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沸雪沁凉温

他近乎是跌跌撞撞地寻到此处，然后整个人直直走了进去。
那是一眼生在白雪极冰中的温泉，隐隐冒着灼热的水汽。
这里的冰不为水融化，水也不为冰冻结，分属了极寒与极热，却矛盾的存在一同，维系着共处的平衡。
就像南宗与北宗，正如道磐与道魁。
温泉水极热，他浸溺其中却不曾脱去衣物，这灼烫的水温让他一贯冷沉苍白的脸色有些发红，他慢慢坐在温泉里，紫衣上凝固的血迹化开，染出几分不明的纹路。
看着熟悉的白雪沸泉，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是了，许久之前，他同央千澈寻访福地洞天时曾到过这里。
那是道真盛会之后，两人结识已有三载，把臂同游自是稀松平常。郁郁葱葱遍生广木的天坑，云雾缭绕直耸云霄的绝顶，幽暗奇异曲折回环的深穴，以及此处，藏于深山之中落雪腾温，冰近沸池的浑浊热泉。
他记得那时他与央千澈因一时不慎使
脚下峰顶的土地开裂，殃及了一旁一棵巨大云松，树木摇晃，两人好不容易在震动的地面上站稳却未及反应便淋了一身厚雪。
两人穿着俱是繁琐，重雪压身不一会便湿了长发衣缕，虽不致病，到底也潮的难受。
那人颊侧已沾了几缕被融雪打湿的苍青发丝，他正欲开口言及回返，却觉袖上力道一重，未及反应已随那人的脚步并走。
每一步俱是雪地留痕，他跟在其后看向那只惯握长剑与墨笔的手，叹息压在心里，无奈摇了摇头。
你何时如此急躁了。
他对让那人如是兴致勃勃之事亦有几分兴味，身后脚印渐渐被忽始漫扬的小雪盖上，终归是无依无据，恍若一时错眼。
是时想来，还是道不同。

最终他们所在是一处温泉，嵌在茫茫雪山的冰晶峰池里。
远远看来似是镶了宝珠的法界锐光。
可叹可笑，当日他犹觉水热而雪凉。
褪了繁复衣衫，他靠在池沿，偏头看了眼难得散下满头微绕苍丝的央千澈，如他所想的单薄瘦削。
所以才总是穿那么多？
微不可觉的笑起来，垂眼用谈话盖过不合时宜的笑意。
也就漏了央千澈面上难得的怀顾过往。
——此处风光独妙，沸池融雪相得益彰，好友眼光果然非同一般，吾不及也。
央千澈一瞬皱了眉欲言又止，他体贴的换了话题，极自然的接上。
——温泉水浊，久沐易晕燥，看你皱眉，可是太热吗？
——……不曾。
那人轻轻摇首，自此不语，阖了目不言一句话。
最后如何了？
他徒立水中，很是费力的想了许久。
哦，对了，那人一直神思不属，最后睡着在雪山融泉里，颊上晕红。
还是病了。
匆忙化光回了极地寒椟，烧的有些糊涂的人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式洞机，你刚刚问吾什么？
他一时不曾反应，那人也不多说，阖眼沉沉躺在枕上，他叹了口气，去为那人取已煎好的姜汤。
回来时，虚掩的门里传来一句不甚清晰的话，让他无端驻足，在门外静立良久，终不曾再入。
——热吗，哈，你问吾热吗……
——纵是三伏酷暑，仅思心念所向，便觉身入寒窟，砭骨寒凉。
——你，可明白吗……
身入寒窟，砭骨寒凉。
他此刻独自一人在温泉里掩面笑起来，终于明了这句话的意义。
你早就明白了，你早就察觉吾不是式洞机，你早就知道他死了。
可你竟从不说破。
你宁可认为式洞机活着逼杀你，也不愿知晓他已死，是吗。
吾该为吾那兄长欢喜，还是应该悲哀啊……
苦笑一声阖了眼，满脸自嘲。
前一刻血沾衣缕，剑指干戈，无声静默仇与苦，法光锋锐破。
此一刻身入故地，融寒依旧，长笑相顾两阑珊，沸雪沁凉温。
争端之中两人对诀，法界锐光毫不容情透体，却终究是他更狠心。
一剑，砭心。
那人一贯的蓝裳浸血，比他一身紫衣渲染的更加鲜明。
可究竟是谁更狠心？
——咳，告诉吾，你是式洞机。
——……吾是一色秋。
吾是蓝峰紫髯一色秋。
吾那兄长早就死了，央千澈。
他看着为了苦境苍生出剑的垢浪明珠终是不堪世事淘洗，清正的眼里蒙上一层血尘。

最终，他还是不曾说出他兄长的死讯。
可是啊，与你论交多年的是吾，与你把酒夜话共煮红炉的是吾，与你决裂的人是吾，杀了你的人，也是吾……
忽出一掌毁了这处温泉，热水骤凉，迅速结冰布了他满身寒霜。
到底是你的先机，式洞机。
他看着炸出水花的暖泉，极克制的笑起来。
然后咳出了一口血。
到底是雪冷水亦冷，置身其中，怎可慕此虚温，分明还是砭骨的寒凉。
果真是身入寒窟，此处融泉分明比雪更冷。
他睁开眼，无语静默。
从此，再没有式洞机了，这个早该死去百年的死人，终于可以消失在众人眼中。
央千澈已死，道真崩离，这道磐的身份，已经无意义。
他静静拭去唇边血迹，眼中冷静而机敏。
式洞机与央千澈武决两败俱伤，尸骨全毁，道脉交由原无乡手中。
而世上，只存天葬鳌首一色秋。

难过 不想央千澈死

求转式洞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