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妄想症的解药
光洁如新的地板在这个季节里踏上去还是很凉的。
在不断的呼吸，起身，拉神，俯身，平板，俯卧动作中，海媛的背部已经潮湿。她麻木地跟着教练的节奏，一遍又一遍机械重复着动作，虽然教练一直在提醒大家要量力而行千万不可强求，她还是无视身体肌肉的疼痛感，使劲把自己逼向极限。
海媛是因为失眠才来练习普拉提的。
适当的运动会让人疲倦。
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沉沉的睡着，什么也不会梦到，几乎是海媛现在的奢望。
课程结束之后，她感觉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四肢疼痛。套上那件几乎可以包裹两个她的黑色尼龙外套，穿上球鞋，背上背包，她一路小跑到了ILEOL。
这是她刚刚上班的时间。
她会选择这份工作，也是因为足够灵活的工作时间调配。她不喜欢在白天出门上班，也许是这个原因，让她的肤色看起来分外惨白。
接近关门时间的百货商场，一个个柜台在收铺，一盏盏灯在变暗熄灭。
海媛是广告部工作人员，编外雇佣，按照合同为ILEOL里进驻的品牌布置柜台和橱窗，顺从地，只要按照品牌经理的意思布置就可以了。当然，有时她也会为百货公司的周年庆之类的大型活动布置展台。也许是这偶尔的灵光一闪展现了她非凡的实力，又或许是她拿的工资实在便宜的紧，总之，她以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混着工作，居然在就业压力激增的今天没有被清理掉。
百货店关门后，贤俊照例要在场内走过一遍。这是祖父时代就留下来的规矩，虽然他觉得没多大意思，但是作为传统，他不想自己成为例外。
新进驻的国际品牌连锁店面，本应该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但是走过时看到海媛拿着货品在橱窗里忙碌，他厌恶地选择了偏离路线。
海媛也看到了贤俊，隔着玻璃。
姜美美在一边赞叹道：“他怎么什么时候都看起来都那么好看……”
“真的好看吗？”海媛望着那个一点都不留恋的背影，喃喃说。
“那是当然了。以前穿校服的时候就很帅气，现在穿了西装更是好看！”姜美美拼命点头，“我穿什么我都喜欢。”
“笨蛋，人家才不喜欢你呢。”
那个人，最终消失在阴暗的远处。
店铺里的准备工作快做好了，大家纷纷下班，海媛一向晚走，又是雇佣员，所以整理收尾的工作基本就是她的义务。
客客气气地说晚安，再见，空荡荡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害怕。
海媛喜欢这时的安静，她把橱窗里的装饰灯调到尽量柔和的光线，然后走远了看看最后的效果。
“你就不会更加有创意些。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吗？”姜美美在一边咂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样子，真古板。那个帽子，应该配那件裙子，靴子要放在旁边，还有——”
“拜托，有钱拿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因为姜美美一直在发牢骚，海媛暴躁起来，她转身刚想吼她两句，却见她穿着崭新的裙子在旁边不断转圈。
“姜美美，那件名牌很贵的！”
“又没人看见，我就试一下。”姜美美跳了两步，“我以前就好喜欢这个牌子。记得吗，杂志上凡是有它的页面，我都会剪下来贴到画册上去。”
“喜欢又怎么样？你又买不起。”海媛跑过去，“而且这个牌子，不走小女孩路线。”
“可我觉得我挺适合的。”姜美美又换了身衣服，抓起她刚才那顶喜欢的帽子戴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超级浓的状在海媛面前晃悠，“你看，我现在像大人了吧。”
海媛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笨蛋。”
早上十点钟的阳光正当好。梦幻一般的橱窗里，暖意融融。工人们搬着昨天从画廊里订来的画作正准备挂到墙壁上。
年轻的插画家一定要跟随前往，看看自己的作品将来安置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
模特的脚边，蜷缩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好奇地往前走去，蹲下身下撩开那黑色的帽子，却见一双眼睛慢慢在光线中睁开，先是木然，然后慌乱，最后演变成尴尬。
她手足无措地把自己的帽子戴上，遮住大半张脸，站起来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服，连连道歉。
殿堂经理跟着进来，看到海媛十分惊讶：“你这么早就来了。”
“好像昨天就没有回去的样子。”
被人戳破的海媛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他却不在意地用脚踢了踢一边还摆着的纸箱：“我叫华颐，华颐木的华颐。”
他笑了，温暖如窗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