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他不管不顾一通抢白,圣元帝反而找回些以往的感觉,摇摇头半是自嘲的笑道:“一别经年,清和还是这样暴的脾气,还是这样利的一张嘴。”他走回书案后坐下,叹息道:“初闻摰儿来报,说夷则身有妖血暴起伤了斐儿,还带来了人证,朕的确十分生气,故而下令关押夷则。但事后反思,却觉处处蹊跷,暗中与国公叙谈,才知夷则冤枉。只是他血统问题,却始终不敢释怀,这才将计就计引你现身。此事是朕不对,老道莫怪。”
清和冷笑,不予置评。圣元帝又道:“至于你所适才所言太华秘事,朕……也不敢说一无所知。只是毕竟年代久远,又是化外之事,且朕答应过你夷则之事从你心意,故而此事究竟如何,还要问过你再行计较。”清和动容,问:“陛下当真要让夷则易骨?”圣元帝不答反问:“依清和看来,若你我将一切得失言明,任由夷则自由选择,他会如何行事?”
一时哑然,清和许久才能艰难答道:“若是逸尘知晓,定会不顾一切,劝我答允他接受易骨。”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逸尘命途多舛,少年多劫,却难得心智坚毅,行事果决,既是他自己的事,也只能由他自己心意,山人即使多说,亦是无益。”只是他虽这般说,眉头却始终皱着。圣元帝隐隐感觉不妥,问:“易骨之事,当真如此凶险?”
沉重的点了点头,清和惨笑道:“易骨之术,可令自身骨血改换,就如再世为人。自创术之后,计二十四人自请施为,其中二十人殁,三人难耐剧痛神智溃散,仅有一人幸存……陛下此时应知,山人多年心中煎熬。逸尘如何想,我甚至不必问。这些年来日夜悬念唯恐他知晓自己身世,并非为了保全淑妃或者他的性命,太华之大,容下两个鲛人又有何难?我只是怕,逸尘会要求接受易骨。陛下,夷则入我门下,至今已有十一年。贫道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十一年来比起陛下,只怕贫道与夷则反而更像父子。我教授他剑术道法,诗词经论,受他日日请安侍奉,关怀体恤。十一载春秋,所畏惧者,不过今日。唯有今日,山人竟全然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才是对夷则最好。”
圣元帝也半晌默然无语。他既然能听到风声知道有这个办法,自然也猜到了一定会有所风险,只是如今听清和言语,才知道竟然这般凶险。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别无选择。皇者看向清和,声音沉静,毫无起伏:“山人多情了。既已知夷则心意,照做便是。若是……若是当真不幸,也只能怪苍天不佑我李姓宗室,与人无尤。”清和也知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从犹豫,心中却十分痛楚,不禁道:“若是当年不听淑妃娘娘乞求,早将她囚入太华禁地,也无今日惨痛抉择。”
他只是无心,听者却有意。圣元帝仔细想象自己这些年没有红珊相伴该是如何,悲从中来蓦然动容:“这些年来若无红珊,朕同坐拥江山,身边却连个真心之人也没有,其中凄凉,旁人不能体会。只是牛鼻子,夷则毕竟是朕的孩儿,他这些年身体孱弱经年卧床,朕唯恐他倏忽夭折,又是怎样挂怀担忧,却也难说与你听。”
清和轻笑一声,别开头道:“即使陛下想说,只怕山人也听不进去。”圣元帝知他心结并非一句两句可解,如今还要依仗他施展易骨之术,也并不见怪,只是道:“何时能成事?”清和闭目道:“山人明日回山打点,下月初一施为。”圣元帝点点头,却听清和又道:“陛下,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贫道还有一事,要陛下答应。”圣元帝摇了摇头:“我知你要求何事,只是此事重大,怎可轻忽。”
“可若非陛下有意将天下江山交由逸尘手上,他大可滞留太华闲云野鹤,百年匆匆自在逍遥,何苦要受经络寸断骨血重铸之苦!陛下既然要让他担下这个重担,就要给他相应的东西。”清和寸步不让,咄咄逼人:“夷则是为了这天下接受易骨,陛下却不肯将太子之位提前与他,却让山人如何放心,又如何忍心施行易骨之术!”见他强势,圣元帝也有些火大:“老道不是刚说凶险之极?!若是夷则不能熬过,朕岂不是白白的拥一个死人做储君?”
清和嗤笑,一甩拂尘决然道:“陛下。别说山人一定拼尽全力保全逸尘,便算他真的死在太华,山人也一定要陛下以储君之礼将他灵柩迎回长安。贫道一生寡欲,独善此身游荡红尘数十年,唯有此事,寸步不让。”
两人对视良久,彼此各拥心思不肯退却,最终圣元帝一声长叹,疲惫的挥了挥手:“老道先去吧,朕好好想想。下月之前,必会给你答复。”清和勉强行礼告辞,临出门时却道:“山人在太华山等着陛下的消息。一日得不到我要的结果,一日便不会动手准备任何一件与易骨相关之事。若是陛下仍旧不愿,山人只好将这颗脑袋,还给陛下了。”说罢也不等圣元帝反应,匆匆走了出去。
锦鲤支线(一)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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