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香:味辛苦,性温。入心、肝、肺三经。助活血化瘀,疗跌打损伤。花开芳香浓郁幽远,故有七里香之称。
——《桃源本草》
<壹>
我苏醒在一间庐屋里。
我坐起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上多处生疼,撩起衣服一看发现我已是负伤累累,可所有的伤口均被包扎完整,似乎还上了药。
我正打算起身一探究竟,却看见房门纱帘外坐有一人。
虽看不真切,可那眼前人一袭白衣,十指抚琴,美如诗画,宛若谪仙。
不知见过多少倾城美人的我竟看得痴了。可我却不记得记忆中的那些美人自己在何处见过的。而我,又是谁呢?我听着那琴声,如闻仙乐,低着头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你醒了?”我还来不及细想,一抬头,他一双星眸几乎快把人的魂魄吸走,听他这声音,真真正正是属于一个男子。说也奇怪,眼前这人不妖不媚,甚至可谓是超凡脱俗,他却美得摄人心魄,一时之间我竟没反应过来。
“看来我给你煎的药有效果呢。真是万幸。我差点以为你救不回来了呢。”他站起身走过来,微微一笑,世间万物瞬间失色。
说起来,这间草庐里倒是弥漫着一股药香味,让人闻着甚是舒心。
“您……您是大夫?”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大了声,谪仙受惊,便会即刻腾云而去。
“在下不才,是当地村子的大夫。“他朝我拱了拱手,鞠了一躬,”不知阁下名号,又为何会来此地?”
脑子里像空了一块似的,我努力去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可那块空白,明明该是有记忆存在过的。
我朝他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呢……”他很是苦恼的样子。
“大夫毋需多虑,待在下想起一切时,定会离去,不会给大夫添麻烦。”我怕他觉得多照顾一个人是累赘,忙不迭地告诉他不必担心。大概是我的错觉吧,他听见我说要走的时候,似乎有点失望。
我没有多想,继续问他:“大夫可否告诉我,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过来?”
他张口,声音温柔极了,娓娓道来,如同在述说一个古老的传说。
他告诉我,这里是他的庐屋,处于辟凡谷,此山谷位于两座大山之间,幽深绵长数百里。谷口坐落了一处村庄,叫落霞村。他发现我的时候是三日前,他去村里问诊回来路上采药时,发现了身受重伤但尚存一息的我,于是便把我带了回来试图救治,本以为没了希望,没想到我今天却奇迹般地醒了。
“早知如此,便不把你那被血污浸染的破衣给扔去了,大约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他似乎有点懊悔地说道。
“你可知我给你用的是何药?”所幸他没有懊悔多久,便笑眯眯地问我,我只得回答不知。“是成色极好的百年老参。若不是我前些日子采着一棵,即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你。然后取七里香、蜀羊泉、莪术、三棱,以水煎服之,主疗跌打损伤,有散瘀活血之功效。”
“大夫医术高明,岂能把所有功劳都归结于用药?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我正欲起身行礼,他便拦住了我,说到:“你的伤尚未痊愈,就免去这凡俗礼节吧。这儿可是辟凡谷啊。”
“多谢大夫。不知大夫高姓大名?”
“敝姓王,单名源。‘门开芳杜径,室距桃花源。’的源。”
“好一个‘门开芳杜径,室距桃花源。’!昔有南阳刘子骥寻桃花源而不得,今有我误打误撞辟凡谷这现世桃花源,大夫您说这可是缘分?”大夫苦笑了一下,那表情细不可见且迅速在脸上消失,我以为那大约是幻觉便没有多问。
<贰>
数月后,我的伤几乎尽数痊愈。可对于我自己的身份来历,我还是一无所知。每当要想起点什么,我便头痛欲裂,只得作罢。
今日喝完药后,王源拿给我了一把宝剑。那剑鞘华丽至极,灰银色的鞘上刻着螭吻腾云的暗纹,抽出剑身一看,亮银色的剑锋寒光毕露,一看便知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我虽从未见过这把剑,可拿在手里时,不知为何,感到万分熟悉。我非常好奇,便问他:“这剑从何而来?”
王源答到:“上次救了村里铁匠的母亲一命,他便把他的藏剑赠与我作为谢礼了。”
“村里的铁匠能有这等宝剑,竟还舍得赠之于你?”我没有多想,只是抚摸着这把剑鞘剑身浑然天成融于一体堪称名剑的宝器,王源停下手中的事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什么,“可见大夫医术之高超啊!大夫究竟是医好了何等的疑难杂症才能有此等报酬呀……”
他听罢,只是淡淡的笑笑,说:“我要去采药了。”
我看看窗外西沉的太阳,有些担心便劝到明天再去吧。
王源却固执地说:“不可。此味药材须在傍晚采摘才是最佳。”
“我陪你去吧。”不知为何,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不详的感觉莫名在心里升起,总觉得这次得好好跟着保护他。
“呵呵,”他垂眼轻笑两声,“怎么?怕我丢了不成?”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随着他去了。
一路上很是寂静,静得连鸟鸣都听不见。我随着王源走到山谷深处,这里大树参天,灌木葳蕤,佳木秀而繁阴,而他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抽出腰间的竹竿,往一棵树上打落下来一些鸦青色的粒状果实。
整个山谷静得可怕,可我却听见了一种猛兽轻轻的低吼声。
“你有没有听见……”王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问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他如同受了惊的白兔般的眼神,然后紧紧握住了剑把。
我闭上双眼,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却听见王源所在方位的树丛后方传来一阵窸窣作响。我大喊“小心”,一个跨步向前把他拨开,接着便闻见一股带着腥味的狂风,一只猛虎从树丛里扑了出来!
所幸我躲闪及时,否则此时已是虎口亡魂了,我舒了一口气,刚才出门前喝的药全化为冷汗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在我身后着急地问道。
可那饥兽怎会给我机会喘息,我还来不及回答它便又扑了过来!
“小心!”我将他护在身后,抽出宝剑迎上去用力向那猛虎要害一剑刺去,它倒也灵巧得很,往边上一闪我便刺了别处。它受了伤,气焰更盛,调了个身又再度向我袭来!
我与猛虎十几个回合,僵持不下,几度攻击未刺中要害,渐渐不得力,又一次的刺空之后我一个酿跄跌倒在地,转身只见它向我扑来,而我竟已无处躲闪!
此时不知何处飞来两支小箭,一支直穿那猛虎脑袋,一支正中它的伤处。只听猛虎一声凄厉的嚎叫,便跌落在我的面前。
“你没事吧!那畜牲可有伤到你?”王源从一旁跑了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满脸都是关切。
我摇摇头,惊吓过度的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见血封喉。那是我自制的袖里箭,用来防身。”他看看地上那猛兽未凉的尸体,又看了看我,笑到:“怎么?吓傻了?谁说大夫只能解毒不能制毒了?”
“没能好好保护到你……”我看着眼前那张至纯至真的笑颜,炫目得让人晃神。若是没有保护好他……若是他没有那袖里箭……我不禁想到一些可怕到不敢再想的事。
王源只是轻轻摇头,微微笑着说:“我不会武功,只会这等粗制滥造的小把戏。你与猛虎厮杀多时,已经足够说明你武功高强了。幸好你没有受伤,我们回家吧。”
回程的路上,他走在我身侧,我隐约可以闻到王源衣襟传来的七里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