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的数周里,每隔数日,严严实实封住窗户的木板之间的缝隙之间的窗纸都会被捅破一个小洞,一只黑色的人类眼睛带着狡诈而恐惧的目光向里张望着;当那只眼睛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眼神会在一瞬间变成惊讶,随后迅速消失在小洞之外;这些无知又怯懦的雄性人类似乎对我在没有食物和饮水的情况下还能生存那么久感到非常惊讶。终于,从我被从冬眠的老坟中挖出,被强行带到这间农家小屋的那天过去了大概一个月之后,随着又一阵杂乱强烈的响动,钉在门上的铁钉被一根一根地拔了出来,厚实的木板也一块一块地被挪开,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刺耳的怪响,门缝外在斜射的阳光飞扬的灰尘中站着几个过去从未见到过的雄性人类;从他们的衣着和气味判断,应该是从大山外面其他的地方来到这里的。那几个人在塞给捕蛇人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一些闪着金色和银色光泽的碎金属之后走进了房间,搀扶着依然浑身冰冷,难以动弹的我走了出去。他们用温水为我擦洗身体并拿来一件雌性人类的衣服给我穿上,随后再次搀扶着我走上了停在农家小屋门外的一辆马车。<?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马车在两匹皮毛布满疥癣,骨瘦如柴的老马的拉拽下,在布满碎石的破旧山间小路上颠簸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一般;蓝天下覆盖着皑皑积雪,如犬牙般高低不平的山脊,山脚下冒着炊烟,鸡犬之声相闻的农家小屋,辛勤劳作,古铜色的皮肤上滴下豆大汗珠的雄性人类和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木犁在冰冷污浊的淤泥中耕耘,时不时喷出一道白色的温热水汽的水牛,我长达千年的生命中所熟悉的一切记忆都在从马车的窗外飞驰而过。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这座山林,我竭力扭过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僵硬的脖颈,贪婪地望着窗外地平线上变得越来越小的山峰的轮廓,当时的我似乎预感到,这将是与故乡的永别。
马车载着我,沿着如同蛇身一样蜿蜒曲折的道路,离开了亘古不变的幽静大山,来到了一处热闹的集市。刹那间,我的周围充满了各种各样从未经历过的奇异的气味和声音;一些人类坐在路边,面前摆着许多五颜六色,形状千奇百怪的石块和器皿,大声吆喝着招引周围成千上万来来往往的人类的注意力;另一些则推着木制的板车,上面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蔬菜;附近建筑物门口的大锅揭开锅盖时白色的水汽携带着似乎对人类来说有巨大诱惑力的香气喷涌而出,无数人类簇拥在大锅前,用银色或者青铜色的金属碎块换取一碗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食物的东西;有一些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看起来趾高气昂的家伙,被一群拿着武器的人类前呼后拥地从道路的中间大摇大摆的走过,周围的人类纷纷毕恭毕敬地避让生怕触其锋芒。马车最终停在了路边一座装潢得过分华丽妖娆的奇怪建筑门口;将我带出山村的那些人类搀扶着我走进了那道散发出浓烈的香料气味并时不时传出奇怪的雄性和雌性人类叫声的幽深大门,将我安顿在一间拉着淡紫色帐幕的房间里的一张绣着和这栋建筑同样过于华丽纹饰的床上。随后,他们除去了我身上的衣物,对我做了和捕蛇人与他的狐朋狗友们对我做的同样的事情。
此后,每天入夜之后,都会有不同的雄性人类来到我的房间,有的高大强健,肌肉凸出;有的矮小瘦弱,面目可憎;在交给那些人一些碎金属之后,他们对我做了同样的事情。由于现在的气温仍旧太低,我还无法从冬眠中彻底醒来,为了避免再次浪费宝贵的毒液我并没有攻击和杀死他们,任凭他们将多余的精力尽情释放出来。然而,我像一具尸体一样躺着毫无反应的态度,和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冰冷体温,似乎让他们和将我带到这里的人都颇为不快。于是,我再次被另一群群的人类带去了其他的地方,有时和原先的地址只隔几条街道,有时则相隔甚远需要在马车上颠簸数日;每次都需要在入夜后与不同的雄性人类做同样的事情,然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很快便被另一批人用闪着金光和银光的碎金属换走,带去另一个地方。对于这种处境我并没有太大的厌恶感,或者说在毫无抵抗能力的冬眠状态下,我没有被杀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我被一群穿着从未见过的奇怪衣物,说着我从未听过的怪异语言,腰间挂着一把长刀的雄性人类带上了一艘停在海边的大船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海,在那片深灰暗蓝,永远不断波动着的广阔无边的巨大水面上航行了不知多久之后,随着春季的到来,我感到自己冰冷僵硬的肌肉渐渐开始变得灵活起来。与此同时,海天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块盛开着淡粉色樱花的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