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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南朝: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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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历史是男子的天下,翻开史册,满目琳琅,姑不论是正是邪,一眼看去,莫不是将士挥军靡下,莫不是名师运筹帷幄。
殊不知,历史上还有一种战场,它不见烽烟,也没有嘶声呐喊;不是兵荒马乱,也不是擂鼓惊天。这种刀光剑影无声无息,就连生前最后一声呐喊也只能骨鲠在喉;井井有条、庄严肃穆的宫阙之中,只有死寂一片。
在这胭脂战场上,女子往往比男人更心狠手辣,谁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青石板下埋葬着多少具红粉骷髅。在夜里,摇晃不明的灯光之下,宫苑里枕边的角落,是否也会浮现那张曾经现世的脸庞,如是一笑,或许也曾倾国倾城。
身负几许国恨家仇,她们没有选择,不是她们选择了这个时代,而是时代选择了她们。


1楼2014-06-13 15:19回复
    两人自柳施施屋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正正悬在当空,饶是如此,二月的风吹来仍旧凛冽,苏阮从南方来,自是不习惯这样蛮横的风,瑟缩着肩头。她跟在昭雪后头,只见眼前人虽然身型纤瘦,却似有一段傲骨,撑起了整个人来,纤弱却不娇柔。不知何故,她竟不敢开口同这位宫女攀谈。
    一路无话,直到跨过半月拱门,看见一脸着急的关厢月正引颈张望,苏阮心里一暖,急步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关厢月见是她,顿时舒展眉峰,嘴上却嗔道:“姐姐哪儿去了,一声不响的,可让人一顿好找。”说着越过苏阮看见后面的昭雪,忙松开手朝她深深福下去,“多谢姑娘。”
    苏阮这方恍然大悟,原来昭雪前来并非恰巧。
    昭雪却只莞尔,转首对苏阮说:“关小主见小主不在,寻遍西苑也不见人影,心急如焚,奴婢只是到别处碰碰运气。栖凤宫虽小,有的地方却是不该去的,小主切记小心。”
    关厢月道:“方才昭雪同我们说栖凤宫南苑荒弃已久,早已无人打理,我只怕你不认路,自己去了南苑也不知,这才让她帮这个忙。”
    昭雪微微一笑,“小主言重了。”
    关厢月再三道谢,待昭雪转身离去,才携了苏阮一同走到已打点整齐的住处,又忧心忡忡地问:“姐姐方才哪儿去了,让人好不担心。”
    “说来我便有气。”苏阮拉下了脸色,原原本本将柳施施如何挑衅,又是如何挑拨的事儿与关厢月说了,一通话下来觉得喉咙干涩,动手替自己斟了杯茶,又怕关厢月听了与她相关的一段儿会感怀,便说:“小小郡守之女狐假虎威罢了,妹妹不必理她。选秀这一层,重的还是人品德行,武陵县的女儿不也选进来了,可见家世并非顶重要的。”
    关厢月笑道:“姐姐放心,这样的话我素不放在心上的。只是……”她颦了秀眉,不甚确定地问:“姐姐当真同林家有交情?”
    “林家威势震慑朝野,谁敢胡乱高攀?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儿,她倒是希望造起谣来,好叫旁人以为我是绣花枕头。”苏阮气不可遏,仰首便喝了两口茶静心。
    关厢月不住隐忧,说:“姐姐还是小心为上。”
    话音方落,苏阮到了口中的茶竟悉数喷了出来,惊得关厢月忙站起为她扫背,连连问说“怎么了”,苏阮缓了口气却缓不了面色,咬牙道:“什么样的茶也送过来!”一时忆起方才在东苑品过柳施施处的西湖龙井,更觉胸口一阵抑郁,重重便把茶杯撂下。
    关厢月以为茶叶不佳变质,接过拿起小呷了一口,舌尖上只觉茶味浓馥,微微发涩,虽非劣质,到底不是苏阮喝惯的上等佳品,只得道:“掖庭局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事儿,往后进了宫成了正经主子,他们也就不敢怠慢了。”又握着她的手说:“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
    转首又吩咐正巧门外走过的宫女白桦把茶撤下,方继续跟苏阮道:“如今进了宫,一切都不同了,再不能像路上那样肆意,妹妹听说陈奉仪是昭华夫人钦派过来的掌事姑姑,四处都是耳目,这宫里人人都急着明哲保身,偏是姐姐这性子什么事儿都藏不住,迟早要出乱子的。”
    苏阮明白她的意思,只好隐忍不发。关厢月见她静下,便松了手四处打量屋里的摆设,布置简单却别出心裁,尤其墙上挂了一幅枫桥夜泊,平白给屋子生色不少,于是笑道:“我倒挺满意的,姐姐瞧这画,落笔细腻,气韵清逸,瞧着多让人舒心。也只姐姐这儿有,我那边的布置可是简单得紧。”
    苏阮无奈道:“你这样无所谓,将来可是要吃亏的。”
    关厢月微微一笑:“以妹妹的资质能入选已是福气,将来姐姐得了宠扶摇直上,只别忘了提携我一把就好。”
    苏阮长叹一声,“倒也还好,你和我同住一处,若是你我随便一个分去了东苑,还不知道要被柳施施怎生折磨,这个泼辣的蹄子。”
    “我怎去得了东苑。”关厢月隐隐有些坐立不安,道:“听说是和楚太后的远亲,难怪这样犀利,姐姐别遭人欺负了才好。”
    苏阮嗤之以鼻,“那又如何,不过是仗着祖宗狐假虎威罢了。”悄悄在关厢月耳边道:“况且和楚柳氏以祈福之名被软禁太真观,如今掌权的是林家,时移世易,她即便有再大的能耐,能和昭华夫人斗么?”
    关厢月勉强一笑道:“姐姐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苏阮稍被提醒,到底想到深宫难测,颔首道:“好在有你相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姐妹金兰互相照顾,总不至于被欺负了去。”


    6楼2014-06-13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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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2 05: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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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雪甫入紫霞轩,挑起帘子时有风悄悄的吹进,撩起迤逦委地的鲛绡帐,帐身薄若蝉翼,一眼便能看透内里,只不过多了几分朦胧之感,便似人间瑶池一般。昭雪不禁赞羡,暂时抛却了栖凤宫的琐事,隔着鲛绡对里面的人儿行礼如仪,“奴婢昭雪见过德贵嫔娘娘。”
      不一会儿,帐内的德贵嫔柔柔的一声“快进来”,昭雪含笑穿帐而入,一阵香风细细袭来,不由道:“好特别的香味。”
      德贵嫔不住莞尔,并没有端出宫嫔架子,看着熟悉的人儿回到眼前,到底抒怀了些,袅袅温婉的眉目笑逐颜开,“落宛,去搬把马扎来。”久不见故人一般牵起昭雪的手,引她到案前来,掀开铜炉盖子,问道:“你猜猜是什么香?”
      昭雪阖上眼,深而缓慢地吸气,徐徐吐出,方睁眼道:“此香清而不腻,幽而不俗,即便隔得远远儿的也使人为之一新,奴婢猜想此中有花不下十类,其中蔷薇最浓烈,却不是寻常干蔷薇的香气,奴婢实在猜不出来。”
      德贵嫔微微一笑,弯了描得精致的远山黛,道:“好一个昭雪,紫霞轩里还找不出第二个鼻子比你灵敏的。”
      落宛恰巧搬来了马扎,昭雪很是推辞,在德贵嫔坚持下才敢坐了,敛眉浅笑道:“只是前头跟着娘娘时日多了,耳濡目染才学会皮毛。”又道:“娘娘还未说这独特的蔷薇香气是怎么调来的呢。”
      落宛掩唇笑道:“难得也有难倒昭雪的时候,这原是大月氏进贡的玫瑰精油,据说百块蔷薇花瓣才能炼出一滴,只消和水蒸熏,顿时满室盈香,十分矜贵。太后娘娘记得主子偏好调香,当日便遣人送来了。”德贵嫔但由她如数家珍,自己只含笑不语。
      在熟悉的紫霞轩,到底比起栖凤宫要自在许多,加上德贵嫔待自己向来和善,昭雪不住笑道:“东太后娘娘向来偏爱您,奴婢听说前个儿还邀了娘娘一同浮片玉欣赏歌舞,叫奴婢听了都心驰神往。”又侧首向落宛道:“姑姑也晓得,浮片玉可是历来君王款待国戚外宾的地方,这份尊荣也只娘娘享得。”
      一番话使德贵嫔心中受用,却总恪守端慧,只微微一笑道:“太后母仪天下,待谁都一样宽厚仁慈。”说着话锋一转,细细打量着昭雪,“不过几日不见,你倒是清减不少,栖凤宫的差事竟那样劳累?”
      昭雪忙道:“原是因为采女才进宫,许多事情还要打点,一时忙起来也就顾不得吃喝作息,也是替娘娘分忧,本算不得什么的。”
      德贵嫔微微颔首,端起茶盏抿了小口,“也是委屈你了。这些采女多是从门阀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在家里娇生惯养多了,吃不得苦头,偶尔使些性子也足够让你们头疼。”
      昭雪悄悄抬眸看了落宛一眼,谈及门户,伺候杜氏的人素来都怕这避讳,各自心领神会便错开了眼神,只轻声道:“娘娘体恤下情,奴婢心存感恩,哪儿还会有什么怨言。”
      德贵嫔却轻轻一叹,看着昭雪双眸道:“你也不必瞒着。采女名册本是我修的,个中龙凤我岂有不知之理,何况李隶已经向我回禀过一路上的观察,我也早料着了的。这些门阀千金可有为难你们?”
      昭雪听出话里有话,却不适合开口答应,便静静地不做声。
      “你要知道,陛下虽说将采选一事交予我主理,可林姐姐那儿才是至关重要,若是底下守不好,岂是降罪二字可以囊括的。”昭雪兀自敛眸不语,德贵嫔也不打算叫她说话,顿了顿又道:“陛下初初登基,朝廷正值新旧交替之际,其中的恩怨难以说清。再者,这届采女不乏旧臣之后,我忧的是如今龙蛇混杂,恐会养虎为患。”
      身后落宛适时开口道:“今早昭华夫人原来过紫霞轩,其实以主子的分位,采选之事本不该落到她头上,原不过是夫人省得烦心,元妃不得信,陛下才指了主子当主理,如今两面不讨好,稍有偏颇,动辄得咎,底下的采女倘若如此不懂事,主子可就……”
      德贵嫔适时打断道:“落宛多嘴,不得非议后宫。”俯身前倾去握着昭雪的柔荑,语重心长道:“我知你不愿惹事,我也不过是满腹的话无处可诉,今你来了才有个说话的伴儿,听过就罢了,别放心上。”又拔下髻上一支沉沉的乌木雕菊花簪戴在她头上,“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昭雪轻轻应道:“奴婢告退。”
      步出紫霞轩时一阵东风吹过,昭雪方如梦初醒,觉着那初初是沁人心脾的香料浑然都成了迷香,吸进去后脑海便似迷雾一样迷障,昏沉沉地听德贵嫔主仆一番看似推心置腹的话,竟半点儿也没有推却转圜的余地。下了几步台阶,她慢慢理出了半分头绪,只怕栖凤宫中竟不止一个柳施施那样简单。
      二更天,梆更声自甬道深处传来,在静谧中总被放大,成了夜幕里唯一的声音,伴着她一路回到栖凤宫。德贵嫔和落宛的话言犹在耳,昭雪并不为德贵嫔借她施压此举暗恼,反而觉得人在深宫,活得像她这般左右为难实在辛苦,却不能尽怪环境逼得她如此,若是德贵嫔稍坚韧一些,或许也不会叫人轻贱。
      思绪不断,只顾默默行走,正拐入栖凤宫的正门时,风一闪吹熄了手中的提灯,昭雪停下来正欲点上,却看见另有旁人从远处归来,却是一身黑色,形同融入了夜幕一般,若非两旁有长信宫灯照着,难以辨认出人影来。此时已是二更时分,深宵进出栖凤宫怎能不惹人起疑,昭雪立定细看,不想竟是这届处于风口浪尖的采女,柳施施。
      但见她神色匆匆,身上罩着黑缎斗篷,想来是急于回宫。昭雪见两人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匆忙借火点了灯,作势出来掌灯的样子,竟不躲不避,站在原处等她来。半响后,柳施施拐进正门,却不防里头有人,险些撞上昭雪的背影,待看清了是谁,蹙眉先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
      昭雪气定神闲,依稀记得德贵嫔托她所做之事,心念一转,如今却是有意提醒她道:“采女处境彷如四面楚歌,此时深夜出行,怕是不大安全。”
      柳施施秀眉暗挑,目光如刃,打量着眼前人一身宫女打扮,说话不甚客气,冷冷道:“你是玉敦口中的顺人昭雪?区区一介宫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本来上回在东苑也曾见识过柳施施的难缠,却还是想不到她一开口竟如此狂妄,昭雪倒是不慌不忙,徐徐道:“采女是西太后明目张胆安插进宫的,奴婢愚昧,不解太后深意,却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行事若不再三谨慎,只怕像今夜这般遇上旁人,便是授人以柄了。”说罢,也不待柳施施再开口,侧身往一旁站了,给她让出了路来。
      她自知这番好意提醒,听在柳施施耳中必会分外刺耳,昭雪几乎不必深思也能知道她今夜的去处,也正是如此,今日既能让两人凑巧偶遇上,他日焉知不是甄瑶等心怀计算的人撞见,只可惜眼下她未必听得进去。果然眼前一双绣花鞋并未挪动半分,昭雪抬头再看时,柳施施一张俏脸含霜,极不友善地盯着她来看。
      昭雪暗叹一声,也不与她对峙,低头放下了姿态,不知多久以后,才等到柳施施拂袖而去。


      8楼2014-06-13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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