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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物语》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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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南派三叔主编的短篇小说集,供大家无聊的时候读读,我是觉得还不错


IP属地:广东1楼2014-04-20 21:45回复
    第4章 惊魂夜(4)
    众人回到车上,阴阳脸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找了一处视线好些的地方,停下来熄了火。
    花白头发说:“这里停车不安全,别让运煤的大货车把咱撞了,反正离我们家很近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阴阳脸说:“走不了,来火葬区死亡的外地人按殡葬法一律就地火化,跨省运尸不合法!要是遇到检查的,对你是罚款5000块,对我呢,罚款10000块,还要扣车,那一扣车就是六个月,交不出罚款就拍卖。我拖家带口的招谁惹谁了?”
    花白头发求情道:“兄弟,算我们哥几个求你了,你就帮我们把妹子送回去吧,反正也没有多远了!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人来查。要是真遇到检查的,该怎么挨罚我们自己担着,你就都当不知道。”
    阴阳脸知道一旦遇上检查的,这些解释都屁用不管。他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打算报警,一瞥眼间,手机竟没有信号。花白头发的山西人一把捂住阴阳脸拿手机的那只手,后座上始终没开过口的高个子恶狠狠地说:“让你开就麻利开,别自找倒霉,你一外地人也不睁眼看看,这是到谁家门口了?”
    阴阳脸也不言语,脸上忽阴忽阳,伸手从驾驶座下面抽出卸轮胎的大扳手,扭头瞪着高个子。他抡着片儿刀满街打群架那时的经验是:我不怕你,你就怕我。熟悉他的大小混混都知道,阴阳脸的脸色忽阴忽阳,那就是动手的前兆。几个山西人虽不清楚阴阳脸的过去,但也在一瞬间从他脸色上看出,这绝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花白头发朝自己弟弟骂道:“闹球甚了?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割捞捞里蹲着去。”
    高个子马上不出声了,扭头扶了扶歪倒的妹妹尸体。
    “她是我们的小妹妹,”花白头发说,“我们老娘瘫痪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没人照应不行。我们几个欠债的欠债,下煤窑的下煤窑,家里老婆孩子都管不过来,更没精力照顾老娘。这副担子,就由我们这个没结婚的妹子一个人担起来了。她本来还处着个对象,都谈婚论嫁了,这下也耽搁了。人家男方的家长说得在理,花钱盖房娶媳妇,总不能再接来一个瘫痪的老娘养着。那男的跟我妹妹是真好,一等就是七八年,最后年龄大了,再耽搁就连孩子都耽搁了,家里催得急,实在等不下去了,就逼着我们妹子表态。我们妹子也没法子,就跟我们几个当哥哥的商量,先替她照管一段时间,等她成了亲,再回来服侍老娘。我这当大哥的也有私心,怕她这一走不再回来,干脆支支吾吾躲了。”
    “我们都不对!”后座上两个男人叹了口气,说,“咱都对不起咱妹子!”
    花白头发接着说:“有天妹子买了十来斤上好的牛腱子,又是煮又是熏,流着眼泪做了一锅酱牛肉,做好了也不给我们吃,都放在一边晾着,我们也不知道她这是干啥。那男的偏偏就来了,一进门闻见酱牛肉的味道,就掉了眼泪。他这一哭,俺妹子也下了泪,拿出个袋袋就把熏好的酱牛肉都装了进去。”
    阴阳脸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车厢里依旧飘着浓烈的酱牛肉的冷香。
    “那男的说家里逼得急,硬找了个女子,这就要娶亲了。俺妹子也不言语,把装着酱牛肉的袋袋递给他,扭头就进了偏窑,再不肯出来。那男的拎着袋袋,站在正窑里唠叨:‘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你做的酱牛肉了!我是再没这个福气了!’咱妹子虽没说什么,但好几天眼圈都是红的,坐在窑洞里守着老娘发愣,眼睛总朝着那男的村子方向看。其实对着黄土墙,隔着黄土山,又能看见什么啊!”
    阴阳脸一动不动,看着风挡玻璃外纷飞的大雪。
    花白头发又讲道:“说来也巧,那男的结婚才三天,我们老娘就过去了,发送老娘那天,我妹妹哭得都昏死过去了。前赶后错,就差这三天,这就是命啊!”
    阴阳脸心里一酸,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那女人一眼,依旧是两个哥哥扶持着她,红帽子红围脖,一动不动地歪坐在后座中间。
    花白头发又接着说:“发送了老娘,我们几个商量着给妹子找个人家,可她都过了30岁,在我们这里,她这岁数可就真算太大了。邻近村子再找不到合适的,找个死了老婆的吧,又对不起我那黄花妹子。村里人都知道她恓惶,但她不愿意受人可怜,要出门去大城市打工,远远离开这块地方。一家人好说歹说,都劝不住她。这一去,遇到了车祸,让个大汽车碾破了脑袋。”
    花白头发继续念叨,声音里带了哽咽:“我妹子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给老娘端屎倒尿好几年,从来没享过一天福。就这么在异乡异地被烧成灰,做一辈子孤魂野鬼,那我们这几个哥哥,也太对不起她了!我们就打算把她带回来,埋了,有机会再寻个没结婚就死了的年轻男人,给我妹子结个阴亲,埋在一起,好歹算是个安慰!”
    阴阳脸听到这里,二话没说,将大扳手插回到驾驶座下的缝隙里,启动汽车,又开了起来。
    花白头发长嘘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阴阳脸想了想,问道:“不对啊,出了车祸,那尸体是由交警监督着送到殡仪馆的,殡仪馆连着火葬厂,层层手续,你们是怎么把她弄出来的呢?”
    花白头发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难办,有时候又简单,说细了对谁都不好。”
    阴阳脸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鹅毛大雪扑落在风挡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快速抹去,再落,再抹,周而复始……
    阴阳脸想起磕头的事,不明所以,问道:“你弟弟磕头是怎么回事?祁家铺子是什么地方?”
    花白头发脸像浸了老陈醋,酸着脸嘟囔一句:“那男的就住在祁家铺子……”
    阴阳脸汗都下来了。


    IP属地:广东5楼2014-04-20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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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2 21:2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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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第一篇惊魂夜,我不知道作者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我只是感觉到这个妹妹是多么悲惨,离幸福总是那么遥远。我个人觉得文章里我最看不懂的就是那股酱牛肉味,特想知道。。。为啥最后司机回来还能闻到。。。还有就是那诡异的民歌~~~~~~~


      IP属地:广东7楼2014-04-20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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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流中的孩子(1)
        我死了,那年我7岁。
        死亡来临的一刻很短暂。当我看到自己被水草牢牢缠绕住身体时,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那今天我还答应妈妈会早点回家吃饭。
        我的葬礼很简单,二十张塑料椅子几张桌子,亲戚们围着我的母亲,她已经几次哭到晕厥。父亲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抽烟。接着一场暹罗湾常见的暴雨让葬礼草草结束了。人们并没有找到我的尸体,只有我看着它一天天地肿胀变形。
        开始的几个月,母亲常常会来河边呼唤我的名字,她沿着河道从日出走到日落。我尝试过回答她,虽然我知道她什么也听不到。两年后母亲又怀上了小孩,父亲担心她留在这里会经常想起我,决定卖了家当搬去城里。也许这样他们心里会舒服一点,我没有怪他们,只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家了。
        每当雷雨交加的时候,我常常睡在猫窝,久而久之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它是一只白猫,我叫它“白”。对了,我叫Wit。
        这段河域每年都有不少往生者,他们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后,家人上了牌位,自然就有了供奉。但因为人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所以母亲一直都不愿承认我的死亡,不让家里人立牌位,更别说香火供奉。白告诉我,河流里的孤魂如果没有香火供养,就会去求水神,所以我决定去讨些供奉。记得那天我的肉身彻底腐化成了淤泥。
        水神庙在水域的下游,这儿的水流急促凶险。水神的庙门前有许多鬼魂背着被他们拖入水的替身。我就曾经见过水鬼拉人下水,它们能幻化成美丽的姑娘、落水的孩童,直到活人靠得够近的时候,便显露出真身将其溺毙。
        “Wit。”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这是在死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
        “真的是你!”一个黑黑的大哥突然把脸贴到我的眼前。
        “我是芭蕉林里的井啊,你忘了?你几年前还来我这里许过愿,你想想。”
        芭蕉林里的井?对了,我记得我家山后的芭蕉林确实有一口井。传闻以前有很多人在那里投井自杀,所以每到鬼节的时候,家里人就常带我去那里烧纸和祭拜。
        “你是第一个来向我许愿的人,哪有人在鬼节对我许愿的,再说我那里根本就没死过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闻。”
        井的表情不是太高兴。
        “对了,你来求水神什么事?”
        “我想讨些香火供奉。”我胆怯地看着他。
        “你家人没给你立牌位?水神庙这么多无主孤魂,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到我那里去吧!”他也没等我答话,便拉着我离开了。
        芭蕉林一直都没变过,以前我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吃芭蕉,因为我们学校离这里不远。也不知道现在学校是什么样子。
        井从供品中挑了些放在我的面前:“虽然被人谣传我这里死过人,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年都有不少人来我这儿供奉,这些供奉都是我独占的。对了,你有想过拉替身吗,这样你就不用整天在河边游荡了。”
        “我不想害人。”我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你就只有等下去了。不过你放心,我和水神大人也算是朋友,我会把你的名字放进去,慢慢排,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可以有供奉。虽然你生前的愿望我不能帮你实现,但你死后的这点小忙,我还算帮得上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这样坐在井口上聊着。我听他讲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有蜥蜴、蛇和蜘蛛,有芭蕉精,还有阴阳眼……
        聊天的时候,有个女生一直在偷看我们,虽然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看她的年纪,似乎是十四五岁。
        “她叫Lan,她爷爷曾经偷吃了拉胡大人的供品,被拉胡大人惩罚,开了她的阴阳眼。”井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能看到我们……”我有些惊讶。
        井拾起一个烂香蕉扔了过去,吓得她脸色一变。
        “Lan,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啊!”另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去,气喘吁吁地问。
        “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她一边回答,一边故意加快了脚步。
        “哈哈!”井对自己的恶作剧非常满意,“总之,以后你要供奉就来找我,改天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IP属地:广东8楼2014-04-20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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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流中的孩子(2)
          很少有人在雨后的夜里来河边,每到这个时候就有大群大群的萤火虫在窄窄的河道中飞行,穿插在长而密集的水草丛中,就像水面上的银河。白不太喜欢雨季,这种天气它辛辛苦苦找回来的食物很快就会霉烂,对于一只讲究卫生的猫来说,这是非常恶心的事情。所以它打算换一个窝,这意味着我也会有一个新家。
          这几天它一出去就会很晚才回来,直到有一日,它终于如愿以偿骗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我见过,她就是Lan。Lan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编的大篮子,这就是白的战果吧。它满意地在Lan的怀里撒着娇,意思是叫Lan换走它的草窝,之前它故意弄脏自己的目的就是这个。
          我决定开个玩笑。
          “喂!”我拍了一下Lan的肩膀。
          她吓得差点跌倒,然后转身瞪了我一眼。
          “小鬼,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学长啊,二班的,这么多人,你一定不会记得。”我说完,一屁股坐到河堤上。
          “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不过你怎么看也不像我的学长。”Lan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心想:假如我还在世的话,怎么也要大她一岁,居然叫我小鬼。
          “别来这边玩,我听人说以前这里淹死过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不高兴地看着她。
          不过以自己七岁的样貌,也难怪她这么想。
          “好啦!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啦。”Lan摸了摸白的头,白舒服地竖起了尾巴。
          “恶……”我故意装出恶心的样子,“它不叫雪,它叫白。”
          “你怎么知道?”
          “你请我喝水我就告诉你。”我起身走到Lan面前。
          Lan想了想,似乎没有拒绝,我也就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
          “Wit。”
          “我叫Lan。”
          小卖部的大妈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通常不会有什么生意,她专注地看着电视剧,头也不回地递过来两瓶汽水。我和Lan坐在雨篷昏暗的灯光下。〖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Zei8.com 贼吧电子书〗这还是死后第一次有人请我喝汽水,聊了没一会儿,小雨就下了起来。
          “过路雨,下不了多久的。”大妈微微转了转头,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她看肥皂剧。
          “跟我来。”我说完看了Lan一眼,示意她跟着我。
          “Wit!等等!”Lan慌慌张张地付了钱,跟了上来。
          我带她一路跑到了一处茂盛的水草旁边。
          “下着雨,来这里干什么?”Lan有些不乐意。
          “嘘!”我转身对Lan比画了一个动作,然后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抛出去。那些正蠢蠢欲动的萤火虫瞬间从草丛里惊起,在河道上胡乱飞舞。接着,相隔不远的草丛里的萤火虫也飞了出来,一团接一团与河流的倒影交相辉映。满河道的萤火虫都亮了起来,我站在呆住了的Lan后面,手指头悄悄地画了一个圈,那些萤火虫就跟着旋转了起来,围着我们,就像是银河一样……
          “银河……”Lan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就算是我付她的汽水钱吧。这里离公路不太远,路上有几对雨后散步的恋人,也都待在桥上看着这奇幻的景象。
          “Wit,Wit……”
          从那天开始我就经常跟着Lan,当然我会藏在一些她不会注意的地方,也许是对她有些好感,不过我的样貌毕竟只是七岁孩童。井常常笑我傻,白则不爱搭理我,毕竟我们太熟了。有时候我也会偶尔现身和Lan聊聊天、打打闹闹,不过那都仅限于她一个人的时候。
          “总之暑假结束前我一定要表白,Wit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Duang。”Lan递给我一封画着心形的信。
          “我才不给你送情书。”
          “我请你喝汽水。”
          “这么恶心,让我先看看。”
          “别看。”Lan一脸尴尬地抢着我手中的信。
          我当然知道Lan说的Duang是谁,他原来是我的同班同学,不过现在可比以前要帅得多,以前他是不擦鼻涕的跟屁虫。我随意地把信从他的房门塞了进去。不行,我要吓吓他,谁叫他被我喜欢的女孩喜欢。
          不多久,我如愿地听到了Duang的惊呼声。我得意地笑了,不过就是一个梦嘛,至于我在梦里对他做了什么……
          “放开我。”我突然听到了Lan的呼救声。
          我急忙赶到Lan等我的路口,看见几个醉汉和Lan正在那里拉扯着。我原本想冲上去,却被一个力量生生地拖了回来,是井。
          “你可要想好了,你现在的样貌只有七岁而已,如果你能赶走这几个人,以后她可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我不是不帮你,你要知道,我出现的话,她可能会更害怕,再等等说不定会有人经过的。”井认真地说道。
          我想起了井丢烂香蕉的那个情景,那应该不是他第一次吓Lan了。这时有一个醉汉抱着Lan,撕扯起Lan身上的衣服。
          “我……不!”我挣脱开井的束缚,冲了出去,井也跟了上来。
          “小鬼,滚开!”醉汉指着我怒骂,他的右手捂着Lan的嘴,Lan用眼神示意我快走。
          “Lan……”闭上眼睛,我露出了我最丑陋的模样,我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模样,但这是让普通人能见到我的唯一方法,也是灵界最禁忌的法则。因为每显身一次轮回的年限便会延后20年。
          这是我死后第七天的样子,发白的眼睛、淤青的皮肤、湿透的头发和五官不住地流出水来。无论是醉汉还是Lan都被吓呆了,那醉汉大叫一声“鬼”转身就跑。接着井从我身后追了过去,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让这几个人好过。可是Lan不同,她瞪大的眼睛里装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全身发着抖地站在那里。
          “你不要过来!”她哭着对我吼道。
          “我是Wit啊,Lan……”我看着她离开,慢慢地、轻轻地说道。
          也许这个世界再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IP属地:广东9楼2014-04-20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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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我在读的时候满心都是伤感,Wit虽然也是暗恋着LAN但是我完全没有看别的文章里对这样情感的鄙夷,而是满满的伤感。
            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遇上,不要再叫我小鬼了,学妹。


            IP属地:广东11楼2014-04-20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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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1)
              我仰着头,眼皮被人用手指扒开,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上方落下,滴到眼球上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你每天至少要滴三次。”医生不客气地扒开我的另外一只眼睛,“眼里杂物太多。”
              眼药水在眼球表面滑过,清清凉凉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就马上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异物刺痛感。
              疼痛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医生却不为所动,继续撑着我的眼皮,凑近了观察,问:“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说着,他松开我的眼皮,摊开手对我说:“得拿去洗一洗。”
              他手里,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好,是梦。
              “杜平,做噩梦啦?”大李握着方向盘,瞄了我一眼,问道,“车颠得这么厉害你也睡得着。”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汽车在山路上讨厌地颠簸着,此时却有一种真实的安全感,让我很快从噩梦带来的恐惧中平静下来。
              只是有些好笑,这个医生我不是很熟,怎么会梦到他。
              最近眼睛老是感觉不舒服,总是酸涩涨痛,给我看病的这个医生告诉我,这是每天对着电脑的后遗症。他给我开了两瓶特制的眼药水,效果好像还不错。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从兜里掏出眼药水往眼里滴了两滴,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好一些了。
              “还有多久能到?”我不再理会这个梦,转头问大李。
              “谁知道呢?看来今天回不去了。”李大雄看着已经逐渐暗下来的窗外,叹了口气,“我还答应儿子早点回去陪他呢。”
              手表显示现在是晚上7点多,我们在这山里已经开了五个多小时,车窗外依然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已经是深秋,白天比以往都短,落日的余晖照在枯黄的树干上,分外萧条。
              地面杂草丛生,车窗上浮了一层灰。汽车颠簸得非常厉害,有几次我甚至要护住自己的头才不至于撞到车顶。
              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通火车,没有班车,这地方太偏僻了,简直与世隔绝。对了……”大李转过头问我,“这村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从包里找出打印的资料,翻了翻,回答道:“木亘村。”
              “真难记的名字。”大李不耐烦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我都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个地方。别是被骗了吧?”
              “好好开车吧。”我望着窗外随口应付道。太阳已经转到山后,橘色的暖光被巨大的山峦遮挡,像是被夺去生命力一般,逐渐地暗淡下去。


              IP属地:广东12楼2014-04-20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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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2)
                选择当记者,也许是我人生中一个最大的错误。新闻要拼速度,报道要挖内涵,素材要鲜为人知,导致我随时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为了挖掘值得报道的新闻而绞尽脑汁。手机每天响个不停,一接到报料的线索,我就得马上赶去。
                报料人往往会夸大其词,一条狗咬伤了人这样的事,也能被他们形容成变异猛兽袭击。要么就是某个小区被淹了,急匆匆赶到一看,才发现只是楼上水管爆裂,浸湿了楼下的天花板而已。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不漏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时间拿到有意思的素材,我没有太多精力去筛选,只能疲于奔命。
                在几天之前,我还完全不知道有这个村庄的存在。有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报料这个偏僻的村子。
                他提到村子的两个神奇之处都让人很感兴趣:首先,村子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没有衰老的痕迹,一直维持原来的面貌,几年没有分毫的变化。其次,这个村子的人,视力都非常好,个个都能夜里视物。
                报料人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每天要接无数个电话,却从声音上听不出来是哪个认识的人。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也没多想。我认识很多积极报料的人,他们并不是想要那点报料费,八卦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们非常兴奋。
                放下电话后,我查找了一下资料,发现这个村子果然存在,只是没在任何一条大路边,而是在山里。其他的信息就更少得可怜,应该是这个村子的人很少外出。不过正是这样,我觉得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更大了。从地图上看,村子就在我们这座城市的边上不远,于是我匆忙准备了一下,就带上摄像大李一起出发了。
                可谁知道山路这么难走,这条道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修的,甚至不知道是否已经废弃。在山里转了整整大半天,其他的车都没有见到几辆。还有进山不久,手机的信号也没有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闲暇,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空,我叹了口气,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又硬着头皮开了一阵儿,转过一个山坳,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些房屋的影子。路边立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在车灯的照射下隐约能认出上面写着“木亘村”三个大字。
                指着那个牌子,大李皱眉说道:“看起来有些奇怪啊。”
                我注意到那三个字的旁边画着很多椭圆,里面套着小圆,还有一些简笔画一般的小人。那些小人头大身子小,也许是孩童的涂鸦,但仔细看,会发现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让人很不舒服。
                车开进村庄,车头灯孤独地照在小路上。村庄内的所有房屋都没有一丝灯光。我们把车停在村子中心的空地上,发动机的声音停止后,我们发现整个村子死一般的沉寂,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大李吸了一口气,摇下窗户,大喊道:“村里有人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但我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们。这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我把手握成喇叭状,也拖长了声调喊:“有——人——吗?”
                “有人吗?”
                无论叫多少声都没有人回应。
                大李看向我,耸耸肩:“我估计你被报料人给耍了。鬼村?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能感觉到这村子里有人,但我没有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因为这实在有点惊悚。我伸手到方向盘上,摁响了喇叭。
                刺耳的车鸣声猛然划破夜空,这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注视着我们的视线消失了。
                “吱——嘎——”随着破旧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旁边的屋里走出一个老头。他缓缓来到车前,语气很不友善地问:“大晚上的搞得这么吵,你们要干什么?”苍老的声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异常阴森。
                黑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努力睁大眼睛,却感到眼睛一阵酸涨。于是我从杂物箱里拿出电筒,拉开车门下了车,迎了上去。
                “老大爷,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们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想来采访一下你们村子。”我掏出名片递给老头,“你们村长在哪儿?”
                “我就是村长。”那老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转身往回走,用不耐烦的语气缓慢地说道,“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你们走吧。”
                我和大李对视一眼,明白有戏。这种对象不是第一次遇见,对付的办法就是死缠烂打。我打开电筒,晃了晃四周,叫道:“村长,这天黑山路陡的,现在下不了山,能不能让我们借住一晚上?”
                “回去!”村长忽然抬起头,谈话以来与我们第一次正面相对,厉声对我们吼道,“赶紧离开!”
                我当记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但这时却被电筒光照射下的老人给吓了一跳。
                村长的眼仁竟然是白色的,配合着老人凶狠的表情,一瞬间我几乎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僵尸。
                显然大李也被吓住了,片刻之后,他才吃力地说道:“这么陡的山路,开车很危险的,您就让我们借住一晚吧。”
                老头不为所动,转身继续走。对付这种极其不愿意接受采访的对象,我只好拿出杀手锏,说道:“村长,即使你今天拒绝了我们,明天或者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媒体过来采访你们。既然你们不愿意接受采访,那我们就待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保证不告诉别人我们来过这里,这样总行了吧?”
                委婉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老头转过身,用惨白的眼睛扫过我们,最后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IP属地:广东13楼2014-04-20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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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2 21: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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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3)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土味,很久没有人住的房子才会有这种味道,虽然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想象屋顶一定有不少蜘蛛网,屋子里肯定有不少蟑螂老鼠之类的。
                  大李问:“大爷,灯开关在哪儿?”
                  村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这里没通电。”
                  我有些无语,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封闭落后的村子。
                  “那有没有蜡烛?”大李说着,“噌”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明亮的火苗蹿出。
                  “住手!”村长忽然抓起身边的东西用力地砸向大李,情绪激动地吼道,“把那东西拿开!”
                  那东西从大李耳边擦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是一个大口的搪瓷杯子,表面的瓷已经掉光了,看上去年头颇为久远。
                  我们全都愣了,只是一个打火机,就拿这东西砸人?大李把打火机合上,惊魂未定地轻声骂道:“有病啊!”
                  我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怪癖,询问他能否打开手电筒,这下他倒没有反对。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大致看清了这房间的格局。这间屋子里算得上完整的东西只有灶台和饭桌椅,墙角堆了一堆东西,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门,我摸了一下桌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里非常古怪。我真不想等到明天,于是试着和村长套话:“大爷,听说咱们这个村子里的人,眼神都特别好?”
                  “胡讲!”村长说,“就说我吧,得白内障这么多年,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
                  没等我继续讲下去,他站起身来说道:“右边房里有床,你们就在这儿住一晚上。”村长站起来,走进左边的房间,走进门前又强调了一句,“明天一早就走吧。”
                  右边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大炕,炕上放着两床被子。床单和被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用手摸上去一种黏黏的滑腻感,甚至还有许多交错的蜘蛛网。
                  看着这张床半晌,大李冒了一句:“这地方到底是住人的还是住鬼的?”
                  我们把被子挪开,把炕上的灰擦了擦,没脱衣服缩在墙角。
                  “你怎么看?”大李问,“明天真一早就回去?”
                  我摇摇头:“这村子太古怪了,村长鬼鬼祟祟的,肯定在隐瞒什么。明天一早我们再找其他人问问。”
                  大李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的。妈的,明天回去我儿子肯定又会生我的气了,不搞点什么料出来,就真是亏大了。”
                  山里的夜晚是比较凉的,但长途车程的疲劳还是让我们很快睡了过去。
                  我又梦到了有人在给我滴眼药水。
                  “滴答!”
                  药水滴到了眼皮上。
                  “滴答!”
                  药水又滴到了手上。
                  我的眼睛痒得要死,可是像是故意捉弄我,眼药水怎么都滴不到我的眼睛里。
                  我开始着急,觉得眼睛痒得似乎要爆炸一般,我愤怒得几乎要狂吼出来。
                  “滴答!”
                  过于真实的触感让我猛然惊醒,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水滴又打在脸上。
                  外面下雨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雨声。屋内有数个地方漏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炕上的灰和雨滴混合成了泥。
                  “怎么搞的?”大李也醒了,“这房子怎么待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鸣夹着闪电在屋外咆哮,屋顶像是被戳了无数个洞的破伞,漏的雨已经汇集成了直线。
                  我叹口气:“算了,我们回车上睡吧。我去和村长说一声。”说完,我跳下炕,遮挡着头上漏下的雨滴,推开村长房间的门。
                  半腐朽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隐约看到屋内的炕上躺着一个人。
                  “村长?村长?”
                  我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便悄悄走到他床前。这间屋子漏水的情况不比我们那间好,炕上的水已经往下流,可是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这样也能睡着?我有些佩服地想。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在瞬间的光亮下,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村长。浑身除了脸之外,都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白色的眼球在一片漆黑中分外突兀,无神地凝视着空中。
                  闪电过后,屋内又回归了黑暗,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天上炸响。我看着炕的方向,脑中的轰鸣甚至比雷声还要大。
                  走上前几步,我忍住心里的担心,胆战心惊地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没有任何气息!
                  他死了?!
                  我惊得后退一步,撞到了旁边的箱子,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怎么了?”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到我的脸上。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跟着赶来的大李也紧张起来。
                  “村长……”我必须调整呼吸才能说出下面的话,“他死了……”
                  “你们有事吗?”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猛地转过头,炕上那个本来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头慢慢坐起来,“这么晚了,你们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
                  “那屋子漏雨。”大李不满地说,“我们打算去车上睡,过来和你说一声。”
                  “哦,随便吧。”
                  我死死地盯着村长,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张皱纹交错的脸看起来分外诡异。
                  他身上那层黑色的雾气已经消失了,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村长转过头看我,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我觉得他脸上那些皱纹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笑容。他是在嘲笑我。
                  我的心里有些发毛。难道他故意屏住呼吸吓唬我?可他身上那层黑色的雾又是什么?
                  #屋#大李拖着满心惊疑的我走了出去。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村长忽然说道:“你们的东西掉了。”
                  我疑惑地朝地下看去,即使有电筒的光,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依然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
                  村长慢慢走到我们跟前,从墙角捡起一个东西递给我。那是一枚硬币,也许是在我刚刚摔倒的时候掉出来的。
                  村长不再理会我们,我们走出门后,他就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回到车上后,大李和我对看一眼,同时说道:“村长在说谎!”
                  看来报料人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至少夜能视物这种能力,我们在村长身上看到了。另外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奇怪的村子,奇怪的地方肯定不止这一处。


                  IP属地:广东14楼2014-04-20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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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4)
                    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村庄在一片寂静中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在陌生诡异的环境里很难入睡,我醒过来时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机依然显示不在服务区,已经过6点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农村里的人应该起来劳作了,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村民从家里出来。
                    天色渐亮,我们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下车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敲门:“请问有人吗?”
                    没有回应,又敲了另外一扇门:“有没有人啊?”
                    一连敲了几家,没有一户开门。
                    大李摸摸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妈的,怎么像防贼一样防我们?不如……”说着做了一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偷拍。本来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既然人家不愿意接受采访,偷拍是有违道德的。但现在好奇心占了上风,我点了点头。
                    走过一条小巷,我见有堵围墙塌了一块,就对大李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扛着摄像机就摸上了围墙头,我走开两步,给他放风。
                    没过几分钟,大李从围墙上跳下来,神色慌张地说道:“里面有个人,他、他在吃饭!”
                    我哭笑不得:“吃饭?那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大李骂道,“他不是在吃熟的东西,你知道吗?他是在吃生米!”
                    我打了个寒战:“生米?”
                    “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从米袋里拿出来的,一粒一粒的生米,直接就往嘴里塞。”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记得报料人说过,这个村子里的另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类似长生不老,衰老的迹象在他们身上几乎没有。如果是普通的采访,听到这样的场景,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他们长寿的秘诀之一,可现在我只觉得这个村子越来越邪门。
                    大李脸上神情古怪,忍了半天,终于对我说道:“平子,我觉得这里实在是有点恐怖,要不咱们回去吧?”
                    我正准备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对大李说道:“我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既然那个报料人曾来过这里,并且知道这些信息,那么我们也一定有办法能从村民那里打探到些什么吧?”
                    大李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显然他也不愿意白跑一趟。
                    可村民们完全拒绝与我们沟通,家家门户紧闭。我们一筹莫展,讨论了一下,决定先回到车上再作打算。
                    车子旁边却意外地站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穿着红色短袄的小女孩。她看起来面黄肌瘦,非常瘦小,明显营养不良。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我缓缓地出了口气,终于在这村子里见到一个正常的人了。
                    “叔叔,你是外地人吧?”小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没等我们发问,就开口了。这是来这个村子里以后,遇见的第一个对我表示友好的村民。小孩子身上总是更容易套出话来,我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们迷路了,不小心来到这里。”
                    “叔叔,这是什么啊?还有,外面好玩吗?”小女孩天真地笑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外面的人。他们不让出村,可我想出去。”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这是汽车,叔叔就是坐汽车来的。小姑娘,你为什么想去外面呢?”
                    小女孩骄傲地撇着嘴说:“我哥哥说的,外面很好!”
                    “你哥哥?他去过外面?”
                    小女孩的表情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他不在了。”
                    我好奇地问道:“不在了?”
                    女孩点点头,像是要哭了出来:“他偷偷跑了出去,却没有带上我……叔叔,你见过我哥哥吗?”
                    我心里一动,难道这女孩的哥哥,就是打电话给我报料的人?
                    于是我安慰女孩道:“外面有好多好多的人,如果遇见你哥哥,我一定会告诉他,你在等他。”
                    说着,我想掏些什么小玩意儿或者吃的给她,却尴尬地发现身上除了手机之外,就只有一包烟,一串钥匙,还有一瓶医生开的眼药水。
                    看到眼药水,我顿时觉得眼睛有点酸,滴了两滴药水,我想着要向小女孩套话,于是眨巴着眼问道:“小姑娘,你几岁了?”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我滴眼药水,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小小的塑料瓶上,我想了想,把瓶子给她:“告诉叔叔,这个就给你玩。”
                    小女孩拿过那个瓶子,一脸开心,却不再理我,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好和小孩子较真,只能看着她消失在街角。
                    大李倒是乐得哈哈直笑,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去找村长试试?”
                    我想到昨晚的情景,心里有些抵触,但事情不能一直这样没有进展。我点了点头,临走时,把车里的音乐打开,车门虚掩,大李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嘿嘿笑了一声:“看来村子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车子,让他们有点好奇心,说不定就会有人主动和我们攀谈。”我又晃了晃衣袋,继续说道,“放心,有钥匙,不会出问题的。”


                    IP属地:广东15楼2014-04-20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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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5)
                      “你们怎么又来了。”村长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他的声音似乎比早上还要苍老。
                      “我们是想采访……”
                      村长冷笑一声,手扶在桌子上,看着我们,要站起来。
                      突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我看见村长那得了白内障的眼球出现了黑色,不是正常人那种眼白中有黑眼珠,而是一粒一粒,极其微小的黑点,像是散落在雪地里的芝麻一样!
                      黑色的斑点密密麻麻,越来越多,片刻间充满了村长的眼球,直至整个眼眶,一瞬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可是在下一刻,他的眼球突出,几乎要被挤出眼眶。与此同时,村长整个人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缩骨功一般,整个人都正在膨胀起来!
                      我怀疑这只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刻,那种膨胀感忽然消失,村长站立着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垮了下去,就像泄了气的人形气球,或者说是融化掉的冰棍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我和大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你面前表演魔术,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你却没法认为那是真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李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我当然无法回答,硬着头皮上前摸了摸村长的脉搏,发现他已经毫无疑问地停止了心跳。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摸上去非常凉,而且皮肤紧绷,肌肉非常地硬。虽然我不懂医学,但也知道这种情况非常地不合理,这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刚刚死掉的人身上。
                      可是明明一分钟之前,眼前这个人都还在和我们说话。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莫名其妙的采访,居然闹出人命,我身上的冷汗瞬间打湿了衣服。
                      脑中快速转动着,这个封闭的山村看起来异常排外,如果让他们看到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盯着村长的尸体,冷汗直冒。忽然,我发现有些不对劲:村长僵硬的尸体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眼球忽然转了一转,似乎向我眨了眨眼。
                      我鸡皮疙瘩一下冒了起来,继续盯着村长的眼睛,问大李:“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村长在眨眼?”
                      大李惊慌地说:“平子,你不要吓我,死人怎么可能眨眼睛?”
                      我壮起胆子,凑到村长脸前,看了半天,回想起村长的古怪举止,下了决心,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猛然插向了村长的眼球!
                      “杜平你干什么?疯了吗?”大李大叫着想要阻止我,但是在下一刻,他的喊声戛然而止。
                      我猜得果然没错。
                      钥匙上挂着村长的眼球,血淋淋的眼球后半部爬满了东西。不是头发,不是沙子,更不是肉眼看不清的灰尘。
                      是虫!
                      极小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虫!不光是眼球里,它们还存在于村长那具没有生气的身体里。
                      村长黑洞洞的眼眶里不停进出着细小的黑虫,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像是潮水一般,从眼骨爬进村长的体内,又从村长体内不断涌出来。
                      血淋淋的眼球挂在钥匙上,那些蠕动的虫子看起来无比恐怖,我下意识地把钥匙扔在地上,退后几步,面对眼前匪夷所思的场景,干呕起来。
                      或许这些虫占据了村长的身体,包括眼球、大脑,甚至每个器官,它们以一种寄生的方式和村长共存着,所以,村长早就死了。
                      对,就是这样。
                      昨天晚上我看到的,覆盖在村长身上的黑色雾气,就是这些虫!所以那时候村长才会没有呼吸。
                      可如果他早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他到刚才依然在和我们说话?
                      这时大李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喊叫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怖。我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惊慌,因为那些虫子像喷泉一样从村长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村长的身体迅速干瘪枯萎了下去。这一切不是电影,而是活生生地发生在我们面前!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些虫子汇集在一起,犹如两道黑色的潮水流淌开来,而蔓延的方向正是我和大李。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村子的真相。


                      IP属地:广东16楼2014-04-20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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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7)
                        回到城里,我第一时间报了案。对于那些匪夷所思的情节,我一个字也没有提,因为我知道,不亲身经历,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只告诉他们,我们去做一个采访,但是狂躁的山民扣押了我的同事,我请求他们去救他。
                        两天后,警察找到了我,并告诉我那片山区发生了大火,村里那些老朽的房屋全部在这场大火中化成灰烬,警方在那里发现了一百八十七具烧成黑炭的尸体,其中就包括大李。
                        为了防止瘟疫,尸体被迅速埋掉了。
                        作为唯一的生还者,我被各方所关注。
                        “为什么你们要去那里?”
                        “为什么你一个人都没有救?”
                        “为什么这场大火,没有一个村民逃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警方的连番询问,我只是保持沉默。
                        有谁能相信我经历过的事情?
                        因为一切证据表明,我和后来的那场大火并没有关系,而我又什么都没有说,经过连续两天不停地盘问,他们最后还是悻悻地把我放出来了。
                        从警局里出来,外面车来车往,我却一点都没有回到现实社会的幸福感。阳光有些刺眼,彻夜的审讯让我眼睛涨痛无比,我摸摸兜,却想起眼药水已经给了那个小姑娘了。这里离医院不远,正好顺路,我想。
                        接待我的还是那个年轻的医生。他看见我进来,笑着问:“怎么,还是痒?是不是最近又在电脑前过久,用眼过度了?”
                        “不知道,最近没怎么碰电脑。”我客套地笑了笑,“再给我开点眼药水吧,用了很多牌子,还是你这里配的最舒服。”
                        “你已经不需要那个了。”年轻的医生忽然一展笑容。
                        我有些错愕,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可我感觉不时还会刺痛、酸涨啊。”
                        医生摇摇头,问我:“你知道引起眼睛疼痛的原因主要是什么吗?”
                        我下意识地回答:“眼里的杂物太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村长死的时候那诡异的样子,觉得一阵恶心,对医生问道,“对了,医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虫子有可能进到人的眼睛里吗?”
                        “当然。”他坐下,漫不经心地点头解释,“很多虫的虫卵小到人眼看不到,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人体。”
                        “它们可以控制人类吗?”
                        “很难说。”医生说,“也许刚进入人体的时候,它们只是没有思想的寄生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就可以进化成为有独立思想和性格的另一种新生物。”
                        也许是看到我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耸耸肩膀:“这只是生物学上的一种推测而已。很多科幻小说里也有过这样的描写。”
                        我继续问道:“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情况,人类会不会逐渐被这种虫子给全部占领,然后控制?”
                        医生显然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致:“这可不一定。既然它们有了智慧,那么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也许一部分虫子会觉得寄生在一个人的躯体里是很安全的,它们可能终生寄居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我呼吸有些急促:“一部分?”
                        医生笑了笑:“但是也许会有另外一部分虫子,会不停地选择更好的寄主。”他轻松地道,“假设它们是一个智慧的种族,那么任何种族中都有聪明的先行者和愚笨的落后者,笨家伙们会安于现状等待灭亡,只有走在时代前端的聪明人才会想着突破困境。你说,对不对?”
                        我想起村长身体里爬出的那些虫子,汗毛又竖了起来,摇头道:“从一个人的身体迁徙到另外一个人身上?那太可怕了。应该也是不安全的吧?虫子总会害怕很多东西,比如火啊,杀虫剂什么的,这样总会被聪明的人发现的。”
                        年轻的医生哈哈笑了起来:“那是最笨的办法。它们一定会学着用很多方法来增加同类的。”
                        我的心跳剧烈加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例如?”
                        “例如……”医生笑得无比开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IP属地:广东18楼2014-04-2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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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是整本书中最不喜欢的,首先这种虫子的。。。不能忍,密集恐惧都要发作了。。。然后就是让我以后用眼药水的时候心里都会恶心一下。就文章来说,我觉得贯穿始终我都觉得画面好暗,而最后讲的虫子们会找到更好的办法才是最毛骨悚然的地方,那个医生狰狞的样子都出现在脑海里了。


                          IP属地:广东19楼2014-04-20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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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首先是这个笔风还有主题我蛮喜欢的,显示出了各种人性,给我印象最深的确实老许的老婆,看的时候完全觉得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都印在脑子里了


                            IP属地:广东22楼2014-04-20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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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2 21: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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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看的样子,那就先这几篇吧,好歹自己也再次看了一遍,还是很有感觉,我总是喜欢的东西越看越喜欢,一遍一遍,我不会觉得厌烦,很多朋友说不理解我不论电影电视剧节目还有书都一遍一遍的反复看,我的身边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和我类似的朋友或亲人,但是我是真的觉得一遍一遍看下来,我总有新发现,我总能够有新的感动,有时候我自己能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是被作品感染而是被自己的思想延伸的东西感动,说白了,我总能够自己感动自己,然后让自己更加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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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23楼2014-04-20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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