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Y-SEVEN
雪白墙壁和天花板,消毒水气味和急救室的灯。
这大概是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也是生和死界限最模糊的地方。
哭哭啼啼的妇人,心烦意乱的男子,百无聊赖的小孩,神态早已经回归安详的老人。
每人在此扮演着不同角色,在生长过程中——去当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正在接受抢救的少女,满面微笑的母亲,安稳地坐在椅子里的老人,最后,我们各自进了盒子,化为尘土。
…是一个故事发生的好地方。
离疲惫的卷毛醒来还有四个小时。
离老板娘和她的丈夫女儿一起回到他们故事开始的那片海岸还有两天。
离冲田总悟消失还有……
此刻她醒着,迷糊的头脑中回荡着不知道哪年的音乐。
她醒着,渐渐想起还没有看完的睡前故事的进度。
神乐醒着,想象着遥远的另一所白色的房子里,永远有新鲜花朵盛开的房间,那里有一个正在受难的人、一具濒临枯萎的躯体、一两声穿堂而过的叹息。大姐头的痛苦她才理解其中的一部分,她觉得身体痛感迟钝但是持久,是一种慢性的折磨。
有一点点疼。
护士还在守着她,温柔可亲的声音在耳朵里化开,模模糊糊的:“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她想发声,嗓子却哑了个彻底,胸口隐隐作痛,心脏跳动的频率就要超过负荷。神乐没有说话,她看着护士,凉凉地看。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时候的悲哀从何而来。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和我一起入院的那些人在哪里?”
这是想问的。
这是没问出来的。
最想知道的是某一个人的状况。
“我看见了啊…他脸色苍白睡在厨房地上,他腰上有很狰狞的伤,他在火里走过来都很勉强。”
那个号称聪明人的笨蛋,以为能瞒下一切的自私鬼。他自以为在她面前依然恣肆狡猾是当年少年的样子,但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不敢做出承诺不敢向前迈一步的人。他渗透着她的过去,但逃避参与她的将来。
【你在哪里。
我非常的,非常的,恨你。
我恨你一去不返。
我非常的,非常的,厌恶你。
我厌恶你从来不肯给我一个交代。
但这很公平。
因为可能你早就已经忘记,所有既定的过去,所有可能的未来,你离开,离开的人是不会犯错的。
只是我还记得。
也许只有我会记得。
就算只有我记得。
我知道你在哪里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