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直起身子：“事实上，有件事一直让我非常困扰，只是突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你能帮我们……”绯怡咬了咬嘴唇，抓着红叶的手臂，按到自己的胸口。 
寒秋脸红耳赤地别开头。红叶的瞳孔微微长大，半饷，拧起眉睫：“你是活死人？” 
绯怡沉重地点了点头。 
感觉不到心跳，不必呼吸，不能吃饭，血液凝固，身体也不再成长。这样的情形是从寒秋离开墨竹村那一年开始的， 人们在一个平静的早晨起来，发现自己的体温比寻常下降，喘息之间没有感觉，食物变得难以下厌，原本跳动的心脏也陷入死寂。身体看不见任何伤口，毫无征兆的突然死亡，却又跟活人一样说话行走，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在同一天笼罩在墨竹镇每个人居民的身上。 
人们起先以为是瘟疫，请了大夫来看病，却把他们当作僵尸吓跑了。渐渐地墨竹镇有妖怪的说法就传开了，没人敢再靠近那片土地。镇里的人从恐慌到绝望，最后干脆将镇子圈起来不准任何靠近，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好在除了身体呈现假死状态，精神和记忆都没有问题，时间久了，反到习惯了自己古怪的体质，过起了神仙般无欲无求的生活。 
然而几年后，身体弊端开始浮上水面。无法离开村镇的人渴望外面的世界，无法成长的孩子企求成长，停止的时间禁锢了大家的人生，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寂寞与彷徨慢慢地盘据了人们的内心。 
此时，寒秋要回来的消息宛如石子投进死水，让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只是谁也没想到，同行的还有闻名在外的法师。 
红叶懒懒地眨了眨眼：“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们当怪物收掉，等朱雀恢复力气后我就离开。” 
寒秋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不弄清是怎么回事不许跑路。” 
“你想当救世主是你的事，别找我。”她打了个呵欠，问：“客房在哪儿？” 
绯怡尴尬地起身：“我带你们去。” 
寒秋咬了咬牙：“不做事也好意思住别人的房子。” 
“不是还有你吗，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当作房租吧。”红叶说完，毫不客气地跟着绯怡走进长廊。 

一夜无眠。 
寒秋望着逐渐明亮的天花板，目光迷茫。 
屋子的另一边传来细小而均匀的吐息声。红叶的体质容易聚集魔物，而寒秋则具备退魔的天性，出了红叶山庄，两个人都是在同房而眠，以抵挡邪魔骚扰。 
寒秋握着自己的手腕，经脉如往常一般稳健勃起。如果这里不再脉动，那会是什么感觉。 
他实在想不通，干脆起身到屋外。染着橙黄的庭院安静异常。寒秋这要迈步，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搭上他的肩膀。 
“谁？！”他警戒地退开，从未有人近身至此他却毫无察觉。 
身材高瘦，面容俊朗的青年放开手：“我是绯怡的丈夫，瑞世。她让我带你们去用餐。” 
寒秋微怔。红叶拖着步子来到走廊：“刚好，我肚子饿了……” 
食物是瑞世猎来的兔子，进食的过程中只有寒秋与红叶在动，绯怡与丈夫在一旁默默地看，只偶尔喝几口水，无法下咽。 
寒秋读出绯怡脸上的羡慕与伤感，他决定找出墨竹镇假死的原因。 


** 

寒秋围着树林转了几圈，如瑞世所说，这里只有熙熙攘攘的竹子，不见种芽。 
他往四处探着，然而那个诡异的女孩再也没有出现。 
是因为瑞世的原因吗？寒秋猜测着，那个身影似乎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想跟自己说些什么，然而瑞世突然出现，她就仓惶逃走了。 
寒秋走到一片空地，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寒秋猛地转身，浑身杀气地朝着瑞世扑去。 
叮地一声，刀刃打在臂上的护腕，发出不同寻常的声响，寒秋一愣，逆转着刀尖切向瑞世的颈项，瑞世惊骇之下，施力抵挡，冰冷的空气里泄出一丝血气，寒秋翻身落地，震惊地看着瑞世道：“你是活人？！” 
方才危机关头，寒秋分明嗅出瑞世的鼻息，微弱却带着隐隐的杀机，人都会呼吸，若是放在别处自然没什么妨碍，可在墨竹镇，活人就跟怪物一般稀奇。 
瑞世立正了身子，也不再伪装：“如果你敢告诉绯怡，我就杀了你。”他这样说。 
寒秋更加不解了，为何整个镇上的人都变成了僵尸，唯独这人依旧正常，却又苦苦维持着僵尸的假相？ 
瑞世转身就走，寒秋赶紧跟上，急急地走了几步，忽地脚下一软，泥土猛地松软下陷。 
瑞世飞快地提了他一把，将寒秋带到了安全地，再看去，只见竹木之间多出一个坑洞，犹如猎人的陷阱，却又严实的有些过分。 
寒秋好奇地走过去。 
坑洞的下面，赫然躺着一具幼小的尸骸，披着红衫，双眼被竹子的根茎贯穿着，死状格外恐怖。 
“难道她就是那个能够预知未来的盲眼小孩？”这么说刚刚看到的是这孩子的鬼魂？寒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回过头，却见瑞世的脸上一片茫然。 
“死的真惨啊……” 
寒秋附和地应了一声，又猛然怔住：“你怎么冒出来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红叶敲了一下寒秋的头：“这个叫华丽登场。”她用树枝拨了拨尸骸，朝寒秋道：“把这东西挖出来，带到镇子里去。” 
“啊？！” 
“啊什么，这是你没有准备竹笋汤的惩罚。”红叶站起身，拍拍瑞世的胳膊：“带路。”她说着，自顾自地将双手放进袖子，低声感叹着：“这里可真冷啊。” 

孩童的尸体被安置在绯怡家后院。 
红叶吃完午饭后，寒秋关紧房门对她说：“我觉得那个瑞世有点可疑。” 
“你是说他是活人的事？这我知道。”红叶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寒秋愕然：“你怎么知道？” 
“今天早上的那桌兔肉，分明是两只兔子，却只有四只腿，消失的部分一定是被人吃了。我摸过绯怡的心脏，确定她是活死人，那么在这座房子里唯一还可能吃东西的就只有瑞世了。”红叶微微眨了眨眼：“奇怪的是，他并非功夫高手，也不是什么术士，居然能掩饰的那么好，身上连一点人气都可以。” 
寒秋一怔：“这么说来，你见到阎王了吗？” 
“运气不好，遇到了黑白无常，不过那之前倒是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红叶从衣服里拿出几道符咒：“你叫上绯怡，让她带着你把这个贴在墨竹镇所有的神像身上，地葬菩萨也不能漏。” 
寒秋点了点头，等他出去以后，红叶靠着墙壁沉思起来。 
不多久，一道身影靠近了门扉。红叶抬头道：“进来。” 
瑞世拉开门，坐到红叶的对面。 
“你来你想让我离开这里的吧。”红叶开门见山，支走绯怡，便料到此人会来。 
瑞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这世上有些事是人不该管，也管不了的。” 
“听这口气似乎你不是人类？”红叶一笑：“这么说起来寒秋的师父也不是纯正的人类，你的感觉到跟他有点像。”她坐正了身子，给瑞世斟了一杯茶：“说吧，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总比被我查到再传得人尽皆知的好。” 
瑞世的握紧了双手，瞳孔紧缩着，却不开口。 
“你不说，便让我来猜猜。”红叶悠然道：“那个盲眼的女孩子想必是得到生死薄才会看见未来的吧。生死薄记录着森罗万相的开始和结束，那么使用它的方法可能就是预知，但是，她得到的生死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莫非……你是过了大限的人？” 
瑞世沉默了良久，终于泄下气来：“我就是生死薄。”他注视着地面道：“准确地说，过去，我曾经是生死薄。” 
红叶怔住，虽说生死薄形态不明，但要是个人未免也太离谱了。 
“我出生的时候整整断气了十二个时辰，很意外的，在母亲的坚持下复活过来。从小我的眼睛从小就跟平常人不一样，总是不经意地看见未来，事物的终结，还有人类的生死。七岁那年我预见了父母的死亡，成为孤儿后，黑白无常找到我，要我去做阎罗厅的死神。我没有杀过人，他们只是让我预言出人类的死期，凭借着我的记录在适当的时候带那些人去黄泉而已。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这种人在他们那里被称作生死薄。” 
红叶顿悟：“难怪说它是人做出来的，原来生死的戒律一直都藏在人类的身体里，而你出生时过了大限，所以才成为戒律本身。” 
“我预言过很多死亡，却从不知道那些人的去向。有一天我产生了好奇，即将被我预言而死的人会是怎样的人。所以我偷偷地来到墨竹镇，见到了那个少女，也就是我的妻子——绯怡。”瑞世的目光变得忧伤：“我知道死亡无法改变，我不企求她的生命出现奇迹，我只想留下来和她相处久一点，更久一点，即使一起死掉也无所谓，那是我第一次珍惜一个人，第一次有了想要生死相许的念头。可是我是过了大限的人，死过一次的人又怎可能死第二次。我想要做回普通的人类，不再是记录生死的工具……” 
“所以你将你的眼睛送给了那个小女孩？” 
瑞世痛苦地答道：“是她的母亲企求的，我无意间听到那女孩的母亲向轩辕的神像企求她女儿的眼睛能够复明。那个孩子是真的想要看见，她哭着说想去看竹林，所以我把自己的眼球跟她交换了，这样一来，我就成了普通人类。” 
“你的眼睛……看不见？” 
瑞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只是听力比常人好一点，才能顺利地分辨方位，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我记住墨竹镇的每一寸空气。” 
“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刚开始明明很顺利，她也能很好的运用那双眼睛，突然有一天就传出他们家被火烧了，尸体都变成了灰。没过几天，整个墨竹镇的人就变成现在这样，唯有我，依旧无法与绯怡共死。”瑞世合拢双脚，匍匐跪地：“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绯怡，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拜托你了。” 
红叶拧起眉睫：“我可以保持沉默，但依旧会追究真相。只不过我觉得，如果真的将彼此看得那么重要的话，是生是死，是不是同类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叹了口气，道：“你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在世上，有什么事比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更加重要呢？ 
瑞世怔怔地抬起头，脸上一片迷惘。

**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盲眼女孩身上。 
红叶仔细地检查着女孩的尸体，显然并没有火烧的痕迹。 
她曲着指头放在嘴边，习惯性地含着关节，许久，才问：“她的妈妈在哪儿？” 
“大火以后，就失踪了。”绯怡说。 
“为什么你们当时确定烧死的是孩子而不是她母亲呢？” 
几个人都是一怔。 
绯怡回忆着当初的情形，那时候孩子每天都被关在屋子里，着火之后人们从房里挖出零碎焦黑的骨头，分不清年龄，便猜疑是房里的孩子了，至于失踪母亲，大家只当她是又出镇子找人治女儿的‘预知病’了。 
“但是现在她的尸体在这里……”红叶道：“也就是说，在大火中死去的其实是她的母亲。” 
如此一来，那女孩又是怎么死的，房子又为什么会着火呢？ 
寒秋又想起那道红衣的身影：“如果那孩子的鬼魂再出来，我们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红叶却是摇头：“我说过，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红叶答不出来。事情又朝着混沌不清的方向发展了。 
干净得连游魂魑魅特感觉不到的小镇，居然会出现这么多的活死人，然而更加诡异的事，为什么阎罗厅和黑白无常不插手来管呢？红叶原以为是受到轩辕神像的阻碍，将整个镇子的神气全部封印，可是整整两天，依旧没有鬼神进来，仿佛全世界都遗忘了这座小镇，任其自生自灭。 
“把这孩子葬了吧。”红叶按了按额头，对寒秋道：“我们再到镇子里看看。”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镇民们对他们两个的态度渐渐地缓和下来，从恐惧转为习惯。 
红叶与寒秋站在废墟之前。 
“不能用法术看看十几年前的事吗，这样一来至少能知道失火的原因？” 
红叶叹了口气：“第一次你带我来这里我就试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封住了那段历史，好像是刻意想要隐瞒什么。” 
寒秋正要说话，一群孩子冒失地冲了过来，撞到他身上也不道歉，扮着鬼脸就抛开了，他抬起头，正要开口，突然看到巷子里走过一个人。“绯怡姐？”他上前拍住她的肩膀，回过头，却不是绯怡。 
“对不起。”寒秋松开手。 
“怎么了？” 
“看错人了……”他纳闷地皱着眉头：“奇怪，刚刚明明是她没错啊。” 
红叶眨了眨眼，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走了一条街过来，又遇到那群孩子，正聚在一起要踢蹴鞠。 
寒秋辨认着他们的脸，依稀记起儿时也曾跟有过和他们一起玩耍的经历，只是如今自己早已成长，他们却还是孩子。 
“认得吗？” 
寒秋点了点头：“那个小胖子住在村头，喜欢欺负人，光头的那个胆子很小，天一黑就吓得哭，带红头巾的那个是镇长的儿子，我们一起玩过捉迷藏。我离开墨竹镇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大，没想到现在回来，还是这样。”他站起身，忽然一股冲动，走过去叫住那群孩子，加入他们的队伍。 
红叶笑了笑，低下头，从掌心唤出一个水做的小人，正要发出命令，忽然觉得身旁有人。 
她侧过头，带着红头巾的男孩好奇地看着她手：“这是什么？” 
“式神。” 
“式神是什么？” 
“听我的命令，帮我做事的东西。” 
“能给我吗？” 
红叶说：“你想要？” 
“我喜欢这个。”男孩专著道。 
“行，给你。”红叶莞尔：“你怎么不跟他们玩？” 
“哪个他们？”男孩笑嘻嘻地握着水做的小人，小人有生命似地，在他掌中跳舞。 
“他们就是……”红叶转过头，突然怔住了，人群中，同样站在一个红头巾的小孩，正扬起脸，把球传给寒秋。 
“你……”红叶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刚才站在身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傍晚，寒秋跟红叶一起回镇长的山庄。 
红叶忽然问：“这镇上的红子有双胞胎吗？” 
寒秋想了一下：“应该没有。” 
红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回去的时候寒秋问绯怡今天有没有出门，绯怡愣了一下：“我在屋里。” 
红叶直直地穿过长廊，找到正坐在后院里的瑞世，叫到房里：“我有话问你。自从绯怡墨竹镇出事以来，你有离开过这里吗？” 
“去过外面的树林猎兔子，我总是要进食的。” 


“树林以外呢？” 
瑞世想了一下，说：“我出不去，看不见路。” 
红叶推开房门，看了看天：“太阳还没下山，你跟我一起去树林走走。” 
瑞世心中不解，却还是陪着红叶去了。 
一直转到天黑，如瑞世所说，两个人果真无法走出这树林。 
空气太冷，红叶无法唤出朱雀，唯有再回了镇上。 
第二天一早，红叶又叫上了寒秋，再次来到树林。 
稀稀落落的竹子上依旧系着红叶为了做记号添上的红绳，她和寒秋沿着红绳往前走着，不出半个时辰，就出了树林，看见远山。 
“我想，我已经明白墨竹镇究竟发生了事了。”红叶淡淡地说，目光有些黯然。 
寒秋惊讶地看着她。 

** 

“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个伐竹的老公公。他常到山中去伐竹，拿来制成竹篮、竹笼等器物卖给别人，以为生计。有一天，他照例去伐竹，看见有一枝竹。竿子上发光。他觉得奇怪，走近一看，竹中有光射出。再走近去仔细看看，原来有一个约三寸长的可爱的小人住在里头。于是老公公说：‘你住在我天天看见的竹子里，当然是我的孩子了。’就把这孩子托在手中，带回家去。这个故事叫做竹取物语。”红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微低着。 
寒秋不解地问：“这跟墨竹镇有什么关系？” 
“没有心跳，不能呼吸，不能进食，血液凝固，这些状况不仅仅放在僵尸身上有效，自然万物的植物，也是这样的。” 
“植物？” 
“就是竹子。”红叶说：“墨竹镇引以为生的竹子，就是这次事件的答案。” 
一切的疑点要从降落在这片树林开始说起，原本被竹林围绕的小镇竟然会在禁锢的十多年时间里奇迹般失去了竹林。再来是镇长家，从走进那个房间起，红叶便觉得屋子的湿度弄得有些过分，小镇的环境如此不自然，与其说干净，不如说是诡异。当瑞世说出自己的身份，红叶已确定生死薄就是事件的主因。谁拿走了女孩的眼睛，在跟那个红头巾男孩的对话后，她已知晓了大半。 
“我一直很奇怪，负责管理人类生死的阎罗厅为何完全不插手这件事，所以我猜想，或许这件事的主角并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那孩子的尸体是在种着竹子的土下发现的，根茎穿过了双眼，有可能，她就是那样被夺走了眼球，也就是原本属于瑞世的生死薄。”红叶道：“我曾经在生死门问过一个问题，人类是否能够操控生死薄。然而瑞世无法左右绯怡的死亡，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打破生死的戒律，因此过了大限的人才会成为生死薄，成为戒律本身，这是自然界所定下的命运，人必定是要死的，即便在该死的时候没死成，也不可能复活，只是转变为另一个形态而已。生死薄便是如此出现的。那么人类做不到的事，植物是否可以呢？阎罗厅管不了植物，神也管不了，它们是属于大自然的，唯一能破坏和利用它们的只有人类。这便是生物的规律，生物链。” 
“所以阎罗厅不插手？就是想要你来解决？” 
“因为人类凌驾所有生物之上。但是，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比如红叶山庄里的树木，一旦吸了人性，也能修炼成妖。不过墨竹镇的竹子却不同。他们并不是妖邪，只是意外的获得了生死薄而已，他们操控了生死薄的力量，决定了人类的死，成就了自己的生。”红叶凝起眸光，道：“现在墨竹镇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墨竹变成的。而这片树林里熙攘的墨竹，才是原本的墨竹镇居民——他们交换了生命。” 
寒秋震愕地站起来：“这不可能！绯怡姐不是假的。” 
“他们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你又怎么分得出来。”红叶说：“这里的墨竹守护了墨竹镇上百年，对镇里的每一个人都熟悉得如亲人一般。我猜它们最初只是想要成为人类，跟镇里的人们更加亲近，只是没想到墨竹成为人类是以替换的方式，而且替换得如此完全。” 
“但是他们还有记忆，绯怡还记得我，那些孩子也是，他们听说我要回来，全部都来迎接我！”寒秋少有地激动着：“那些所谓的记忆只是残相而已，是原本生活在墨竹镇的人们留下的执念。” 
“我不相信，我不会承认。”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里是你的故乡。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就此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执念再强烈也仅仅只是余温，这温度总有降下来的一天。为了适应墨竹的环境这个地方的温度会继续下降，房内更加潮湿，瑞世会死的。” 
“换过来呢？可以把他们换过来吗？” 
红叶摇了摇头，斩断了寒秋的希望：“今天树林里的墨竹比昨天又少了两根。变成墨竹的人们正在渐渐地消亡，一旦这片树林里的墨竹全部消失，墨竹镇内的人将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和残存的个性，变成没有意识和灵魂的，真正的僵尸。如果是十几年来还有办法，现在已经太晚了，我真的无能为力。” 
寒秋怔怔地回头望着这片树林，无法相信，故乡的人们早在十几年前已经都不存在了。 
“会不是你弄错了，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寒秋试图挽救：“我再回去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新的线索。” 
红叶无奈地站起身：“还记得你在路上看错认绯怡的事吗？你曾是一个杀手，眼力不会输给

瑞世听到声响，站了起来：“谁？” 
绯怡慌张地停下脚步，卯自镇定道：“是我。” 
瑞世将目光移到声音的来处，表情柔和下来：“你回来了，红叶法师呢？” 
“她走了，大概是幽州出了什么事。”绯怡的脸上冒着冷汗，质疑地盯着瑞世的眼睛。 
瑞世有些讶异：“这样啊。” 
绯怡牵强地笑着，找了借口回到屋子。她脱下外衣，放在床上上下翻找着，背面的蝴蝶纹路旁，果真贴着透明的小人。 
绯怡惊恐地退后了一步，捂住双唇。 
她是墨竹，她不是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绯怡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狠狠地割向自己的手臂，红色的薄膜凝固在那里，她将杯中的水泼在伤口上。渐渐地，薄膜融化了，绿色的浓桨从肌肤漫溢出来，如同植物的汁液。 

寒秋走在墨竹镇的大街上，昔日熟悉的面孔突然间陌生起来。 
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眼睛往人群中一扫，果真看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在边上走动。 
迎面而来的大叔跟他打了个招呼，擦身而过时却突然变成一个老婆婆，然而他却依旧浑然不觉地往前走着，全然不知自己只是在仿造着人类的人生。 
寒秋感到一种没顶的悲哀，他不知道拿什么来拯救这个残局，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替代品’。 
他奔向绯怡的家中，推门而入：“绯怡姐？！” 
站在厅内的却是瑞世：“怎么了？你们不是走了吗？” 
寒秋一怔：“绯怡在哪里？” 
“刚刚回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寒秋冲到绯怡的房间，里面却没有人。他继续在院子里找着，却始终没见到绯怡的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瑞世的表情格外严肃。 
寒秋低叹了一声，将红叶刚才所说的话全部告诉了他。 
瑞世听完，半饷没有说话，就在寒秋担心他受打击过大时，瑞世突然动了下身子：“带我去找她。”说着，便踏出了大厅。 
两个人在墨竹镇内匆忙着找寻着，这时，人群中突然发出惨叫，一见一个少年扑倒在地，脚上无端地升起一股红火，飞快的烧遍了全身。 
东方的天际涌起一片嫣红，寒秋想起红叶说过墨竹同用一根茎，心中大骇，莫非是绯怡姐出事了？！ 
他和瑞世一同冲向东边，大树旁，绯怡正握着燃烧的火把。 
“不要过来！”她将火把抵在腰间，企图阻止瑞世与寒秋的脚步。 
瑞世随着声音的来处，一步步走了过去。 
“别过来！我求你！”绯怡撕声喊着。 
她出于好奇跟在了寒秋后面，听到了红叶的话。她知道自己只是墨竹，却无法对瑞世的心情。她不愿害死瑞世，唯一结束一切的方法，就是以点燃自己烧掉墨竹镇内所有的活死人。 
瑞世仿佛未闻，只坚定地继续朝她走着。 
“不要过来，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样子……”绯怡点燃了衣衫，墨竹镇内，一群人跟着感到灼热，那火焰沿着无形的根茎走遍所有的墨竹，很快地整个墨竹镇熊熊燃烧起来。 
“你不用害怕，我看不见啊……”瑞世抱住燃烧中的绯怡，眼角溢出泪水。 
寒秋怔怔地看着，冲上去拉住瑞世的身体：“你疯了！你会死的！” 
绯怡也震惊地看着他，然后疯狂地将瑞世推开。 
寒秋扑灭瑞世身上的火星，他动也不动，仍朝着绯怡走去。 
绯怡捂住嘴，烧得跟个火人似地，静静地退到一边，哀嚎与惨叫充斥着小镇，瑞世看不见，也无法靠听觉辨认绯怡的位置。 
他茫然地在伸手探索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高楼吱呀一声，倒塌下来，寒秋提气飞上，抓着瑞世的腰间落到一边。抬首看去，墨竹镇已成一片火焰，寒秋的右臂震动着，青尊欲出，他扬起手，青色的长龙划破天空，高吼一声，在天际翻滚着。 
厚重的乌云聚集而来，青龙撕开云层，风雷鸣动，刹时间大雨滂沱。 
寒秋努力地按住瑞世挣扎的身体，整整半个时辰，火海渐渐熄灭。青龙回到寒秋的臂中，雨也随之停下。 
瑞世趴在地上，呜咽地摸索着：“绯怡……你在哪儿……”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废墟当中，天空也随之变得悲戚。 
他挖开枯木与碎土，用指尖找寻绯怡的存在。寒秋肃然地在一旁，无法言语。 
绯怡的身体被埋在碎石之下，被大火烧得一片焦黑。 
瑞世紧紧地抱住她，有一种结局叫宿命。从生死薄的第一次预见起，他和她永远隔生与死的距离。然而十几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心中涌动的情怀如此真切，无可替代。 
“竹也生情……”红叶缓缓地走到寒秋身边，呢喃道。 

** 

禁锢了数十年的死魂纷纷解禁。 
墨竹镇的阴阳门再次打开，黑白无常平地拔起。身后，还跟着小男孩。 
绯怡的魂魄走到瑞世的身边，倾身一吻，却因生死相隔无从感应。 
一滴泪从绯怡的眼角溢出，飞扬着，飘到了红叶的掌心。 
红叶沉默不语，直到冤魂尽散，才撤身走向那古怪的男童。 
“你便是阎王？”她开门见山。 
小阎王点了点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人情我记下了，来日自会向你讨回。” 
小阎王嘿嘿一笑，随着黑白无常一同回到冥界。

废墟中，瑞世依旧抱着绯怡的尸身。 
红叶叹了口气，朝他道：“你真的那么想跟她在一起？” 
瑞世回过头，脸上迷惘。 
寒秋却是一喜：“你有办法？！” 

竹取物语，再美也是传说。 
红叶将那滴泪落在竹芯，双手合十，低声念起咒语。 
断竹渐渐地生长起来，从小小的一截直至齐腰。 
红叶回身道：“好好种这株墨竹，待到竹子开花的那天，你想见的人会从花中生出。” 
“谢谢。”瑞世诚心道。

“我必须提醒你，原来身为人类的绯怡是如何也找不回来了。只因墨竹根茎未尽，我才将陪伴你十多年的墨竹的记忆附在其中，即便复活，她的本体也还是墨竹。” 
瑞世泰然一笑：“你曾跟我说过，如果真的将彼此看得那么重要，是生是死，是不是同类又有什么关系。” 
寒秋惊讶地看着红叶，她尴尬地侧过头：“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寒秋闷笑，红叶敲了他的头：“走了，还笑。” 
走出树林，寒秋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

他的故乡是能让竹木也生情的地方，这一生，都将是他的骄傲。 
“不知道绯怡姐是不是真的会从竹子里长出来。” 
“你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吗？” 
寒秋看着她：“这次多亏你了，我回去以后一定不会忘记酬金。” 
红叶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能够让阎王欠下人情，这可是死十次也换不来的好报酬。” 
寒秋一怔，不解她的意思。“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帮瑞世呢？”
“大概，我也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东西能打破生死的戒律吧。” 
“还有一件事我不懂，到底是谁寄信让我们来墨竹镇的，绯怡姐手上的信又是谁写的。”

红叶停下脚步：“你不是见过她吗？” 
“我见过？” 
红叶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冒出的红衫女孩。 
“是你！”寒秋愕然。 
女孩轻轻一笑，周身忽地泛起红光，身体慢慢地变大，成为一个少妇的模样。寒秋看得震惊：“你是……那个女孩的妈妈？！�

“几岁的女孩是不会写字的吧，也只可能是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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