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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后宫这单位 by 三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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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省亲,自是不同的,荣惠与薛家的心境到处境都已经产生了变化。
荣惠回府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与二伯上柱香,看着归英堂里多出的那块牌位,她心中仍不是滋味。那口怒气在心中不得消解,一日不能坐上主位,一日就不能维护家人,一日都不能安寝。
而同样是探病,同样是马太医亲自诊治,但这一回荣惠已经安心许多。因为朱文烨比任何人都希望薛远与薛怀快些恢复。
然后,荣惠便去探长兄。
薛达穿着件素蓝葛线锦袍,半年来,闭门不出的在府中养病,使得他面容白皙了许多,淡去许多战外的风霜痕迹。
“大哥。”荣惠唤了一声,待走进,才发现薛达所坐的太师椅有所不同,竟然是镶着木轮子的,不禁一惊。
薛达见状,忙解释道:“娘娘不必担心,只是掩人耳目。”说着,他动了动腿脚,反应如常。
荣惠露出几分不解,看向薛大老爷与薛张氏。
薛大老爷抚须沉吟道:“北狄与大燕恶战已始,如今的援兵正要北上,主副将却突发状况,娘娘以为,圣上会如何解决困境?”
这个问题,荣惠已经思量许久,当即回道:“秦王刚刚伏法,京营只怕圣上一时还不敢用,听闻马如龙已经遭贬。若是临阵换将,且不是无可用之将士,便是勉强用之,也是兵家大忌。若说如何解决,不外是等,但圣上多疑,只怕不是以逸待劳之人。”
薛达微微点头,道:“确如娘娘所说,圣上多疑,只怕是等不得。依微臣看,圣上应该会起用一武将,先接管京营,先征西军北上援助。”
朱文烨会起用的武将,自然是会选自己人,毕竟好不容易将京营的兵权收回来。
但这件事父亲与长兄同时说起,就必有深意。
荣惠侧眸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之上的薛达,略有些顿悟,微笑道:“爹与大哥的意思,是想从京营里入手?若是大哥接管京营,带兵北上援助,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大哥眼□有残疾,拿了兵权行权宜之计而北援,也只是暂时的。待打回来,圣上也不怕大哥不还。”
薛达微眯着双眼说道:“是。不过,待微臣打回来,只怕也就不需要还了。”
荣惠扶到他肩上,沉声道:“这是自然,大哥放心便是。”
然后照例是宴请,照例是叙话,这一回的内容已经要不要动手转变成怎么动手。
这种转变自然是荣惠喜闻乐见的,有家族做为后盾,她才敢放手一搏。只是夜宴后,荣惠除了与薛张氏说话,还面见了袁家如今的公爷,萧家老爷。
如今,薛家与这两家不仅是姻亲,更是同气连枝,许多事也就要通个气。袁家与萧家从文,在朝堂上势力虽然渐微,但仍有一席之地。
少不得又是一番商量算计。
回宫去承庆宫谢恩过后,荣惠照例是要去雍德宫探看朱立轩。
自前事过后,朱文烨对朱立轩的毒就十分上心,每天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朱立轩身边待命。解毒、养身的汤药、施针更是不在话下。
这么一来,朱立轩独自一人居住在偌大的雍德宫本是不便宜的。
朱立轩自然想搬到延禧宫,荣惠哪有不肯的,但被芝兰玉树一劝,却发现这样多有不便。朱立轩如今身边满是太医,虽然西太后失势离宫,但是也不能保证这群太医里就没有她的耳目。
如今已是临门一脚,荣惠不敢冒险。
故而荣惠好说歹说,总算是劝得这位祖宗留在雍德宫一阵子,并保证过两三个月后便与他住到一处去。
荣惠总归是挂心他的,于是三天两头的总会来雍德宫来看看他身上余毒清楚得如何,睡得可好,吃得可香。不用偷偷摸摸的来为他清毒,总算叫她心里好受了许多,安心了许多。
“皇贵妃,皇阿奶还会回宫吗?”朱立轩捧着书,忽然抬头问了一声。
荣惠一愣,其实,西太后出宫养病的借口虽然冠冕堂皇,但前朝后宫都心知肚明西太后是因何离宫。毕竟这事发经过被这么多宫人与大臣瞧在眼里,这番原委,当然也瞒不住朱立轩。
既然晓得西太后是谋害他,朱立轩还这么问……难道真是相处出来了真感情?
荣惠走神的功夫,朱立轩脸上带着笑意,歪着头接着道:“皇阿奶若是回不来宫里,皇贵妃便要迁宫了吧?”
荣惠会过意来,捏了捏他的鼻头,笑了。
朱立轩的预测并不假,过了数日,荣惠的确迁宫了。
建宁宫终于迎来新主。
不过,倒不完全因为西太后,使得荣惠如愿升职是多方面的原因促成。
其一,自然是薛远、薛怀这一对征西主副将竟在宫中惨遭暗算,伤害了远征将士的心。
其二,则是薛达临危请命,自愿以残疾之身带兵北援。薛达原就是大燕首屈一指的大将,立下许多战功,经验老到,虽然身有残疾,但带兵指挥却能解燃眉之急。圣上念其忠君报国之心,从京营中组出一支队伍,由薛达掌以虎符,即时北上。
其三,立后之言再掀起了一轮□,其中袁家与萧家自是功不可没。
综上,大势所趋之下,朱文烨怎么也不好不册立荣惠为后了。
这三点是台面上的原因,荣惠私以为,老板之所以肯让自己升格为老板娘,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只有一个残疾的皇子。
次者,薛达虽然重掌兵权,但到底残疾之身,兵权无法久留。而薛家另外两名将军资历尚浅,军中根基不深,与老将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威胁不大,除之不难。
五月的天气忽然就有了几分炎热,荣惠意闲闲的穿了一身素纱罗衣,玉树站在旁边研磨,书案上铺的是莹白的雪浪纸,半成的雨后红桃图就快完成。
朱文烨一身簇新的明黄龙袍,满面春风走进来,捧着一盆小巧玲珑物事,笑吟吟递过来,“梓潼,这是方才外省进贡东西,朕想你会喜欢,所以就赶着拿过来。你来闻一闻,喜不喜欢?”
称呼从华儿变作梓潼,左右不过十来日功夫,薛达领的京营兵北上支援也不过是十来日功夫。平心而论,朱文烨这十来日比起从前来,待荣惠的温柔体贴,那是没说的。
而且,这份温柔体贴还时常被写进军情里,提笔几句,向他那大舅子展示自己的恩宠。
对此,荣惠与薛家都是从善如流。
她放下笔看了一眼,原来是一盆精巧的上等香山子。
约十五、六斤重的伽南香,整块香料雕成山峦之形,加以描金等装饰,盛放在放有蔷薇水、苏合油的檀木盆里。上面配以丁香、檀木做成的微型林树,惟妙惟肖,清幽香味更是弥漫整间屋子。
朱文烨发问,荣惠便仔细闻了闻那香,又辨了辨,才道:“仿佛是伽南香,唔,还有沉香屑,正是臣妾喜欢的味道。”
朱文烨听了以后似乎更是高兴,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笑意,凝目望着荣惠,“喜欢便留着,也不必再用别的香了。”
荣惠笑意深深,含笑应了,便被朱文烨一把抱进怀里,怜爱道:“梓潼,册后大典是三个月后,正是烈日炎炎的七月,那等日子穿着翟服,你可受得了?”
“陛下太关怀臣妾了。”荣惠的声音带着几分娇羞,心思却是飘远了。隐约想着,到了七月,只怕也不需要什么册后大典了。
她听说,晋太后可是不需要什么大典的。
两人温存了一番后,朱文烨先是随口说了几句北狄的战事,便转而说到册立太子一事上来。
“最近朝臣又旧事重提,有说要立嫡的,有说要立长的,今日还有说以贤能选太子……”
荣惠眼皮微跳,且不说立嫡立长,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纷争,但若说以贤能来选太子,未免居心叵测。朱文烨总共才三个皇子,在外人看来,荣惠的三殿下肯定是废子,而皇长子与二殿下相比,自然是很贤,至少他无暴虐名声。
但若说选能,皇长子才能的平庸在二殿下的衬托下就显得尤为突出。
说这种话的人,显然是觉得朝中太平,唯恐天下不乱。
虽然荣惠沉默,朱文烨却是继续说着:“……轩儿本是极好的,但遭太后喂毒,是不是伤了本心仍未可知。”
这就是在怀疑朱立轩会不会被药物迷了心智,而继续暴戾了。毕竟,若是性情如此,总不至于让人骇怕,但若是受药物驱控,就显得不可掌握了。再者,身体养不养得好还得另说。
听了这话,荣惠下意识维护道:“陛下何出此言?先皇后薨逝不及三年,二殿下中毒想必不算太久,如今又有众太医联手诊治,想必余毒清除不在话下,岂有伤了本心的说法。”
朱文烨瞥了她一眼,手上端着茶拨弄着也不饮。
荣惠以为他仍有疑虑,继而道:“陛下,二殿下年幼,行事轻狂也不算得什么。待年纪大了,余毒除了,自然就好了,他如此与陛下相肖,他日,必不辱陛下声威。”
眼见朱文烨表情微妙,荣惠这才回味到自己话里有些逾距了。
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收不回,朱文烨不置可否,淡声道:“梓潼倒是真真关心着轩儿的,朕每每见了,都觉得梓潼与轩儿倒似是亲生母子一般。若他日轩儿继位,梓潼倒不必担心母子不合。”
荣惠脑中轰然一声,自知失言,朱文烨这竟是怀疑自己的儿子不能用,而将主意打到招揽二殿□上来了?
委实冤枉。
朱文烨或许认为此举可行,但荣惠却不想做第二个东太后。即时那时候没有西太后,荣惠也从没想过那种可能。
她本心里似乎就不愿意有一天,自己与朱立轩的情分会有变质的一日。当然,这也是为了更好的维护薛家。
这份解释却不能宣诸于口,荣惠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笑着嗔道:“陛下又打趣臣妾了。臣妾是怜惜二殿下,不过陛下若觉得二殿下好,那自然好。不过陛下若有别意,那也没什么,反正哪个不都是臣妾的孩子么,都管臣妾叫声母后呢。”
朱文烨似是面色稍缓,挑起眉笑道:“轩儿虽然聪明,但为君者也不是单凭聪明就行的。轳儿念书的资质虽平庸一些,却胜心性仁厚,举止端正,也是很好的孩子。”
荣惠为他斟茶了一盏,笑得很是真诚:“陛下的孩子,哪还有不好的。”
只是待朱文烨一走,荣惠的笑也挂不上去了。
朱文烨对她与薛家生疑事小,对皇长子动了心思事大。若他真是疑心得急忙将皇长子册为太子,那对荣惠来说,又是一笔麻烦。
但若是急于除了这麻烦,又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非是智举。
荣惠凝眉沉思着,忽然听得芝兰问了一句:“娘娘,这香山子怎么处置?”
荣惠斜眉,随口道:“自是有多远收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快上班了。。真是桑感啊。。。
虎摸各位亲。。


IP属地:广东86楼2014-06-07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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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荣惠进到雍徳宫内殿时,正见萧太医与其他几个太医商量用药,观其容色,就知此次朱立轩的境况非同小可。
    萧太医见荣惠到了,忙就上前,正要说什么,荣惠却是先进了寝殿,边道:“进来说。”
    朱立轩躺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仿似一夜之间失去平日元气。他的小手不住的发抖,脑袋不时晃来晃去,呓语不断,还无一丝神气。
    荣惠塌边坐下,紧握住他发凉的手,连心都凉了几分,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不是医治旧毒,竟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萧太医低声回道:“娘娘,此事蹊跷的很,微臣看来,这根本就是中毒征兆……”
    荣惠脸色一寒,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斜眉向外问:“魏长呢,出了这等事,他竟也不来向本宫回禀一声?”
    但下边的宫还来不及回话,便听得外间一阵喧嚷请安之声,荣惠心里一咯噔,起身下了塌。
    进来寝殿的竟然是朱文烨与庄贵妃,荣惠虽惊疑,福身请安却仍是镇定。只是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丝不安来。
    “梓潼没有听到朕的旨意么?”朱文烨面色阴晴不定,目光深沉的看向荣惠。
    荣惠自知避旨大罪,此时他亲自来了雍徳宫,只怕要为朱立轩瞒住病情也不可能,如此,只能勉力遮掩一些了。故道:“陛下恕罪,臣妾听闻二殿下病情反复,心急如焚,实管不住自己的步子……”说着,她跪下身来,“臣妾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朱文烨已然背过身去了塌边,听了这话,忽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受罚?以为朕不会罚么?”
    荣惠正细细猜度着,庄贵妃却已经开口道:“陛下,如今二殿下的状况才是紧要啊。”
    朱文烨目中寒意顿盛,瞪视荣惠一眼,这才去了塌边,太医已经塌前跪了一地。
    眼见朱文烨向几个太医问及朱立轩的病情,荣惠不禁有些懊悔,竟没有第一时间打点好这几个太医管住嘴。此时他们直言不讳,正说着诸如“中毒致癔症,便是医好也要伤脑”“伤及心性,药石难医……”
    荣惠顾不得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听了这等话莫名生出一丝怒意,疾道:“难医就不医了么,便是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二殿下,陛下唯一的嫡子!”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朱文烨却是盛怒非常,龙袍上九爪金龙也似瞠目欲呲,随着高声不断震动,“毒妇,亏还记挂着轩儿是朕唯一的嫡子!”
    忽然劲风扑面,荣惠还来不及反应,朱文烨已经挥手一巴掌甩上来。力道之大,又无防备,荣惠整个身子都倾倒地,万分狼狈。
    荣惠的脸上自然是火辣辣的疼,她这辈子活了十六年,从来不曾受过这等辱。此时,她却不敢委屈,被老板打一巴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被老板打。
    皇帝当众掌刮皇后,自然是十分不体面,内殿里的宫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一点细微之声都不敢发出来。若非朱立轩身边少不了服侍,只怕宫都会默默退出去。
    荣惠隐约捕捉到几分不对头来,正掂量着开口,庄贵妃已经走上前来,扶了荣惠一把,声音依然是温和:“娘娘,您别急着辩驳了,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朱文烨神色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床榻方向,原本深不可测的双眸透出一丝寒气,恶声道:“薛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到朱文烨称自己为“薛氏”,荣惠只觉被一桶雪水自上面倾盖浇了下来,一股子阴寒从脚底升起来只撞向心窝,将她冻得脸色惨白。
    但愈是惊震,却愈是不敢心慌,她眼中含着水色,凄然道:“陛下,若是臣妾真做错了什么,陛下只管告诉臣妾,是责是罚,俱是君恩。只是未曾相问,未曾定罪,便遭此折辱……那臣妾的确无话可说。”说罢,泪水扑簌落下。
    这席话其实过于硬气,却因着这份硬气,却叫朱文烨疑目侧看了她一眼。低垂的侧脸,宫裳一片石榴色渲成一团团光晕,朦胧里依稀可见面上蔓延的泪痕,映衬得丝丝秀发有如墨瀑。
    朱文烨的迟疑,显然令庄贵妃有些不满,她轻叹一声,道:“娘娘何必如此,若非证据确凿,陛下又怎会气得这般?”
    说着,她余光看向朱文烨再度转寒的面孔,末了才道:“今朝有宫望蘅亭边的井里发现了魏长的尸首,魏长的徒儿寿喜亲眼见到,是娘娘宫里的马富安推下去的。御膳房的也有招认是有依娘娘的意思,送给二殿下的点心里添东西……”
    荣惠一时呆愣那里,瞠目结舌,不能言语,忽觉膝下大理石地板透出寒气,冷浸浸的逼。闻得朱文烨要验药,她才恍然醒悟,螳螂捕蝉黄雀后。
    失策。
    后宫之中,最大的对手竟然不是西太后,而是眼前这个从来都悲天悯,神色温柔的女。
    验药的结果,荣惠不必多听就知道是什么含义,庄贵妃能□到现,必然是最谨慎之。设这么一个局,自然是什么都为荣惠准备好了。
    荣惠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很快,马富安与苏娘便被绑上来,他们两对食的关系自然也浮到明面上。如此,也不外是为了证明苏娘到底向着谁,到底是谁的,也就进一步坐实了荣惠的罪。
    至于魏长那个含血喷的徒儿,荣惠不用猜就知道是被谁收买。
    这并不算一个毫无破绽的局,但朱文烨却深信不疑,荣惠很清楚着说明了什么。
    但明白归明白,荣惠仍忍不住进一步试探:“臣妾与二殿下情同母子,臣妾为何要如此做?若说为了皇储之位,臣妾的三殿□有顽疾,臣妾有何理由谋害二殿下?若二殿下有不测,眼下能位居皇储的,难道是三殿下不成?”
    言下之意,当然是大殿下收好处。
    朱文烨目光挪到庄贵妃身上,庄贵妃却是不慌不忙,淡淡道:“娘娘年轻康健,迟早再育麟儿,诞下嫡子。”


    IP属地:广东88楼2014-06-07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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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长乐十一年三月,承庆宫内早已满院春光迷杏眼。
      三两个宫女提着一篮糕点刚进了外殿,远远便见着一个少年坐内殿的宫阶前,他一身湛蓝色华袍,腰上系着双色如意长穗宫绦。只是桃树枝繁叶茂遮成一大片浓重树荫,密不透光,恍如一张暗灰缎子将他兜头而裹,直披到脚下,只让看清他半张俊秀的面庞,却是修眉鹰目,引流连。
      其中一个小宫女忍不住分神,轻道:“香栀姐姐,那是谁?竟敢这么坐太后的寝宫前?”
      被叫做香栀的宫女也正往那边看,几分叹息的道:“那是魏王殿下。”
      小宫女一听,面上也露出几分惋惜,道:“原来这便是魏王殿下,竟生得这样俊好,还没进御膳房时便听说太后最疼爱魏王殿下,只可惜他是痴儿……”
      “胡说八道些什么?”走两前头的宫女回过头来,低斥道:“没眼色的东西,当这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魏王殿下是太后心尖子上的,竟敢这胡说,可是不要命了?”
      两瑟瑟一缩,香栀忙赔罪:“香蓉姐姐饶命,回头便好生管教她。”
      香蓉瞪了两一眼,到底没方便再多说什么,一齐将点心送到了寝殿的外室。正要退出的时候,香蓉见马富安从内室里出来,不禁招呼了一声,道:“马总管,师傅说……”
      马富安连忙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香蓉几个领到了外头,才道:“这些日子太后心绪不好,可不要吵着太后了,这里说吧。”
      太后虽然一向宽厚,但若真动怒,却也不是心慈之。先年对北狄的狼子野心如是,对朝中兴风作浪的异己更是毫不手软……
      香蓉闻言不禁也紧张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是大意了,师傅近来身子不好,便由来办太后的寿宴,少不得要向马总管请教一二……”
      午后饱满日色里嫩黄茸绿,一丛或白或粉的桃花,若有热烈的红成一片的,依稀似喝醉的桃仙。
      荣惠犹记得,那是长乐三年时,她与朱立轩、团儿一齐栽种的,刨除所有的旧物,使这古老的宫殿焕发新颜。
      玉树捧上一袭剪绒披风为荣惠系上,边道:“太后,日头虽大,却是起了风,您还是不要再窗前站太久了。”
      荣惠微微点头,目光却仍停窗外,步子也不挪动分毫。
      芝兰正捧了点心进来,见荣惠目光所及之处,桃枝桃叶长得郁郁葱葱,面上便露出一丝不忍来,轻声道:“太后,魏王殿下是小孩心性,又惯是不晓事的。若是哪里惹了太后不悦,太后只管责罚,还是不要这般不肯相见吧。殿下这一个月来,日日都坐阶前,奴婢实瞧着可怜。”
      玉树与喜善听了这话,也有几分恻然。
      魏王殿下命途多舛,虽然太后悉心照料,寻遍名医,也不过将魏王一条命给顺回来。但那些各式各样的毒物到底给年幼的魏王造成了损害,竟是损了神智。这些年来,魏王个子长了,心智却是……
      玉树与喜善几和荣惠一样,都是看着朱立轩长大的,如今见他如此,难免不忍心。
      这一点,荣惠心里有数,其实她又何尝忍心。如果不是一个月前的那一晚,无意教她发现了朱立轩的欺瞒……她何至于心中大震,乃至于愤怒。
      荣惠拢着披风的手一紧,离开了窗边。
      “殿下日日都来,想必是想给太后赔罪,太后何不见见殿下,殿下知道错了。”喜善斟了碗茶送上,边道。
      玉树瞧了眼天色,也跟着道:“太后,外头风更大了些,云也发乌,想来是要变天了。有什么事不妨先传殿下进来,不然依殿下的性子,只怕打雷下雨也还是要倔坐外的。”
      荣惠听得一个“倔”字,却是皱起眉,沉声道:“他若倔便由得他倔,哀家还离不得他了不成?竟管束不得?”
      芝兰惊道:“太后,这如何使得,殿下的身子素来不好……”
      荣惠斜眉,搁下手里的奏折,道:“又知道他的身子是真不好?”
      芝兰与玉树、喜善不禁面面相觑,不解荣惠这话从何而来。
      荣惠闷哼一声,究竟是什么也没说,只执起朱笔,冷声道:“都出去罢,无事不要来打扰。”
      玉树几个服侍荣惠如此多年,自然知晓她是动了真怒,故不敢再劝,只得默默退出。
      两淮有水患,灾情严峻,需河道大臣南下,另库出白银赈灾,又粤地有一知州逢遇吉物,呈献京中为太后贺寿,无聊小事,再有礼部侍郎年事已高,上书请辞告老还乡……
      燕朝大小事,均从荣惠手中而过,不知不觉间,奏折已垒了不小的一摞。再过了一阵,便有宫蹑手蹑脚的进来添了灯火。
      若非窗未关而遭狂风吹得乱摆,使得荣惠觉出一丝寒意来,只怕她还一心扑奏折上,思索着赈灾的白银由哪位大臣监理为佳。
      荣惠打了个喷嚏,便走过去关窗。入了夜,桃枝风中剧烈摆动着,影子投窗纱上,蜿蜒曲折似妖魅的幻影,令心生畏惧。瓢泼大雨的响声中,仿佛有一阵阵哀哀欲绝的哭声,却又被强劲狂风打散,呜呜咽咽,似有还无的断续延绵传来。
      只是合窗的那一刹,荣惠赫然发现簇簇的桃枝中那一抹湛蓝色的锦袍,朱立轩的衣裳皆是荣惠亲手挑的布匹,哪里有不认得的。何况那颜色十分鲜艳,只有最上等的蜀锦才谱得出如此颜色,一年进三匹,团儿一匹,其余两匹荣惠都与朱立轩去了。
      眼见狂风骤雨席卷而过,荣惠心里一紧,斥了一声“简直胡闹!”却是心急得转身夺门而出。


      IP属地:广东94楼2014-06-07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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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太后!外面雨下得极大!”芝兰玉树几个宫急忙追出,荣惠却只是接过一柄纸伞,边走边道:“知道雨大,却不知劝魏王避雨,养了们是什么用的?”
        “太后,奴婢们实劝不住,奴婢为魏王撑伞还叫打回来了……”
        雨下的那样大,一枝竹伞根本挡不住四面扑来的豆大雨滴,片刻荣惠的衣裙就已经湿透。再看桃树下的朱立轩,一滴滴顺着满头散乱的发缠溢着滚落下来,濡湿家常的锦缎袍子上,跌入盈盈碧草间。
        “太后,终于愿意见了。”他额前还垂着被打湿的一绺一绺的发丝,眼中的欣喜和哀求交织着落荣惠的眼中。
        大雨滂沱中荣惠湿透的身上被风一吹都冰的透心凉,却被这句话暖了一暖,朱立轩迎上来握她的手,荣惠原是想甩开,但感觉到那修长却湿冷的手,到底还是反握住了。
        “实太叫哀家失望了。”荣惠叹息一声,却是一手撑伞,一手抓着朱立轩往内殿的方向去。
        朱立轩听了这话,却是忽然停下步子,目光迥然的看向荣惠:“太后若还不愿意原谅,便不要进去。”
        “——”荣惠眸光一寒,冷冷看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敢她跟前这么说话了。
        朱立轩却是无所畏惧,他的目光好似剑光凝固荣惠面上。
        荣惠有些恍惚的凝望着他,看他高挑的眼眉,淡薄的唇线,和乌黑的长发。眉目飞扬冷峭,与……高了她一个半头的个子。
        他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儿了。
        只是这些年来,荣惠已经习惯了心智缺失的朱立轩,竟丝毫没觉得十一年间,朱立轩也变化,也成长,甚至还会欺骗……她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立轩紧紧皱起眉,目光却是复杂,张开嘴半晌才道:“想一直和太后一起。”说时他微微低垂着头,一丝乱发落下来,他格外净白的手指轻轻起伏,近咫尺。
        荣惠一愣,她想过很多种回答,不论是敷衍还是掩饰,或许他会说,是近来才好起来的,或说是心存疑窦才欺瞒,甚者,他会说是谋求自保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哪一种,都会令荣惠感到难过。
        但朱立轩却只说是想和她一起,语气天真一如十一年前那个九岁的二殿下。
        雨势突如其来的猛烈,却又突如其来的稀薄了,只剩一团团迷蒙的白色水汽,如烟似雾。
        朱立轩信手折取一枝桃花手中,雨后的花瓣薄的似半透明,恍如新制的宫绢。他小心翼翼的将花簪荣惠鬓边,道:“桃花只与太后相衬。”
        微凉的花瓣拂过脸侧,荣惠一阵失神,看着眼前这高大清醒的朱立轩,不知怎的,竟然没了多余的怒气,反而生了一丝庆幸,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哀家原谅了。”
        朱立轩微微一怔才明白他说什么,却依旧愣那里。
        荣惠含笑,正要领他回殿,却一个不留神被他紧紧抱住。她挣扎不开,虽然以前也常由得朱立轩抱着,却是因为他心智不全,如今他既是清醒之,荣惠自然不能如此。
        但这个怀抱竟如此紧,荣惠不仅推不开,险些快喘不过气来。她的呼吸凌乱,朱立轩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几乎是狂喜着道:“那还能与太后一起,要与太后相守到老。”
        荣惠推了他一把,颦眉纠正道:“怎还如此胡闹,说这种痴话来?相守到老的自然是日后的王妃……”只是话音未落,便被堵住了口舌。
        荣惠脑中一片空白,他低低说着些含混不清的话,似察觉不到荣惠的僵硬,反而越来越缠绵悱恻,唇齿间纠缠无尽无边。
        待到松口之时呼得一口气,那吻却由耳垂脖颈渐渐往下。荣惠情不自禁漫出一声低语,好似火苗之上泼下新油,却是目光清明,她抬手朝对方脸颊挥下一记,“啪”的一声雨夜里异常响亮。
        “知不知道做什么?”荣惠质问时,眼中已凝团寒气。
        “知道。”朱立轩突然觉得可笑起来,唇角真的就勾起,凑个凄凉的微笑。
        荣惠越发觉得心中一团火烧,冷冷道:“怪哀家纵容了,竟没教会三纲五常,叫忘了哀家是母后。”
        嫡母为母后,朱立轩何尝不知,闻言却是目光如火,驳道:“是太后。不是母后。”
        见他如此,荣惠反而定下神来。抬眼望住他,淡淡道:“是了,哀家不是母后。既如此,也再没有成年的亲王同居于太后宫中的。明日,自会有将魏王的东西搬去弘阳宫。”
        荣惠转身便走,朱立轩却是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衣角,语气中竟有哀求^H小说 :“太后,不要走。”
        荣惠不发一语,一抬腿,却被朱立轩抱住腿,他再无一丝骄傲,只孩子般的任性妄为,倔强又慌乱:“太后,不要走,不要让走。”
        荣惠看着他,仿佛从如今的郎朗俊颜看到了他还是半大孩子时候,他一双眼眸中的希翼好不掩饰,甚至隐隐有了水光:“太后,不要走,只想与一起。”
        荣惠忽然明白,哪怕他曾经给自己带来多少安慰,哪怕这十一年的时光有再多温暖,她也的确不是朱立轩的母后,她太自以为是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母后。
        骤风突起,檐下的铁马铮铮乱响,有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她手上,不知是泪是雨。
        荣惠心里莫名酸楚,却是毅然转过身,沉声吩咐道:“ 来,使羽林卫送魏王去弘阳宫。”
        太后下令,羽林卫自然立时就到。
        荣惠不知道朱立轩是怎么被羽林卫拉下去的,她不敢去看。
        更不敢深想,这是为什么。她只知道,这才是为朱立轩好。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是HE的,不用怕。。


        IP属地:广东95楼2014-06-07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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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旧日趣事,荣惠也难忍莞尔,放下手中汤勺,替他掸了掸身上碎雪,又沏了一盏热茶递过去,道:“还敢说那些,若不是你缠着要哀家坐好,让你比照着堆雪人,哪里会误了时辰?”
          朱立轩捧着茶,轻轻吹着也不喝,闻言却斜眉,抓住荣惠的手,不服道:“每年咱们都要堆雪人的,会迟了这些时候,也是太后在前朝耽搁得太久,那帮阁老好生啰嗦!”
          荣惠侧首想避开,笑道:“前朝那才是正事……”
          “太后的正事自然是前朝,但我的正事只有太后。”朱立轩说着却是就着手,依偎到荣惠的肩头。
          若是从前,只是两人惯有的亲密动作,但眼下荣惠却是下意识要挣脱。一缕发丝顺着她挣脱来的肩颈飘垂下来。朱立轩随手绕在指间,荣惠一震刚要侧开,他却忽然捉住她的手,呼吸软软地吹在她耳边,轻声说:“太后,不要动好不好?”
          荣惠的身体立刻僵住,想要伸手推开,但听到这近乎哀求的声音,便又不忍。
          “太后,这大半年来,我好想你。”朱立轩的声音沉沉的,他只是伸出手,将荣惠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接着道:“太后不要见我,我却好想见太后,羽林卫人多,我打不过,还落了伤。若是太后见了,肯定会亲手为我涂药,可是太后不愿意见我。但我仍然想见太后。”
          他抬起眼,很柔软的笑了一笑,轻声说:“然后想着想着,饭也不香了,只想着睡觉。若是好彩,梦里或许能见到太后,太后会抱着我,会安慰我会心疼我会照顾我会陪伴我……我知道太后不愿见我这样,但我仍然想见太后。”
          他的手纠缠住荣惠的手指,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叹息的尽头,荣惠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发梢,都有一种被依恋的感觉。
          “你何苦说这些。”荣惠心疼得别过头,不想听他说下去,尤其不愿他提起从前。十一年的朝夕相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承受不住。
          到底是硬了心肠,荣惠闭眼不看他,淡淡道:“你自幼养在我身边,不曾见到旁的女子,若生岔了心思也不算奇怪。也罢,你如今年少,哀家不怪罪你,等哀家为你择选名门淑女为妃,便……”
          然后话音未落,朱立轩已经紧紧将她揉进自己怀中,声音坚决:“太后也是名门淑女,我只愿择你为妃。”说着,他低头粲然一笑。
          笑时已没有了一丝焦虑恐惧的神色,炫目的明亮温暖。
          荣惠喜欢这个笑容,曾几何时,她宠溺这个孩子,就是希望他能如此笑着。看着这样的笑,就感觉自己被温暖着,被需要着,他依恋着荣惠,荣惠自己何尝不依恋着两人相处的点滴。那些陪伴着她度过了一段黑暗的点点滴滴。
          朱立轩看着她神色恍惚,没有一口责骂,不由欣喜,道:“太后,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我也是……”
          “你错了。”
          朱立轩一时怔然的凝视荣惠,手也僵住。
          荣惠只微仰起头轻笑了下,语意凄凉:“哀家会一辈子对你好,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说完,似乎难以负荷,蹲□来。
          朱立轩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他慢慢弯身,抓住荣惠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
          “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你只是顾忌太后这个身份!”他斩钉截铁,不等荣惠反驳,疾声道:“太后何必骗我,何必骗自己?对我,从来都不是长辈对晚辈那样,我更不是以晚辈的心来爱着太后。我要与太后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长辈,而是因为我爱太后。我想太后做我的妻子,或者……”
          他倔强出一丝哽咽,垂下头:“或者不是妻子也没关系,只要太后愿意我来陪伴,不要赶走我,不要拒绝我,不要不见我,我只想这样和太后在一起而已,相伴到老。”
          荣惠仰面看着他那孩子一样的执拗的神色,忽然泪流满面。
          “我……何尝不愿意有一个人能相伴到老。那个人如果是你,很好,但怎么能是你?不能是你。”
          荣惠垂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愈流愈多,自白皙的面颊淋漓而下,聚在下颌上,颗颗滴下。发间簪花上一颗黄金花蕊流苏,随着她的哭泣,剧烈颤动,丝丝细细的影子,落在朱立轩的掌上,而逐渐丧失了生气,消沉下去。
          “即便哀家不是太后,你也是团儿的亲哥哥。”
          手那样用力的抱着,荣惠还是缓缓抽出身。朱立轩的手用力再用力,到了最后却只能攥住一方衣袖。
          锦缎的凉滑,仿佛一捧雪在手心,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荣惠转过头来看他,笑容甚淡:“哪怕是死了,哀家都不能与你在一起。”
          说罢,眸子里仿佛点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让人害怕。衣袖陡的一抽,“嘶啦”一声,断裂了半幅。
          “太后!”
          朱立轩双手掩面,喘息着,咬住了唇把哭泣的声音吞进肚子里,千言万语只抑成了一声短促的低呼。
          荣惠本已走远,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匍匐在门槛上,微微起伏的背……
          窗外飞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远远一抹明黄到了近前,荣惠原要唤一声团儿,待得细瞧,却发现是似曾相识的人。
          他唤荣惠“梓潼”时,那双桃花眼眸都眯了起来。
          荣惠恍惚着看向四周,发现此处已非承庆宫,而是建宁宫,再转眼看向来人,他已经招呼着身侧内监说:“傅禄海,轩儿呢?”
          那个内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领来了一个孩童,只□岁,粉雕玉琢,眉清目秀。
          “梓潼,你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这就是报应。你拿了朕的东西,朕也拿走你的。”他是笑着说的,笑吟吟的看向那个孩童,然后带着那个孩童逐渐模糊起来。
          荣惠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追去几步,那影像却越来越远,直至化成虚无的湛蓝,化成一张脸,她张嘴道:“不要走……”
          却不知为何跌了一跤,身上有什么东西“叮铃”掉下来。
          “叮铃”
          荣惠睁开眼睛,急喘尚未平复,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已是午后。她又睡了这样久。
          确实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是荣惠腰际的一枚玉佩,不甚精美的白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瞬时碎了一地,只隐约瞧出半个惠字。
          荣惠抿紧了唇,弯身将碎玉一块块捡起来,呆呆的抚了抚。
          她知道方才肯定做了一个梦,梦中事原本清晰得历历如在眼前。可就是这么一弯身的功夫,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那种又心疼,又惶急,仿佛丢失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的感觉还在。
          “芝兰……”荣惠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仿佛粘住了一般,十分干哑难受。站起身来,更觉得头晕眼花。
          进来的玉树,她道:“太后,芝兰这两日好似染了风寒……”话没说完,她便瞧出荣惠面色不对,忙扶过荣惠,探起脉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特别忙,所以更新特别不稳定,见谅。。。
          嗯,下章就HE了。


          IP属地:广东98楼2014-06-07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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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旧日趣事,荣惠也难忍莞尔,放下手中汤勺,替他掸了掸身上碎雪,又沏了一盏热茶递过去,道:“还敢说那些,若不是你缠着要哀家坐好,让你比照着堆雪人,哪里会误了时辰?”
            朱立轩捧着茶,轻轻吹着也不喝,闻言却斜眉,抓住荣惠的手,不服道:“每年咱们都要堆雪人的,会迟了这些时候,也是太后在前朝耽搁得太久,那帮阁老好生啰嗦!”
            荣惠侧首想避开,笑道:“前朝那才是正事……”
            “太后的正事自然是前朝,但我的正事只有太后。”朱立轩说着却是就着手,依偎到荣惠的肩头。
            若是从前,只是两人惯有的亲密动作,但眼下荣惠却是下意识要挣脱。一缕发丝顺着她挣脱来的肩颈飘垂下来。朱立轩随手绕在指间,荣惠一震刚要侧开,他却忽然捉住她的手,呼吸软软地吹在她耳边,轻声说:“太后,不要动好不好?”
            荣惠的身体立刻僵住,想要伸手推开,但听到这近乎哀求的声音,便又不忍。
            “太后,这大半年来,我好想你。”朱立轩的声音沉沉的,他只是伸出手,将荣惠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接着道:“太后不要见我,我却好想见太后,羽林卫人多,我打不过,还落了伤。若是太后见了,肯定会亲手为我涂药,可是太后不愿意见我。但我仍然想见太后。”
            他抬起眼,很柔软的笑了一笑,轻声说:“然后想着想着,饭也不香了,只想着睡觉。若是好彩,梦里或许能见到太后,太后会抱着我,会安慰我会心疼我会照顾我会陪伴我……我知道太后不愿见我这样,但我仍然想见太后。”
            他的手纠缠住荣惠的手指,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叹息的尽头,荣惠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发梢,都有一种被依恋的感觉。
            “你何苦说这些。”荣惠心疼得别过头,不想听他说下去,尤其不愿他提起从前。十一年的朝夕相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承受不住。
            到底是硬了心肠,荣惠闭眼不看他,淡淡道:“你自幼养在我身边,不曾见到旁的女子,若生岔了心思也不算奇怪。也罢,你如今年少,哀家不怪罪你,等哀家为你择选名门淑女为妃,便……”
            然后话音未落,朱立轩已经紧紧将她揉进自己怀中,声音坚决:“太后也是名门淑女,我只愿择你为妃。”说着,他低头粲然一笑。
            笑时已没有了一丝焦虑恐惧的神色,炫目的明亮温暖。
            荣惠喜欢这个笑容,曾几何时,她宠溺这个孩子,就是希望他能如此笑着。看着这样的笑,就感觉自己被温暖着,被需要着,他依恋着荣惠,荣惠自己何尝不依恋着两人相处的点滴。那些陪伴着她度过了一段黑暗的点点滴滴。
            朱立轩看着她神色恍惚,没有一口责骂,不由欣喜,道:“太后,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我也是……”
            “你错了。”
            朱立轩一时怔然的凝视荣惠,手也僵住。
            荣惠只微仰起头轻笑了下,语意凄凉:“哀家会一辈子对你好,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说完,似乎难以负荷,蹲□来。
            朱立轩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他慢慢弯身,抓住荣惠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
            “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你只是顾忌太后这个身份!”他斩钉截铁,不等荣惠反驳,疾声道:“太后何必骗我,何必骗自己?对我,从来都不是长辈对晚辈那样,我更不是以晚辈的心来爱着太后。我要与太后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长辈,而是因为我爱太后。我想太后做我的妻子,或者……”
            他倔强出一丝哽咽,垂下头:“或者不是妻子也没关系,只要太后愿意我来陪伴,不要赶走我,不要拒绝我,不要不见我,我只想这样和太后在一起而已,相伴到老。”
            荣惠仰面看着他那孩子一样的执拗的神色,忽然泪流满面。
            “我……何尝不愿意有一个人能相伴到老。那个人如果是你,很好,但怎么能是你?不能是你。”
            荣惠垂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愈流愈多,自白皙的面颊淋漓而下,聚在下颌上,颗颗滴下。发间簪花上一颗黄金花蕊流苏,随着她的哭泣,剧烈颤动,丝丝细细的影子,落在朱立轩的掌上,而逐渐丧失了生气,消沉下去。
            “即便哀家不是太后,你也是团儿的亲哥哥。”
            手那样用力的抱着,荣惠还是缓缓抽出身。朱立轩的手用力再用力,到了最后却只能攥住一方衣袖。
            锦缎的凉滑,仿佛一捧雪在手心,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荣惠转过头来看他,笑容甚淡:“哪怕是死了,哀家都不能与你在一起。”
            说罢,眸子里仿佛点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让人害怕。衣袖陡的一抽,“嘶啦”一声,断裂了半幅。
            “太后!”
            朱立轩双手掩面,喘息着,咬住了唇把哭泣的声音吞进肚子里,千言万语只抑成了一声短促的低呼。
            荣惠本已走远,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匍匐在门槛上,微微起伏的背……
            窗外飞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远远一抹明黄到了近前,荣惠原要唤一声团儿,待得细瞧,却发现是似曾相识的人。
            他唤荣惠“梓潼”时,那双桃花眼眸都眯了起来。
            荣惠恍惚着看向四周,发现此处已非承庆宫,而是建宁宫,再转眼看向来人,他已经招呼着身侧内监说:“傅禄海,轩儿呢?”
            那个内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领来了一个孩童,只□岁,粉雕玉琢,眉清目秀。
            “梓潼,你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这就是报应。你拿了朕的东西,朕也拿走你的。”他是笑着说的,笑吟吟的看向那个孩童,然后带着那个孩童逐渐模糊起来。
            荣惠如遭雷击,浑浑噩噩的追去几步,那影像却越来越远,直至化成虚无的湛蓝,化成一张脸,她张嘴道:“不要走……”
            却不知为何跌了一跤,身上有什么东西“叮铃”掉下来。
            “叮铃”
            荣惠睁开眼睛,急喘尚未平复,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已是午后。她又睡了这样久。
            确实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是荣惠腰际的一枚玉佩,不甚精美的白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瞬时碎了一地,只隐约瞧出半个惠字。
            荣惠抿紧了唇,弯身将碎玉一块块捡起来,呆呆的抚了抚。
            她知道方才肯定做了一个梦,梦中事原本清晰得历历如在眼前。可就是这么一弯身的功夫,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那种又心疼,又惶急,仿佛丢失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的感觉还在。
            “芝兰……”荣惠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仿佛粘住了一般,十分干哑难受。站起身来,更觉得头晕眼花。
            进来的玉树,她道:“太后,芝兰这两日好似染了风寒……”话没说完,她便瞧出荣惠面色不对,忙扶过荣惠,探起脉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特别忙,所以更新特别不稳定,见谅。。。
            嗯,下章就HE了。


            IP属地:广东99楼2014-06-07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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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黛要努力 @若相濡以沫Z @囧囧的神q @limolou 全完了!
                  --------见,惊艳,目流连。再难思迁。踌躇欲向前。
              纵此生不见。平安唯愿。若得闲,仍念,歉。


              IP属地:广东102楼2014-06-07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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