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月
好久没有回故乡了，不知故乡的月亮圆了还是缺了。时光可以改变很多很多，惟有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故乡月，依然是那么熟悉而亲切。今夜，有月光如水，仿佛一曲来自天上的潺潺清韵，流泻着无尽的温馨。故乡那迢遥的召唤，总是令人不能自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故乡有我童年欢乐的影子、雀跃的乐园。那时候，父母亲每天都要到很远的地方耕作。每当夜幕降临，雾霭便笼罩着整个村庄，四起的炊烟袅袅上升，天空渐渐变得昏暗。我和妹妹就坐在屋檐下，眼巴巴地望着村口黑黝黝的山路，盼望父母亲快点回家来。偌大的天宇泼墨般黑，山路变得愈加模糊了。我俩早已饿得慌，心爱的小狗也“汪汪”地吠着。幼小的妹妹又饿又怕，嘤嘤哭了起来：“爸妈不回来了……”我急忙安慰她，可是她却哭得更厉害。我束手无策，也跟着失声痛哭。这时月亮徐徐探出亲切的笑脸来，抚着故乡的青山绿水，拭去我们脸上的泪痕。我俩破涕为笑，出神地望着皎洁的月亮……
终于，父母亲匆匆的身影披着一身月华，向我们走来。看到我们脸上挂着点点的泪珠，免不了轻轻一声责怪。很快，母亲就烧火做饭，刚才还寒意逼人的屋子，陡地变得暖烘烘了。而我们兄妹俩，仿佛忘了肚饿似的，靠着椅子朦胧地进入甜蜜的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母亲的声音在喊。睁开睡意正酣的双眼，饭已做好。望着这样的景致，心里不禁感到无比的幸福。香喷喷的饭，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皎洁的月华，不知何时，静静地流进屋，如父母怜爱的目光……
稍大一点，父亲要去读大学了。他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因为文革，上大学的理想就搁浅了。七七年恢复高考，他才有机会深造。父亲上学那天，我执意去送。走到村口时他就停下来说：“回去吧，小心着了凉”。我噘起嘴，央求道，我就站在这里送你，看不见你时我就回去。就这样我伫立在村口，一直目送着父亲的身影徐徐消失在迷蒙的天际。
回到家，我就焦急地问母亲：“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母亲就安详地告诉我说，当月儿圆的日子，你爸就会回来。于是我就天天掰着小手，盼望着心爱的月儿快些圆……
母亲要去田间劳作，我们就缠着说要去帮她干活。田间稻香四溢，我们奔前跑后，帮着拔田草抑或捉蜻蜓逮蚂蚱。太阳缓慢地坠到山坳，月亮浮了上来，照亮归家的路，该回家了。母亲嫌我们走得慢，要我俩坐到筐里，她一头挑着我，一头挑着妹妹，大步流星地往家赶。我眼大着眼睛，看着这如水月光一泻千里，仿佛打着灯笼伴我们回家……
后来，父亲到外地工作，我们一家就这样离开了日夜厮守的家园；我也跟着到异乡求学，就很少回故乡了。但那令人无法忘怀的故乡月，依然会在心灵的某个角落照亮漫漫人生路。
（1998年）

故乡雨
窗外，细雨潺潺，如一阕疏落有致的宋词，平平仄仄。聆听雨声，别有一番情趣。而我又不禁要忆起故乡的雨来。
喜欢雨，喜欢在每一个下雨天，不撑伞，甚至也不穿鞋子，就与一群小伙伴在村前屋后、田间小径疯跑。要是有谁不留神摔了个人仰马翻，大伙便会扭过头，拍着手前俯后仰地笑。接着又撒腿飞奔起来，屁股后面还跟着几条好奇的狗儿，把惊慌失措的鸡鸭鹅撵得慌不择路。
待到我们跑得像那些鸡们般气喘吁吁时，雨也渐渐停了，天宇变得澄蓝澄蓝的，甚是好看。我们跌坐地上，就地取材捏起泥巴来。别看那些泥巴脏兮兮的，只要肯下功夫，片刻就能将它变成生龙活虎的小动物抑或小人儿。我捏了好几个，小心翼翼地揣进裤兜喜滋滋地带回家。没想到母亲回家瞥见了，阴沉着脸说，啥时带回这些破玩艺儿？于是一股脑拿出去丢得远远的。我好一阵难过，又偷偷把它们拾回来，藏到抽屉里。过几天再去看时，它们却都裂开一道道缝，难看死了。我只好悄悄扔了。
下雨天还是钓鱼的好天气。先去屋后菜园里挖些蚯蚓作饵料，三两人戴着竹笠结伴到溪畔垂钓。鱼儿好像也挺喜欢雨，竞相游到水面来，嗡动着嘴巴争先恐后喝雨水呢。钓钩串了半截蚯蚓抛下去，它们还欢天喜地以为天上掉下了馅饼，吃得津津有味。片刻便可钓上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来，我们都兴奋得和鱼儿一起手舞足蹈。
回到家，母亲见我头发湿漉漉淌着水，巴掌差点掴下来。我慌忙将网兜擎得老高。她见兜里满满都是鱼，气便消了大半，急忙拭去我脸上的水，说以后小心点啊。
雨要是下得大了，大人是不肯让我们出去瞎玩的，哪怕是去钓鱼也甭说。赌气就搬只凳子怏怏地坐到屋檐下望雨兴叹。父亲扛到肩上的锄头也只得放下，自语道今天可歇一日了，就与我们一块坐着看雨。他会摸出半包烟来抽。我就一个劲地缠着他吹烟圈儿玩，每个烟圈儿都是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故事。三根烟工夫，天要是还没晴，话题便会扯到庄稼上。大人们都满怀憧憬地说，下雨是下银子哩，地里的庄稼长得可快啦。我托着腮听得出神，仿佛无数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
有一年夏天，接连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洪水把庄稼都淹得只剩苗尖，屋里也漏进好多水。大人们都愁眉苦脸，巴望天快些放晴。我们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把那些平日不屑一顾的脸盆水瓢推进水里当船儿玩，还撕了作业本折起纸船来。大人们瞅见了过来就是一巴掌。我们委屈得要哭，下雨不是下银子么？干嘛还打人呢？下次交作业本时，老师发现不少本子撕得七零八落，便板起脸孔说统统罚站，教室登时齐刷刷空出大片座位来。女生见我们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便吃吃地掩嘴窃笑。怪不得下雨天大人们会唉声叹声，连我们都得挨老师罚站。
童年那令人难忘的岁月里，有好多往事让我时时忆起，而下雨天真是既有趣又好玩，又是多么令人眷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回到故乡，又看到那细细密密的故乡的雨，也许会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呢。
（1998年）

怎么会嫌幼稚呢？
每一个年龄段对生命中的经历感受都会不同的。
应该说，能看到那个时候的这些文字，看到儿时那个可爱、调皮、却又懂事的你，真好。
文字，承载着这些记忆，让我们跟你一起梦回故乡，看月听雨。

弯弯的月亮 - 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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