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u♀原创♀Min{14.04.19}清明.[古风慎入]

引
又是一年清明。
李晟敏照例在梨木高桌上点上一对红烛。没有牌位的高几上只放了一串珠圆玉润的象牙手链，没有人说话，李晟敏搬一张木椅静静地坐着。烛焰不安地抖动几下，李晟敏怅然地叹息，取下一支红烛掀开了香炉盖。烛油顺烛身流淌而下，滴落在香炉里的艾叶上，形似美人流泪而色似美人朱唇。李晟敏不甚在意，直到香炉里燃起他少时最为习惯的艾草香气，才将那红烛放回高几，尽管此时那红烛大多已燃去半截。
　　戏班里的小小学徒不由得探头探脑，师父这是在做什么呢？年纪稍长些的孩子拍了一下他的头，师父说了，此事不可过问！说着，却仍忍不住将头向房内望去却听得一旁年老的男子端起茶杯，这是晟敏，命里的劫啊。两个小小的脑袋凑到一起，师伯，给我们讲讲吧！是啊，给我们讲讲吧！
　　不料一向慈眉善目的老者却突然吊起眉毛，正要抿茶的动作也顿了下来，厉声道，你们今日学的唱词都背下了吗，还在这里聊闲话！两小童有些莫名其妙地互相对望，只能无奈地吐吐舌头，转身逃走了。老者放下茶杯，看向房内眼神迷离的男子，不由得再次叹息。
　　望着香炉上飘渺而出的缕缕炊烟，李晟敏仿佛又嗅到那人衣袖上令人安心的艾草气息，垂下头，沉沉睡去。

　　一
　　初初，李晟敏不过是个戏班里的小小戏子。戏班，通常是各种家门不幸的孩子们的集中营。但李晟敏却不是因为家境穷困，而是因为父亲在自己出生前便去世了，祖母视他为克父的遗腹子，故趁他母亲熟睡之时将他托了人卖掉。或许是因为比其他孩子稍大些的原因，亦或许是过早感受到了祖母对自己的不待见，李晟敏深谙在这小小戏班里的为人处事之道。面对斥责，孩子们大都只会哭闹得让师父心烦意乱，而对于李晟敏，更多的则是沉默。
　　戏班里多的是穷人家的小女儿，李晟敏这一个男孩儿就显得格外珍贵。师父本并不是很重视李晟敏，但他却刻苦得过分。鸡叫头遍，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便能听到他如灵雀一般婉转的花腔在小小的院落里响彻，少年刚硬的身体棱角在一遍又一遍的身段练习中被磨平。但得益于这些，李晟敏年纪轻轻就从幕后的学徒混到了台前。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还只有十六岁罢？
　　应着《西厢记》里的打扮，李晟敏披散的长发照闺门旦的样子盘起来，朱钗缨饰顺着少年柔滑的黑发妥妥帖帖地卧在少年头上。清丽的面孔上施了淡淡脂粉，李晟敏换上戏服，青绿的薄薄纱裙让少年更多几分妩媚。这套行头……自己倒是不曾见过啊。轻捻衣角，细滑的布料不同于以往的细腻，李晟敏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班主。班主轻声道，“今儿那镇国将军的小儿子十四岁生辰，咱可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位爷好生伺候着！”李晟敏在心底暗自不屑一笑，这些人根本不懂何为戏剧，只不过是跟风附雅！一甩衣袖，李晟敏心底带着一点傲气去了前台。
　　一出戏罢，李晟敏回到自己的房间。发间的珠光宝气被一一取下，乌黑的长发便肆无忌惮地散落在少年的肩膀上。铜镜上爬上了斑点锈迹，李晟敏那被妆点后狭长上挑的眼角在镜面上已看不真切。李晟敏就那么端端坐在镜前，仿佛对面的镜子里映出来的不是他自己的脸。班主急急奔过来，“晟敏，那小公子说要见你呢！”“想见，让他见便是了。我们哪有那种反抗将军儿子的胆气？”少年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语气也是不急不缓。“你可多担待！那小公子的脾性，听闻，不是那么好呢！说话，放恭敬些！”班主说的很快，随后便退出去了。听到鞋子在木质地板上踩出的踢踏声，李晟敏抬起头。
　　还未见到人，却先闻到了衣袂间的艾草清香。脸上的脂粉还未洗去，与艾草的清香交缠在一起有令人晕眩的气味。“你原来，是个男子啊。”对方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失望。“让公子费心了。”李晟敏的语气依旧是不温不火，向下低垂的眉眼里表现出一股恭顺之意却又带些不羁。“无碍。”少年倒是很大方地摆摆手，李晟敏没想和他多聊什么，便问他。“公子为何特地前来寻我一个卑微戏子？”
　　没有回答。少年的手指抚上李晟敏绸缎般柔滑的长发，李晟敏下意识地一下子坐直。于是少年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了。“请回吧。”冷冷地开口，曺圭贤悬在空中的手只好放下来，“天色不早了，李公子早些歇息吧。曺某先行告退了。”
　　于是，李晟敏给曺圭贤的第一印象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毛手毛脚。

二
　　第二次见到曺圭贤的时候，李晟敏正坐在桌边对着油灯背第二天的戏词。油灯微弱的火苗突然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只听得咣当一声，李晟敏下意识地就把头上的簪子甩过去。“谁！”“李公子还真是用功啊。”曺圭贤显然是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手脚敏捷地接住李晟敏甩过来的簪子递回去。李晟敏不屑地轻哼一声，一把拿过簪子拍在桌子上。“你来做什么？我今儿怎么没听见你家高头大马八抬大轿的喧声？”“因为我是翻墙从宅子里逃出来的啊。”曺圭贤倒是一脸轻松地在屋子里舒展着胳膊。李晟敏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脸上摆出一副无法抗拒的笑容，“这么晚了，曺公子您还是打道回府吧。”
　　“如果李公子执意要我回去的话，我便告诉父亲说你想要绑了我去要赎金。”曺圭贤的脸上显出些得意的神色，李晟敏抿紧了唇愤愤瞪他一眼，报复似的狠狠丢开曺圭贤的手臂继续背他的戏词。花腔宛转着应和陈年的曲，曺圭贤好奇地凑过去，“唱的哪出？”“与你何干？”李晟敏素素瞥他一眼，纸张泛黄的书页在细细的指尖一页页念过，像是崩溃般，李晟敏一下子合上书页，“曺圭贤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没有半分恭敬的语气，少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话。“在府里一点意思都没有。”少年有些郁闷地甩甩衣袖，李晟敏清了清嗓子。“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你若是不愿留我，我走便是了。”少年晶亮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去，转过身去，“打扰了。”
　　“回来。”
　　“我可没有叫你走。”
　　站在楼梯上的少年闻声回头。微凉的夜风袭来，灯火摇曳间，李晟敏的影子在木板上拉得很长，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散开来，如同展开的鸟翼。随后又交缠起来，仿佛是蜻蜓的翅尖在荷花上画了一个无法辨识的标记。
　　但这标记，被曺圭贤捉住了。
　　曺圭贤看到那人满脸不情愿的神色，笑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李晟敏的呼吸之间满是少年衣物间的淡雅艾草香。起身去寻，却只见少年的朱子深衣盖在被子上，仿佛黄粱一梦般，除此之外，再无人影。李晟敏不由得哑然失笑。
　　此后，曺圭贤就成了半夜来爬李晟敏房间窗棂的常客。

四
日光倾城而下，时光摆在桌上的印记在身后层层腐朽。
　　曺圭贤给李晟敏买了处很是清净的小院，却很少来过。但李晟敏从不介意，依旧练他的嗓子唱他的戏。甚至，曺圭贤抽出时间来找他都会被李晟敏说是浪费时间荒废政务。于是两个人相见的时间便愈来愈少了。有时两三个月，也见不上一次。甚至，连曺圭贤娶了那宰相的孙女做妻子，李晟敏也是听戏班里的小丫头们说的。
　　“听说是曹将军的爱子娶妻……”“我跟你们说，那新娘的轿子上，镶了十九道金边边呢！”“什么十九，分明就是十六道！”叽叽喳喳间，忽闻的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低头一看便是一枚白瓷茶杯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孩子们好奇地探头探脑，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师兄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生气起来？
　　坐在房内的李晟敏不由得苦笑，对啊，自己不过是一介戏子，而他却是将军之子，高中探花。娶妻生子，也是再平常不过。何况对方还是宰相的孙女？反正，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可是，为何会如此地不甘心？
　　古琴上雅致的流水纹，在青烟缕缕中变得模糊。李晟敏眼神恍惚，微微挑眉，凝神看着眼前的香炉。纤长的手抚上琴弦，能看到白皙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苍青血管，指腹摩挲着琴身每一处精致的凹凸，指尖轻轻一触纤细的琴弦，叮地一声。窗外一片墨黑，月光似水，流过了人和琴，笼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一曲终了。
　　门外的老者轻咳一声，“爷，这是明天的戏折子。”李晟敏伸出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在耳后响起。“……晟敏。”不由得一惊，没有装订成册的纸页如落叶般散开来落到地上。“……你下去吧，我来收拾便是了。”老者微微屈身，识相地离去。
　　不过三四年的历练，少年的眉宇间褪去了青涩和懵懂。如豆的灯火轻轻地跳动，曺圭贤伸手紧紧搂住李晟敏亲吻他的发顶。随后便感觉腕间有什么绕了两绕，便攀上了一股凉意，李晟敏抬头。“是什么？”“嘘。”曺圭贤的双臂仍旧从背后环住了李晟敏不愿放开，“我七年前从母亲那儿偷拿的玩意儿……一串象牙珠子罢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玩物吧。”“啧，你今儿怎的无事献殷勤？”李晟敏轻笑，就势靠在曺圭贤胸口。熟悉的艾草香气让人倍感心安，李晟敏抬头去看曺圭贤的脸，却听闻那人一阵长长的叹息后便是半晌的沉默。
　　“皇上前日差我去镇压边境叛乱，明日便要启程了。”
　　“那与我手上这串链子何关？”
　　“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再归了……”
　　“我等得起。”
　　“晟敏……”
　　“即是明日就要启程，那么今夜便早些休息吧。”李晟敏低下头，眼神不住地闪烁。那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也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李晟敏俯下身去拾那散落一地的纸页，曺圭贤没有动。却看到李晟敏身下的纸张上，墨迹染上了水渍纷纷散染了开去。
　　一夜无话，两人如以往相拥而眠。天亮之时，李晟敏的身侧空无一人，锦被上却多了一件宽厚的袍。睁开眼，门外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李晟敏从床上坐起身，拿过被上的袍将自己裹起来，却依旧能感到些许凉意。
　　这……入秋了呢。

五
　　边关的战乱，大抵是与中原没有多大关系吧。李晟敏心上挂念的少年，竟是那一去之后再也没了音信。也不清楚那边关究竟是何处，李晟敏只安安静静地等着，日子依旧那样过得清淡，不温不火。李晟敏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这片净土等着那个人。他喜欢在这儿。可以脱下所有的伪装和面具，舒服地伸展腰肢，世上还能有容他这样沉睡的地方吗？
　　没有了。
　　这薄情的世间早已没有一处可以容得下了，曺圭贤和李晟敏。
　　但凡事是不是终要有一个结局？世事总逃不开轮回，战争亦如此。即使常胜……又能如何？
　　当曺圭贤的军队阵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晟敏正演完了那日的戏。来人的语气如上了发条一般地急促，李晟敏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只把手腕上的那串珠链摘下来，又绕了两绕缠上去。却没人注意到，青年的杏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地暗了下去。
少年的衣冠冢设在了城郊，局离李晟敏的别院并不远，但他却从未去过一次。出殡那天，李晟敏披着曺圭贤出征前留下的袍站在门前望那喧闹的队伍。宰相的女儿拖长了的嘶鸣声调跟在空棺木后，噼里啪啦的鞭炮炸起一地烟尘拂上了李晟敏的白衣。青年静静地目送着队伍，什么也没说，也没掉一滴泪，只把肩上的袍裹得更紧了些。宽大的衣袖里，修长的五指紧紧抓住了那串象牙珠。
那夜，李晟敏带着艳丽的妆容唱了一夜的《梁祝》。没有二胡和琵琶，青年的声音如绕梁三日在偌大而空荡的宅子里回传。没有换上戏服，没有束起长发，李晟敏一个人坐在春日宁静的院落里独唱。一向倔强的青年，唱到最后泪水却晕花了妆。
飘零于世，万般过眼。曾几何时的刻骨铭心亦会挫骨扬灰，只怕终究都为流年付之一掷。若曾留于心间，也便得了一处祭奠。都道是聚到尽头终须散，终有一日自己也将会离去的罢？彼时，便将这一生浮名换做花下酒钱，与你往那人世间去。
只是有生之年，我还会逢着怎样的人？
圭贤，我悔啊。
我不为你出征时我未与你相送与你道别而悔。我只是悔，为何未来得及与你道过一声爱呢。
我说过，我等得起。到最后，你却回不来了。
天亮了。又是一年清明。

------------------------------------------------完
度娘时好时坏的把格式抽成这样啊..Orz
这篇根本就乱写..不过还是艾特几个伙伴好了
@Promiseyou_x @蓝乙陌° @月下孤独的兔子 @小肥叔 @_李胖是雯雯的

哇，看了觉得好赞!本来看得时候还期待结局会有奇迹呢。。。

明知道是be，还是进来找虐了。因为突然想看一下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