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怪男人
　　鸦青色的天空掩映着远山，薄薄的雪堆积在林间小径上。空气微寒而清爽，人若行走其中，很快会感觉到身体彷佛被松枝和雪的气息填满，冰冷又惬意。
　　郑秀晶在大路旁下了公交车，又拐上石板小径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前方山坡上，一幢灰绿屋顶的欧式小别墅。
　　自郑秀晶有记忆起，这幢别墅就矗立在城郊的山腰上。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使拿今天的审美眼光来看，这幢错落有致的建筑一点也不过时。只是多年来，这里都是无人居住的，小楼孤零零地坐落山间，永远黑灯瞎火。秀晶小时候，还有人吓她说这里是鬼屋。长大了才隐约听说，这里曾是某位海归知识分子的家邸，后来那人的妻子病死，他也带着年幼的儿子，再度远赴重洋。
　　而今天，别墅的灯光却重新亮起来。原本斑驳的外墙，新刷了漆，满墙绿色的爬山虎。门口的青苔和野草，不知何时清理得干干净净。

　　郑秀晶是英语系大四学生。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中学老师介绍的一份兼职翻译工作。酬劳不错，但是据说这里的主人很挑剔，之前介绍了不少人，都没看上。所以她一放寒假，老师就找上了她这位得意弟子。
秀晶摘下绒线手套，上前敲门。应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薄毛衣黑西裤，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看到她，男人面露笑意：“郑秀晶？”
　　她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一呵气全是白雾，显得眼睛湿漉漉的：“是，我是郑秀晶。您好。”
　　“快进来。”男人侧身把她让进屋子里。
　　这时男人已经在洗脸台前洗好手，挽起袖子，给秀晶泡了杯热茶，在她对面坐下。他身上有股澹澹的气味，挺熟悉的，但秀晶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男人的笑容很亲和：“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朴灿烈，这里的主人叫吴亦凡，我是他的朋友。我们在寻找一名翻译，将他的一些文章，翻译成中文。”
　　简瑶点点头。这个吴亦凡，不知跟当年的主人是否有关，抑或已经物是人非。
　　朴灿烈从茶几下抽出一迭纸和一支笔递给她：“那就开始吧。坦白地说，我们需要测试一下，你是否胜任这份工作。半个小时的时间，请把这篇英文文章翻译出来。”
　　秀晶翻了翻资料，抬头问：“有电脑吗？”
　　朴灿烈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亦凡喜欢手写的东西。”
　　“行。”秀晶拿起纸笔，埋头开始翻译。朴灿烈起身去洗了洗手，没再管她，一个人靠在窗边喝茶去了。

　　“死者被性虐杀，手足均有捆绑痕迹，下~体多处撕裂性伤口……”秀晶翻译了几句，有点意外，抬头望去，朴灿烈一脸澹然。
秀晶以前翻译过的偏门资料不少，所以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过了一会儿，就遇到了不认识的。
秀晶以前翻译过的偏门资料不少，所以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过了一会儿，就遇到了不认识的词组，而且放眼全文，这种生僻词汇还不少。于是她开口：“有专业词典吗？”
　　朴灿烈笑笑，指指一旁的书架：“随意使用。”
　　秀晶很快找到几本词典，眉目舒展，开始对照翻译。
　　“sexhanges，性窒息；parentiside，弑亲……”她认识才怪。
　　终于翻译完全文，又检查了一遍，时间刚过去二十五分钟。朴灿烈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速度，接过扫了眼，说：“你等一下，我拿给他看看。”说完转身上楼。
　　原来吴亦凡人就在楼上。

　　秀晶坐在沙发里，安安静静的等。
　　很快朴灿烈又下了楼，他在水池旁又洗了洗手，拿出手绢擦拭干净，这才在她对面坐下：“他还在看，需要点时间。”
“好的”
　　两人闲聊起来。朴灿烈微笑问：“你在B市念大学？”
　　秀晶笑答：“对，明年毕业。”
　　朴灿烈点头：“不错。聊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顿了顿，笑呵呵望着她：“猜猜看？”
　　他比秀晶年长几岁，又彬彬有礼，秀晶对他第一印象很好，笑答：“医生？”
　　朴灿烈眼中的笑意陡然更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秀晶能猜对也挺愉悦，目光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我也是瞎蒙的——我看你洗了好几遍手，很爱干净。你身上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且你的手指看起来……很像医生。”

　　“谢谢！我把这话当成是夸奖。”他说。随即双手十指相抵，快速翻飞，就像两只灵巧的蝴蝶在起舞，只看得秀晶眼花缭乱。
　　这么一来，两人倒是熟络不少。又聊了一会儿，话题回到吴亦凡身上，朴灿烈叹了口气，说：“我过些天就离开这里，有些不放心亦凡。说实话，他的性格有些孤僻。”
　　听他评价素未蒙面的吴先生，秀晶只礼貌的笑笑，没搭腔，也不追问。
　　朴灿烈看她一眼，又说：“他回来这么久，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敢打赌，你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秀晶笑意不变，还是没打算接话。可朴灿烈似乎聊兴正浓的望着她，等她回答。如此热络的态度，令秀晶心头飞快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她也无暇深想，于是顺着他的话题答：“他是去年回来的吧？”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朴灿烈低头看了看手表，微微一笑：“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我再跟亦凡商量一下，晚点给你电话。很感谢你今天能过来，如果他决定用你，会跟你签一份工作协议。你需要在这里连续工作二十天，所有翻译工作必须当场完成，资料不能带进也不能带出，内容必须保密。另外，他最近在静养，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未经允许，你也不能上二楼。其他细节，签协议的时候再说。”

　　秀晶从别墅出来时，已经邻近傍晚，太阳终于从云层中露脸，金黄的阳光遍洒山岭，满目都是晶莹剔透的树叶和落雪。
　　秀晶对自己的翻译心里有数，感觉这份工作把握挺大。虽然雇主至今未露面，挺神秘，也隐隐透着古怪。但到底是老师介绍的工作，应该可靠。
　　走到数米外的山坡上，秀晶又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二楼的窗前有个人。那人穿着纯黑的西装，笔挺如刀裁，身体高挑修长，十分醒目。只是背光，看不清脸长什么模样。

☆、珉豪其人
　　这次放假回来，郑秀晶一个人住在警察大院的老房子里。那是父亲生前全家人的住所，母亲再嫁后，就一直空置着。
　　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许多人家都亮起灯火，饭菜的香味远近萦绕。而不远处的警局办公大楼，也有不少窗户亮着灯，警员们还在忙碌。
　　秀晶一打开家门，就见妹妹雪莉咬着个苹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扭头一见她，嘟囔：“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半天了。”
　　秀晶随手把包丢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我去面试了，刚结束。你不是下午才到家吗？我以为你要在那边多睡会儿。”
　　她说的“那边”，是继父单位分的房子。事实上，姐妹俩绝大部分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那幢房子里度过的。她们跟继父的关系也很好。只是那边房子不大，秀晶成年后，就提出住到这边来。有时候雪莉也会两头跑，不过逢年过节，全家人都是在一起。
　　雪莉也在外地念书，今年大一。今天刚挨了十多个小时春运硬座回到家里，浑身懒散得不行。可一听姐姐提到“面试”，她来精神了，翻身坐起盯着秀晶：“我听妈说，你去‘那里’面试了？”
　　秀晶微微一笑：“嗯，我去‘那里’面试了。”她把面试经过简单说了遍，只是因为保密要求，没提翻译的具体内容。
　　谁知雪莉的神色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所以——你还没见过那个……吴先生的真容？”
　　“没啊。”秀晶望着她，“怎么了？”
　　“唉。”雪莉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用非常凝重沉痛的语气说道，“姐，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应该是见过他的——他长得实在太吓人了。”
　　秀晶一怔，脑海中条件反射浮现出二楼那个挺拔男人的身影。
　　长得吓人？
　　雪莉立刻讲了来龙去脉。原来她去年清明节回家，有一次跟同学去山涧钓鱼，路过那幢别墅，看到了站在二楼的男人。那时郑秀晶人在B市没回家，所以不知道。
　　时间过去将近一年了，雪莉还对那“惊鸿一瞥”记忆犹新。她有点恶寒的说：“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睛凹下去，皮皱巴巴的——好像个骷髅……不，像妖怪！后来还有一次，我同学说好像在街上又看到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估计他也是怕吓到别人吧。”
　　秀晶听完，只是沉默不语。雪莉意犹未尽的说：“总之良心建议：如果那个人就是吴先生，以后你遇到了，不要看他的脸。”
　　秀晶失笑：“那也不用。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吓不到我。”

　　点好了菜，他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指点着桌面，盯着她一会儿，又笑了：“过几天带你去钓鱼？”两人小时候就经常漫山遍野的跑，钓鱼挖菜，不亦乐乎。
　　“好啊。”秀晶也双手支着下巴望着他，“我在学校还加入了钓鱼协会，我的技术现在非常惊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崔珉豪大笑。
　　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找男朋友了吗？”
　　“没。你呢？”
　　“也没，忙死了。”
　　——
　　饭刚吃到一半，崔珉豪手机响了。他接起讲了几句，神色变得凝重。挂了电话，他就拿起外套摸出钱包：“局里有事，我得走了。你自己慢慢吃。服务员，结账。”
　　秀晶也拿出钱包：“我来吧。”
　　崔珉豪笑笑，服务员过来了，秀晶刚想掏钱，他一把摁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动都动不了。
　　等服务员找零的时候，崔珉豪想起正在办的案子，朝秀晶招招手，让她脑袋凑过来，低语道：“最近咱们这儿，可能有个拐卖组织在活动，专拐青少年。你和你妹虽然超龄了，不过还是当心点。这事儿还在查证，没有公开。”
　　秀晶一愣，又听他说：“这事儿是这样的，也是你哥们儿我发现的。上个月我整理案件档案，发觉去年全市，还有下边区县，一共失踪了九个人，数字比往年高一倍。”
　　秀晶听得蹙眉，接口问：“然后？”
　　“然后我就做了个统计。九个人里，居然有八个是13-18岁的青少年，而且失踪地点都是在市里。这事儿就悬了。”他低声说，“根据局里记录，我又问了老刑警，这几年的确有拐卖组织在附近活动。他们很可能是被拐卖到黑工厂了。”
　　秀晶眉头蹙得更重，崔珉豪拍拍她的肩膀：“我会破案的。”
　　——
　　秀晶把他送到小店门口。崔珉豪走出一段，一回头，发觉郑秀晶还站在原地，安安静静望着他。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天上的月色和地上的灯光，朦脓交织仿佛已溶在一起，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崔珉豪看着秀晶，她穿着浅黄色毛衣、深色裤子，乌黑的长发披落肩头，越发衬得整个人白皙而娉婷。
　　“进去！”他远远吼了一声，秀晶点点头。他转身，搓了搓双手，嘴里呵出口冷气，迈着大步走了。

　　晚上秀晶向妹妹转述了崔珉豪的话，只听得她紧张兮兮，连说明天就去买防身工具。
　　姐妹俩说了半宿的话。临睡前，秀晶想，刑警一忙起来昏天暗地，跟崔珉豪的钓鱼之约，只怕要无限期推后了。再想到白天的面试，眼下把这份工作干好最重要。
　　第二天早上，秀晶还在厨房做早餐，快递就上门了。雪莉签收了拿给她：“顺丰的。”
　　秀晶打开一看，果然是朴灿烈寄来的工作协议。她仔细看了遍，没什么问题，翻到最后签字页，却是一怔。
　　甲方的名字已经签好了——“吴亦凡”。
　　雪莉好奇的探头过来：“妖怪寄来的？这字怎么样？”
　　秀晶答：“字如其人。就算他是妖怪，也是个很有风骨的妖怪。”
　　雪莉：“哦哦哦——”
　　秀晶从包中拿出签字笔，刚想签名，笔尖触到纸面，又停下。她拿过来张白纸，演练了十多遍，这才提笔一挥而就，将自己名字签在他边上。

☆、鱼鱼鱼鱼
　　潼城位于长江某条支流的边上，群山环绕，交通闭塞，过去一直很落后。直至2000年前后，高速公路开通，潼城的发展也像坐了高速列车，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俨然成为本省经济重镇。跟其他新兴城市一样，潼城的人想出去，都去北上广；而周边的人，都想来潼城。
　　郑秀晶上大学这几年，每年回家，更是能感觉家乡一年一个样--老建筑一片片消失，商品房楼盘拔地而起，人也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不变的东西。譬如绕城而下的磅礴江河，譬如城市正中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还譬如她眼前这幢仿佛脱离了尘世和时光而存在的僻静别墅。
　　早晨八点，她如约而至，一敲门，发现门是开着的。屋内静谧而沉寂，只有阳光照射在深褐澄亮的地板上，似乎并没有人。
　　昨天朴灿烈还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很快要返回B市，让她今后在别墅一切自便。一楼除了上锁的房间，随她使用——看来这就是“自便”的开始。
　　——
　　客厅里一切摆设照旧，唯有靠近窗户的一隅里，多了张白漆方桌和椅子。桌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一摞陈旧发黄的文档。按照协议，正式工作量较大，还是采用电子文档。
　　秀晶在桌前坐下。
　　窗外，远山蜿蜒，积雪连绵如同白缎；近处，松林皑皑，阳光清透越过枝梢树尖。再看向桌面，整洁如新。不错，工作环境挺惬意。打开电脑，她在桌面发现一个TXT文本文档，标题是个邮箱地址，内容是空白的。
　　秀晶又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
　　客厅旁就是餐厅，秀晶闻到点残余的烟火气，想来吴先生平时还是会在家开伙。她把自己带来的水果放进冰箱，里头几乎是空的，唯有半碗醇白的鱼汤。
　　餐厅有个侧门，连接着一段走廊。秀晶往前走了几步，意外发现墙边角落里，扔着支钓鱼竿。
　　小城水多鱼多，很多人家都备有鱼竿，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面前这根是“DAIWA红虎”，还是限量版，全球最好也最贵的钓竿之一，许多钓客心中的神器。
　　秀晶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这才继续朝前走。

　　快到尽头时，她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面前是个非常幽暗的小厅，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两侧的窗，就像封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光线射进来，黑黢黢的，也很阴冷。小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两扇紧闭的门。
　　郑秀晶走进阴暗里，走到其中一扇门前，轻轻一推——不动，上锁了。
　　她转身走回客厅。也转得差不多了，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埋头开始工作。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秀晶坐在原地，几乎都没挪过窝。
　　她埋头工作的时候，朴灿烈就坐在二楼某个挺幽闭的房间里，面前是满墙的监视器屏幕。
　　他盯着其中一个画面里，郑秀晶纤细安静的身影，转头对吴亦凡说：“这位小姐还挺安分老实。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回B市。”
　　吴亦凡就靠在一张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搁在脚凳上。衬衣袖子挽起一半，手里拿着盘烤好的小银鱼，一条一条慢条斯理往嘴里放。他也抬头看一眼画面，低沉醇厚的嗓音没有半点起伏：“无聊，像木头一样。”
　　朴灿烈嗤笑：“人是你自己挑的。”一转头，发觉吴亦凡手里刚才还满登登的盘子，已经空了。
　　他默然片刻，还是忍不住念叨：“你不吃鱼会死啊？”
　　吴亦凡把长指上的鱼渣舔干净，微微一笑答：“不。但是欲求不满我会变得很暴躁。”
　　——
　　那天跟郑秀晶吃完饭，崔珉豪就开始忙。一方面要忙手头其他工作，另一方面也要跟青少年失踪的案子。
　　但这个案子的调查，陷入了困境：失踪的青少年来自不同区县，失踪时间也不一样。崔珉豪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真的有这么一个团伙存在。局长虽然对于他的发现非常重视，但凡事也讲求证据，所以现阶段也不可能正式并案调查、投入更多警力。
　　这天下了班，崔珉豪专程请局里一个老刑警吃饭。
　　正值冬夜，天寒地冻，两人坐在一家小店里，热气腾腾吃着火锅。三杯酒下肚，崔珉豪开始请教老刑警。老刑警瞥他一眼，说：“珉豪，你还真是没事找事儿。”

PS：虽然现实中老吴不吃鱼。但因为是改文。所以亲们就将就一下啦

☆、你好再见
　　从外表看，郑秀晶是个十分斯文秀气的女孩。她长发披肩，身材苗条，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尤其一双乌黑的眼睛，澄澄湛湛像是含着水光，为她增添了几分出众的气质。
　　她穿衣打扮的风格也是如此：温婉、精致，但绝不夸张，也不马虎。她很懂搭配，普通的牌子穿到她身上，也会显得耳目一新。她讲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是绝不拖泥带水。她也会无拘无束的大笑，但举手投足间，总有一份女孩子的娉婷纤柔在里头。
　　这种气质，遗传自温文婉约、性格贤淑的母亲。但她的骨子里，也有父亲的洒脱率性。虽然父亲只陪了她六年，但他讲过的许多话，小小年纪的郑秀晶都印象深刻。譬如“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譬如“人生得意须尽欢”，还譬如“君子之交淡如水”。
　　所以这天夕阳西下、垂钓结束时，她把“DAIWA红虎”和十几条鱼都留在岸边，就叫雪莉收拾东西走人。雪莉觉得不可思议：“扔这儿不管啦？”
　　“不管。他自己会来拿。”
　　等到快走到家门口时，雪莉忽然想起个关键点：“姐，你给他钓了这么多鱼，他没其他表示？就发邮件说个谢谢？”雪莉平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只是怕别人因为姐姐性格大方，趁机占便宜。
　　郑秀晶没往这方面想，反而是吴亦凡今天的举动，令她觉得，他似乎是个率性可爱的人。她笑答：“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
　　雪莉撇撇嘴：“我只觉得你对妖男太好了。真是妖怪也有春天啊。”
　　秀晶失笑：“去你的。”
　　——
　　然而秀晶没想到，三天后，她真的收到了吴先生的“表示”。
　　这天她刚进家门，就见桌上放着个大盒子，雪莉正围着端详，貌似已经研究半天了。
　　“B市，朴灿烈寄来的。”雪莉好奇的问，“他不是妖男的基友么？寄什么给你？”
　　郑秀晶也猜不出来，朴灿烈并没提过要寄东西。拆开一看，大感意外——居然是一根崭新的、跟吴亦凡那根一模一样的“DAIWA”红虎！
　　秀晶给朴灿烈打电话。
B市那头，朴灿烈正一身白大褂，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病历档案。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轻快温和：“郑秀晶，请收下。是亦凡托我买了送你的，谢谢你的鱼——你知道他有多喜欢吃鱼，没有别的意思。”
　　秀晶当然不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朴灿烈微笑：“他已经有一根了，我又不钓鱼。你还给我们，这根竿子就浪费了。”
　　秀晶还是不同意：“朴先生，钓鱼只是举手之劳……”
　　“这是亦凡的主意，你要还就还给他吧，我管不了。”朴灿烈打断她，“不过以他的性格，没用的东西只会扔出去。你第二天就会在门口垃圾桶发现这根可怜的红虎。”
　　最后秀晶没办法，只好表示：接受可以，但是翻译的酬劳不能要了。那也是一大笔金额。朴灿烈见她态度坚决，也就随她去了。

　　挂了电话，朴灿烈想起前两天跟吴亦凡通话的情形。他没有骗郑秀晶，买红虎真是吴亦凡决定的，只不过回赠礼物是他朴灿烈提出的罢了。
　　那天他照例给吴亦凡打电话，关心近况。随口问及：“上次买的鱼吃完了吧？我再给你订一批送过来？”他想着最近天气寒冷，小城怕是很难吃到新鲜的鱼了。
　　谁知吴亦凡淡淡的答：“我有鱼，很多。”
　　“哪儿来的？你自己买的？”不可能是钓的。他了解吴亦凡的钓鱼技术，还没耐心，经常把鱼竿往水边一插，人就不知晃哪里去了。
　　吴亦凡答道很自然：“郑秀晶给我钓的。”
　　朴灿烈奇了：“她为什么帮你钓鱼？”
　　吴亦凡答：“这个我不关心。”
　　朴灿烈无语——果然是典型的“吴式答案”。不过吴亦凡都说“很多鱼”，那一定是非常多了。他又问：“之前你还说人家是木头……那你打算怎么感谢她？”
　　吴亦凡沉吟片刻答：“你替我付她双倍酬劳。”
　　朴灿烈刚要说好，忽然又想：吴亦凡也难交到个朋友。那郑秀晶看着人不错挺大气，要是回赠金钱，又显得冷冰冰的。于是说：“你还是送她礼物吧。”
　　“好。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吴亦凡！我不是你的老妈子！”朴灿烈低吼，“我根本不了解她，怎么知道送什么？自己想。”
　　吴亦凡还真的专心想了几秒钟，然后微笑告诉他：“你去给她买一支一样的鱼竿，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早上把鱼竿插到水边，晚上还要拿回来。”
　　——
　　收到鱼竿第二天，秀晶带了瓶酒到别墅。
　　那是父亲生前的藏酒。他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性子，所以他的酒，秀晶和母亲没专门留着。大部分被崔珉豪喝了，家里就剩下几瓶。不是什么名牌，只是本地老酒厂自制的，但是八十年陈酿，现在买不到了，也算是无价的。
　　留下酒后，秀晶给吴亦凡发了封邮件：“好鱼配好酒，请笑纳。”
　　吴亦凡没有回复。不过第二天秀晶去别墅时，看到那瓶酒被放在橱柜里，还浅下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