——“你们天生就互为复制品。”
          白光暖洋洋的,不断缩小,最后没入左谦文体内。黑骨剑“当啷”一声落在王座上,终于唤回了左谦文的神智,他发现自己的怀抱空了,左谦益不在了——彻底不在了。他留存的证明——地上那些黑色的血已经被金鳞燃烧殆尽,四面大殿空旷而干净,只有雪风从开着的大殿门外吹进来。最后的一些黑血留在他身上,以及黑骨剑上。
          他疯了般的抓过黑骨剑再次抱在怀里。剑鸣不再,黑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整把剑在凛冽的雪风中烫得像是烙铁,但是左谦文依旧抱着它。仿佛一放手,左谦益存在的过往就全都消失了。剑缘锋利,他的胳臂和胸口被划出一条条血痕,他不管。
          之前的孩子般的抽泣化为彻底的痛哭。雪风扶摇直上,带着哭声一路卷向天宇。
          更高的天空里,来自更远地方的风里,回响着两个孩子的声音。
          “坏蛋还不投降?你忘了我是英雄,英雄是不会死的!”
          “哥哥好厉害!”
          两个互为复制品的男孩,一个死在了另一个的怀里。而另一个孩子,将一辈子拥抱着他的兄长,直至世界老去。
          恕湖之水流入寒鸠之渊。
          在那里,巨大的裂隙劈开雪山,一旦有人落进去,就永远下坠,死后的灵魂变成山萤飞出来,靠着星星指路升上天去。
          惨白色的太阳西斜了,落入西昆仑的雪山形成的巨大囚笼里,看不见了,但是天空依旧是亮着的,万千星辰灼灼旋转。恕湖流出的河水在雪地里流动,显现出瑰丽的蓝色,像水晶的泉流,星辰的光映在里面像是游鱼的眼睛。
          左谦文此时就跪坐在河岸边,将黑骨剑深入河水中冲洗。水流湍急,带走了剑身上丝丝缕缕的粘稠黑血。他没有去看剑,而是看着河水流去的方向。传说中寒鸠之渊的方向。
          这样,自家哥哥就能变成山萤星吧?
          再见已经变为不见,如果真的能变成星星,他还能在地上仰望星轨。哥哥还能在天上群星之外看着自己,然后用星轨勾出一个虚幻的怀抱。
          定北敬祖敬星,传说星空上住着神明,包括司命的二神。大司命青栩星司生死,少司命青邈星司祸福。人世间的恩怨情仇,一人一生的大起大落,不过是星辰间轻微的一闪光决定的罢了。
          自己过去的七年已经足够传奇了吧……如果命运真的是由青邈操控,那么那个少司命神到现在也一定已经累了吧。
          左谦文将自己的手掌从河水里抬起来,那只手白而修长,四指处的笔茧因为很久没有写字已经有些薄下去了。他想起自己回握哥哥时感受到的粗糙感,哥哥的虎口和食中二指指腹都有很厚的戟茧,而现在,从没有使用过任何兵器的自己,虎口也出现了一层薄茧。
          同时增加的还有身体里流动的力量。
          就好像哥哥的一切,都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他是哥哥存在过的凭据。


          IP属地:浙江893楼2014-12-26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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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有人。
            地上留着一袭红嫁衣,还有一张玉版纸,大约是司空昭留给蚩蚩写给他的话的。月光从窗外射入,明亮赛过灯火。左谦文越是走近,唇边的笑越是苦涩,最后他捡起了那张纸,展露在月光下。
            “多年了解?”
            纸上没有一个字,干净雪白。
            左谦文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哭了。他跪了下来,将整张纸翻来覆去看,无声地苦笑。
            “这一世,蚩蚩根本不会写字啊……”
            ∷∷∷∷∷∷∷∷∷∷∷∷∷∷∷∷∷∷∷∷∷∷∷∷∷∷∷∷∷∷∷∷
            西昆仑山的风从关不上的窗户吹刮进来。那么凶,那么猛,两股风朝着相反的方向狠狠在黑石观内撞击,将一切一切的风声留在一个人渐渐松开的骨缝中。左谦文松开了手,让那张纸在风里飘走了。但就是他松手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惊觉起身,抓起黑骨剑,发足狂奔而去!
            狂奔三十里,他终于停了下来。西昆仑的山谷已经进入了春天,雪风在这里化为温热的雨,洗去了他一身的雪片和泪迹。大喜大悲又喜又悲,最终归为安详。雨沃之处,土地上新生长出野草和传说。
            天意,还是在弄人吗?
            他放开那张玉版纸的一瞬间,纸飘飞起来,他之前手握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一点的手印,原本是湿漉漉的,因为留下很久了,在雪风吹刮下早已结了冰。因为他之前手脚早已冻得麻木,冰手印并未被破坏。
            看上去就像他隔着时空,包覆住了那只女孩的手。


            IP属地:浙江906楼2014-12-27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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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其一:
              人世和妖族的世界,看似相融,实际上永远隔着一层壁垒。十万年前的龙凤时代的终结,残缺的史话早已演化为赤蛟刺龙、鹔鹴搏凤的传说,沦为街边说书人的信谈娱语。而如今,高天里风的狂流,见证了妖族之间新的恩怨之战。
              它是否也会变成新的传说?
              惊蛰至大雪,匆匆又是一年。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去。西昆仑深处的青铜殿,铃铛在寒风中无声地颤悠。盐城染血的墙头再次被纯洁的白色粉饰太平。忽兰山的扇藏花无言地凋落。更远的沙漠荒滩中,空无一人的高昌城,盘绕了百年的幽远驼铃在雪风中模糊重响。锦山千里凋荒,枯木焦土如腐骨,纷纷扬扬的雪片偏生给它覆了一层粉黛皮囊。更远方的沙水河依旧唱着不知疲倦的歌,将晶莹雪水搅成污浊。
              定北乌平,定江入海口,细雪沾衣如春絮,街上行人仍是不慌不忙地各自走着。菜市口杨树下,一张断腿黑板桌摆开四方台,风尘雪尘中大三弦嘶哑吟唱。说书人讲完了旧年的海公案和施十一娘传奇,弹尽了陈曲故调,忽地用收了的折扇尾一拨三弦,这一着惊醒了昏昏的听客和顽童。“闲言碎语不多讲,听惯了旧样换新章。今儿个,我们单道漠北一英雄怪杰、飞天金刚。前些儿年传说的西荒凤女之乱,便是他单枪匹马平定。哪位一动手,再让几个开喉钱。”说书的吊人口味,等桌上拍足了十数个大钱,他才清清喉咙,单扣弦打拍半说半唱:“表一表那个详一详,讲讲好汉藏龙王……”
              孩子们欢呼击掌,引得过路的一个青衫客回首望去。那青衫人面容左不过及冠之年,那双眼睛却已经早早地老了。他背着一把黑鞘长剑,腰悬乾坤棋,显是修者。一个听书的孩子见了,居然弃了摊子过来,大胆子拉住他“叔叔,你是不是很厉害呀。”
              那孩子左不过十岁光景,胎发结了一对总角,衣服有些华贵,小手里却捏着几个脏兮兮的大钱,似乎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听说书的。青衫人茫然出神,一会之后才微笑着拍了拍孩子的发顶:“乖,回去听故事吧。”
              “不嘛,叔叔我要听你说。”孩子有点倔,瞪着小眼不走。那边说书人脸色并不好看,手里的三弦也停了,因为那孩子算是几个顽童里的头儿,他一走一问,其他几个孩子的注意力早不在新章上。
              青衫人只注视了说书摊片刻,扶着孩子的背将他往那个方向送了送:“我啊,我是个没故事的人。”
              他站起转身,往雪疏处走去,那是渡口的方向,定江另一边,就是万花盛开,四季飘香的锦绣世界,南方。
              青衫渐远,终在杨枝雪影中成了个看不清的影子,只余一声低语传来。
              “哥哥,我要带你去南方了。”
              青色的影子虚张开手,仿佛雪和光中还有一个更虚幻的影子,站在他身前,让他拥抱。


              IP属地:浙江907楼2014-12-27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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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其二:
                “在我家乡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江,江水的另一边就是华帝国。沿着江走就可以的吴州看荷花。荷花长在水底的泥土里,花丛水里长出来。有的白得像月光,有的红得像胭脂。会有和你一样大的女孩子白天在荷塘上划着小舟采摘荷花花心的果实,一边采一边唱歌,暖风十里丽人天。”
                “还有吗?”
                “沿着河流走是曹州,那里长着牡丹花。牡丹花是大陆上最漂亮的花,人们爱戴它,叫它万花之王。在曹州牡丹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人们会开办聚会,为最美丽的牡丹披红、浇上美酒。”
                “嗯,还有吗?”
                “再往南一点是荔州,那里靠近大海。荔州有很多能工巧匠,他们可以把一种巨兽的牙齿琢磨成很精巧的雕花球,可以烧出彩绘金边的瓷器,像纸一样轻的琉璃。那里种荔枝花,荔枝花落了就会结圆圆的果实,荔枝吃了是可以养颜的,所以自古以来美人都喜欢吃荔枝。”
                “我想吃荔枝。”
                “再往西是庆城,那里到了夏天会开满山满山的石榴花……”
                人人尽说江南好。匆匆来到的春天,从南大陆最东端的钱塘到最西端的明河,鲜花次第盛开。有人说,如果用最快的快马跟上鲜花开放的脚步,十八日之内可以横跨汝南和滇南。而这道鲜花盛开的线有一个华美的名字——“叙花列”。
                叙花叙花,叙的都是名花艳骨。春风中盛开争春的何止那些有名的十二名花和入册百花,更多的是无名的野草,渐渐开放。有的或许在雨露中渐渐成长,成为了轰动一时、能够登堂入室列入传奇的奇花。而更多的,是那些被有钱人家养坏了的名花,流落山间野地,退化成默默无闻的草木,不再被人注视赞叹。但他们拥有的,是更加纯粹和温柔的朝晖夕露,云起日落,斗转星移。
                人,也是一样。生而平常时,痛恨世界,痛恨平凡。等到什么都经历过了,大起大落之后骤然停下,反而感激起曾经最厌恶的平凡来。
                秀州入夏,栀子满山,满街尽是卖花女孩,连那些充作街道的河道上都多了一只只白篷的卖花船。从垂髫顽童到黄发老人,无人不佩花,无人不赏花。
                栀子初开的时候被绿色的花萼包裹着,圆滚滚的,又挤的那么满,一旦枝头一只小球盛开了,挨挨挤挤,风微微一吹,将开未开的小圆球就从枝头掉下来,落得满地都是,像是绿色合抱、白烛照耀的小灯笼。看花的人、采花的人,大多都关注那些枝头开着的栀子,忽略了脚边滚来滚去的精巧小灯笼。偶尔也会有细心的孩子发现了小灯笼,于是追着一个个小球跑远了。
                某一个晴朗的午后,赏花人照旧络绎不绝。但一处花树环抱的地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围着花树的是几个少年人,最大的约莫二十五六岁,最小的似乎还没有及冠。他们笑嘻嘻地做着鬼脸,这是秀州男孩惯用的吓唬女孩的戏码,只要是女孩子被他们这么一围一吓,胆子小的大多就直接哭出来,胆子大的也会满脸通红转身想跑。但是被他们围着、靠在花树上的绿衣女孩偏偏不羞不惧。她呆呆地贴着花树站得笔直,仿佛不知道对面的少年笑着什么,手揪着裙裾,露出白皙的脚踝和一双有小银花的青色软底绣鞋,这显然对女孩子来说是很失礼的行为,她却不甚在意。少年走得越近,她把裙子揪得越紧,裙子围成的兜兜里鼓鼓囊囊好像兜着什么东西
                有人挤入了人群,站在前排围观的也是一群嘻嘻笑的少年,其中一个感觉自己肩头被轻轻敲了两下。这显然是一种无声的询问了,他点了点靠着花树的绿衣女孩:“这个小姑娘,脑子有点问题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后转,却发现自己的下颌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那是一把黑剑,样式古朴,透着丝丝戾气。此时拿着剑抵着他的是个青年,面容清癯,仿佛是因为他刚才有些狂狼的话而不喜,转头不看他。
                少年人下颌的受罪只持续了不到三息,青年收回黑剑抱在怀里,大步往几个戏耍少女的家伙那里走去,居然比常人小跑还要快。那几个家伙本来还笑作一团的,看见来者怀剑,互相交换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忽然望风而逃,人群“轰”一声散了。青年径直走到女孩面前,才回头怒目望着那几个四散逃窜的家伙。
                女孩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她松开了手,裙裾落下来,里面包着的东西自然也滚落下来。那是很多未开放的栀子小球,精巧的小灯笼。这个时候她珍惜的东西忽然像是变得没有价值了,就任由它们在风里滚着远了。
                青年伸出手来,一直板着的脸忽然笑了,笑得很温暖。
                女孩也笑了,纯黑的眼睛完成两弯月牙儿。她眼角落着一滴黑色的泪痣,像是彻底干涸的血,本来看起来是极其不祥的。但这个时候她笑得那么美,泪痣模糊在栀子树叶漏下的点点阳光里。
                她握住了青年伸出的手,然后一起无言地回家去。青年大步走得快,她就小跑两步跟上去,然后仰头看着他。青年摇摇头,将剑放回背上革制的剑囊里,然后伸过手来摸摸她的头顶。
                无言是对的。她现在又能将这个世界看懂多少呢?那么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阳光一如多年前,明媚得张扬。
                (全文完)


                IP属地:浙江908楼2014-12-27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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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贺图第一弹。
                  恩大概就是融化在春光里什么的,字来自秾芳诗集,描的。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38楼2014-12-31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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