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说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
没有哈迪斯，没有拉雅典娜，没有战斗，没有死亡，没有……那个人的世界。
这个世界平白无故多出了水镜和维梅尔。
还有平静，无聊到死的平静。
或者说，他才是多余的？
身为大学的雕塑专业的学生，师承大学教授维梅尔。
手上雕刻着自己的毕业作品——名为极乐。
维梅尔曾经表示，这是他见过的最有感情的作品，每一根发丝都有感情。
他只是笑，别人都看不出来，这不是极乐，而是绝望。
细细打磨雕像的身体，让它拥有光滑的肌肤，细细描摹雕像的脸庞，连睫毛都生动得似乎在微颤。
“不要太注重细节，那样会丢失灵魂。”维梅尔提醒。
他的手微顿，”我……本就不希望他拥有灵魂。”
“没有灵魂的作品不算是作品！那只是感情的碓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维梅尔从不能容忍任何人亵渎艺术。
“……抱歉……老师您又和水镜老师吵架了吧……？”恶作剧地添上一句，看着老师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他看见过老师和水镜老师的恋爱，无话可说，曾经以为严肃的老师最多谈一场伯拉图式的平静感情。

某天走过办公室的时候，透过未关严的门缝可以看见两具身体。
水镜把维梅尔按倒在一些服装裁减下来的废料上，褪尽衣衫极具热情地亲吻。
维梅尔则伸出赤裸的双臂勾住水镜的颈，欣长的双腿不自觉地抬高，热切地回应。
深蓝的发与金黄的发紧密交缠，和主人们的身体一样。
身为人民教师真的可以这么……这么……坦然在办公室里做吗？
话说以前导师不是经常说看水镜不顺眼的么？
这就是爱吧？
他含笑摇了摇头，离开。
从第二天开始，他找到机会就会含沙射影地开老师们的玩笑。
看着导师炸毛，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导师不是长发，否则看着凌乱的发铺散在地上，是一件多么美丽的艺术品。
最好是带卷的，长度够盖住背就好，颜色稍微淡一些，沙金就好。
只要，像那个人一样…就好。
这个是照维梅尔雕的吗？”水镜摸着下巴端详雕像，”不，不只是头发长短，就算脸很像，似乎气质也截然不同。”
他依旧微笑，”是水镜老师的眼里只有导师吧？”
维梅尔正在喝红茶，眼睛从杯子上方瞪他，水镜笑哈哈。
他埋头，耳边听着老师们的爱情，回忆专属于他的幸福。
或者说，曾经拥有的幸福。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重伤的冲击中醒来时，战争就结束了。
那些曾经珍视的东西，一骨脑被绝望的空间吞没。
熟悉的，强大到不能忽视的小宇宙在转瞬间化为零。
好冷。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有些东西到现在才发现永远不在掌握中。
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敌不过能够噬神的次元空间。
就算是潘多拉的魔盒逆转时空还是抹不去疼痛。
他定定神，继续手里暂停的工作。

“说来也真奇怪，”水镜突然说，”它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的。”
“这里？不，这里……”维梅尔伸手比划，”好美……”他的绿色眼睛呆呆的注视着。
雕像有不明显的泪模糊了它的眼。
“绝了。”维梅尔呢喃，”但是这并不是极乐……”
“每个人向往的极乐都不同，每个人的天赋也不同，不用强求。拥有思想，不管怎样，都是艺术。”水镜从后面搂住维梅尔。
“没想到，只靠感情的堆砌，居然就能赋予作品灵魂。”维梅尔轻叹。
“维梅尔，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课堂上发生了一件超级搞笑的事情。”
水镜对面的靠椅上，手里捧着维梅尔的杯子，还厚着脸皮啜上一口。
“我没有兴趣知道，另外，放下我的杯子。”维梅尔正忙着给下一个作品的设计图钩线，所以没有看到单方面暴力场面的艾亚有点失望。
“我很有兴趣，”他说：”怎么了？”
“哈哈，一道题目，答案是零，我故意用英语说，你知道吗，The answer is zero也可以翻译为白忙活了一场，学生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相信我，那是因为你蹩脚的发音。”维梅尔终于抬起头，含笑吐槽。
艾亚则愣住了，是啊，答案是零，白忙活一场。
明明知道的不是吗，虽然失落，但是自己空荡荡的脑袋里，彻底失去了那个人的一切。
一切归零。
他只是埋头，手里却停了。

他感知到小宇宙的消散，一瞬间，心乱了，凉了，空了。
沙金的发微微拂过眼前，有一对绯红的眼睛从背后凝视着他。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艾亚。”
他说：”别走！……你，你别走……”
“……别转身，”绯红的眸子泪光盈盈，”既然已经忘记，就不要再想起来了。
从梦中惊醒，汗水流淌到眼睛里，分不清是泪是汗。
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你的样子都模糊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维梅尔下课后赶来工作室，却看见空无一人的工作室只剩满地的残片。
身后的水镜望了一眼画室内的惨状，摸了摸下巴：“我觉得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和小艾亚解释。”
“真是可怕！亵渎艺术的渣滓！！”暴走状态的维梅尔估计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水镜只能从背后默默抱住他。

你这次终于把结尾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