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开满观音庙
山腰的观音庙外,开满了白得像雪的山茶花。
我与妹走了好久,都累了,便在庙外在下来歇。妹淡淡地笑着,脸上的酒窝像是两朵山茶花。庙外透着一股子灯油味,灯油味里夹带着花香味。
妹才六岁。牵着妹的手在山路上走,就像是牵着另一个稚嫩的自我,前面是远方,后面是童年。春天的寒意在山间若隐若现,牵着妹的手,我仿若触摸着烛火柔柔的温暖。
山路曲曲折折,我望见这山头连着那山头,这山路连着那山路。我不时回过头,妹清澈的眼睛里也尽是山和路的影子。我与妹,我俩和山路上的行人,都是春天寂静的旅者。
山路似乎没完没了,却在山腰处陡然出现这黛瓦红墙的观音庙。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平和的春色,乍见庙墙上明艳的红漆,心中不禁蓦地一喜,犹如饱餐了一顿。这修庙的大概是个有心人,给山间饥渴的旅者做了这样的苦心安排。
我揽着妹,妹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像是雀儿在山间快活地歌唱。庙外的过路人都带着笑意朝我和妹看一眼。他们一定是觉得妹唱得好听。我是沾了妹的光。春阳渐渐暖和起来,妹也不怕羞,在人来人往的庙外管自己唱着。
庙门朝山路敞开,又像是朝山外广阔的天地敞开。然而其实它有意向山间的路人,向着我和妹敞开的。每一个路过这庙的人,都要在庙外站一站,或者坐一坐,上了年纪的人还要进去拜一拜。
庙里有一个虔诚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全白了。穿着蓝色的旧棉衣,她干瘦的身体看起来是僵硬的,眼睛里却有烛光一样的神采。她在佛堂的拜垫边徐徐弯下腰,枯树枝似的手向前下伸,按住拜垫的中央,两膝轻轻跪下。她小心地合掌,目光注视指尖,仿若这便是生命中最神圣的一刻。
我在庙外望着她,望着超乎尘世发的清净与安详。妹也不唱了,收敛了笑容呆呆地望她。过路的红红绿绿年轻人都停住了,似屏了气息,也静静地望她。
庙外的山茶花点缀着山路,洁白而宁静,像是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山茶花是花中最诚心的出家人,是花中的女菩萨。就这么在庙外立着,纤尘不染。
我与妹、过路的年轻人都望得出了神,庙外人多,竟没有半点杂声。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忍不住进庙去了,上香跪拜。只有我与妹、过路的年轻人还站在庙外,痴痴地凝视着。妹望得最专注。
离开的时候,妹偷偷地告诉我,她方才站立的时候向菩萨悄悄许了心愿。我不觉心中一怔——我也默默地在站立时许了心愿。我这才明白,我与妹方才不是望得出了神,而是将心里装的事,悄悄告诉菩萨。
山间春风一阵比一阵温和,庙外的年轻人都渐渐散去了。山茶花迎风摇曳,就像纤尘不染的白色纱衣在摇曳。
望着年轻人们散去的背影,我默默想着:
其实每一个羞于下跪的年轻人都偷偷许了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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