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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云的《夺魂旗》受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的影响和启发是明显的。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写了当时武林中的“五绝”,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位盖世髙手,而诸葛青云在《夺魂旗》中也写了武林中的“五绝”,即“东僧、西道、南笔、 北剑、夺魂旗”。《夺魂旗》中的少年主人公上官灵受到“西道、南笔、夺魂旗”等各位盖世高手的青睐和栽培,也与《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受“北丐、东邪、南僧及老顽童”等绝世高手的青睐与栽培有相似之处。不过,《夺魂旗》这部小说的整体的情节结构及其叙事主题,却与《射雕英维传》迥然有别。这些区别,既是诸葛青云的小说创作的特色所在,又是其与金庸小说的水准、境界及其审美理想的差距之所在。
《夺魂旗》一书的特色及其成就主要体现在小说情节的奇特与曲折,构思的精巧,及由此而产生的氛围的神秘与悬念的复杂。这部小说并不像《射雕英雄传》那样,以一位少年主人公(上官灵)的成长、成材与成功为小说的主线。而是以真假、好坏夺魂旗同时出现与武林并形成复杂的矛盾纠葛与冲突为小说的叙事主线。夺魂旗是一位以小旗作为兵器的盖世(蒙面)高手的名号。小说《夺魂旗》中前前后后一共出现五位夺魂旗,这五位夺魂旗中,自然只有一位是真的,其他四位是假的。因而,小说的趣味及其意义,便是对这五位夺魂旗的真与假、善与恶、恩与仇的叙述中产生的。
先说真与假。小说开始出现的夺魂旗是假的。由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后又出一位夺魂旗,谁知竟又是假的,由丐帮长老“闪电神乞”诸明所扮。另有两位假夺魂旗,一是“幽冥神君”阎元景所扮,最后一位则是小说的少年主人公上官灵所扮。而真正的夺魂旗(小说中出现的第三位,居五位之“中”)则又先后以洞中老人、逍遥老人钟离哲、闪电神乞诸明这三种身份出现在小说的不同场合中,由此造成小说的神秘、曲折、悬念可想而知。然而这还只是小说真假夺魂旗这一中心情节的表层意义,小说的这一情节结构的真正深层的意义乃在于“假作真时真亦假”。即表现出人生及人性的复杂情状。
洞中老人、逍遥老人、夺魂旗这三者都是同一个人,而且都是“真”人。然而对于夺魂旗这一形象来说,又都只是它的一部分或一个侧面。三者组合起来的人物形象,其意义与性质又超过了夺魂旗本身。进而,夺魂旗(钟离哲)变成了闪电神乞,而闪电神乞则变成了夺魂旗,这二者的形象的互易,不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即不仅是装束形象的交换,实质上是一种性格的互补,以及对不同人生形式的渴望和追求。 可以说,假的就是真的(夺魂旗),而真的(夺魂旗)已变成了假的。
小说中安排了这样一个细节,在钟离哲与闪电神乞诸明互相掲穿身份之后,钟离哲这位真正的夺魂旗竟将他的兵器(夺魂旗的信物)交给了闪电神乞,让他继续扮做夺魂旗,实际上是将“真夺魂旗”这一名号让给了闪电神乞诸明,而钟离哲宁愿做他的逍遥老人。最后,五位夺魂旗中有真有假、有正有邪,有老有少,也许应该说,《夺魂旗》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夺魂旗”乃是这五个人的形象的集合。其中有统一(如外形),更有冲突(性格、 品质等等)。总而言之,小说中的真假夺魂旗,不仅有其艺术上的(情节方面的)意义与价值,而且有其哲学层次的深刻意义。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只有钟离哲才是唯一的真夺魂旗。因为夺魂旗不仅仅是一种兵器和装束(如果是那样,那么小说中就有五位),因而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名号,而是一种精神的象征符号。谁都可以是真正的夺魂旗。当然也可以说谁都不是真正的夺魂旗 (连钟离哲也不是,因为他又是逍遥老人,性格与气质及其理想追求都变了)。这是与不是之间的真假变换与发展深化,正是小说的主题意义之所在。
再说善与恶。我们在分析诸葛青云的早期作品时曾经说过,诸葛青云的小说中是善恶分明的。侠道伏魔是他最喜欢、最常用的叙事模式。在这部《夺魂旗》中也还有这样的模式基础或痕迹。如小说中的第一位夺魂旗(姬天缺)可谓“坏夺魂旗”;而第二位夺魂旗(诸明)则是“好夺魂旗”;第三位(钟离哲)是超越于好坏之上的“真夺魂旗”。更说明问题的是,小说中出现了与老的“乾坤五绝”(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相对立的“新乾坤五绝”——上官灵叫他们是乾坤“五毒”——即“逍遥老人”钟离哲、“坏夺魂旗”姬天缺、“八指飞魔”司空曙,“鸠杖神翁”谈白水、“笑面阎婆”孟三娘。这“新乾坤五绝”与“老乾坤五绝”两个势力集团曾有惊心动魄的斗争不过,在“新乾坤五绝”这一坏人集团中,钟离哲(真夺魂旗)与老的乾坤五绝中的诸明(假夺魂旗〉是真假互易了,但并非善恶互易。
逍遥老人虽身在“五毒”之中,但他实际上是一位打入敌人内部的仁人义士。进而,随着“新乾坤五绝”的势力的瓦解,司空曙、谈白水终于改邪归隐(正虽未必,但已不邪不毒了〉;逍遥老人当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而“笑面阎婆”孟三娘这位著名的女魔,最终嫁给了南笔诸葛逸,也算是弃邪归正了。这表明《夺魂旗》这部小说已出现了一种新的气象,一种对善恶的新的理解与新的表现。即善恶之分不再是一层不变的道德标签,而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人性的表现形态。小说中的“幽冥神君”阎元景这样的在善恶的边缘(亦正亦邪)的人物形象,更能说明问题。小说也因善恶的复杂变化而变得格外的曲折。
且说恩仇。这是江湖生涯的最为普遍、也最为“日常”的矛盾纠葛。小说中的人物善恶的转化发展,往往既是因恩(情)仇 (怨)的转化而转化,同时又推动恩情与仇怨的新的矛盾发展。小说中的孟三娘嫁给诸葛逸是一例;阎元景要向诸明报恩、又要向姬天缺报仇——阎元景、诸明、姬天缺三人都扮成夺魂旗,且恩仇的原因又在于对“夺魂旗谱”武功秘笈寻觅和分配。有意思的是,阎元景可正可邪,他若先报仇是一种人,若先报恩则又成为另一种人(是夺秘笈为主?还是报恩仇为主?)——这也是一例。小说中的少年主人公承受洞中老人的大恩,而又与逍遥老人结怨,而所谓洞中老人与逍遥老人实为同一个人(钟离哲、夺魂旗)。这种情节,已对江湖人物的恩怨纠葛作了非常独特的艺术处理,从而使人产生既复杂又缥渺既是人物行为的证据,又有“虚无”的(反恩仇或超越恩仇)的意味。而小说将这些复杂的恩仇置于行侠、除魔这样的情节模式之上,就使得正邪侠魔、善恶好坏的斗争,有了一种杂然而真实的人性依据。而不再仅仅是编织虚假的善恶斗争的童话。
《夺魂旗》由此获得了与《射雕英雄传》完全不同的审美形式,《夺魂旗》没有《射雕英雄传》那样的历史背景及其史诗的气势。它走的是另一条路子,写纯粹的(虚构)江湖生涯。表现了更多的人文色彩及与之相关的艺术趣味。例如小说中出现几次的钟离哲老人编的“逍遥曲”——他也由此而成为逍遥老人,歌中唱道:
一片雄心此曰消,
名是无聊,利是无聊!
梅花虽好亦须凋,
枝上香销,心上魂销!
何必纷纷竞比高?
你胜今朝,他胜明朝,
不如随我且翔遨,
来也逍遥,去也逍遥!……
这样的歌曲在小说中反复吟唱,当然会给小说带来一种奇异的洒脱超迈,甚而有些虚无缥缈的意境。与金庸小说壮大悲沉,宏伟气度全然不同。
《夺魂旗》的人物形象的描绘,在一定的层次上,颇有可观之处。
小说中的“乾坤五绝”写得颇见性格。如西道——又称“痴道人”或“西痴”——的痴迷执著、似疯非疯、游戏风尘;东僧豪迈耿直、似迂不迂,心肠热烈;南笔诸葛逸的飘逸潇洒,北剑蒲昆的疏狂自满;钟离哲的豁达幽默……等等,基本上是形象鲜明的。
小说中的少年上官灵的形象则更为鲜明。他与金庸笔下的郭靖大不一样,不仅资质上乘聪明伶俐、敏捷机警,而且也有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挥斥方酋、眼高于顶甚而尖酸刻薄、胆大妄为的一面。他是一个聪明而又幸运的少年人,心性善良正派,但个人气质却飞扬佻达。比较喜欢出风头,有时不免意气用事。总之,这是一位可爱的少年侠士的形象。小说《夺魂旗》注意对他的少年人的特殊心态气质的把握,写出来的人物形象也就显得真实而又较为鲜活。他不像郭靖那样的少年老成,也不像杨过那样,的偏至激烈,当然也不似张无忌那样的拖泥带水。而是一位较为正常(真实)的少年,他的言行举止,无不带有他所特有的稚气。
不过,《夺魂旗》用力不匀,有的地方如神来之笔,有些情节则像是胡乱拼凑而成。小说的整体水平受到较大的影响,不能算是大家手笔。
例如小说中的人物,除乾坤五绝及上官灵外,其他的人物形象谈不上有什么性格。小说中的坏人“九毒书生”姬天缺写得概念化,非常单薄,坏得没多少道理,更没多少性格依据。而小说中最后出现的那个坏人百里独——这位“万相先生”已逾百岁髙龄——更似是纯粹为了配合情节而写,没什么个性形象可言。小说中的孟三娘、常碧云等一大批人物
,也基本上只是一些简单的情节元素(符号),缺少人性及其个性品质的内容。进而,即便是乾坤五绝中的人物及上官灵,也缺乏更丰富、更深刻的个性的内涵。小说中只写出了他们的类型形象及其浅表层次,而缺乏真正的个人性格及其心理的表现。如钟离哲——这一人物可以说是小说的一个核心人物——虽然唱着“逍遥曲”,但他的性格及其行为却并不真的逍遥,没有出尘之感,全然不像是世外高人。而他被姬天缺关在九华山的一座山洞中达二十年之久——这大约受了黄药师关押老顽童五年的启发——也缺乏性格与事实的依据,内因与外因都表现得不足。至于其他的几位夺魂旗如阎元景、诸明等等,也写得相当肤浅潦草。
其次,小说看起来是以情节取胜,但其中又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这部小说缺乏一条足以统一全体的主线,更进一步说,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没有突出。以至于看完小说之后,很难说 谁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上官灵?是钟离哲?是“乾坤五绝”? 是五位夺魂旗?……都有一点像,又都不大像。小说线索复杂,头绪众多,平均使力,主次不明,主人公也不知究竞是谁,因而小说的人物性格及其深度必然要受到影响。小说的主题也就因之而受到影响。小说的情节虽然曲折,何由于缺乏主脉,其结构就不能完整,读起来感到杂乱、冗长,这种杂而不整的形式,使得小说的精度与深度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其三,小说中的一些细节,也嫌生硬虚阔,这使小说的情节在杂乱之外,更添不少的破绽。是所谓:“奇而不真”。例如,小说中的核心情节是五位夺魂旗,姬天缺扮成夺魂旗倒还可以解释,而丐帮长老闪电神乞诸明以及阎元景、上官灵等人扮成夺魂旗就缺少必要的依据,一而再,再而三,一共出现五位,这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而钟离哲如何与“九毒书生”姬天缺这位假夺魂旗走到一起,书中的解释也很难让人信服。
再如常碧云姑娘变成了“孟浮云”这本来是一个较好的情节,但小说中安排她吃迷魂药,喝“孟婆汤”——这是作者的老把戏了——就不免简单化了。不仅没表现出人物的性格,反而遭踏了这一好的情节构想。作者完全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不喝迷魂汤)使常云受到孟三娘性格的影响,而从常碧云自觉地改名为孟浮云——这两种 “云”有象征意义一这样,不仅常碧云的性格出来了,孟三娘 的性格也出来了。
再如孟三娘嫁给南笔诸葛逸,这虽是好事,而且也符合人物性格,但小说中没有交待任何背景及过程,就让他们突然地结合,这未免太过匆忙草率。小说中上官灵与常碧云这一对小情人的感情发展,也没有多少真实的内容、过程。最后写到他们的“野合”,竟然是受两条蛇交配的“迷惑”,这更是大煞风景,几近无聊!——他们要在野外结合,也未尝不可,那是他们情感的发展及情欲冲动的结果,又何必弄上一层怪异而又无聊的原因呢?
最后,我们不能不说一句,笔者所见《夺魂旗》的版本是“毅 力人民出版社”——有没有这家出版社?——出版的既无版权页,而错字连篇,漏洞百出。使人难以卒读。可悲的是有不少的武侠小说作品都与这部小说同一命运,即使是较好的小说也被印坏了,像是完全没有经过校对。如之奈何?
诸葛青云的《夺魂旗》受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的影响和启发是明显的。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写了当时武林中的“五绝”,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位盖世髙手,而诸葛青云在《夺魂旗》中也写了武林中的“五绝”,即“东僧、西道、南笔、 北剑、夺魂旗”。《夺魂旗》中的少年主人公上官灵受到“西道、南笔、夺魂旗”等各位盖世高手的青睐和栽培,也与《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受“北丐、东邪、南僧及老顽童”等绝世高手的青睐与栽培有相似之处。不过,《夺魂旗》这部小说的整体的情节结构及其叙事主题,却与《射雕英维传》迥然有别。这些区别,既是诸葛青云的小说创作的特色所在,又是其与金庸小说的水准、境界及其审美理想的差距之所在。
《夺魂旗》一书的特色及其成就主要体现在小说情节的奇特与曲折,构思的精巧,及由此而产生的氛围的神秘与悬念的复杂。这部小说并不像《射雕英雄传》那样,以一位少年主人公(上官灵)的成长、成材与成功为小说的主线。而是以真假、好坏夺魂旗同时出现与武林并形成复杂的矛盾纠葛与冲突为小说的叙事主线。夺魂旗是一位以小旗作为兵器的盖世(蒙面)高手的名号。小说《夺魂旗》中前前后后一共出现五位夺魂旗,这五位夺魂旗中,自然只有一位是真的,其他四位是假的。因而,小说的趣味及其意义,便是对这五位夺魂旗的真与假、善与恶、恩与仇的叙述中产生的。
先说真与假。小说开始出现的夺魂旗是假的。由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后又出一位夺魂旗,谁知竟又是假的,由丐帮长老“闪电神乞”诸明所扮。另有两位假夺魂旗,一是“幽冥神君”阎元景所扮,最后一位则是小说的少年主人公上官灵所扮。而真正的夺魂旗(小说中出现的第三位,居五位之“中”)则又先后以洞中老人、逍遥老人钟离哲、闪电神乞诸明这三种身份出现在小说的不同场合中,由此造成小说的神秘、曲折、悬念可想而知。然而这还只是小说真假夺魂旗这一中心情节的表层意义,小说的这一情节结构的真正深层的意义乃在于“假作真时真亦假”。即表现出人生及人性的复杂情状。
洞中老人、逍遥老人、夺魂旗这三者都是同一个人,而且都是“真”人。然而对于夺魂旗这一形象来说,又都只是它的一部分或一个侧面。三者组合起来的人物形象,其意义与性质又超过了夺魂旗本身。进而,夺魂旗(钟离哲)变成了闪电神乞,而闪电神乞则变成了夺魂旗,这二者的形象的互易,不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即不仅是装束形象的交换,实质上是一种性格的互补,以及对不同人生形式的渴望和追求。 可以说,假的就是真的(夺魂旗),而真的(夺魂旗)已变成了假的。
小说中安排了这样一个细节,在钟离哲与闪电神乞诸明互相掲穿身份之后,钟离哲这位真正的夺魂旗竟将他的兵器(夺魂旗的信物)交给了闪电神乞,让他继续扮做夺魂旗,实际上是将“真夺魂旗”这一名号让给了闪电神乞诸明,而钟离哲宁愿做他的逍遥老人。最后,五位夺魂旗中有真有假、有正有邪,有老有少,也许应该说,《夺魂旗》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夺魂旗”乃是这五个人的形象的集合。其中有统一(如外形),更有冲突(性格、 品质等等)。总而言之,小说中的真假夺魂旗,不仅有其艺术上的(情节方面的)意义与价值,而且有其哲学层次的深刻意义。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只有钟离哲才是唯一的真夺魂旗。因为夺魂旗不仅仅是一种兵器和装束(如果是那样,那么小说中就有五位),因而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名号,而是一种精神的象征符号。谁都可以是真正的夺魂旗。当然也可以说谁都不是真正的夺魂旗 (连钟离哲也不是,因为他又是逍遥老人,性格与气质及其理想追求都变了)。这是与不是之间的真假变换与发展深化,正是小说的主题意义之所在。
再说善与恶。我们在分析诸葛青云的早期作品时曾经说过,诸葛青云的小说中是善恶分明的。侠道伏魔是他最喜欢、最常用的叙事模式。在这部《夺魂旗》中也还有这样的模式基础或痕迹。如小说中的第一位夺魂旗(姬天缺)可谓“坏夺魂旗”;而第二位夺魂旗(诸明)则是“好夺魂旗”;第三位(钟离哲)是超越于好坏之上的“真夺魂旗”。更说明问题的是,小说中出现了与老的“乾坤五绝”(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相对立的“新乾坤五绝”——上官灵叫他们是乾坤“五毒”——即“逍遥老人”钟离哲、“坏夺魂旗”姬天缺、“八指飞魔”司空曙,“鸠杖神翁”谈白水、“笑面阎婆”孟三娘。这“新乾坤五绝”与“老乾坤五绝”两个势力集团曾有惊心动魄的斗争不过,在“新乾坤五绝”这一坏人集团中,钟离哲(真夺魂旗)与老的乾坤五绝中的诸明(假夺魂旗〉是真假互易了,但并非善恶互易。
逍遥老人虽身在“五毒”之中,但他实际上是一位打入敌人内部的仁人义士。进而,随着“新乾坤五绝”的势力的瓦解,司空曙、谈白水终于改邪归隐(正虽未必,但已不邪不毒了〉;逍遥老人当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而“笑面阎婆”孟三娘这位著名的女魔,最终嫁给了南笔诸葛逸,也算是弃邪归正了。这表明《夺魂旗》这部小说已出现了一种新的气象,一种对善恶的新的理解与新的表现。即善恶之分不再是一层不变的道德标签,而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人性的表现形态。小说中的“幽冥神君”阎元景这样的在善恶的边缘(亦正亦邪)的人物形象,更能说明问题。小说也因善恶的复杂变化而变得格外的曲折。
且说恩仇。这是江湖生涯的最为普遍、也最为“日常”的矛盾纠葛。小说中的人物善恶的转化发展,往往既是因恩(情)仇 (怨)的转化而转化,同时又推动恩情与仇怨的新的矛盾发展。小说中的孟三娘嫁给诸葛逸是一例;阎元景要向诸明报恩、又要向姬天缺报仇——阎元景、诸明、姬天缺三人都扮成夺魂旗,且恩仇的原因又在于对“夺魂旗谱”武功秘笈寻觅和分配。有意思的是,阎元景可正可邪,他若先报仇是一种人,若先报恩则又成为另一种人(是夺秘笈为主?还是报恩仇为主?)——这也是一例。小说中的少年主人公承受洞中老人的大恩,而又与逍遥老人结怨,而所谓洞中老人与逍遥老人实为同一个人(钟离哲、夺魂旗)。这种情节,已对江湖人物的恩怨纠葛作了非常独特的艺术处理,从而使人产生既复杂又缥渺既是人物行为的证据,又有“虚无”的(反恩仇或超越恩仇)的意味。而小说将这些复杂的恩仇置于行侠、除魔这样的情节模式之上,就使得正邪侠魔、善恶好坏的斗争,有了一种杂然而真实的人性依据。而不再仅仅是编织虚假的善恶斗争的童话。
《夺魂旗》由此获得了与《射雕英雄传》完全不同的审美形式,《夺魂旗》没有《射雕英雄传》那样的历史背景及其史诗的气势。它走的是另一条路子,写纯粹的(虚构)江湖生涯。表现了更多的人文色彩及与之相关的艺术趣味。例如小说中出现几次的钟离哲老人编的“逍遥曲”——他也由此而成为逍遥老人,歌中唱道:
一片雄心此曰消,
名是无聊,利是无聊!
梅花虽好亦须凋,
枝上香销,心上魂销!
何必纷纷竞比高?
你胜今朝,他胜明朝,
不如随我且翔遨,
来也逍遥,去也逍遥!……
这样的歌曲在小说中反复吟唱,当然会给小说带来一种奇异的洒脱超迈,甚而有些虚无缥缈的意境。与金庸小说壮大悲沉,宏伟气度全然不同。
《夺魂旗》的人物形象的描绘,在一定的层次上,颇有可观之处。
小说中的“乾坤五绝”写得颇见性格。如西道——又称“痴道人”或“西痴”——的痴迷执著、似疯非疯、游戏风尘;东僧豪迈耿直、似迂不迂,心肠热烈;南笔诸葛逸的飘逸潇洒,北剑蒲昆的疏狂自满;钟离哲的豁达幽默……等等,基本上是形象鲜明的。
小说中的少年上官灵的形象则更为鲜明。他与金庸笔下的郭靖大不一样,不仅资质上乘聪明伶俐、敏捷机警,而且也有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挥斥方酋、眼高于顶甚而尖酸刻薄、胆大妄为的一面。他是一个聪明而又幸运的少年人,心性善良正派,但个人气质却飞扬佻达。比较喜欢出风头,有时不免意气用事。总之,这是一位可爱的少年侠士的形象。小说《夺魂旗》注意对他的少年人的特殊心态气质的把握,写出来的人物形象也就显得真实而又较为鲜活。他不像郭靖那样的少年老成,也不像杨过那样,的偏至激烈,当然也不似张无忌那样的拖泥带水。而是一位较为正常(真实)的少年,他的言行举止,无不带有他所特有的稚气。
不过,《夺魂旗》用力不匀,有的地方如神来之笔,有些情节则像是胡乱拼凑而成。小说的整体水平受到较大的影响,不能算是大家手笔。
例如小说中的人物,除乾坤五绝及上官灵外,其他的人物形象谈不上有什么性格。小说中的坏人“九毒书生”姬天缺写得概念化,非常单薄,坏得没多少道理,更没多少性格依据。而小说中最后出现的那个坏人百里独——这位“万相先生”已逾百岁髙龄——更似是纯粹为了配合情节而写,没什么个性形象可言。小说中的孟三娘、常碧云等一大批人物
,也基本上只是一些简单的情节元素(符号),缺少人性及其个性品质的内容。进而,即便是乾坤五绝中的人物及上官灵,也缺乏更丰富、更深刻的个性的内涵。小说中只写出了他们的类型形象及其浅表层次,而缺乏真正的个人性格及其心理的表现。如钟离哲——这一人物可以说是小说的一个核心人物——虽然唱着“逍遥曲”,但他的性格及其行为却并不真的逍遥,没有出尘之感,全然不像是世外高人。而他被姬天缺关在九华山的一座山洞中达二十年之久——这大约受了黄药师关押老顽童五年的启发——也缺乏性格与事实的依据,内因与外因都表现得不足。至于其他的几位夺魂旗如阎元景、诸明等等,也写得相当肤浅潦草。
其次,小说看起来是以情节取胜,但其中又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这部小说缺乏一条足以统一全体的主线,更进一步说,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没有突出。以至于看完小说之后,很难说 谁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上官灵?是钟离哲?是“乾坤五绝”? 是五位夺魂旗?……都有一点像,又都不大像。小说线索复杂,头绪众多,平均使力,主次不明,主人公也不知究竞是谁,因而小说的人物性格及其深度必然要受到影响。小说的主题也就因之而受到影响。小说的情节虽然曲折,何由于缺乏主脉,其结构就不能完整,读起来感到杂乱、冗长,这种杂而不整的形式,使得小说的精度与深度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其三,小说中的一些细节,也嫌生硬虚阔,这使小说的情节在杂乱之外,更添不少的破绽。是所谓:“奇而不真”。例如,小说中的核心情节是五位夺魂旗,姬天缺扮成夺魂旗倒还可以解释,而丐帮长老闪电神乞诸明以及阎元景、上官灵等人扮成夺魂旗就缺少必要的依据,一而再,再而三,一共出现五位,这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而钟离哲如何与“九毒书生”姬天缺这位假夺魂旗走到一起,书中的解释也很难让人信服。
再如常碧云姑娘变成了“孟浮云”这本来是一个较好的情节,但小说中安排她吃迷魂药,喝“孟婆汤”——这是作者的老把戏了——就不免简单化了。不仅没表现出人物的性格,反而遭踏了这一好的情节构想。作者完全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不喝迷魂汤)使常云受到孟三娘性格的影响,而从常碧云自觉地改名为孟浮云——这两种 “云”有象征意义一这样,不仅常碧云的性格出来了,孟三娘 的性格也出来了。
再如孟三娘嫁给南笔诸葛逸,这虽是好事,而且也符合人物性格,但小说中没有交待任何背景及过程,就让他们突然地结合,这未免太过匆忙草率。小说中上官灵与常碧云这一对小情人的感情发展,也没有多少真实的内容、过程。最后写到他们的“野合”,竟然是受两条蛇交配的“迷惑”,这更是大煞风景,几近无聊!——他们要在野外结合,也未尝不可,那是他们情感的发展及情欲冲动的结果,又何必弄上一层怪异而又无聊的原因呢?
最后,我们不能不说一句,笔者所见《夺魂旗》的版本是“毅 力人民出版社”——有没有这家出版社?——出版的既无版权页,而错字连篇,漏洞百出。使人难以卒读。可悲的是有不少的武侠小说作品都与这部小说同一命运,即使是较好的小说也被印坏了,像是完全没有经过校对。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