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峰青】
轻身跳上房檐，便跃入了小院中。
一件小院，和平常的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入门的左边药圃种着些薄荷、茯苓之类的普通药材，泥土还湿润，看上去主人才浇过水便下了小雨。
虽然并非初来，但在江南的巷陌纵横，若非熟识也很难找到。
好友住在这院里约莫也有四五年了，自己每次来这都得绕上许久。
似乎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屋里的门被推开，便见个青衫的大夫走出门，撑起素伞，向他在的地方看去：“看上去你是翻墙来的。若不认识的少不了报官。”
“你我认识多年，我还怕这？”那人一笑，便见大夫朝他招了招手，让他来自己站着的地方避雨。
细碎的雨点打在房檐上，晨风带着昨年寒冬未尽的寒意卷着细雨入窗。
大夫走到房里关上窗，便退了出来合上门。
“走吧，下雨了。”大夫说。
茶馆老板和大夫很早就认识了，大概不过弱冠时，年纪相仿的几个青年在殿前结识，是金榜唱名之时。到后来的国破，金兵入城，只有很少的人能保全自身，何况入朝不肯屈服之人。
而他们几个好友逃过了这一劫，其中一个便做了大夫只愿平安一世，一个则是开了家茶馆，坐听江湖事，两厢来往虽不曾断过联系但也不如宋时融洽。
出了小巷两人便走在街上，不过晨时，远不如夜里热闹，只有几家卖着面饼早茶的人家，细雨风和，也是清净，脚步声几不可闻。大夫没有说话，茶馆老板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着一把素伞安静的走。
“这儿我不熟，船已经联系好了，去码头的路还得你来带。”或许是听惯了喧杂，茶馆老板不习惯这般安静，便清清嗓子道。
大夫点点头：“嗯。”
茶馆老板从认识大夫的时候便知道他是这副模样，心情好了多说话，不愿意说，没什么人能让他开口。
“去钱塘看看？”茶馆老板问。
“不去。”大夫吐出两个字。
“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你的病人得闷死。”茶馆老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回了趟大梁，去看以前同朝太医。下着不大的冷雨，可以轻易推开那扇看起来很沉重的木门。他那座宅子里……很萧条吧，也没什么人了。可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在那座宅子里宴请我与他痛饮。”
现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从江南过冬回来的燕子见了人扑零飞离前庭的枇杷树，亭亭如盖的树下一张石桌上两个杯子里能看得到青苔渐生，檐上生了很多不知名的草。后庭他最喜欢的药圃里，也不剩什么了。
……可是他明明记得的，这座宅子的主人说过了不会走一直等人回来，他提着油纸包着的牛乳酥叩了叩门走入了府里，看见白衣的御医坐在枇杷树悠然的沏一杯不算太晚的春茶，笑说我这个主人这么不称职还让你带小点来。
那些他都看不到了。
“要是以后我还来这里，院子里你早就走了怎么办呢。”茶馆老板说。
大夫没说话。
茶馆老板笑了两声，跃上船板朝他道，“那等明年再见咯薛大夫。”
“话多。”大夫剜了茶馆老板一眼，偏过头从袖里掏出两贯铜钱稍稍弯腰递给船夫，随后也从岸上走下，收起伞稳稳落上船说，“老艄公，到武林。”
“得嘞！公子坐稳！”着苍色蓑衣的老艄公接下铜钱，见着两人都进了船舱落座，便撑起桨驾起船来。
这不过是比兔起鹘落的时间要长些，茶馆老板一愣便被大夫拉着坐下，可毕竟也是见过形色人物的人，什么事没见过的？待会神却是笑道，“大夫，不是说待在医馆不走了？”
“医馆有徒弟在。”大夫抚平长袍皱褶，放下行医所用木箱，却是望向船外木桨带起的粼粼水波——如果跟你回杭城，跟一个人大概是不同的吧。
“你要不嫌弃，收拾收拾便住在我那小宅里？”茶馆老板一笑，朝大夫问道。
很久后茶馆老板都以为大夫方才只是应付应付的回答，并没注意到他，或许是反复思量，大夫轻声说：“好啊。”
似乎撑了很久的竹篙徘徊，终于在江岸边等来了久别的故友，声带笑意温存。
晨光熹微，细雨斜斜。
end
*武林/钱塘：杭州。
*大梁：开封。
背景是南宋灭亡后。
轻身跳上房檐，便跃入了小院中。
一件小院，和平常的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入门的左边药圃种着些薄荷、茯苓之类的普通药材，泥土还湿润，看上去主人才浇过水便下了小雨。
虽然并非初来，但在江南的巷陌纵横，若非熟识也很难找到。
好友住在这院里约莫也有四五年了，自己每次来这都得绕上许久。
似乎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屋里的门被推开，便见个青衫的大夫走出门，撑起素伞，向他在的地方看去：“看上去你是翻墙来的。若不认识的少不了报官。”
“你我认识多年，我还怕这？”那人一笑，便见大夫朝他招了招手，让他来自己站着的地方避雨。
细碎的雨点打在房檐上，晨风带着昨年寒冬未尽的寒意卷着细雨入窗。
大夫走到房里关上窗，便退了出来合上门。
“走吧，下雨了。”大夫说。
茶馆老板和大夫很早就认识了，大概不过弱冠时，年纪相仿的几个青年在殿前结识，是金榜唱名之时。到后来的国破，金兵入城，只有很少的人能保全自身，何况入朝不肯屈服之人。
而他们几个好友逃过了这一劫，其中一个便做了大夫只愿平安一世，一个则是开了家茶馆，坐听江湖事，两厢来往虽不曾断过联系但也不如宋时融洽。
出了小巷两人便走在街上，不过晨时，远不如夜里热闹，只有几家卖着面饼早茶的人家，细雨风和，也是清净，脚步声几不可闻。大夫没有说话，茶馆老板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着一把素伞安静的走。
“这儿我不熟，船已经联系好了，去码头的路还得你来带。”或许是听惯了喧杂，茶馆老板不习惯这般安静，便清清嗓子道。
大夫点点头：“嗯。”
茶馆老板从认识大夫的时候便知道他是这副模样，心情好了多说话，不愿意说，没什么人能让他开口。
“去钱塘看看？”茶馆老板问。
“不去。”大夫吐出两个字。
“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你的病人得闷死。”茶馆老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回了趟大梁，去看以前同朝太医。下着不大的冷雨，可以轻易推开那扇看起来很沉重的木门。他那座宅子里……很萧条吧，也没什么人了。可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在那座宅子里宴请我与他痛饮。”
现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从江南过冬回来的燕子见了人扑零飞离前庭的枇杷树，亭亭如盖的树下一张石桌上两个杯子里能看得到青苔渐生，檐上生了很多不知名的草。后庭他最喜欢的药圃里，也不剩什么了。
……可是他明明记得的，这座宅子的主人说过了不会走一直等人回来，他提着油纸包着的牛乳酥叩了叩门走入了府里，看见白衣的御医坐在枇杷树悠然的沏一杯不算太晚的春茶，笑说我这个主人这么不称职还让你带小点来。
那些他都看不到了。
“要是以后我还来这里，院子里你早就走了怎么办呢。”茶馆老板说。
大夫没说话。
茶馆老板笑了两声，跃上船板朝他道，“那等明年再见咯薛大夫。”
“话多。”大夫剜了茶馆老板一眼，偏过头从袖里掏出两贯铜钱稍稍弯腰递给船夫，随后也从岸上走下，收起伞稳稳落上船说，“老艄公，到武林。”
“得嘞！公子坐稳！”着苍色蓑衣的老艄公接下铜钱，见着两人都进了船舱落座，便撑起桨驾起船来。
这不过是比兔起鹘落的时间要长些，茶馆老板一愣便被大夫拉着坐下，可毕竟也是见过形色人物的人，什么事没见过的？待会神却是笑道，“大夫，不是说待在医馆不走了？”
“医馆有徒弟在。”大夫抚平长袍皱褶，放下行医所用木箱，却是望向船外木桨带起的粼粼水波——如果跟你回杭城，跟一个人大概是不同的吧。
“你要不嫌弃，收拾收拾便住在我那小宅里？”茶馆老板一笑，朝大夫问道。
很久后茶馆老板都以为大夫方才只是应付应付的回答，并没注意到他，或许是反复思量，大夫轻声说：“好啊。”
似乎撑了很久的竹篙徘徊，终于在江岸边等来了久别的故友，声带笑意温存。
晨光熹微，细雨斜斜。
end
*武林/钱塘：杭州。
*大梁：开封。
背景是南宋灭亡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