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道：“结果出来，可能性是99%。”
荣初手一松，手机滑落掉到洗手池里，他茫然转头看着杨慕次，愣愣的道：“阿次？”
杨慕次皱眉“嗯”了一声，“别乱动，小声伤口感染。”他翻出医药箱，找到酒精消毒，“以后你还是别进厨房了，早晚让你吓得犯了心脏病，怎么这么不小心，切个菜也能划出这么大一道口子。”
荣初嘴巴无意识的开开合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出什么事了？”杨慕次替他处理好伤口，将人半扶着带回卧室，又找了药给他吃了，才问道。
荣初摇摇头，“没事……阿次！”
杨慕次道：“怎么？”
荣初道：“我们做吧。”
杨慕次一愣，同床共枕已经很久了，但两个人始终都没有越过最后一步，一是二人并非沉迷肉欲之人，二是荣初对此事的回避，杨慕次不想勉强他，也就一直拖着到了现在。
“到底怎么了？”杨慕次皱眉，亲了亲荣初的嘴角，“你别乱想。”
荣初摇头，“我没……我之前的一个病人，本来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刚通知我，他过世了。”他闭上眼，压抑着身体本能的颤抖，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杨慕次一边按住他受伤的手，一边将人自后抱在怀里，“你别乱动，伤口又要崩开了。”
荣初果然不动了，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开始是无声的哭泣，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嚎啕大哭。杨慕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荣初在说谎，却不揭穿，只是一直将人抱在怀里，也不说话，直到荣初哭累睡着，在通知刘云普他不去公司之后，就陪在荣初跟前躺着。
荣初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装睡。
他眼睫轻颤，分明已经醒过来了。杨慕次看了半晌，低声道：“我去订点饭，你再躺一会儿。”说着，起身出去。
荣初才睁开眼，他眼中惊惧已去，只有莫名的深邃残留眼底。

此时就此过去，大抵直到白发苍苍，荣初都不曾再对荣初提及此事，只是有一日趁着杨慕次在公司有事，自己去了医院，联系了多年的好友兼医院院长，张口就是：“我求你件事。”
夏跃春好奇，“什么事，你说就是。”
荣初笑眯眯的，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眼神纯净，“我之前要你帮忙做的化验，化验结果是在你那里吧？”
夏跃春点点头，“是啊，怎么化验结果有问题？”
荣初摇头，“没，就是……”他略显得苦恼，“就是不方便说，你也别问了……”忽见夏跃春脸色忽变，心知他不知道猜测道哪里去了，皱眉道：“想什么呢，我要那份化验单子，连备份都给我。”
夏跃春狐疑的打量了他许久，笑道：“行。”
荣初看他笑容之中似乎别有深意，也不再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夏跃春沉默了一下，道：“阿初，你记得老师给你的评语么？”他难得生出几分惆怅之意，也不知道是为了谁，“说起来，我只当再也见不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荣初了。”
荣初不答，只客气笑着，等夏跃春将化验结果给了他，便要离开。
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安颜袅袅娜娜站在楼道转角处，脸颊全无血色，格外的楚楚可怜。
荣初看着她，微笑，笑意清浅不入眼底，微微对安颜点了点头，走过去，“怎么在这儿？你还是多出去走走比较好，医院里太闷了，不利于你伤口愈合。”
声音依旧是温润如玉，安颜听着不知怎么的竟冒出一层冷汗。
“你……你怎么在这里？”安颜愣愣的问。荣医生温文尔雅，对待病人有十足的耐心，在安颜知晓他和杨慕次的事情之前，对荣初亦是颇为依赖，以至于此时看到荣初，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荣初笑道：“我来取个东西。”顿了一下，又道：“我送你回病房吧。”
安颜下意识的摇手，蹭蹭退后几步，“不，不用了。”好似荣初是什么病毒一般，她退着步，匆匆跑开。
荣初笑容敛去，变得莫名——他知道，安颜已经知道自己和杨慕次的关系了，而且看安颜的样子，只怕畏惧自己和阿次两人如病毒。安颜不算是如何心机深沉，性子也浅薄，除非是安墨跟她挑明了说。
他慢悠悠的走在医院楼道里，心思急转：与安墨认识不过几日，但也知道他是个磊落的人，行事作风固然孤僻了些，心性亦凉薄了些，却最合荣初的胃口。如果安墨退守朋友的本分，他十分乐意结交安墨这样的朋友。

如此想着，走出医院之后，荣初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一路脚步不停，风度翩翩的回到杨慕次公司，站在碎纸机前，将手中化验报告一寸一寸塞进去。
纸屑落下，纷纷如雪。
他合上眼：我宁可背负着一世的罪孽，兄弟也好，情人也罢，我都不会和他分开。
看着纸屑模糊成一片，荣初仰起头将泪意逼回去，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去办公室找杨慕次，“阿次，”喊了一声之后才发现里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冲两人点了个头，走进去，“打扰你们了？”
杨慕次眼神缓和，冲他伸手，“过来坐。”
荣初耸耸肩，一巴掌拍开杨慕次伸出来的手，坐在杨慕次跟前，看了眼的他跟前摆着的报表，道：“我去医院办好了离职手续……”口里随意说着，他快速翻看完报表，“你这账，问题不少啊。”
杨慕次毫不避讳的搂住荣初，下巴搁在他肩胛上，点头道：“不错……我正为这个头疼。”
说罢，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一男一女道：“这是荣初。”又对荣初道：“他是刘云普，我公司的人事部主任，她是荣华，负责对外业务洽谈。”他没有说荣初的身份，却亲昵不避讳刘云普和荣华。
刘云普是人精，忙笑笑，伸手，“荣先生是学金融的？”
荣初和他握了握手，“学过。”
荣华妙目之中闪过一丝涟漪，嘴角含笑，“方才荣先生不是说，去医院办离职手续么？难不成荣先生年纪轻轻，就读了两个专业，那我可该好好向荣先生学学。”
荣初含笑，不理会她话里的刺，道：“荣小姐客气了。”
转而和刘云普小声讨论报表里的问题。
杨慕次最烦这些报表，见荣初肯帮忙，乐得轻松，也给荣初找些事干，正方便将人护在自己眼跟前。杨慕次吩咐秘书送来杯热茶，便放心的把工作交给荣初三人，自己找了公司的律师。
荣初和他们讨论的正欢，杨慕次忽拿了一份文件过来，“阿初，把这个签了。”
荣初“哦”了一声，拿过枝笔就签了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才想起来问他，“这是什么？”
杨慕次道：“回头跟你说。”冲报表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你们三个找出来问题所在没有？”
荣初也不再问，道：“找出来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伸了个懒腰，就起身窝在沙发上抱着杨慕次让人送来的热茶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刘云普心知荣初这是不想抢功，便和荣华两人认真将工作汇报好，退出办公室。

杨慕次坐在荣初边上，摸了摸他的手，“好冰。”
荣初眨眨眼，忽然扑哧一笑，“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做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如果你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我怕才不想看你呢。”杨慕次答得飞快，却还是握住荣初的手，数落道：“明明是夏天，怎么你的手还是这么冰凉，回头去医院检查一下。”
荣初抽手，“哪那么多的事，我自己就是医生，什么病我自己治不了，别人也就别想治了。”
杨慕次不语。
荣初浅啜一口茶，“阿次，你说，我到你公司上班，怎么样？”
“求之不得。”杨慕次道。
荣初点着头，“你刚让我签的是什么，拿来我看！”
杨慕次道：“唔……签的是卖身契，从此之后你就归我了。”
荣初在他眼跟前晃了晃手，手指上的戒指明晃晃的泛出一丝温柔波澜之光，“你那里，我卖身契还少？”说着，推了推杨慕次，道：“别闹了，跟你说正事呢，我想在你公司帮你的忙。”
杨慕次两只手搂住他，亲了亲，“好。”
荣初正色看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杨慕次亦是正色，“我也没和你开玩笑。”
荣初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冲杨慕次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让人去准备一份合同……”抬手示意杨慕次别打断自己的话，“手续上还是准备好。再帮我把公司的资料送过来，然后忙你的吧。”
杨慕次也不闹他，签了合同之后把公司资料送给荣初。
荣初一份一份的资料看过去，嘴里咕哝着“能把账做成这么个奇葩样，杨慕次你也是个奇葩。”

安墨心底清楚，自己这个妹妹性子古怪，时常生出些幺蛾子，只是这一次，安墨觉得此事非同一般。
“如果安颜有消息，请杨总通知我一声。”安墨说完，挂了电话。
杨慕次挂了电话，才看到荣初正站在办公室里，脸色难看，便问“有事？”
荣初手里拿着一张纸，捏的很紧，闻言，走过去递到杨慕次手里。杨慕次狐疑，看了一眼，“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个？”
“刚我电话响起来，有人让我去看传真机，我过去看，就收到了这个。”荣初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你觉得呢，”他朝着纸张怒了努嘴，“有人挑拨，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慕次道：“你看呢？”
荣初思索道：“我觉得，二者兼有。”
杨慕次问道：“你猜的是谁？”
荣初冲他摆手，“你别管，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余下的事都有我来处理。”
杨慕次却想着，“如果能不声不响的把这东西送到你手上，那那人必定有后手……”
“我知道，可你总得相信我吧。”荣初满不在乎的笑，他本是俊秀至极的人，懒散一笑益发显得清俊，一身浅色西装尤其风姿出众，“阿次，家里好像没菜了，待会儿下班咱们先去超市还是去外边吃？”
他不想说，杨慕次从善如流的道：“你看吧。”
荣初点点头，“那就出去吃吧，吃完了再去超市，否则明天早上早点都没得吃了。”
杨慕次答“好”。

菜品一个接着一个的上来，饶是荣初心不在此，也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吃得了吗？”
安墨满不在乎的耸肩，“你请客。”
荣初一笑，“好。”继续若无其事的和安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窗外。
安墨眼看着他筷子朝自己碟子伸去，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你看什么呢？”他状若漫不经心四下看了看，身体像荣初的方向探过去，“今天我来找你大概只有夏院长知道。”
安墨隐晦的提醒荣初听的明白，“不是跃春。”
他对自己看人的能耐还是有自信的，夏跃春和他多少年的同学，荣初连自己的性向都不曾避讳他，更何况这件事怎么也不会和夏跃春有什么利益牵扯。以夏跃春的心性，没有牵连的人，他都是一视同仁，说的好听点是医者父母心，不厚此薄彼，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心性凉薄，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
“你有猜测？”安墨问道。
荣初笑着反问道：“你猜的是谁？”
安墨直言，“你的情敌。”
荣初险些被一口菜噎住，喝了口水，才半真半假的叹道：“有一个小女孩儿情敌，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啊。”他可以断言安墨知道自己的性向，也就无所谓言语之间的隐瞒。
荣初一边说着夏跃春心性凉薄，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凉薄的那个，不相干的人半点不放在心上。
这一次是安墨险些被呛到，他夸张的缩了缩身子，坐会原位，一本正经的道：“确实不光彩。”
荣初笑道：“可若是被一个小女孩儿把情人抢走，好像更不光彩。”他状若无意的转动着手指上套着的结婚戒指，杨慕次找人定制的，简单的一个圈，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格外的契合他的手指，好像这枚戒指天生就该套在他的手上一般。
安墨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继而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荣初托着下巴道：“我没打算。”
安墨疑惑看他。
荣初道：“我没打算把自己的情人让出去……就只能防患于未然。”轻轻一笑，“被小女孩儿把情人抢走不光彩，欺负一个抢我情人的小女孩儿也不算光彩……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

对安墨笑了笑，荣初拨通杨慕次的电话。
“我又收到一些很好玩的东西。”杨慕次的语气很无奈，以他的性格可能直接让人去调查了，但荣初想要自己去解决。想着那天晚上荣初拿“你要不让我自己解决就去睡书房”威胁自己，杨慕次十分想给他回答一句“天天抱着你睡还什么都不能做，我还不如睡书房呢”。
荣初佯作感慨，道：“好在我先和你报备了。”
杨慕次道：“报备？”他收到的信息只有：我出去一会。
荣初笑道：“这就算是报备了，你还想怎么样？”
杨慕次道：“不怎么样……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杯咖啡。”
荣初道：“好。”
挂了电话，荣初对安墨笑道：“我得回去了。”
安墨道：“你先走吧……”对上荣初狐疑的目光，苦笑，“你不饿我还饿呢，行了，你慢走，我呢，填饱肚子再走，总不能白点了这么多的菜……”往口里添了一口菜，“记得把帐结了。”
荣初耸肩，“好。”
走出酒店，荣初懒散伸了个懒腰，安墨是个聪明人，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就退回到一个朋友的分寸上。这样的朋友，倒是值得结交。

“真要回去……咳咳，”荣初不自觉把声音放低了，“上床”两个字含含糊糊的带过去。
杨慕次脸上也付出几许微红，眉眼亮晶晶的点头，低声道：“现在就回去。”
荣初跟他咬耳朵，“那我把工作交代一下，你去车库……我们先去买东西。”
杨慕次看他这样郑重其事，不由得好笑，却又觉得两个人的第一次还是郑重其事一点好，就点着头道：“好。”
交待完工作坐在车上，荣初翻出个笔记本拿出笔开始写东西，杨慕次正要发动车，见他如此又停下，“写什么呢，回去在写，车上写字容易晕车。”
荣初把笔记本递给他看，上边罗列着一大堆看似毫无关系的东西，包括鲜花，蜡烛，以及润滑剂等物在内。
“我怕待会儿你买东西的时候忘了什么，就先写下来，照着单子买就好。”荣初解释道，又猛地一拍额头，“对了，还要买一套新的床单被罩，家里你之前买的那些都不好看，铺着也不舒服……不过夏天的话，凉席上可能更舒服点，唔，还要记得买凉席。”
杨慕次现在觉得荣初有点重视过度了，但明显他这会儿不能打击荣初的积极性，万一把人打击得恼羞成怒还好说，要是把人惹得龟缩在书房不出来就不好了——回头饿着了，委屈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只能跟着附和道：“凉席你喜欢睡哪种的？”

等到两个人发动车子的时候，荣初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了足足有两三页，杨慕次将车开到一个大商场，停好车，开始一层一层的买东西。两人来来回回上下跑了好几次，才转战药店，继而到了花店。
最后，荣初满意的看着车后座堆得满满当当的玫瑰花，和杨慕次在夕阳将尽之中回家了。
两人将东西收拾好了，荣初去厨房准备晚饭，杨慕次就将买回来的床单被罩换了全新的，又将玫瑰花花瓣扯下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床。想了想，在浴缸里也洒满了花瓣，最后看还剩下许多的玫瑰花，又把餐桌上也撒了一些，剩下的养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上。
满屋的玫瑰香馥郁，杨慕次抽空将光秃秃的玫瑰花枝丢到楼下的时候，还在想：香水用不着了。
再次上楼，荣初晚饭已经做好，笑眯眯的站在餐桌前看着他，扳着手指头道：“鲜花，美酒，灯光……还缺什么？”
杨慕次几步走过去将他抱住，“还缺一个你。”
荣初笑他，“油嘴滑舌”，推了推他，“先吃饭，我又跑不了。”
杨慕次却不放开他，顺势抱着他坐下，荣初也不在意被杨慕次抱在膝盖上的姿势，笑道：“你别这会儿就作怪，我还饿着呢。中午跟安墨出去吃饭，他倒是毫不客气的敲诈了我一顿，我都没顾得上吃几口。”想着，长眉一挑又道，“不过安墨也不容易啊，我带他去的地方饭菜味道和学校出产的那些有的一拼，他居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这会儿不许提他！”杨慕次霸道的勒紧手臂，啃咬荣初的脖子，“先陪我吃饭。”
荣初这会儿总算是听出来杨慕次在吃醋，眼波流转间手臂搭在杨慕次肩上，笑的温柔无害，“先吃饭。”
杨慕次只好松手，重复道：“先吃饭。”

饭后，杨慕次翻出个大箱子，他拍着箱子冲荣初道：“过来看看，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准备的。”
荣初狐疑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挨过去，“无聊的时候准备的？”
杨慕次脸微微发红，“就是无聊的时候准备的。”
“你无聊时候准备的，那我不看。”荣初憋着笑，道。
杨慕次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一把拽住荣初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你就使坏吧你，”打开箱子，是两套叠放整齐的婚服，那灼灼的红色然负一团跳动的火焰。
荣初一愣，笑道：“你玩cosplay？”他手指轻轻抚过婚服，“哪里弄的？”
杨慕次将婚服一件一件的摆在桌子上，“很久之前准备的……”亲了亲荣初，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总欠缺一点彼此信任……”摩挲着手指上套着的戒指，“拜一次天地？”
荣初抖开层层叠叠的衣服，一件一件翻过去，“拜天地没问题，我不会穿这个衣服。”
杨慕次拍拍他的肩，“穿成什么样子算是什么样子吧。”
荣初丢给他一个白眼，抱着衣服到了书房里。
稍微研究了一下，荣初给自己套上衣服，心中咕哝，“今天不知道还要换几次衣服。”想到之前两个人在乱七八糟买的一堆东西之中还有几件布料偏少的衣服，脸色差不多几乎和身上的衣服一个样子。
走出书房，荣初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红衣男人。
男人眉目清朗，如群星璀璨，如雪漫关山，一身红衣让他冷峻的眉目微有松动。荣初在镜子里边看到过自己穿着婚服的样子，层层叠叠的古装，套在他身上却显得隐约有几分喜庆意味。
“要怎么拜？”荣初走过去问。
杨慕次上下打量他，吻了吻他，“真好看。”
荣初回道：“彼此彼此，你也很好看。”
杨慕次轻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拜，就是觉得这身衣服你穿着肯定好看。”他上下打量荣初，眼底泛出一丝笑意，“对着日月星辰拜？”
“反正，你我也没有什么亲人。”荣初点着头，笑的无辜。
两个人对着日月星辰跪拜下去，清月光芒流淌，红衣灼灼映目。
拜完之后，荣初扯着衣服，“热死了，我去洗澡，你去把碗洗了。”
把杨慕次打发去洗碗，换下的两套婚服摞在一起，被荣初整理好收到盒子里。
荣初收拾好婚服，去浴室洗自己，浴室的门破天荒被荣初反锁了，他托着下巴对着摆在自己眼前的情趣睡衣沉思，他是该穿上这个基本没多少作用的布片呢，还是直接就这样光着出去？想了半晌，还是决定穿着——聊胜于无。

于是，等杨慕次洗完了碗，洗完了澡之后，就看到一个近乎全身赤裸的人靠坐在床上，似乎坐的时间长了，他歪这头闭着眼在养神，听到自己走进来的声音才睁开眼，含含糊糊喊了一声“阿次”，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杨慕次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困了？”
修长的身体十之八九都裸露在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鲜红的玫瑰花瓣映衬下更显得有一种柔弱的苍白，好似吸血鬼伯爵斜支侧倚在华丽的水晶棺上，素来只觉得清绝的眉目此时亦被绝艳的花朵染上几分艳色，看似柔弱却又意外的能激起人心底压抑的暴虐。
荣初摇头，“没，等你等的无聊。”说着，往旁边坐了坐，让出半张床给杨慕次，有些迟疑的道：“你把灯光调暗一点。”虽然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也和杨慕次有过无数次身体相互坦诚，但一想到很快自己就和自己的亲弟弟——即使杨慕次不知道——有更为突破的接触，荣初仍旧有些不自在，不自在之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感。
杨慕次依言将灯光调暗，眼前的人便模糊起来，恍然如一场隔世的梦。
荣初等杨慕次坐在自己旁边，低声问他，“然后要怎么做？”
杨慕次愣住。
荣初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要怎么做？我看你……的时候一点不像生手啊……”
“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杨慕次给出答案，合身压在荣初身上，亲亲他沾染了几分艳色的眉眼，“我们慢慢来，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折腾。”
荣初想了想，道：“去浴室……资料上说，水里可能不会那么疼。”
杨慕次安抚的轻轻吻他，“不会让你疼的。”
荣初睁着眼睛看他了许久，一闭眼，“我待会儿疼的丢脸喊出来的时候，你就当没听见。”
杨慕次从善如流点头，重复道：“我不会让你疼的。”他心中满满都是温柔，只恨不得对荣初怜惜再怜惜，哪怕身体的本能在叫嚣着疯狂，也被他以强悍的自制力控制着，只一遍一遍安抚着荣初。
杨慕次的话，荣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是医生，理论上当然知道只要刺激足够，进入时的疼痛可以被盖过，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一会事，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很有道理的，理论上他从和杨慕次确定要在一起就开始做心理建设，心知此时必不可少，可是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做到佯装整定，不然不会今天一天拉着杨慕次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东西，非要磨到夜幕四合才肯消停。
荣初闭着眼，一副破罐子破摔，任君处置的攥了一把玫瑰花瓣在手中。

翌日清晨，杨慕次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亲了亲迷迷糊糊不堪其扰的荣初，皱眉接起电话，“嗯？”
刘云普在电话那头嚷嚷，“阿次，你什么时候来公司？”
杨慕次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从床上起来去到客厅再把电话打过去，语气不善的道：“什么事？”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早上还打算来不来公司？不是说早上要开会吗？”刘云普听他语气不大对，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我通知他们开会时间推迟一下？”
杨慕次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禁一愣，道：“我今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全都推了……”
刘云普抱怨，“我又不是你的秘书。”
杨慕次直接道：“好了，就这么定了。有什么大事在跟我说，没事别烦我！”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刘云普愣愣的看了一下手机，咕哝道：“翘班也就算了，还带着荣初一起，居然还旷两天的班……这么多的事要丢给谁啊……”一边抱怨着他一边让秘书叫人分派工作。
挂了电话，杨慕次回到卧室去看荣初，人还在睡，薄被该在腰部，露出一个青紫密布的后背。
“阿初？”杨慕次低声喊他，“要不要吃东西？”
荣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漫无意识的又重新闭上眼，转个头留给杨慕次一个后脑勺。
杨慕次搂住他给他披上上衣，遮一遮他身上的吻痕，道：“我去煮点儿粥，你去洗漱。”
荣初摇着头道：“不用……再睡一会儿……”他抬手环住杨慕次的脖颈，蹭了蹭，“困，陪我再睡一会儿。”
“好，再睡会儿。”杨慕次从善如流的点头，靠坐在床头上，一只手揽住荣初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一手翻出消褪痕迹的药解开荣初的衣服给他慢慢的涂抹，荣初困倦至极，被他翻来覆去也没有清醒过来。
等到荣初正式清醒过来，已经是午后，他伸了个懒腰，扯动身上的酸疼的地方，一边疼的倒吸冷气，一边揉着眼睛，“阿次？”
杨慕次看他清醒过来，“嗯”了一声，“醒了。”

荣初翻身躺下，戳戳杨慕次被他靠了大半天的胸膛，“不难受？”
杨慕次低声调笑道：“这会儿难受的应该是你吧。”说着，将人连带着薄被一起包起来抱向洗漱间，荣初瘫软成水，由着他摆弄，洗漱完就被杨慕次放到浴缸里。荣初一直迷迷糊糊，这会儿瞪大了眼睛，一手猛地抓住杨慕次的胳膊。
“糟蹋了那么多花，就再泡一会儿。”昨晚杨慕次在浴缸里撒了不少的花瓣，层层叠叠的渲染一片绮丽。
荣初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拨弄着花瓣，“我后悔了。”
杨慕次好笑的问道：“后悔什么？”
荣初侧目看他，并不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神色，才道：“后悔买了这么多的玫瑰花啊，回头收拾的时候不好收拾……你总不能请别人过来收拾吧。”
杨慕次想到卧室里乱七八糟的现状，嘴角抽搐了一下，“慢慢收拾吧，我今天明天都不去公司，你也不去。”
荣初捂住额头，瞪他，“拿什么理由？”
杨慕次绷着嘴角笑，“我是老板，不需要理由，你的理由……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荣初抓了几片花瓣就往杨慕次脸上抹，杨慕次忙抓住他的手，改口道：“逗你玩儿呢，我帮你请假也不用理由。”
“你要是敢说我是因为……那什么爬不起来，”荣初恶狠狠的瞪着杨慕次，“出去出去，帮我拿衣服去……我要喝粥。”
杨慕次一惊，“伤到了？”
荣初脸上止不住泛红，推了把杨慕次，“没。”
杨慕次看他的样子也不相识有什么大事的，“别在水里呆太久，当真着凉”，如是叮嘱着，才去厨房煮粥，又打电话定了酒店的外卖，等荣初从浴室一步一步挪出来，餐桌上从早点到午饭应有尽有。
“怎么这么多，吃不完啊。”荣初挪到餐桌前端了碗粥，继续往沙发上挪，这会儿明显还是松软的沙发更适合他。
杨慕次洗了手，“挑你自己喜欢吃的吃，”看到荣初挪到沙发上，杨慕次将餐桌上的各种菜也都端到沙发跟前的茶几上。
荣初对着满桌子菜无奈，还有心情和杨慕次调笑，“原来待遇还是有差别的啊。”

原定计划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荣初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满屏幕的数据发呆，手边是杨总闲来无事特意送过来的咖啡，双份的糖让荣初只喝了一口都觉得唇齿间弥漫着甜腻。
甜腻如他此时的心情——哪怕账目还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整理，他也笑的仿若春花葳蕤。
“荣先生，冒昧打扰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荣初抬头，甜蜜的笑容还未褪去就一弯成客气的弧度，“荣小姐客气了，”他起身，“喝茶还是咖啡。”
荣华看到他桌子上茶杯——那茶杯装咖啡是杨慕次一直以来的毛病——她摇摇头，“不了，事情我长话短说。”走到荣初跟前，递过信封，女子笑意宛然，“我觉得，辞呈还是递给你比较好。”
荣初唯一皱眉，“我不负责公司的人事安排。”
荣华笑道：“那边当我求你吧，由你把这封辞呈转交给人事部。”
荣华是最初随着杨慕次一起闯出一片天地的老员工之一，她的辞呈按理说该递到人事部，按情说该递到杨慕次那里，总之于情于理都不该递到荣初手上。荣初没有接，先是关上办公室的门，才道：“我真的有点儿不懂你了。”
荣华将辞呈搁在荣初的办公桌上，自顾自坐下，道：“女孩子的心事，你当然不懂了。”她侧支着手臂，长发披散肩背，显得娇稚柔弱却自有一股坚毅让人不容忽视，“若是真的说起来，也简单。我喜欢阿次，而阿次喜欢你，所以我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一天到晚你侬我侬，想找个眼前清净，只好辞职了。”
荣初微勾起唇角，“包括找人跟踪我，拍一些我和安墨的暧昧照片给阿次？”
荣华笑意不减，“你该懂得，女孩子总有点儿小心眼，会做一些小心眼的事。”
荣初道：“或者，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东窗事发，所以先一步离开，全了彼此颜面？”他嘴角含着笑，话里的意思却咄咄逼人。
荣华一顿，抿着唇角，道：“当然。”
荣初拿起辞呈，打开，一边看一边道：“其实你也不是非走不可啊……做错了事就一走了之，可不是荣小姐的风格。”他对着荣华微笑，纯净的，清澈的微笑，“你知道，阿次很重情，你如果执意离职他肯定会同意，但是……我们有更好地解决方式，不是么？”缓步走到碎纸机前，荣初将辞呈塞进去，“比如说，公司准备在杭州开设分公司，那边正缺一个公司经理，以荣小姐的才能，想必担任一个分公司的经理还是不在话下的吧。”
荣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垂下眉眼，半晌，抬眸一笑，“承蒙荣先生看得起，区区一个分公司的经理，确实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