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金色眼睛和罗没有表情地对视了一阵，便抬臂一个侧身滑了开去，倒是没有再潜到水下。鱼尾划过水面时，罗被金光炫花了眼。
这色指定真是……有够奢侈。
靠近腰腹的细密鳞片是浅金色的，越靠近尾部就色泽越厚重，流转间带着华丽的金属质感。宽大的尾鳍漂亮对称，尾叶由内往外分别从薄金浅红过渡到鲜红再到深红，最末端边缘还有一抹金黄，都透着珠光般彩泽。除了耳鳍和臀鳍，两手小臂外侧也还有由几根骨刺支撑着骨膜展开的单片鳍翼，色调也是一致的，但透明许多。在浅水游戈起来时，鳞片收集光线璀璨反射出一室的金光灿烂，连着水光摇动几乎要刺花人眼，直观地告诉人们——什么叫豪华？这才叫豪华！
怪不得室内没有装饰，因为根本不需要——只要‘他’在其中，这四面白墙就成为金色的皇宫。
人鱼悠哉地在水面划来划去，似乎没有再放注意力在这边，也无所谓这些人类要来干什么的样子，但就罗的感觉，是觉得‘他’还是有在留神。
“哎…这鱼怪物今天怎么这么乖？！”胖子怪叫着，太惊讶而致都忘了‘待客专用态度’。
吉斯刚才忙着解说，也没来的及打开显示屏，看到人鱼大方现身也很是讶然，作为专门照顾这只人鱼的研究员，从未见过他照料的对象有这么安静地观察他人，同时也让别人观察他的时候。
他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拉下其中一个开关把手，墙体咔咔作响，接连凸出一排锯齿状排列往下的柱体，变成仅能供一人走的楼梯，直通向左边的浅滩，看样子是方便他随时走下去查看人鱼。
“这走廊不能升降？”明明看到了升降的开关。罗问。
“是可以……不过太危险了最好不要，现在这个是计算了它能跳的高度。”胖子抹了把汗，说。“这东西脾气差着……”
后面一句是相对小声的嘟囔，不知人鱼是否感觉特别敏锐，又或者刚巧是‘他’决定‘乖’完了。游近了再把尾鳍高高抬起后砸下，一蓬巨大的水花升起，目标正对嘟囔的胖子。
胖子反射条件抱头鼠窜，发觉水花根本溅不到这个高度才松口气放下手，探出身对人鱼反唇相讥。
“你以为这第几次了？我还会被你——”
未说完就被一蓬更高的水花泼个正着，人鱼啪啪地摇着露出水面的尾鳍，志得意满的倒游开去。
胖子噗出嘴里的水，狠狠一抹脸，跺地。
“妈的，狡猾的死鱼怪……”
“他这是在笑？”罗打断胖子的咒骂，很多动物像人类一样咧嘴的表情其实不是代表愉悦而只是威吓。他知道人鱼智商近乎人类，表情也很多共通，但现在这个大笑的表情太……饱含着傲慢、带着恶意和轻蔑的嘲笑，太生动，过于人性化。他发现自己用的已经是他而不是‘他’了。
“哦，是的、先生，它会笑。”胖子一边努力挥开水珠一边回话。“很多时候还会像人一样大笑得前仰后合的（真TMD让人想揍它）……”
“会出声？听得懂人话？”人鱼的歌声其实是高频率的次声波已经有很多验证，罗也没期待这条怎么看都是司职战斗的雄性人鱼会这种魔幻技能，但是交流理解的能力关系到很多方面，而照刚才的情形来看，这条人鱼的理解力相当高。
“它并不是‘听’懂了我们的说话——我认为在它们看来想必是鄙视人类使用的语言单调生硬而缺乏变化的，人鱼的语言在不同的群族之间就有完全不同的变化，不同频率，不同波段，音域的高低和广度都是人类语言所无法比拟——所以尽管历史上也有说过单词的人鱼存在，它却完全没有开过尊口。它理解我们的说话是从表情、动作、语调的细微变化来推定，以这些来根据判断是要给你施舍的一瞥还是嫌弃的水花，或者其他的什么——”
带眼镜的男人背手语气生硬的解释，带着科研者的不通人情和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胖子几乎没给他说的气结，却碍于罗在跟前，不好发火。
施舍吗？罗挑高了眉，看着表情傲慢来回游弋的人鱼慢慢潜深，还真是一脸‘愚蠢的人类’，还能这么自在，高傲的猛兽是没有理解自己成了昂贵的囚徒还是怎样？
“我想靠近点看，把走廊降下去。”
胖子和科研者都一惊，齐齐反对。
“先生，这很危险……”
“我知道，但你们应该有预防措施。我想看，降吧。”
胖子无奈，只能指使保全人员增派人手进来，同时把麻醉枪准备好上好膛。心里不停腹诽MMD这些有钱塞坏脑子的人就是麻烦，对付那东西的麻醉剂量可要海王类的双倍……你不要命老子还要。
一直把走廊降到离水面只有一尺左右才停下来，人鱼貌似已经潜深到底了，但除了罗、始终不在状况的夏其，和熟悉人鱼的科研者之外，所有人都紧张地咽着口沫，特别是那些保全人员们端枪的手，好像手指都要硬了似的，看来那只人鱼是在这已经积威很久了。
罗低头盯着那汪浅蓝荡到深蓝的海水，试图捕捉那片瑰丽的金红，吉斯打开了显示屏，一些人的注意力就分到那上面。没想到这时噗拉又一大滩水差点泼上走廊，全部人都不禁闭了一下眼或者抬手遮挡，再看清眼前时包括夏其都惨叫出声，保全手里的枪应声齐齐瞄准目标。
罗眼皮都没抬一下，举手制止了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低头谈定无比地对下方的人鱼说话。
“我的脚让你很好奇？”
那只红发的人鱼就趴在走廊上，一只手枕着了自己下巴，一只手抓住了罗的脚腕，脸上确实是有些好奇的神气。
但周围人的脸色就精彩了，胖子一脸咬到舌头憋紫了的脸，那个神色冷淡的科研者也紧张了表情，夏其已经满脸啊啊我下个月的工资我的饭票我的钱啊啊啊啊——所有人脑里都生动形象地描绘了眼前这个瘦高俊雅的黑发男人被人鱼拎着脚腕凌空大卸八块，或者拖下水砸巴砸巴作了餐前零食的画面。
抓住罗脚腕的苍白大手在指间有蹼，莹白中透青，修长指节前端有着锋利的爪甲，数寸半透的紫黑红，颜色看来很似淬了毒，也很符合刚才所听能洞穿钢板的威力。
隔着裤子也感觉不到温度如何，罗就专注盯着人鱼的脸，人鱼侧着脸上翻一边眼睛回看他，让人注意到他殷红透明的短短眼睫，其中还嵌着颤颤巍巍发亮的微小水珠，眼睛上方的眉毛？因为颜色太淡而更象浅金，只有透过光源才能捕捉到一点红色边缘，薄薄一抹往额角上扬上去，尾部几乎看不见。
锋利爪甲的大手只沿脚腕向上移动了一下，便无趣地松开了手，调头游开，方向是往浅滩那边。
夏其直到人鱼游远才靠近回来，又有心情玩笑了。
“怎么它就不好奇我的脚？”
罗用平静，不包含鄙视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我的脚比你长。”
夏其差点被空气噎死，看这话说的，敢情他的脚就是脚，别人的脚就不是脚了不成！
但是刚瞪起眼夏其就蔫了，镶金嵌钻一只高富帅就站跟前对照组着呢，包裹在窄脚牛仔里的一双笔直长腿比那些投保好几个亿的明星腿都要有价值，而且头身比就不一样，这是事实反驳个毛，找谁信找谁听哦……
只是心里仍旧无法不愤慨。
这年头，连条鱼都以貌取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