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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清和》by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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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理论绝不能脱离实际,跟着学术派的建文帝还是转投实际派的燕王?对军汉们来说,答案显而易见。
南京城的官员们在建文帝跟前哭,北平城外的降军对着面前的炖肉和馒头哭,究其根本并没多大区别,为的都是饭碗。只不过前者在辞职和继续观望之间犹豫,后者已经签好了合同,随时可以在新老板手下上岗。
炖肉和烤肉不是一般的香,孟清和肚子叫得山响,很想同帐外的军汉们一样,馒头夹肉大口咬,这样才过瘾。沈瑄却从食盒中取出一双筷子递到他的面前,“陪我。”
上司“请客”,不能不给面子。
接过筷子,孟十二郎看着摆在眼前的几盘菜,精致有余分量不足,还多是素菜,说句不好听的,他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不想吃菜,想吃肉啊!
美人邀请固然可贵,口腹之欲同样重要。
孟清和欲言又止,沈瑄似没看到,执起银制酒壶,清澈的酒液注入金盏。
汩汩的声音中,酒香飘进鼻端。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酒盏,送到唇边,孟清和的视线也随之移动,看着淡色的嘴唇变得湿润,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笑意,耳根开始发热。
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下巴突然被挑起,身子被迫前倾,唇上一片柔软。清冽的酒水滑入口中,沁入了喉咙,带着从未体会过的甘冽,瞬间化为一团烈火,在腹中燃起。
好烈的酒!
轰的一下,孟清和脸红了。
上辈子,不说千杯不倒也算半个酒国英雄,这辈子却着实没有这个能力。
不到半盏酒,已经上了头。
只是不知是酒的问题,还是喝酒的方式不对。
一口,又是一口。
酒盏空了,喝酒的是沈瑄,有了醉意的却是孟清和。
下巴被放开,孟清和本能的晃了晃脑袋,用力拍了拍脸颊。不行,还是晕。
沈瑄单手撑着下颌,提起银壶,倒了一盏酒,“我身上有伤,不宜多饮。”
孟清和又拍了一下脸颊,看向沈瑄,所以?
“只能浅尝味道。”手指拭过唇角,笑意柔和了双眸,“的确是好酒。”
孟清和:“……”
是他的理解力有问题还是真醉了?
眼前这位不是在调戏他?当真不是?
“十二郎的酒量不太好。”沈瑄又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倾身哺入孟清和口中,“军中还是要有些酒量的。”
孟清和没说话,全当自己醉了,双手拉住沈瑄的领口,用力堵了回去。
酒量?见鬼去吧!
黑眸中的笑意更深,大手扣上孟清和的脑后,手指梳过发间,酒香弥漫。
帐外,燕山后卫的士卒们争抢着最后几块烤肉,帐内,孟清和彻底醉了。待被沈瑄放开,几乎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张嘴。”
本能的回应,嘴里被喂了一口菜,有些冷了,味道却很不错。
见孟清和如此,沈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味。大手托起孟清和的下颌,又啄了一下,这样的酒品,当真是不错。
孟同知被沈指挥灌醉了,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榻上只有他一人。想起刘大夫昨夜的叮嘱,头一阵阵的疼。
幸好沈指挥实非常人,恢复力惊人,既没发热,伤口也没恶化,掀开帐帘,一身的清爽,竟比孟清和的精神还好。
“头疼了?”
大手覆上额头,孟清和老实的承认,的确是头疼。
捏了捏额际,虽然醉了,沈瑄灌他酒的事却一点没忘,想起昨夜的遭遇,孟十二郎头更疼了。
看来,他对大明勋贵的了解还很不够,尤其是某位侯二代的真实性格,相当有待发掘。


271楼2014-06-18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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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2楼2014-06-18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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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1: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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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宿醉的滋味很难形容,骑在马上,除了头疼,胃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到了王府,孟清和的脸都开始发白。他有点后悔,早知不该婉拒沈指挥同乘的美意,比起下马走不了直线,看人有三个脑袋,面子算什么?
      王府守卫验过腰牌,府内已有一名着紫色葵花衫的宦官迎了出来。
      “咱家见过沈指挥,孟同知。”
      孟清和笑着拱手,“白听事。”
      狗儿已被燕王赐姓白,与三保赐姓郑异曲同工。
      三保在郑村坝立功,狗儿在白沟河崭露头角,侯显在蒙古活动,已有几支部落表示出内迁的意向。孟十二郎不得不感叹,燕王身边果真是卧虎藏龙,连宦官都不简单。反观建文帝,最得用的除了齐泰就是黄子澄之流,还要加上个李景隆,输掉皇位真心不冤。
      燕王今日在承运殿议事,除了沈瑄孟清和,张玉,朱能,谭渊,徐忠等大将皆在列。郑亨与陈晖算是第二梯队。大将陈亨在白沟河被平安重伤,至今卧床不起。都指挥滕聚死于战中,燕王好生安抚过他手下的将官,如今陈亨与滕聚手下各个磨刀霍霍,发誓要为主将报仇。
      人心可用。
      道衍和尚趁机向燕王提议,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正是打出河北,进攻山东,锋指南京的最佳时机。
      “上天与之,何能不取?”
      不需道衍多说,燕王本就打着冲出河北,迈向全国的主意。
      庆功宴是为进一步聚拢人心,顺便让归附的南军看看,跟着燕王有肉吃!
      跟着朱允炆有什么,仁义道德,孔孟之道?圣人学说能当饭吃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必须来点实际的!
      朱棣十分擅长演说,几句话就能引起众人美好的联想。
      跟着燕王造反有肉吃,有酒喝。等到成就大业的那一天,分田分房子是基本,官运亨-通美-女-环膝更是不在话下。针对追随自己作战的蒙古骑兵们,朱棣表示一样不会亏待,牛羊没问题,草场更没问题!反正都是空头支票,开多少都不心疼。
      燕军被鼓舞了,南军被感动了,连蒙古壮汉们都是热泪盈眶。
      长生天,这份职业简直比铁饭碗还要铁饭碗。
      吃饭住宿全包,薪水照发,福利年终奖样样不缺,连娶老婆的人生大事都有专人帮忙解决。
      再也没有比燕王更好的雇主了,必须跟着燕王造反!
      孟清和落后沈瑄一步走进殿中,他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宣到承运殿中议事。以前是级别不够,现在算是正式打入了燕王造反-队伍的核心团体?
      众人到齐,燕王马上开始了表演。
      “今少帝为奸臣所惑,违太-祖高皇帝之制,弃太-祖高皇帝之法,孤奉太--祖高皇帝遗训起兵靖难,是为扫除朝中奸臣,匡扶设计……辗转数月,大事未成。孤食不知味,夜不安枕,泪湿长襟……每每思及,孤便痛心疾首!”
      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孟清和都能背下来了。像三国演义中的刘皇叔开口就是吾乃中山靖王之后一样,洪武帝的遗训是燕王扛在肩膀上的招牌,是他造反的遮羞布。哪怕把耳朵磨出茧子,他也必须天天说,跟着造反的团-伙-组织成员也必须听,还要听得激动,听得真诚,听得陶醉。
      等燕王说完套话,马上高举双臂,王爷英明,王爷千岁,王爷威武!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必定力挺王爷!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洪武帝被彻底“代表”了一回。
      如果能表示抗-议,朱元璋肯定会一脚踹开皇陵的大门,怒吼一声,代表个XX!老子什么时候力挺儿子去造孙子的反了?!
      只可惜,英明神武一辈子的明朝太--祖高皇帝在地下蹦高跳脚,鞭子甩得虎虎生风,也影响不到燕王一星半点。
      走上造反这条康庄大道,注定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走回头路?无数的历史经验都在提醒朱棣,那样只会死得更快。
      定下演讲的基调,众人架起了台子,燕王站上去,就洪武帝不喜欢建文帝父子二三事做了一番感慨,然后对比指出,当年老爹是万分的喜爱自己,才将镇守北平的重任交给自己。
      “北平乃前朝都城所在,意义非凡。”
      一句话,老爹将他分派到北平,肯定是想着有一天将皇位传给他。所以,建文帝的皇位,原本就该是他的!
      暂且不论这个理由有多牵强,是否站得住脚,聆听朱棣演说的众人全部表示,燕王殿下说的就是真理!
      不相信?拖出去剁成肉泥!
      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在朱棣登基之后,仍对此“真理”表示出怀疑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例如死硬派分子方孝孺。
      随着燕王的演讲-进-入-高--潮,众人的神情愈发激动,孟清和的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


      273楼2014-06-18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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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炽,高煦,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朱棣听完部下的意见,转而看向三个儿子,“高燧,你也说说看。”
        朱高燧年龄渐长,圆滑的性格也渐渐显露,听燕王询问,忙道:“两位兄长在此,哪有儿子说话的份。”
        朱高煦顺势做出一副尊敬兄长的样子,道:“还请世子先言。”
        朱高炽不好再做谦让,斟酌片刻,说道,“回父王,儿认为攻下德州不难,欲-下济南则需多做些准备。”
        此言一出,不只燕王惊讶,孟清和也十分诧异的看了过去。
        朱高炽擅长政务不假,军事天分却比不过两个兄弟。孟清和是开了外挂,才知道济南城恐怕打不下来,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胡诌?可能性不大。朱高炽也不敢在燕王面前这么干。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儿以为,父王打下德州,朝廷必有防备。济南不比德州,城高池深,背靠南京。山东一地素来民风剽悍,虽无良将,若无民心所向,聚众抵抗,想要拿下城池绝非易事。”顿了顿,朱高炽继续说道,“儿所忧者,实乃父王仅有三郡之地,而建文领全国。大可调兵遣将。卫军不堪战,仍有西南诸卫土军,尤其云南沐晟,父王不可不虑。”
        一席话,兜头给朱棣泼了一瓢冷水。
        岷王被流放福建,就因沐晟告发。沐晟是否会好支持建文帝到底,朱棣无法确定,但他十分清楚,沐晟绝对不会跟着自己一起造反。如果朝廷真的下达命令,十有八--九会带兵北上。
        想到这里,朱棣的汗下来了。
        黔宁王沐英是洪武帝的养子,军事谋略不比都督平安差,甚至略胜一筹。不然,洪武帝也不会令他镇守云南。
        沐晟是沐英的次子,承袭爵位,与老爹和英年早逝的兄长一样勇猛善战,麾下军队尤其擅长使用火器。如果他被从云南调来,朱棣会遇上大麻烦。
        “兄长此言差矣。”在众人陷入沉默时,朱高煦站了出来,一身英武之气,仿佛与燕王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沐晟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镇守云南,岂能轻易调动?且云南至京师路途险阻,就算他领兵前来,也需数月,到时,父王早已……”
        “高煦!”
        燕王一声断喝,拦住了朱高煦未出口的话。
        “儿造次了。”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丁点惶恐之色。世子为何突然提起沐晟,朱高煦不及深想,但能有理有据的当面驳斥对方,这种感觉实在很爽。
        天下人都知道燕王是在造反,只是没人说出口而已。他既然敢做出这幅姿态,就是料定父王不会怪罪于他。他本就是“暴躁”“鲁莽”之人,父王和在场诸位将领都十分清楚,稍微过一点,没人在意。
        反倒是世子,此番言论不能说不对,可惜殿中几乎没有谋臣,都是领兵的军汉大老粗,号称儒将的张玉也未必会赞同他的话。
        朱高煦巴掌挥出去,啪一声扇在朱高炽的脸上,毫无压力。
        谁让朱高炽自己伸头给他扇?
        喝斥过朱高煦,燕王抚过短髭,说道:“虽是无状,却也有理。”
        话一出口,摆明了更赞同朱高煦。
        朱高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退后一步,不再出声。
        西暖阁内,道衍从宦官口中得知殿内的情形,特地询问一句:“贫僧徒儿可曾献策?”
        “回佛爷,孟同知未曾出言。只是咱家看着,同知脸色貌似不太好,似是宿醉。”
        “阿弥陀佛。”
        道衍宣了一声佛号,他看好的徒弟果然聪明。王爷早已定计,胸中自有沟壑。此时献计,除了惹眼之外毫无用处。
        世子出言或许有理,但时机不对。高阳郡王有两分王爷的风采,到底急躁了些。
        宦官见道衍不再出声,回身退出了暖阁。
        在孟十二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身上已被贴上了不-良-门派的标签。
        道衍和尚逢人便以他的师父自居,几番下来,从燕王到世子,从高阳郡王到王府官署,包括燕王身边的宦官宫人,都知道了燕山后卫的孟同知是道衍和尚的徒弟。
        道理说不通,死活不拜师?
        没关系,大可在舆论上造势,这可是道衍的看家本领。等到两人的师徒关系众人皆知,孟清和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姜是老的辣,还是一颗小青葱的孟十二郎自然不是老姜道衍的对手。
        所以,好徒儿,快到为师的钵盂里来吧。


        275楼2014-06-18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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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衍微微一笑,百分的慈祥,万分的高深。
          承运殿中的孟清和突然背后一凉,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错觉?
          沈瑄留意到孟清和的举动,低声问了一句:“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孟清和蹙了蹙眉头,“总觉得……”
          “什么?”
          “没什么,大概是卑职还在宿醉,多心了。”
          沈瑄点了点头,移开视线,没有继续询问。
          心下却打定了主意,看样子,酒量还得练。
          如道衍所料,燕王已是决心进攻山东,询问众将意见不过是走个过场。
          作战计划制定,众将领命,陆续离开王府,回营准备。
          朱高炽仍旧奉命调集粮草军械,朱高煦和朱高燧被燕王派去帮世子的忙。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两个弟弟,朱高炽万分的头疼。
          如果换成是孟清和,朱高炽绝对举双手高呼父王英明,换成这两个,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朱高炽摇摇头,叹息一声,再无奈也只能接受事实。孟清和已升任燕山后卫同知,从三品,不是他再能轻易调遣的。少了孟同知,做起与数字有关的工作,效率一下慢了许多。
          燕王开作战会议之前,朱高炽曾试着和老爹商量,能不能再通融一次,结果当然是不成。不知燕王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另有打算,竟然把朱高煦和朱高燧派了过来。
          不只朱高炽头疼,朱高煦和朱高燧也是一样。
          三兄弟面面相觑,难得心有戚戚焉。
          遇上这样一个不按牌理出牌却武功盖世的老爹,想反抗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老实听话。
          兄弟都不容易啊。
          回到城外,军队尚未拔营。
          沈瑄请示过燕王,既然不日便要出兵,何必城里城外的折腾,就在城外扎营算了。
          燕王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担心沈瑄的伤势,干脆令刘大夫常驻营中,到大军开拔当日,务必将沈瑄的肩伤治好。
          升了官位,要做的事情也逐渐增多。沈指挥带伤,另一名同知在白沟河之战中壮烈,卫中上下事务全都压在了孟清和的肩膀上。幸好还有三名佥事帮忙分担,否则,不等大军出发,孟同知就要过-劳-死,因公殉职了。
          “钱佥事伤重,无法再从军职,空出来的位置,指挥可有人选?”
          孟清和翻阅军中名册,除了从开平卫就跟在他身边的人,其余大部分人,他都不甚了解。
          “暂时先空着。”沈瑄刚换过药,手按在肩上,“待战后以军功擢升。”
          这倒是个好办法,孟清和不由得点头。
          卫中十几个千户,身上都有战功,如赵千户等人,更是从燕山左卫时起就跟着沈瑄。位置只有一个,提拔谁都不合适。提拔一个佥事,空出一个千户,下边的百户更多,只是想想,孟清和就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沈瑄的主意好,以战功论,之前大家不相上下,这次战后肯定要分出个高低。
          以战功论,谁也说不出什么。
          除了佥事,燕山后卫还空着一个同知的位置。这个位置沈瑄不能做主,必须请示燕王。包括佥事人选,也要经过燕王点头才能最后落实。
          “王爷已定下出发日期。”沈瑄示意孟清和坐下,“十二郎可要回家看看?”
          回家?
          孟清和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此战胜负难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还是紧跟沈指挥方为上策。
          万一燕王打输了,找人泄愤,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回去?”
          “卑职家中无事,待大军凯旋再归家探望即可。”
          “也好。”沈瑄道,“人不归,家人总要多照顾几分。”
          说着,将一张单子递给孟清和,单子上列出布匹若干,粮食若干,还有羊肉和各种香料,连糖和糕点都有。
          孟清和抬头,这是何意?
          沈指挥笑得风光霁月,君子坦然,“自初次拜访,再未登门,只能借此聊表心意。”
          孟清和低头继续看,越看眼睛越大。
          布匹,粮食,羊肉和香料都是生活用品,糖和糕点也说得过去。
          可铜钱,金银锭,玉雕算怎么回事?
          初次之外,还有两只大雁?
          孟清和不淡定了,拿着单子的手有点抖,“指挥,这是?”
          沈瑄眉毛一挑,“亲手猎的,十二郎收着便是。”
          孟清和:“……”
          收着便是?
          鸾凤玉佩不能随便收,大雁就能收吗?
          看看沈瑄,再看看单子,孟清和很想捂脸。
          如果把手里的单子塞回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安全妥善的几率有几成?
          貌似,半成不到。


          276楼2014-06-18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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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7楼2014-06-18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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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孟清和在沈瑄帐中犹豫不决,拿着礼单只觉得烫手,十几辆满载的马车已驶入了孟家屯。
              充当车夫的,都是身着燕军袢袄的士卒,打头一辆马车上跳下一名身着青色武官服的百户,正是曾在开平卫与孟清和共事的周荣。
              车队惊动了孟重九等人,迎出来才得知,周荣等人没有歹意,也不是来-抽-调丁壮,而是到十二郎家送礼。
              “孟佥事已升任同知,此乃指挥一点心意。”
              来之前,周荣也纳闷,不过年不过节,沈指挥怎么突然给孟同知家送礼。粮食布匹香料糕点样样不缺,铜钱金银不少,还有几样活物。
              莫非是孟同知升官了,指挥想进一步与之交好?这样也用不着送大雁吧?
              军汉心思粗,不代表不通晓世情。大雁是能随便送的吗?还是沈指挥亲手猎的一对,活的!若非孟同知家中没有姐妹,送东西来的军汉八成以为这是下聘。
              周荣道明来意,孟重九立刻遣人去知会孟王氏,又让人去请来几名族老,送上茶水,顺便打听一下孟虎与孟清江现在军中如何。
              十二郎是个有能耐的,这才几天,又升官了。从三品的武官,光是听着,许多族人的腿就有些哆嗦。
              “孟虎?”周荣接过茶碗,想了想,“若是燕山后卫的孟五郎,我倒是知道。孟五郎为人不错,现在是个总旗,早晚也能升任百户。”
              周荣话落,孟重九连声道谢,又问起孟清江。
              仰头喝干茶水,周荣一抹嘴,“孟清江?知道,一样是燕山后卫的总旗,有名的打仗不要命,弟兄们都佩服。”
              换做旁人,周荣未必愿意说得这么详细,还只捡好话。换成孟清和的族人,那就不同了。
              孟同知是什么人?屡次得燕王殿下亲口夸奖,身为佥事就能出入王帐听命。又有沈指挥看重交好,据闻王府内的佛爷还收了他做徒弟。
              不及弱冠,从三品的武官,国朝开创以来,瞪大眼睛也找不出几个。
              白沟河一战,孟清和一人斩首五级,砍伤八人,又出计火攻,大破李景隆中军大营。此战过后,提起燕山后卫的孟同知,再没人敢藐视他为酸丁,如此战功,绝对配称一声“汉子”!
              当然,同沈指挥这样的猛人不能相比。但在一般军汉眼中,已是相当了不起了。
              沈指挥又亲自备下重礼,孟同知今后必定是官运亨通水涨船高。等到王爷成就大业,封爵也不是不可能。
              一边想着,周荣与孟重九等人说话时显得更加热络。
              孟王氏在家中得知了消息,谢过来送信的族人,和两个儿媳一起收拾了堂屋,备好茶水。三姐五姐也凑手帮忙,人不大,活干得十分利落。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见到十几辆满载的马车,孟王氏也被吓了一跳。
              这么重的礼,到底该不该收?十二郎之前也没送个信回家,孟王氏不免心焦。转头去看孟重九,想请他帮忙拿个主意。孟重九也有些惊讶,看周百户提起十二郎三个熟络的样子,他还以为孟王氏提前得了信。
              这么多的东西,不管怎么样,十二郎也该同家里说一声吧?
              纵使孟重九与孟王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沈瑄送礼之前压根没告诉孟清和,礼送出后才给了他一张单子。
              实打实的先斩后奏。
              “见过老夫人。”
              燕王可以给麾下授官,却不能封爵,更不能封诰命。只有真正打进南京,把建文帝赶下龙椅,取而代之,他才有这个权力。


              278楼2014-06-1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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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扭了一下,孟张氏到底不愿违背婆婆的意思,闭上嘴不说话了。
                傍晚时分,屯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饭菜的香味从每家每户飘出。
                孟三姐和孟五姐提着两盒糕点,手牵手来到孟重九家中,道明来意。
                “祖母说,这件事还要劳烦曾祖。”
                小姑娘长相可爱,说话脆生生的,不是一般的惹人喜欢。
                听到孟王氏要给族人送布,孟重九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行,回去告诉你们祖母,这事我应下了。”
                马车进屯时,族人们都见到了。自从十二郎三人从军,逢年过节都会往家中送些东西,但像这么大的手笔还是头一回。得知礼是孟清和的上官送的,众人更是羡慕不已。眼红的也不是没有,可谁让自家没有个十二郎?
                孟王氏要给族人送布,连孟广孝一家都没落下,之前说酸话的不免脸上发热。想起孟广智当年的慷慨和种种好处,难免唏嘘,难怪人家能够发迹,这份心胸自家实在是比不得。
                布匹只是个开头,送给族中老人的羊肉和香料却是重头戏。这份礼送出,今后再有哪个不开眼的说十二郎一家的不是,族老第一个不会放过。
                十二郎一家仁义,往这样的人家身上泼脏水,该遭天打雷劈。
                东西送完,孟王氏暂时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把自家积攒的铜钱和宝钞取出,分给了两个儿媳。
                孟许氏和孟张氏还要推辞,孟王氏却道:“拿着吧,以后咱家只会更好。十二郎说了,要给两个丫头十里红妆,平时见着合心的,慢慢给两个丫头备起来吧。”
                “娘……”
                “八郎九郎不在了,两个丫头还有叔叔,今后福气大着呢!再有那嘴碎的拿两个丫头无父说事,你们只管当面啐过去!”
                “是。”孟许氏眼圈有点红,“娘,您放心,等到小叔成了家,多给您生几个大胖孙子,那就是咱们一家的福气。”
                孟王氏也笑了,视线扫过堂屋里的两只大雁,笑容微微一凝。
                大胖孙子?
                建文二年,五月
                燕王陆续调集军队,开始了冲出河北,进军全国的第一步。
                出兵山东之前,燕王听取道衍的建议,把关在王府内的高巍给放了出来。
                高巍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送上了马车,怀里塞了一封措辞恳切的书信,踏上了返回南京之旅。
                车夫和随行的护卫都是被燕王策反的南军和高巍带来的随从,坐在车厢里,已从西瓜成功跃升至超级大窝瓜的高参军,死死盯着亲自送行的燕王,恨不能扑上去-肉-搏,打不过也能出口气。
                朱棣此时放他回南京,绝对没安好心。
                脑门盖着个反贼的大戳,回到南京,哪怕以头抢地,皇帝都不会相信他,只会视他为燕王派出的细作。
                君臣离心,同僚相疑,好友唾弃。
                高巍几乎能预料到自己回到南京后的悲惨遭遇,可他必须回去。
                燕王是反贼,建文帝才是正统,誓死,他也不会从贼!
                可惜,高巍的意志再坚定,准备再充足,以他如今的外在条件,加上社会主流舆论,打死建文帝也不会相信他。越是表现得坚贞不屈,就越是可疑;越是哭诉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越让人无法相信。
                众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在燕王的地盘上好吃好喝,改换门庭,反过来给前任老板使无间的伪君子,真小人。
                高巍有苦无处诉,想以死明志都不可能,建文帝绝对不会让他死,否则,苦心营造的仁厚形象必将崩塌。
                高巍在燕王的地盘上活得好好的,还胖了不少,回到南京却转眼没命,说是自杀,就像证明他没有投燕一样艰难。再加上高巍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喷在建文帝身上的口水绝对不会少。
                人死为大。
                高巍活着,他就是贰臣,细作,人人得而骂之。
                高巍死了,建文帝就是昏君,暴-虐-多疑,没有容人之量,更要骂之。
                读书人的一张嘴一支笔,恰如武人手中磨过的刀枪,锋利无比。砍下去,刀刀见血。
                在朝廷上砍完还不够,闲暇之时做几首诗,写几句词,再撰几篇话本,建文帝的昏君形象必将跃然纸上,更加丰满。
                朱棣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当初建文帝派高巍来北平,几次气得他想-操-刀子砍人。现在风水轮流转,人送回去,看那个黄口小儿怎么办。
                留着只能膈应自己。杀了,好名声就别想要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不良中年,被一群读书人喷唾沫骂造反,朱棣不过是掏掏耳朵,吹口气,任由你们去骂,等着江山到手,老子再和你们算总账!
                换成品学兼优,心理承受能力却有点弱的建文帝,被如此口诛笔伐,不吐血也得神经衰弱。
                人送回去不算,朱棣还给建文帝写了一封亲笔信,痛陈朝中奸佞当道,视太-祖高皇帝法令于无物。衙门的名称和官员品级都是说改就改,简直是大逆不道!
                国朝法礼典章,均为太--祖高皇帝的心血,是祖宗之法,岂能说改就改?绝对不可以!坚决不行!
                虽然皇帝罢免了齐泰黄子澄的官位,可朝中的奸臣仍是不少,必须扫除!
                为了灭除奸臣,靖难的伟大事业必须干下去!
                燕王表示,他会率领众多仁人志士,遵照太--祖高皇帝的遗训,高举靖难大旗,打出河北,打进山东,直到进入南京。


                280楼2014-06-19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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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1:3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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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2楼2014-06-19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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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别拿他的脑袋开玩笑。
                    他想过跟上官一起跑,毕竟燕军残-暴的名声着实不好听。奈何妻儿老小都在德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如留下投燕,若能立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铁斧砸在铜锁之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一个燕军砸了两下没砸开,高福推开他,唾了两口唾沫,挥起铁斧用力一砸,铜锁登时坠地。
                    当啷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高福将铁斧交给士卒,双手用力一推,随着吱嘎声响,黑漆库门大开。
                    挥开飞起的沙尘,定睛一看,堆积如山的粮食挤满了库房。
                    阿里巴巴开启四十大盗宝库时是何种心情,孟清和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不只是孟清和,与他同来的燕军将士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带路的巡检也屏住了呼吸。在粮食和布匹才是硬通货的时代,眼前一切与一座宝山无异。
                    大军出征,动辄几十万担的军粮,孟清和曾从事押运粮草的工作,是见过世面的,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具震撼力,想保持平常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之下总算回神。
                    “高福。”
                    “卑下在。”
                    “立刻带人……不,你亲自去禀报沈指挥,请指挥定夺。”
                    “卑下遵令!”
                    高福知道,这是孟清和给他在沈指挥跟前露脸的机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燕王殿下。在同袍羡慕的眼神中,高百户跃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燕山后卫营盘奔去。
                    除了孟清和发现的大量粮食,郑亨麾下在城中另一处库仓发现了大量的军械,其中有不少的火炮和铁球。
                    沈瑄和郑亨得到回报,先后赶往燕王大帐,帐中正就进军济南一事争论得热火朝天,猛然听到沈瑄二人的禀报,顿时一静。
                    “此言属实?”
                    “回王爷,确凿无误。”
                    “好!”
                    燕王已知南军在城内留下了大量的粮草和军械,却没料到数目如此之多。朱允炆那黄口小儿果真是财大气粗。
                    此时此刻,燕王陡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心态,按照孟清和的话来说,可以概括形容为两个字:仇富。
                    燕王不穷,身为北疆最有实力的藩王之一,朱棣每年的收入相当客观。但这不妨碍他对更有钱的建文帝羡慕嫉妒恨。
                    在亿万富翁面前,百万富翁基本都可以洗洗睡了。
                    有了这批粮食军械,燕军攻占济南打下山东的信心更足。燕王下令在德州短暂休整,清点粮草军械,除将部分粮食运回北平,其余皆充作大军物资。
                    当夜,沈瑄与孟清和都不需轮值。指挥和同知巡营,还要百户和总旗做什么?
                    躺在帐中,孟清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沈瑄被他吵醒,侧过身,单手撑着头,“睡不着。”
                    “指挥,卑职有事……”
                    “恩?”
                    “……子玉。”黑暗中,孟清和咬了一下舌头,“关于那批军粮,我有点想法。”
                    “哦?”沈瑄靠近了些,拇指擦过孟清和的嘴角,“有何想法,说说看。”
                    “我从带路的巡检口中得知,府库中的粮食,有不少是从当地征收,不只德州城内,辖下县中的农户也是家无存量,撑到秋粮下来多少有些困难。”
                    沈瑄没出声,眉头微蹙,隐约猜到了孟清和的意思。
                    “你是说?”
                    “百万担的粮食,除了大军征讨所需,运回北平肯定需不少时日,沿途很难保证不出波折。不如取出部分,分给德州百姓,一来可为王爷收拢人心,二来,可为大军减少后顾之忧。”
                    靖难是燕王挑起的,建文帝占据正统,燕王的名声自然不会好听。
                    德州不比河北,燕王想要在此立足,光靠军威是没用的。历史上,德州在燕军和朝廷军队之间数易其手就很能说明问题。进攻济南,燕军的大部队开拔,能留在德军的守军并不多,若能适当的收拢人心,在大军攻打济南期间,必定能减少不少麻烦。
                    沈瑄微垂双眸,似在斟酌考量,手指却没有从孟清和的脸颊上移开。良久,他俯身,轻啄了一下孟清和的鼻尖。
                    “我知道了,睡吧。”
                    话落,揽住孟清和的肩膀,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拍拍,睡觉。
                    孟清和:“……”
                    这算是同意?还是当个梦话听过就算?
                    心中有事,孟清和迷迷糊糊的一夜未能安枕,翌日起身,脸上挂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沈瑄不在帐中,孟清和穿上外衣,系好腰带,走出帐篷,一股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来。抽抽鼻子,白面馒头,绝对的!看来,劫了一回富的燕王打算给手下将士改善一下生活。
                    “见过孟同知。”
                    早有亲兵为孟清和取来饭菜。果不其然,两个白-生生的大馒头,一大碗飘着油花的炖菜,上边还铺着两片香喷喷的五花肉。
                    孟清和接过碗,“兄弟们都吃了?”
                    “回同知,大家正吃着。”亲兵年纪不大,长得机灵,说话时露出两颗虎牙,“难得吃这么好,您是没瞧见,火头军那里连点汤水都没剩下。”
                    “恩。”由于睡眠不足,孟清和的胃口算不上太好,夹起一块肉,见亲兵咽口水,笑了笑,“张嘴。”
                    “啊?”
                    只发出一个单音,余下的话都被肉堵在了嘴里。
                    “同……知?”
                    “吃吧。”孟清和分给亲兵一个馒头,“还没吃饱吧?”
                    “嘿嘿。”亲兵挠挠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军汉拳头大的馒头仍旧填不饱肚子。接过馒头,三两口吞进了肚子。
                    用过饭,孟清和询问亲兵沈指挥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让他愣了一下。
                    “沈指挥一大早就去了王爷的大帐。”
                    “是吗?”
                    沉吟了一下,孟清和没再继续追问。
                    临到午时,燕王突然令人在城中贴出告示,着留在城中的胥吏和巡检到里中传达消息,燕王将开仓放粮。
                    消息一出,众皆哗然。


                    284楼2014-06-20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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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理不辩不明,架不打不行。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拍扁眼前这小子再说!
                      生员们混战不休,满地烟尘。
                      王教谕含泪凝望明伦二字,怅然不已。
                      如此情形,课还怎么讲,志还怎么明,柱子还怎么撞?
                      正悲愤不已,一方砚台突然从战团中飞出,携雷霆万钧之势,直击王教谕面门。
                      砰的一声,墨汁满脸,正中目标。
                      堂中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王教育口吐白沫玉山倾倒,生员们扔掉手中凶器,大声痛哭,“教谕!”
                      王省未能撞柱,却被一方砚台击倒,因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无心再走仕途,伤愈后归乡,以耕田教书为生,倒也为大明的基础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少贡献。
                      闲暇时,王省习惯撰写手记,其中一篇着墨最多,题为“改变余人生的那一方砚台”。
                      历史上,王省本该以头撞柱壮烈殉国,阴差阳错之下,却因一张宝钞改变了命运。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孟清和对此却毫无所知,甚至连王省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此刻,他已随燕王的靖难大军抵达济南城下,战争的号角,即将再次吹响。


                      286楼2014-06-2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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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标签


                        287楼2014-06-2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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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情绪在南军的心中沸腾,就是没有拼死一战的斗志和勇气。
                          瞬息之间,燕军骑兵冲入了战阵,沈瑄横托长刀,南军士兵的鲜血染红了马蹄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孟清和紧跟在沈瑄身后,佥事可以压阵,同知必须冲锋。
                          比不得沈瑄一步杀一人,勉强自保还是能做到的。况且,跟着前边这尊杀神,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南军想从他身上捞战功。
                          见到沈瑄冲过来,南军纷纷退避三舍,遇上这个杀神,想活命就必须躲远点,
                          在这种情况下,跟得越紧,冲得越快,就越是安全。
                          狐假虎威,浑水摸鱼?
                          孟同知撇撇嘴,他就狐狸了,怎么着吧。
                          举起战刀,砍倒一名南军,继续向前冲!
                          仅仅一次冲锋,十几万南军便已溃散。
                          燕王瞅准战机,张玉朱能谭渊等都被派了出去,吴杰也领着一支骑兵冲阵,杀得酣畅淋漓。
                          被留下的邱福数次请战,却被燕王驳了回去。哪个成功者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拖后腿的,朱棣比朱允炆成功之处在于,他提前看清了这些人的本质,非到必要,绝不轻易将他们放出去。
                          经过白沟河一战,邱福就成为了朱棣眼中有待观察的对象,其军事生涯势必不会那么顺遂。但比起资格更老,官位更小的何寿,已经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敢抱怨朱棣这个大佬?升职加薪别想了,丢掉饭碗也是分秒的事。
                          战场上,南军败退的速度简直是惨不忍睹。
                          城头观战的铁铉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十几万大军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接下来,还有更让人无法置信的事。
                          李景隆单人匹马冲出了战场,弃城再逃。
                          看到的士兵一片哗然,连声高喊:“主帅又跑了!”
                          “那个混账王X蛋又跑了?!”
                          铁铉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一直负责后勤工作的铁参政,委实不了解李景隆的长跑能力。看着他一骑绝尘扬长而去,整个人都石化了。
                          就这样跑了?
                          丢下正在战斗的十几万军队,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还要脸不要?!
                          还有下限吗?!
                          战场上,主帅逃跑的影响是毁灭性的,南军彻底丧失了斗志。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兄弟们被坑了多少回?继续玩命?那是傻子!
                          上千南军接连在阵中投降。被坑了这许多次,再忍就成了神龟,不能忍,跳槽!
                          城头的铁铉见势不妙,立刻召集城内余下的守军,下令打开城门驰援战场上的同袍,救他们回城。
                          开城门?
                          守城的裨将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这个时候开城门,燕军趁势冲进来怎么办?
                          铁铉知道此举冒险,可任由城外十几万大军被燕军屠戮,更加危险!
                          没有了城外的大军,济南城危在旦夕,注定是守不住的!
                          铁铉坚持,裨将无法抗命,只能打开城门。
                          为救人,铁铉下了血本,把城内仅存的战马都拉了出来。出城的南军大都是铁铉收拢救回,对铁参政的活命之恩始终铭记在心,明知是送死也没人皱一下眉头。
                          战场上,燕军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南军即将被包围,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中军大纛之下,燕王抚须而笑,没有了守军,济南唾手可得。
                          在燕军的包围圈即将合拢时,异变突生。
                          一支从城内奔出的骑兵找准了突破口,在燕军的外围撕开了一条口子,为不愿投降的南军杀开了一条血路。燕军猝不及防乱了阵脚,阵中的南军趁乱向外突破。带头冲杀的正是盛庸。
                          被撕开的缺口一直未能合拢,燕军只能看着越来越多的南军冲出包围,向城内奔逃。
                          郑亨奉命前去阻击,迎头撞上城头飞下的箭雨,不得不退了回来。
                          令人心惊的是,高阳郡王朱高煦也差点被流矢击中,幸亏燕山后卫的孟同知以身挡箭,救了朱高煦一命。
                          看着左臂中箭的孟同知,朱高煦很是感动。
                          孟清和却只能苦笑,谁知道会这么凑巧,不过是没拉住缰绳,就平白的挨了一箭。好在有铠甲保护,箭头应该扎得不深。若像沈瑄一般,八成会直接掉下马背,被乱军踩成肉泥。
                          “孟同知随孤来!”
                          朱高煦发了狠,小宇宙顿时爆发,战斗力瞬间飙升。
                          一杆长枪如银龙出海,无人可挡。
                          不远处,沈瑄见到了孟清和受伤的一幕,周身杀意弥漫,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不只是南军,连燕军都想离他远一点,实在太吓人了。
                          突袭的援军,城头的箭雨,为被困的南军打开了一条生路。


                          289楼2014-06-21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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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开始调动军队,撤开包围,转而攻城,铁铉果断下令关上城门,拉起城外的吊桥。为城池的安全,还留在城外的南军只能另寻生路,他实在有心无力。
                            燕军试探着攻城,没取得任何战果。
                            朱棣下撤回攻城的队伍,先集中精力把城外的南军消灭,空出手来再去攻打城池。
                            作为伤员,又是为高阳郡王挡箭的大功臣,孟清和从战场上撤回,立刻有大夫为他诊治。
                            如他之前所想,左臂上的伤口并不深,清理过伤口,敷上药,用干净的布条缠上,一点也不妨碍行动。此次随军的是赵大夫,见孟清和起身准备走人,又把他拉了回来,取出一条布巾,直接把孟清和的胳膊吊了起来。
                            “伤势严重,近日不宜再上战场。”
                            孟清和瞪眼,沈瑄那么严重的伤口,依旧生龙活虎上阵杀敌。他不过擦破点皮,至于吗?
                            “孟同知认为,你与沈指挥可比?”
                            “……”好吧,没法比。
                            他是正常人,沈瑄……已经不能用普通意义来衡量了。
                            傍晚,燕军收兵回营。燕王得知孟清和的英勇事迹,特地派郑和前来慰问。
                            “同知竟伤得如此严重。”见到孟清和吊起的胳膊,郑和哎呀一声,面现忧色,“咱家看着都疼。”
                            郑和说得夸张,脸上的表情却十足的真挚。
                            “王爷慈爱,卑职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如此,着实是……”
                            有感于燕王的关怀,孟清和哽咽了,在哽咽中表示,他对燕王殿下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果还有机会,他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郑和眼圈红了,显然被孟同知的敬业精神所感动,抹了抹眼泪,说道:“如孟同知一样的汉子,当是我辈楷模,咱家一定以孟同知为榜样,为王爷的大业鞠躬尽瘁。”
                            被宦官视为榜样?
                            孟十二郎嘴角一抽,还是不要了吧,压力太大。
                            郑和离开后,孟清和舒了口气,看看胳膊上的布条,眼珠子一转,还是留着吧。重伤员该有重伤员的样子。
                            晚饭是在帐篷里吃的,孟清和胃口大开,连吃了五个馒头,一大碗菜。
                            吃饱喝足,简单洗漱之后歪在塌上,打了个哈欠。
                            帐外走过巡营的士兵,孟清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中似有羽毛拂过脸颊,用手去拨,手腕却被扣住了。
                            睡意朦胧,半睁开双眼,满目昏暗,只隐约辨别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指挥……”腰侧被扣住了,掌心的温度让孟清和的睡意退去一大半,“子玉?”
                            “恩。”
                            低沉的声音,缓缓敲击着耳膜。
                            嘴唇被含住了。
                            孟清和合上双眼,伸臂揽住了沈瑄的肩膀,意识重又陷入了昏沉。
                            隔日醒来,沈瑄已不见了踪影,摸摸嘴唇,应该不是梦。
                            走出帐篷,两名亲兵守在帐外,其中一人告知孟清和,沈指挥已同王爷出战,作为重伤员,孟同知被留在了营中。
                            “沈指挥说,同知若有精力,可到提调官处核对一下押运的军粮。”
                            这是又被调入后勤部门了?
                            扯了扯嘴角,囫囵吞了两个馒头,正打算去后勤部门点卯,亲兵又道:“昨夜,高阳郡王曾来探望同知。同知已经睡了,是沈指挥代同知谢过郡王。”
                            “哦。”孟清和点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赵大夫也来过,叮嘱同知记得服药。”
                            孟清和含糊了应了两声,他的伤根本不重,又不再上战场,根本用不着吃药。况且,赵大夫的药不是一般的苦,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当日,孟清和按照沈瑄的命令去后勤部门报道,受到自提调官以下诸多同侪的热烈欢迎。
                            手不能动,干脆动嘴,后勤部门的办事效率立刻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燕军在济南城下再次无功而返,鸣金收兵时,将士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懊恼。他们都相信,城内的人不过是子负隅顽抗,有粮有枪,人也不缺的大军,早晚会将这座城市攻破,将不肯投降的敌人碾碎。
                            沈瑄回到帐中,摘下头盔,正解铠甲时,孟清和端着一碗汤面走了进来。
                            这碗面是火头军给孟同知开的小灶,汤头没用多少香料,原汁原味的肉汤,撒上点蒜末,味道相当不错。
                            沈瑄站在帐中,手持解下的长刀,目光落在孟清和身上,一言不发。
                            帐帘放下,孟清和看看满脸尘土大战归来的沈指挥,再瞅瞅一身清爽手捧大碗的自己,有点心虚。
                            “指挥出战辛苦。”孟清和堆起笑脸,“这是卑职特地为你准备的,趁热吃,味道相当不错。”
                            沈瑄眯起眼睛,放下长刀,接过孟清和手中的大碗,筷子挑起面条就是一大口。
                            孟清和有点傻眼。
                            如此豪迈的吃相,还是第一次在沈指挥身上看见。


                            290楼2014-06-21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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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01: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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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大碗就要见底,孟同知实在不敢说给他留一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瑄吃完了面,慢条斯理的将面汤喝得一干二净,姿态那叫一个贵气,动作那叫一个优雅。
                              孟十二郎摸摸肚子,等着和小兵们一起啃馒头吧。
                              放下面碗,沈瑄的神情变得格外柔和,向孟清和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十二郎的心意我明白。等打下山东,回到北平,我会再备厚礼,登门拜访。”
                              他的心意?再备厚礼登门拜访?孟清和蹙眉,没出声。
                              “十二郎生肖为何,生辰是何日?”沈瑄避开孟清和受伤的手臂,额头抵在他的发顶。
                              问他生肖和生辰?孟清和抬起头,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他的出生时辰?
                              弯起嘴角,沈瑄十分坦然,“十二郎知晓?甚好。”
                              孟十二郎:“……”到底谁才是古人?
                              南京
                              燕王进军山东的消息传进建文帝耳中,一同传来的,还有李景隆连续两次刷新逃跑记录的壮举。
                              先弃德州,再抛济南。
                              看着通政使司递送的战报,建文帝已经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愤怒?义愤填膺?杀之而后快?就算把李景隆剁成肉酱,即成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德州已经落入朱棣手中,济南靠着几万败军苦苦支撑,没人怀疑燕军会很快破城,包括建文帝在内。
                              丢了地盘还可以商量,更让朱允炆无法接受的是,燕王仁慈的名声,竟从德州一直传到南京。
                              燕王慈爱百姓,不忍百姓饥馁,下令开仓放粮。
                              燕王谦逊仁厚,不受长者拜礼,且口称愧疚,长揖到地。
                              燕军出德州时,百姓夹道流泪挽留……
                              情况愈演愈烈,如今竟有传言,燕王在白沟河与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对战,得上天相助,先在燕军大营降下吉兆,后有神-风助战,杀得朝廷军队大败,纷纷弃甲而逃。
                              还有人声称,凡燕王到处必有五彩祥云笼罩,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更有不靠谱的,说燕王举兵前曾得太--祖高皇帝托梦,言朝中有奸佞,令藩王起兵靖难,方能保国家安泰。
                              五彩祥云,太--祖托梦?
                              建文帝怒极掀桌,对燕王的无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做了XX还要立个牌坊,还成功了,有没有这么气人的?!
                              曾几何时,建文帝也想这么干,可惜XX没做成,牌坊也让人推倒了,动手的是燕王,摇旗呐喊的却是自己人,建文帝血吐干了也无济于事。
                              “陛下。”王景弘躬身走进暖阁内,硬着头皮向建文帝报告最新消息,曹国公已平安返回南京。
                              王景弘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据下边的人回报,曹国公是乘坐建文帝御赐的座船沿水路跑回来的,除了神态憔悴点,衣着凌乱点,豪发无伤。
                              李景隆创造了一个奇迹。
                              靖难期间,便是有金钟罩保护的燕王都难免受些外伤,擦破点皮。接连战败的李景隆却连一条伤痕都没留下,这不是奇迹,还有什么才称得上是奇迹?
                              百万军中,全身而退,这样的奇迹不是一般人能够创造的。
                              建文帝已经没力气再发火了。事到如今,只能再玩一把掩耳盗铃,否则,皇帝亲命的主帅丢下军队跑回京城,跑路工具还是皇帝御赐的座船,这算怎么回事?
                              李景隆可以不要脸,建文帝却还要见人。
                              想起战报上拼死守卫济南的山东参政等人,建文帝长叹一声,同样拿着他的工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拟旨:升参政铁铉为山东布政使,诏曹国公李景隆回京。敕盛庸为大将军,配帅印。与铁铉共守济南。”
                              为了掩盖李景隆弃城逃跑的丑闻,建文帝不得不咬牙下了这道旨意。如此一来,李景隆回京就是奉旨行事,守卫山东的职责自然落在了铁铉和盛庸的肩膀上。
                              随后,建文帝下令魏国公徐辉祖和都督平安做好出兵的准备,一旦济南城破,立刻率兵进入山东。
                              无论是燕王还是建文帝,都对济南破城不抱有怀疑,区别只在时间的早晚。城中的几万南军队,连同铁铉和盛庸等人,都已被当做了弃子。
                              接下来的战局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堆弃子防守的济南城,竟然挡住了燕军进攻的步伐。
                              一个书生,一个败军之将,领着几万残兵守住了城池!
                              连打了三个月,燕军没能踏进济南城一步。
                              城下的燕王面色阴沉,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之后,下令收兵,升起王帐,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朱棣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决定掘堤堵涧,水淹济南!
                              什么仁慈宽厚,都见鬼去吧!
                              听到此言,站在沈瑄身后的孟清和心头一跳,猛然间想起,在挂神牌之前,铁铉还做了一件事,以燕王水淹济南的计策为饵,派人诈降,差点提前结束了整个靖难。
                              想到这里,孟清和的脸色顿时变了。


                              291楼2014-06-21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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