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及后汉，览卷沾襟。忆昔故将军伯约，感而吊之。 昔汉室倾危，光武复举，延祚二百年，及桓灵失政，宦竖摄权，屠夫寡智。贼臣入都。祸及京畿，灾连黎庶，届时诸侯并义，吊民伐暴。首斩汜水，后胜虎牢。而王允设计，贼遂伏诛。而后群雄并起，倍于卓耳。袁氏据河，曹公霸兖，马腾守凉，刘表屯汉。孙策泊舰于金陵张鲁秣马于汉中。昭烈以织席贩履，奔走于豪强之间。然后赤壁一举，曹公北遁；定军一振，夏侯授首；关羽放水，中原获败。威震天下，名扬当世。建号后汉，分庭抗礼。兵发猇亭，势卷江东；军出汉中，平吞关内。当此之时也，魏人胆裂，天下之民，咸谓汉室将兴，国贼可除耳。 然后卧龙归天，大业遂殒。然则伯约归汉，贤良犹在。后汉危急，民将菜色。而维以孤胆之雄，冠巴蜀之烈，振兵陇右，夏侯闻风而归汉，郭淮应弦而毙命。使司马险殁于铁笼，邓艾几败乎祁山。复振武侯遗烈，长汉军之威气。连弩发矢，汉江为之惊骇；八阵所列，风云为之变色。值费、蒋摄政，文人胆怯，每授劣卒，以致机会丧失，功业陵迟。 伯约既掌军权，连征连捷。魏人以为武侯犹在，谈维色变。少顷黄皓淫乱，后宫不宁，听凭巫蛊，不为发兵。维屡谏而后主不从。民已菜色，吴人可窥。是时天下已知，蜀人疲矣，汉室无望。维避祸沓中，司马入寇东川。后主听佞妄之言，不肯发救。蒋舒叛国，马邈献关。逆贼牵引，晋兵遂主成都。维决死于沓中，逆击于剑阁，九死疆场，而骤闻后主降旨，束兵按甲，倒戈以降。将士嗔目，拔剑斫石。维也不敏，弃甲依会。孙盛以为姜维投敌，不死国难，其为不忠；反覆敌己，更为不义。然维机变于艾、会之间，拨乱于魏人之内，使魏顷毙二杰，司马无贤可用。纵汉室之未明，其胆也大，其心也忠。倘使徒死于国难，复将何益于国家？人以为姜维见成都危而不媛，知蜀中急而屡兴兵，皆谬论也。维困守剑阁，反身成都，则邓艾举决死之师在前，钟会引乘胜之卒在后，维身总汉军，倘一旦败，岂有余力以回天哉？至于蜀中危急，维犹九伐中原，不亦武侯之言乎？“故知臣伐贼，才弱而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盖亦此理也。 愚以为维治武有方，可堪先轸之略；当政以廉，堪继武侯之佴；忠肝义胆，可胜田横之烈；甘负骂名于后世，足羞文天祥之沽名。心存国则不畏负辱，志不息则事竟成。然天命所归，汉祚竟尽，而维奋区区七尺之躯，纵横于西北之域，驰骋与国家之间。其心也诚，其才也佳，足感神明。 呜呼伯约，死为乎国家之难，不枉乎汉室末臣！使屈膝之辈，亦将满面羞惭；乱国之臣，死亦当九泉受戮。 呜呼伯约，精诚之至，天可为表。后世无知，屈释圣心。 呜呼伯约，名堪万古，天下仰闻。
白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