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二十五岁对于白马探颇似一道分水岭,波澜起伏的经历落入昨日以前奔流,平静归于将来的河底沉积,而今日今时静默独立,像某种古老的仪式。这个年纪或许还是过早,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本应是不停歇热烈幻想的步伐,他却以为他的心境沧桑得恰到好处,正是这个时机,承认生存的罪行,安于命运的囚禁。他的生活上投影了加速播放的时间胶片,二十五岁已见过世间林林总总,大多是凡人看似纯良的七情六欲和演化为丑恶的腐烂尸体,余下冗长的空白和偶然的空缺,如同石块跌入结冰的池塘,相互碰撞的声音近乎无声,待到来年沉到春水中,早已无人记取。即使此时再换上一卷新的胶片,也无法再有一丝一毫的触动。这一种运数,不能不说是幸运,不能否认是残忍。
他也曾在利落地了结一桩凶案之后不止一次用难以名状的口吻探询凶手或简明或晦涩的动机,然而有些事成为既定后初衷似乎就不那么重要,甚至过程也不重要。同样地,如何生存与生活也不是值得花费太多讨论的课题,只有生或者死才是重大命题。
幸而生活终究是生活,不断试探一个人的底线,划开风化的面具,把野心和弱点坦白,如同现世居高临下的惩罚。
一如往年,白马准时在这一日的某个整点一掐怀表踏进墓园探访故人宫野;一如往年,墓园里沉寂铺开,他坐于其中与她的名姓相对不语;一如往年,秋阳似酒,积年回忆翻涌成愈来愈小的浪潮,冲击内心那条再不决堤的防线。
这一年是他们相熟的第七个年头,他送走她的第三个年头。
再回想,初识的时日里见证过对方从小孩子模样变成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女,见证过她用那副时常戏谑自己的泠泠嗓音语不成句地说道往事,见证过她用握试管的手平稳不惊地扣动扳机并抹掉混杂在雨水中的一滴泪,看过这一切白马才确信世上原是有"奇迹"这一回事的。
逐渐也发觉宫野实际是孤独无依的,组织破灭后遗留的平和时世剥夺了恐惧与仇恨的陪伴,她只能抱着负罪感树起一道屏障孤独存活。白马能看见屏障后头宫野艰难过活,空虚岁月不留情面碾过,留下清晰的累累伤痕,于是用糅杂怜悯和爱慕的情感作一叶舟,期盼能泅渡她到此时众生的彼岸穿越平凡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