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永远得不到的你
从教学楼到办公楼间隔了条距离不短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两栋楼共用的卫生间和更衣室。赤司征十郎个两三个课间并定要出于某些原因把这条走廊走上一遍,这时他便会遇到黑子哲也,那个有着奇妙浅蓝色头发的貌不惊人的国文老师。这时他会跟他问好,出于礼貌也出于别的什么不便说出口的原因;黑子老师会跟他点点头示意,出于礼貌。他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其实不算是熟人,原因是黑子并不教赤司的班级,两人唯一的交集是高二时黑子在赤司班上做过一回代课老师上过一节课。而赤司刚好是这门课的课代表。但这并不影响当年还年轻的赤司在这件事上乐此不疲的程度。
那是曾经。如今赤司再度步入这阔别了十余年的校园中,却连某些曾经让自己对这里难舍难分的原因都记不清了。不过这也不一定,也许是潜意识里刻意去遗忘也说不准。清楚的是他如今走在这已经不能说得上熟悉的校道上,但却不知道自己回到这里的原因。怀旧吗?那怎么可能呢作为曾经称霸日本的篮球队的队长他不应该狂帅酷霸拽么不应该么,他怎么可能因为怀旧而回到这个地方---如此自欺欺人他把这个疑问抛去脑后,视野里显现出来的如同孪生子般被一条走廊相连,却早已被装修得焕然一新面目全非,校园门口的那棵老梧桐因为公路扩充很多年前就砍掉了,孤零零的树桩立在路中央显得寂寥无比。所有一切都陌生得让人无法回忆他们原来的模样,有在校的女生说说笑笑从他面前经过,风撩起深蓝色的校服裙---是崭新的款式,与这冰冷冷的校园一起龇牙咧嘴的嘲笑他。唯一没有变的是传达室的门卫大爷,探出身子替赤司拉开铁闸门时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哎哟这不是赤司君么,昨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呢,你真是那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啊,外貌和身形都是……阳光斜斜照亮了他头顶因岁月蹉跎而略显稀疏的花白的头发。
高中时代校园里传说门卫大爷记得在这个学校读过书的所有学生的名字,现在看来是真的,只是这寒暄实在是直戳人痛处让人不爽,但自认为早已度过中二期的赤司还是按下额上即将,跳起的青筋经当做没听见点了点头进了校园,大爷的话仍被封推着若有若无地传过来,说哎你校庆没回来呀,你那个老师还念叨过啊……
“什么老师。”他的脚步戛然止住。
“就是那个……你的国文老师。”大爷眯眯眼,似乎在用力回忆,“好像姓黑子来着。”
其实大爷的话错漏百出与事实不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黑子既不是他的国文老师也不像是会把某个人的事情念念叨叨很久的类型,但这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某些拼命枷锁上的记忆在门卫大爷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中,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如孪生子般相连的办公室与教学楼还没有翻新,那时校门口的老梧桐还枝叶繁盛,那时门卫大爷充其量仅是门卫大叔,那时赤司征十郎才十六岁,中二病晚期深度中毒还没有自知之明,手拿着把弱不禁风的剪刀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那年十六岁的赤司,遇到了大学刚毕业二十三岁的黑子。学典礼时赤司作为入学考第一名代表新生发言,读着洞无味的演讲稿实现漫无目的地扫过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意外又命中注定地被一抹浅蓝色吸引,理由并没有狗血言情小说中那么复杂但却不完全能摆脱一见钟情的可能。黑子带的班在赤司教室的对面,隔着一闪玻璃窗他不经意地就可以看见他,带着细细的黑框眼镜手执教鞭背着黑板,读着冗长无味的文言文说明文表情淡漠却认真,偶尔也在校园里擦肩而过---却只是仅此而已,那时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是从篮球社社员嘴中打听出来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二。“
“Somethingyou can’ get is the best.”
发音清楚的英文从一个国文老师嘴里说出来本就是怪事一桩,赤司征十郎望着黑板前浅蓝色头发的代课老师有些出神,乍暖还寒的天气让原来的老师患了风寒,预备铃响时年轻的代课老师从教室门口走入,纤细的手指握着发潮的白粉笔,晶亮的汗珠在鼻翼上微微的颤抖。
这句莫名其妙的英文实则从他们那天上的课文中衍生。那是一篇奇怪的小说,作者不明出处不清,说是有个武士爱上了天上的神女,却只能日日对着女神的画像郁郁寡欢无疾而终,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读完课文后黑子放下课本开始解读中心思想,他说有些东西是不可拥有的,只能隔着距离远远的看。当然这种答案不能使一个中二少年满意,所以那年意气风发的中二病少年赤司征十郎才会说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吧”这种话,黑子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没什么情绪,是么赤司君你是那么认为的么,可是你听说过叶公好龙的故事么,有的东西不能得到并不是因为得不到你知道么。
语序混乱且毫无逻辑。但是赤司忽然就呛住了说不出话,讲理讲不过别人这种情况自他出生还是第一次发生。中二少年赤司觉得这真有趣,非常的有趣。
后来,后来下课铃打响了,年轻的代课老师抱着教案鞠了个躬,匆匆离开。
从高二那节国文课到毕业典礼完成的那一刻,赤司与黑子的对话没有再逾越过“见面问好”这个范畴。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赤司征十郎不经意又遇到了黑子哲也,后者正在组织收拾会场,抱着揉成一团的红色横幅手忙脚乱,赤司走过去,把垂到地面的横幅整了整。
“谢谢你。”黑子没有抬头。
“老师。”忽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候稍有干涩。
“赤司君。”黑子偏过头看他,似乎不怎么惊讶。
“我有些话要和老师你……”赤司斟酌着如何把这句话说得比较正常。
“我知道。”他打断了他,“我送你到校门口。”
“你打断我了。”赤司倨傲地说,却显得莫名的狼狈与笨拙。
“我知道。”黑子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
契机找的很好,可是事实上他们几乎一路都没有说话。送别的歌从音质不佳的广播中断断续续地飘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歌词也随着旋律断断续续,连不起完整的意思。
“高考考得不错?”竟是黑子先开了口。
“不错。”
“我看了下排行榜,挺高的。”
为了对话的延续这句话冲口而出,可这么一来之前的对话也都失去了意义,午后的校园明明热闹非凡赤司却觉得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教堂短短两百米不到的路程他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个世纪。
“赤司君。”再回过神校门口的铁闸门已经近在咫尺,浅蓝色头发的年轻老师忽然停下了脚步,“到了哦。”
赤司无声的应了一下,脑海里浑浑噩噩没有固定的思路,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不想,眼前的浅蓝色头发的青年一手握着门把手一边侧过头看他,表情整好以暇客气生疏,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伸手拉近了自己老师的脑袋,吻了上去。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只是简单的停在唇间,没有深入也没有纠缠,充其量或许只是双唇的一次轻柔的碰撞,于是清晰了一瞬间的思路再次模糊,片刻后他被大力地推开,黑子仰起头望他脸色苍白。
广播中还断断续续地传出送别的歌,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显得机械生硬的歌此时格调如此哀伤悲惋,连不起的歌词似乎也能听得请了,低沉的女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句简单得让人心碎的歌词,“再见吧…再见…”中二期的赤司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在某些事情面前所有人都软弱得不堪一击。
然而黑子在刹那后便冷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赤司嘴唇颤抖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年轻的老师上前拉开了铁制的大门转过头微笑:
“那么恭喜毕业,赤司君,请快点长成大人吧。”
赤司征十郎实在那时候很不情愿的察觉到自己的确是有中二病不过他很自豪的以为自己现在已经痊愈。但有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明了。像教学楼会翻新枝叶繁茂的树会慢慢长大然后一瞬间消失,传达室的大爷随着年岁飞驰头发一点点的稀少中二少年也会长大。比如比较成熟的思考一件事,比如什么是中二病,再比如…..
关于得到。
是啊有的东西是真的不能得到的,并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也并不是得不到的问题。有人说过距离产生美这的确是实话。你离我距离那么远远得我永远无法触及,可这样就很好了,很好了。
他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眼前隐隐约约似乎有一抹浅蓝色飘过,那个人没有回头,与身边的学生说着什么渐行渐远。
或许他已经不认识他了,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他了。
毕竟我们从未接近。
“快点长成大人吧赤司君。”
毕竟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学生。
他转过头向校门外面走去,回来的目的仍然不清楚,已经不需要搞清楚了。
Somethingyou can’ get is the best.
再见我永远得不到的你,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TBC】or【END】
【完了第一篇字数就远远超出计划超生那么多还有那么多题我要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