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四始好古文。时有前辈问余能作骈文否、余因道不才及愿学之意、乃劝余读文选。既得、美其嘉言妙旨、窗前枕上时时诵读。以是进於辞章之学。又从他人知书品之上下及为学之次第、颇有助焉。比来数年之中、诗赋以厌心、文章以养气、经子以缮性。学虽未立、而先唐著述之暴著后世者皆有所披览焉。斯亦驽马十驾之功、然非吾心之所止也。
扬子云：学行之、上也。昔日余嘉斯言、以为成德徵於行事、才识验於制作、诈伪难久惑众、鼓吹不能自多。故论才有方、窥文可知；求贤有道、观德可明；宏文尚德、我所愿也。焉有匏瓜徒悬、浚井不饮、内怀珠玉、外吐粪壤者欤？是以夙夜忧勤、惧明德之不建而耻不以文章达。且深惟独学无友、孤陋之机、离群索居、鄙薄之由。故求其友生、诗人所美、西南得朋、易谓之吉、区区之心、岂不思慕！遂辟宅宇以邀同志、求文群以访同好、而不豫忧患之斯始也。
自戊子以来、凡历五载、自营文群者二、寓居人处者三。若其他朝即暮离、信次而去者、无算矣。然当世文群之短长、可得略陈之也。要而言之、大抵皆有三患、而同归於败。何则？乏劝进扬美之效、失切磋琢磨之义、而空耗岁月於言语哓哓间也。
凡诸文群、其肇基也、莫不广招人士、如拾金於地、拣贝於浦、恨不能尽。於是清浊皆往、美恶悉纳、但察其增员、真有若勃然兴之矣！然应之者虽众而能作者盖寡、作之者既寡而能之者益鲜。於是秋兰没而蔓草盛、武夫进而美玉退、固已足以为长患矣。迨其草创已毕、规模初具、察其效、则默然无语者十之五六、嚣然自是者十之二三、能作能解者曾不满十一。於是有识失望、才子寒心、咸自避匿、不愿游焉。而多口之士、不学之人、遂盈群中矣！此其一也。
又学不能周知、术不得兼善、各自是而非彼、扬己而抑人。於是稍有抵牾辄艴然不悦、矜伐之心内发、暴戾之气外现、巧言利口、曾无少息。观其人、实未学者也、而徒骋其小智、变异黑白、惑乱众人、奚益？虽通达君子、德义是从、一朝临事、不忍其忿者、亦多矣。是以论议变为口角、切磋同乎戮辱、褒者不能详其善、贬者弗能道其恶、臧否皆出私意、好恶率由己情、又何以收相长之功哉！此其二也。
且文道之衰久矣、不朽视之者益鲜矣。以为无用而捐之者、众人也；假以为聚敛之具者、群丑也；窥此秘之片羽、惬然自以为足、而争炫耀於众以要誉者、祸文者也。何则？或俚语以为辞、或有辞而无意、或有意而不成章、皆似是而非、难谓之文矣。而甚者笔弄浮词、委身荃茅、虚誉撄心、令色在颜、求利於不仁、安居乎下流。乃有为学不满期年、所读未逾十卷、辄自称准的、欲为师范、同臭成群、曲媚相阿、互封尊号者。何可笑也！余尝作文论此、今谨附於后。
故观小智盈门之景而知得人苟且之害、察僚友相夷之状而知论议无方之过、审自炫自媒之意而知心不存道之殆。执此三患、考彼诸群、莫不然矣。此才人志士所以投笔长叹者也。然则此虚拟之地、竟无芳苑可以植根、清流可以濯缨耶？窃又以为不然。夫人定胜天、事在强勉。知得人之苟且则宜按标准以索之、勤文会以劝之；知论议之无方则宜立规矩以导之、使率礼而不越；知道心之难存则宜相责相监以绳乎理。如此则友道宏而学业进矣。
遂立斯群、以文为本、故曰文社；务明斯道、故曰明道。乃连缀曰：明道文社。凡诸君览此文而戚戚、及深然吾言、愿肆力乎斯事者，吾皆乐与游焉。
余非素有能者也、童蒙失时、又性不强力、是以出口成尤、行事每悔。徒抱陋质、怀赤心、而以穷力举重、思求奋飞、岂能不动心也哉？然忠孝之至、无所逃死、大道所存、不容苟且。故敢自勉励、代大匠斵、惟冀德音於万一、求影响於广漠、以尽己之诚、使无愧本心云尔。
癸巳年夏秋作
扬子云：学行之、上也。昔日余嘉斯言、以为成德徵於行事、才识验於制作、诈伪难久惑众、鼓吹不能自多。故论才有方、窥文可知；求贤有道、观德可明；宏文尚德、我所愿也。焉有匏瓜徒悬、浚井不饮、内怀珠玉、外吐粪壤者欤？是以夙夜忧勤、惧明德之不建而耻不以文章达。且深惟独学无友、孤陋之机、离群索居、鄙薄之由。故求其友生、诗人所美、西南得朋、易谓之吉、区区之心、岂不思慕！遂辟宅宇以邀同志、求文群以访同好、而不豫忧患之斯始也。
自戊子以来、凡历五载、自营文群者二、寓居人处者三。若其他朝即暮离、信次而去者、无算矣。然当世文群之短长、可得略陈之也。要而言之、大抵皆有三患、而同归於败。何则？乏劝进扬美之效、失切磋琢磨之义、而空耗岁月於言语哓哓间也。
凡诸文群、其肇基也、莫不广招人士、如拾金於地、拣贝於浦、恨不能尽。於是清浊皆往、美恶悉纳、但察其增员、真有若勃然兴之矣！然应之者虽众而能作者盖寡、作之者既寡而能之者益鲜。於是秋兰没而蔓草盛、武夫进而美玉退、固已足以为长患矣。迨其草创已毕、规模初具、察其效、则默然无语者十之五六、嚣然自是者十之二三、能作能解者曾不满十一。於是有识失望、才子寒心、咸自避匿、不愿游焉。而多口之士、不学之人、遂盈群中矣！此其一也。
又学不能周知、术不得兼善、各自是而非彼、扬己而抑人。於是稍有抵牾辄艴然不悦、矜伐之心内发、暴戾之气外现、巧言利口、曾无少息。观其人、实未学者也、而徒骋其小智、变异黑白、惑乱众人、奚益？虽通达君子、德义是从、一朝临事、不忍其忿者、亦多矣。是以论议变为口角、切磋同乎戮辱、褒者不能详其善、贬者弗能道其恶、臧否皆出私意、好恶率由己情、又何以收相长之功哉！此其二也。
且文道之衰久矣、不朽视之者益鲜矣。以为无用而捐之者、众人也；假以为聚敛之具者、群丑也；窥此秘之片羽、惬然自以为足、而争炫耀於众以要誉者、祸文者也。何则？或俚语以为辞、或有辞而无意、或有意而不成章、皆似是而非、难谓之文矣。而甚者笔弄浮词、委身荃茅、虚誉撄心、令色在颜、求利於不仁、安居乎下流。乃有为学不满期年、所读未逾十卷、辄自称准的、欲为师范、同臭成群、曲媚相阿、互封尊号者。何可笑也！余尝作文论此、今谨附於后。
故观小智盈门之景而知得人苟且之害、察僚友相夷之状而知论议无方之过、审自炫自媒之意而知心不存道之殆。执此三患、考彼诸群、莫不然矣。此才人志士所以投笔长叹者也。然则此虚拟之地、竟无芳苑可以植根、清流可以濯缨耶？窃又以为不然。夫人定胜天、事在强勉。知得人之苟且则宜按标准以索之、勤文会以劝之；知论议之无方则宜立规矩以导之、使率礼而不越；知道心之难存则宜相责相监以绳乎理。如此则友道宏而学业进矣。
遂立斯群、以文为本、故曰文社；务明斯道、故曰明道。乃连缀曰：明道文社。凡诸君览此文而戚戚、及深然吾言、愿肆力乎斯事者，吾皆乐与游焉。
余非素有能者也、童蒙失时、又性不强力、是以出口成尤、行事每悔。徒抱陋质、怀赤心、而以穷力举重、思求奋飞、岂能不动心也哉？然忠孝之至、无所逃死、大道所存、不容苟且。故敢自勉励、代大匠斵、惟冀德音於万一、求影响於广漠、以尽己之诚、使无愧本心云尔。
癸巳年夏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