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易江人去空吟赋,锦瑟弦断无可追。
******
易江位于中州东部,曾是远古八大家族之一萧族族长陨落之地。彼时易江被毁了个干净,方圆千里皆荒芜。可天下间万物,生死轮回阴阳规律,哪有永生消逝之理。随着萧族的光辉伴时光流逝,生机渐渐在萌芽复苏。
易江四面皆是山林,青葱绿郁的百草千木孕有一方生灵,清澈宽纳的易江滋润一泽繁树。
如今春和景明,本该是良禽嬉戏林间生动之时,即便是凶兽也会柔和了性子,今儿个却有些不同。千里凶兽皆屏气凝神,低伏着身子,尽力掩藏自己的气息。
和风吹皱了一林涟漪,缠绕在高大树木上生长的娇柔绿蔓在微风中阳光下懒懒招摇。
有泠泠琴音顺风丛游飘荡,音色清脆动听,音律温润委婉,仿佛能沁入人灵魂里,清爽舒适。
一阵疾风飞驰,少女踏空而来,娇躯凌空翻转,最后借力稳稳落于地面,右手紧握刀鞘。
琴音突兀的终止,旋即响起一道低沉轻缓的声线:“锦瑟,好久未见。”
少女冷冷的看着平静地盘腿坐在草地的青年,悄悄挺直了脊背:“好久未见,魂天帝。”
魂天帝抬眼望去,深邃如墨玉的眼眸微眯,唇畔涌上一抹笑:“何必这副模样,我若想取你性命,待你还未近我身,便会被狙杀。”
锦瑟在他身边踞膝坐下,微微歪头看着他,极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就像一幅浓墨点绘的深远山墨画。
魂天帝当即怔然,双手无意识的紧握,喉咙里似发出闷响,嘴唇微颤,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似无意的玩弄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双眼却直直看向锦瑟,良久,突兀一笑:“如若这世上有谁的样貌和他几近如刀子刻出的,也只有你罢。”
锦瑟微微垂眸,低声道:“我的命本是家主的,我的模样......自然亦是家主给予的。”
魂天帝低头看向玉扳指,唇畔的笑容似含了冷意:“可你再如何模仿,也终究不是他......很久以前我便知道,他那副模样,变为女子也是极漂亮的。”语气的末梢像是含了如孩童般的雀跃,欢喜的跳动。
锦瑟不语,轻轻偏过头去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清澈的倒映她的身影。锦瑟弯下腰细细的打量,伸手入水中像是要抚摸,又像是要捞取,最后却只能看见波澜模糊的自己的面容,感到冰凉的水流细缓的倾泻。
“我怎可以与家主相提并论,”锦瑟美眸中迷离恍惚,“我只是,想得个慰籍罢了。”话到尾处,竟是语塞哽咽,一口闷腥堵在心口,让人连哭,也哭不出来。
微风和煦的抚过二人的脸颊,卷起树叶沙沙作响。
二人皆默然不语,只听风起树生鸟雀啼。
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寂静不语,锦瑟倏地站起身,衣袂翩跹中缓缓远去。
“还想与你共同叙叙陈年往事,念念旧情呢。”魂天帝轻轻抬起头,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是化不开的笑意。
锦瑟停滞了步伐,却并未回头。半晌,方有空灵清脆的嗓音飘然入耳:“锦瑟弦断,往事已无处可追寻。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魂天帝脸色微微一变,最后被那未至眼底的笑意所遮掩。
“而我也不想掩盖了,”她回过头去看着他,魂天帝这才发现她的眼圈已经红了,“和你呆在一处,我总是会伤心。”
语毕。锦瑟垂眸轻掩眉目,转身凌空腾起一跃,脚尖轻点,一瞬间便看不见人影。
“伤心么?”魂天帝喃喃,“每次到这,我也总是想起伤心之事啊。”
光线轻灵的越过树影斑驳的扑洒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温度烧得他两颊滚烫。
魂天帝以手遮面温存的余热暖了手。
“好不容易幸得偷了浮生半日闲,可不能这般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