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那是天使留下的玫瑰
Ⅱ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
Ⅲ大火中飞扬的尘埃
Ⅳ最锋利的，时光的碎片
Ⅴ透过冰冷的镜面
Ⅵ死寂的原野，闪光的湖泊
Ⅶ遥不可及的是心中的曙光
Ⅷ我们都是小怪兽
Ⅸ期冀的目光，等待的是什么
Ⅹ如果阳光永远温暖

和柏妮丝一起穿越昏暗的甬道，尽头无尽的光明如浪潮般倾泻下来，笼罩着从地牢中走出的两人。
穿甲眯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明亮的光线。回头望着身后漫长的甬道，他在心底轻叹。
再见了……
“喏，就在前面。”柏妮丝放开穿甲的手，声音轻得好像要随风消弭，“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不要我一放手就摔个狗啃泥啊。”
“怎么可能。”穿甲刚走两步，顿了顿道，“那么，小萌娘，再见喽。”说着，扬长而去。
“嗯，会的。”柏妮丝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绕了几圈，柏妮丝登上一座山顶。山不算高，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村庄里的刑场。空旷的刑场中央立着一根雄雄燃烧着的十字架，这根被诅咒的木架拥有着只对神罚之人永恒燃烧的魔性。
而现在，神罚之人已被绑在十字架上，烈焰吞噬了其整个瘦削的身体，整个人已经淹没在火海中。
明明很痛苦的，为什么沉默啊？穿甲，不要不说话啊……
柏妮丝闭上眼，嘴唇轻开轻阖，一串冗长繁杂的咒语出口便被风吹散。轻风扬起她的发丝，钥匙状的纹理在肌肤上若隐若现。
巨大的法阵的在柏妮丝脚下光芒大放，几缕流光飞快地飞向刑场，没入神罚之人的身体，稍纵即逝。
“呼……”法阵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柏妮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身后的柔软的草地倒去。
“姐姐……穿甲的记忆，有问题么？”躺在草地上，柏妮丝仿佛在问什么人，又好像在喃喃自语。
“柏妮丝，这个人的记忆……我收下了。”悠远的声音仿佛随风而来。
柏妮丝一愣：“什么……也没有……？”
这一次却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又是……什么也没有……又是……”她颓然地闭上眼，“穿甲……第一百一十二个，无罪之人……”
火刑……好疼呢，为什么要沉默啊……
我才是真正的神罚之人啊。
“对不起，不要再原谅我了。”
…………
“身份？”
“哟，我的身份可多了，像什么鉴定师、商人、画家、车夫、吟游诗人啊什么的。怎么样厉……”
“吟游诗人？”
“对啊对啊，那可是一段……”
“你可真是……皮糙肉厚啊。”
“……”
…………
没关系。
你忘记了，我替你记。

Ⅳ最锋利的，时光的碎片（塞西）
“唉……
一声叹息，悠远得仿佛穿越了遥远的时空。弥漫着蜡香的小屋中，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球更是将气氛烘托得梦幻而奇异。
水晶球中，絮状游丝不断地游走乱窜，好像想要冲破水晶球。可惜任何努力都是枉然，水晶球外铭刻的华丽繁复的纹路，仿佛囚笼般禁锢一切。
点燃一排蜡烛，屋内顿时亮了几分。塞西托起水晶球，空泛的目光却好像穿过了水晶球，看到了别的什么。
揉揉太阳穴，塞西收回了目光，“果然还是去看看柏妮丝比较好啊……”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柏妮丝那孩子……
塞西娴熟地将手中的水晶球放在书柜上，旁边还有两三个同样的水晶球。仿佛想起了什么，她颇为无奈地扶额：“啊嘞……母亲留下的容器也不多了呢……”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母亲宠溺的笑容，塞西不禁摇头不止：“那么犀利的人温柔起来还真是可怕啊，，，”
“嘛嘛，总之还是要先去开导开导柏妮丝啊……那孩子，恐怕又不准备好好爱惜自己了。”
塞西站在山巅，远远看见森林那边隐隐的火光，心中一叹，飞身跳下山崖，呼啸而来的风让她产生一种光阴飞逝的错觉。
“母亲大人……”
“嘘……塞西不要说话哦，现在你还很虚弱呢。”
“好……”
“这才对。塞西不要担心哦，等你从胚胎里出来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真的？”
“当然。有个前两个实验体，我们的塞西出来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健康。”
“前两个……？”
“不用担心她们啦，她们已经顺利地提炼出来了……”
“……？”
“果然塞西还是最好的，虽然没有她们那么强大的能力，不过啊……”
“塞西会有一颗温柔的心……”
心脏猛的收紧。
塞西赶紧按住胸口，有力的跳动隔着胸腔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好的预感。”塞西有些不安地望着村庄的方向，焦躁地加快了脚步。

果然……
刚到村庄，远远地就看见柏妮丝把一个昏迷的男生交给牧师。金色的阳光柔和地洒下，她本就苍白脸色看上去近乎透明。
塞西赶快走上前，心中暗怨柏妮丝又不好好照顾自己，教廷和牧师协会完全是把她当成机器用啊喂。
“诶，姐姐？”柏妮丝顿了顿，眼中掠过一抹黯淡，稍纵即逝。
“别这么伤心，消失就消失了。”塞西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肩，微笑道，“柏妮丝难道会因为他们残缺的记忆而放弃么？”
轻叹一声，柏妮丝低声说：“总之姐姐先跟我来，好像有个帝国的人。”
“诶？”塞西显然有些惊讶，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是旅人还是……”
柏妮丝轻轻摇头。
塞西停止了毫无意义的猜想，总之去看看就是了。什么人都好，如果会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她不禁攥紧了拳，眸底一片深沉。
没有人注意，旁边的树荫下，空气出现细微的波澜，如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来……
塞西柏妮丝来到村口第一户人家，推门进去， 已经有牧师赶来了。 一个青年躺在床上，虽是沉睡却仍然眉头紧锁，脸苍白得吓人，仿佛陷入深深的泥沼，做着无法逃离的噩梦。
柏妮丝蹙眉，有些无力地按按眉心：“是最不好搞定的梦魇啊……那么只能等他自己醒来。”
塞西摊手，这种东西要说她也不懂，只好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几个牧师在床边铭刻下安神的法阵，一缕缕柔和的光线仿佛受到指引，带着暖意没入青年的皮肤。青年的发丝如同细碎的黄金，那紧闭的双眼一定也是漂亮的翡色吧——这也是帝国人的标志，独特美丽的相貌。
不知道等了多久，燃烧的夕阳将辽阔起伏的土地浸润成凄艳的血色，不似真实。床上青年双眼微颤，终于从梦魇中挣脱。
“我是……”他试着张了张嘴，发出破风箱一样嘶哑破碎的声音。
柏妮丝倒是毫不在意，递过去一杯香气缭绕的大麦茶，语气礼貌而疏离：“阁下刚从梦魇中苏醒，虚弱是不可必免的，就请先在这里休息吧。”
一旁的塞西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的确他身上有着贵族从小陶冶出的气息。但让人惊讶的是他深潭般的黑眸，深邃坚定仿佛坚硬的矿石，和帝国贵族又有太大的不同。
视线游移到青年手中的剑上，即使在梦魇中他也没有松开这把剑，剑锋凌厉，镶在剑柄上的红色宝石如跳动的心脏……

塞西微微蹙眉，记忆如走马灯般一帧帧回放，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缓缓停下。三月的微风卷着玫瑰的芬芳吹入庄严森冷的神殿，倔强的少年以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暴怒不屈的目光如同狮子，死死地盯着神座之上的那人……
低沉威严的审判如同锥子般直刺塞西的脑海。
“卡……恩……”双唇微颤，喉中溢出破碎的呼唤。
“我是卡莱德多尔。”与此同时，青年也捧着茶杯正色介绍自己。听见塞西的话他显然有些惊讶，这样的称呼……
“塞西……姐姐？”轻轻的呼唤仿佛连接了曾经的记忆，那不曾遗忘的美丽的誓言。
果然……果然。
塞西微笑：“好久不见，卡恩。”
卡恩语气无奈，却是满眼笑意：“是啊，真的……很久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呢，姐姐。”
“你还是一样的狼狈呢。”塞西抿唇轻笑，轻声道，“什么都别说。今晚，先好好休息。”
卡恩无奈摊手，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嘛嘛，听姐姐的喽。”
地面被月光照耀得隐隐发蓝如同水面。与卡恩分开后，塞西和柏妮丝一路默然，踏着冷湛的月光漫无目的地走着。
“……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柏妮丝有些沮丧地垂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塞西眨眨眼，抬头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寒冷的光泽像是凝结的露水。轻叹一声，她缓缓开口：“嘛嘛，很久以前的事了。卡恩啊，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呢，我们一起在帝国长大。只是……”
“因为某些原因，卡恩的父亲，伯爵大人被冠以’渎神’的罪名被教廷处刑，他们的家族也……”
荣耀支离破碎，信仰支离破碎，希望支离破碎。
何等悲哀。
“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据说现在卡恩一直坚持着他的骑士道呢。”塞西有些怅然地笑笑，俯身『注意是俯身，俯身！！』戳了戳柏妮丝的脸笑而不语。
柏妮丝侧头，撇撇嘴道：“既然是骑士，嘛，来这里的意图就显而易见了。”
“为了那件事……所以姐姐准备帮他么？”
塞西沉默片刻，最终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许下了亘古不变的诺言。
月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皎洁如银。

Ⅶ遥不可及的是心中的曙光
如果……
如果能够再强一点……再强一点……
“嘁。”卡恩胡乱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调整了一下呼吸，还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握剑的双手不断收缩，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使得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望着眼前的恶龙，浑身的鳞片被轰掉了大半，虽然狼狈却又没伤到它的根本，金色硕大的龙眼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冰冷地注视着鲜血淋漓的众人。
卡恩的身体被龙尾抽得皮开肉绽，内脏也因猛烈地撞击而受了不小的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皆是受了严重的伤。
勉强控制住痉挛的双手，卡恩咬牙高举骑士剑向恶龙斩下，一道剑虹便飞快地落在恶龙身上。一阵气血翻涌，他小心地咽下到嘴边的一口血，丝毫不敢懈怠地紧盯恶龙。
一阵烟雾升腾后，恶龙灿金的眼中射出冷锐的光芒，龙尾气势汹汹地扫向卡恩。卡恩不但不躲，反而提起剑向龙尾斩去。
可是……根本没用，剑虹只一下便被龙尾撞得消弭。
“可恶，只是停顿了一秒么？”卡恩借力向后一跃，眉头紧锁，握剑的手骤然用力。
塞西趁机在另一边甩出漆黑的水柱，用力地抽打着恶龙。一根银丝悄然卷上卡恩的腰，将他拉出了龙尾扫过的范围。
“咳……太冒险了……”鸣无力地倚在树上，她的双腿不允许她再移动了。
一道流光落在卡恩身上，伤口便开始了缓慢地止血恢复。“抱歉啊鸣、卡恩，暂时只能这样了……”虚弱地声音响起，柏妮丝歉疚地说道，脸色十分苍白。
“没办法的事，柏妮丝不用自责。”鸣轻笑。
“怎么……会这样……”卡恩垂首，抿唇，“该死啊，这种无力感……”。抬头仰望着巨大仿佛无懈可击的恶龙，他不甘心地咬紧了牙。
突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卡恩瞳孔缩紧，倒抽了一口冷气，踉踉跄跄地朝塞西跑去，用力嘶吼：“小心！”
几乎就是下一秒，恶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簇火焰，火舌顿时紧紧缠住了空中的塞西，冰冷的空气仿佛都在燃烧。
“姐姐！”望着如流星般坠落的塞西，卡恩双目充血，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冷静点！”一道黑影拦下了濒临疯狂的卡恩，“你是去找死么？”
“我明白，星辰……”
星辰淡淡地望向塞西坠落的方向，“你以为她是谁？她可不是普通的巫师。”
“……”卡恩偏过头，他是相信塞西的，只是……
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这头恶龙，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如洗的天空渐渐染上灰色的阴霾，恶龙睥睨地俯视众人，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什么都做不了？那还不如……

Ⅷ我们都是小怪兽
黑暗……
黑暗……
黑暗黑暗黑暗黑暗……
火焰“噼里啪啦”舔舐着肌肤，发出类型于焦肉的气息。火光的背后是两点闪烁的幽光，少女舌尖滑过唇角，微笑时翻扯出锋利的獠牙。
“火候刚好。”卷子自阴影中走出，满意地点点头，一个手势火焰便熄灭，火刑架上焦黑的人形显露无遗。
小心地抽出心爱的佩刀，刀面如冰映着卷子亮晶晶的双瞳，好像两簇燃起的火焰。
“那么，开始吧。”闭上眼，记忆自脑中滑过，同时滑过的，还有那浮光掠影的情感。
短刀疾速地斩下，仿佛要割碎空气，刀光抛出优美的弧度，落在那焦黑尸体上，切割出比例均匀完美的肉块。
好吧没错，她只是在练刀。据卷子自己说用人当实验对象是因为练了之后可以直接喂给小龙，至于为什么要用火烤……
“个人喜好……”卷子森森地笑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将肉块丢给小龙，为了守住城堡，小龙大概已经……
用手帕擦擦刀刃，以往每次做这件事都是小心谨慎一丝不苟，这次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了。
想到这次的入侵者卷子不禁牵起眉头，面露不悦：“不知好歹的家伙们。”
“嘁……”意味不明地啧声之后，卷子披上斗篷，起身走出城堡。在拉开爬满蔷薇藤的大门时，门边的树丛微微晃了晃，树叶轻轻摇曳，给漆黑的夜陡添了几分诡秘。
宽大的斗篷下，卷子弯起了嘴角，低语：“呐呐，果然你一直在的。”
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一路无言，她不时翘首望望前方，仿佛在寻找什么。夜雾深浓，呵气成霜，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镇子的轮廓了。紧了紧斗篷，卷子绕进了一条小路。
“叮咛……”
走进一家偏僻但看上去很干净的旅馆，卷子径直走上楼梯，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拉响了门铃。
门开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快到了。”慢悠悠地在阳台降落，转过楼梯时看了眼角落紧闭的小门，她嗤笑一声，眸底流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呵，这么放不下的话，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卷子走下楼梯，尾音轻长在楼道间回荡。
倏地身后多出一道身影，长长的影子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间显得很有压迫感。
“这么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吗？”低低的男声响起，温柔的声线让人想到红色花朵在夕阳下安静而缓慢地绽放。
隐于斗篷下的双手一分一分地收紧，但她没有回头，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目光垂向蜿蜒的石梯。
一瞬间，安静在心底沉淀，压抑得令人窒息。卷子轻轻出声：“科洛尔，不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身后的科洛尔无声的笑了笑，眉宇间带着丝丝不被察觉的宠溺：“好。”
“那么，”两人走下石梯，推开城堡二层关闭了多年的主厅大门。清新的晨风舞动着吹入城堡最深处，四处弥漫开来。卷子站在阳台边，晨曦给她的侧脸镶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勾起的嘴角暧昧而狰狞。
“现在，准备迎战。”
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呢……
还有塞西，她应该也想到了吧……
卷子与拉诺亚，伙伴与魔鬼，其实只是一个人啊。
卷子垂首默然，手指缠上腰间一个恶鬼面具——那是科洛尔从他们的国度带来的，烈焰中的死神。
很喜欢。
很喜欢。
因为这是科洛尔送给她的礼物。
还有那把刀。那身斗篷。拉诺亚这个名字。以及卷子的生命。
科洛尔送的东西，她总会视若珍宝的。
不知不觉，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脸，唤回她的游魂：“卷子，不用太紧张。”
科洛尔的手清凉而稳定，轻轻拭过她的唇角，幽深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咬出血了。”
流血……了？
卷子定定地望着科洛尔粘上了血渍的手指，倏地绽放出一个带血的微笑：“科洛尔，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抬头，一字一句认真斟酌：“我想，不会。”
“站在最初的盟友的立场上来讲，达成目标我就会离开你，”
“不过我发现，卷子不是可怕的怪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我想我能陪在你身边，”
“但是有些时候我就不能再守护你，”
“如果你死了，”
“我还是要继承着，所有死去的人的意志，”
“活下去。”
呼吸，不可遏止的在微微颤抖。
半晌，卷子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摸着快要结痂的伤口，随便扯出一个笑容，双眼却亮得像燃烧的红玉：“真是伤心啊。科洛尔。”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科洛尔那么温柔的话，是不会介意我玩坏一个礼物的。

Ⅵ死寂的原野，闪光的湖泊
炽日烘烤着大地，热气从焦黑的泥土中渗出，将空气加热到沸腾。
科洛尔杵着刀，日光晒得他睁不开眼，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狭长的阴翳。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没有树，没有鸟，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干枯的草梗，以及大片密密麻麻的花田，腐烂的红色花朵如同毒蛇一般在地上交织蔓延。
在这片连接东方与西方广袤原野上，只有科洛尔一个人在艰难的行走。
俯身摸了摸泥土，已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皱皱眉，抿紧了干裂的嘴唇。
“快到了……”科洛尔垂眸低喃，仅靠着手中的长刀支撑身体，机械地向前迈进。
教廷……
教廷……
教廷……
视线中刺目的阳光变成了无数鬼魅的影子，尖啸着向他扑来，直逼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部分。
火与光，盾与剑，泥土与鲜血，一张张模糊而扭曲的脸，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茧，缚住他的内心。
仿佛巨大的车轮碾压过心脏。
那是……
直到咸腥的风拂过他的面颊，记忆的匣子才迅速被合上。科洛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眯起眼向前望去。不远处，波尔亚湖在阳光下粼粼发光，湖上依稀可以看见几张白帆。而湖的对面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西陆斐罗萨。
炫目的阳光刺的他近乎流泪，手中的长刀也仿佛发出了奇异的嗡鸣。斐罗萨，斐罗萨，他终于踏上了这片外表华美神圣的沼泽地。
是的，他来了，他来了，率着族人不甘的一念，他一定要斩断这黑暗凶兽的爪牙。
呼吸逐渐短促而破碎，双眼好像被雾迷住般模糊不清，科洛尔握刀的手一分分收紧，骨骼几乎都要碎裂。但强烈的虚脱感还是席卷而来，将他整个淹没。
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一双白皙的脚，陷入微微泥泞的土地中，停在他的面前。

之后，便是黑暗的梦魇。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科洛尔斜倚在门边，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入门框的阴影里。
身旁的女孩把玩着小刀，指尖弹出火焰细细地舔舐着刀锋，语气毫不在意：“举手之劳而已，当时只是觉得你会对我有用罢了。上次也多亏了你我才能在教廷异端仲裁所的审判上逃掉呢。”
科洛尔抬头看着一脸轻慢的选卷子，眼底突然荡出一丝笑意，逐渐弥漫开来，仿佛无波的古井里忽然涌出了泉水。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笑意，卷子牵起眉头，不满地转过头来：“科洛尔，不要忘了你的初衷！家仇国恨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眼中的笑意陡然凝固，科洛尔皱了皱眉，沉默地垂下头。而卷子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仿佛相抵的剑一般充满对峙的张力。
良久，科洛尔才无声地笑了一下，带着某种奇异的、隐秘的情绪，温柔地低语：“没错，我不会忘记。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近乎不详的战争，怎么可能忘记？”
斐罗萨在东陆的那场战争中，如有神助。
四处只能看见东陆人纷纷倒下， 无数人头滚滚落地，无数鲜血滔滔成河。浓重的雨汽含着血腥的气息四处弥漫，一簇簇血红色的花朵破土而出，在月光下妖艳异常。
“啊，这样最好。”眼角微微下垂，卷子小心地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不过果然呢，有‘他’的地方就是绝对的胜利。”卷子垂眸，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冷冷地讥诮“不愧是完成品。真是完美。”
“嘛，不过没关系，”卷子起身冲了一杯茶，不在于自己毫无美感的手法，拍拍手递给科洛尔，“毕竟有你在就多了一张底牌。”
科洛尔很自然地接过了茶，似乎没有察觉卷子口中安慰的意味，小啜一口，眼中闪动着赞许：“不错。”
卷子斜睨了他一眼，起身准备上楼。突然脚步一顿：“对了，塞西他们到哪了？”
“已经到了克莱家族的城堡了。”
“就是那个制作人偶的家族吗，”卷子眼中闪动着阴冷的火光，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黑暗的楼道中，“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了。”
科洛尔抬眸望着女孩纤细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词语，带着东陆特有的婉转悠长：
谢谢。

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