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忙着拟工部的诸多章程，回府就听魏长安说琮秦递了帖子过来，贴上字迹使转如环，豪逸如虹，不禁笑了笑，更衣出府寻她，美人如旧。与其并肩而行，此时街景繁华过眼，半晌才听见她说这么一句话，清和笑道】
因为配我，所以我都能得到。
【止了步子，转向看她】琮秦，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依旧如是，从容淡定，却有指摘五岳的胸襟与气魄，发自内心地笑起，因府上特意新妆粉黛，钗珠翠翘，不比平素清峻冷峭，反多一些玲珑清艳之感，近处风铃阵响，烛影迷蒙，话中颇是意有所指】
不管配不配，只要你喜欢的，都会得到。
【随着他停下脚步，垂眸坦然一笑】真巧，我也有。【又转话锋】你先。

【满城灯火如星，立在风中，深深的看她，从额，到眉，到唇，隔了半晌，才开口】
嫁给我。
【见她垂眸，又重复了一次】琮秦，嫁给我。我命人在西苑养了一片梧桐，我想我们可以亲眼看着它长起来。凤栖梧桐，你，喜欢吗

……我不。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迟疑了半晌，终究没有退出脚下的一步，这本来应是冷笑着断然否决的请求，然而经历了过往从今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他。我精于韬略，善从经史，匡世连城，但从没有一本史册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女人，并且，我不愿成为他的附庸。并不急于抬眸看他，夏风夜起，轻轻挽着耳畔飘拂的乌发，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音】
让我对你的嫡福晋卑躬屈膝，成为琼芳疏影，有无皆可的一个，褪去棱角，轻歌曼舞，争艳斗妒，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不知不觉间向前踏进了一步，仰起头傲然与他对视，再没有方才的踟蹰不决】我不甘安于角隅，听那些三从四德，我想与你堂堂正正的并肩，指点江山，遥望天狼，而不愿成为你的牵挂，你的负累。
晋东，皇子嫡妻，明媒正娶，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会在乎这些。我只想要……【笑颜应声而绽，洒脱阔丽，明锐夺人】你的全部。

【她的拒绝很轻，散在风里几乎快听不见，缄默片刻，只负手而立。不错，这样的回答才最像她，目光越过她，投在不远处酒楼的旌旗上，迎风招摇，平静地笑了】
说的对，南有梧桐，北有佳木，该如何都是你的选择。你曾说四海为家，雍府的一方西苑留不住你，我错了。
你还欠我一幅画，琮秦，别忘记了。
【她凑上前，依旧傲踞凌人，低着眼一望，却不再说话。隔了良久，伸出手】我的全部，都交付给你，敢吗？

【因着离近了，便伸手替他拢好发辫，笑语嫣然，柳如眉弯】若当真四海为家，我舍得，你可舍得？——唯有真龙才配得上凤凰，凡听高山流水，知音长存，便是醴泉梧桐。
终有一天，我会代你走遍千山万壑，探九洲苍莽，海晏河清。【再不掩饰对他的期冀，声起琅琅】彼时，愿前来迎接我的你，已立于九云之巅。
【他静立中宵，遥遥伸出手来，长身玉立，目若烟水，忽有些灯火阑珊的孤高沉寂。轻笑一笑，并未做出应有的回答，只是温柔而坚定地握紧他的手，视擦肩远逝的车水马龙为无物，仰头吻了过去，笑音隐弭，唇齿低徊】
花月佳期，瑞雪丰年，昆仑绝顶……鸾凤比肩。

【一笑】
何德何能？
【话虽如此，双手紧扣，一只手扶上她的腰，好整以暇地吻着她，舌头叩开她的齿列，缠绵悱恻。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的反应，扣着她的手慢慢放松，最后手臂直接环过她的肩头】
【耳畔风声鹤唳，听着她一声喘息，声音有些低哑】吃了我一嘴粉。

【阿斯特跟我说过许多次，敛些性子，学那种兰蕙之质，如今还是不屑的。他伏在耳畔沉沉一声笑语，眸里热得滚烫，我竟有些怅然，第一次羡慕起那些名门闺秀，因心无山壑，才得以此生魂梦相牵，月下花前】
【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低低道】……苦的，茶味，我不喜欢。
【说罢，耳畔微微一红，衬着宴影月华、迷离金灯，如万艳争渡。异样神采转瞬即逝，凤眼再一乜，依旧是傲骨丰生，天姿清拔，兀自揽过他的手，扬着下颚道】走吧，请你来又不是光说话的。

【半晌听她道出这么一句，极泰然地仰首，脸上的表情颇为沉静】
敬亭绿雪，这才衬我。
【不曾想过骄傲如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也不说破，转过头眼前灯火煌明，不由苦笑道】
难道你是来请我猜灯谜的吗？

【听他那样说着，唇与眉远远两弯，顾盼笼水，艳色遄飞】贵人多忘事，难为你还记得。
【再稍稍向他靠近些，才粲然笑道】看你最近很累了，人生在世，需适时一享极乐，这都入夜许久，什么政务朝事且都放下罢。偶尔看一看这些市井小民的日子，也颇有趣味。
【顺手从途经的摊例前拂一把红棘山水折扇，反手一打，将将遮去半面芙蓉】只是你我龙章凤质，峥嵘天成，实在太过打眼，不好不好。

【初次见她的时候，看她恭谦的向自己行礼，而抬头却是一派傲慢不羁，故意将茶晾久了才递给她，却没想到她会一饮而尽，潇洒从容的说敬亭绿雪才是你的风骨，想到此，说话也带了分笑意】
没敢忘，当初大着胆子闯到贝勒府，还一走了之的人可不多，琮秦小姐不巧就是其中之一。
【停下步子，看她挑了柄折扇，顺势付了银钱，一顿】这个不是更好，让他们都知道，你我才能比肩。你挑人的眼光很好，不过挑扇子，实在是……

那我当真是运气不错了。【笑一笑，指腹轻敲扇柄，折面敛罢，手心里百无聊赖地转了几个花活儿，才晏晏道】目无尊长，忤逆上殿，这可是死罪，想想我认识你以来说过的这么多话，真是有点儿嫌命长。
【繁华坊市，六朝烟水，皆入我眉中，兴之所至，遥目于远处花灯璀璨，悠悠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又一顿】身外之物，何须在意这些？能用就好，我又没那么娇气。

【失笑道】这么一说，显得的我有点可怕。
【深深的望她一眼，不由笑道】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你故意吟这诗，蔑视我？
【扬了扬手】我其实是想说，这扇子上留白不多，题个字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