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拙作贴出来,是希望大家能够了解我的创作观念。
《美学浅谈》
据说花样的年华,爱做梦,爱幻想,易被爱情打动,也常常多愁善感。关于青春,有人说,这如潮水般汹涌的热烈的青春,值得礼赞和纪念。也有人说,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错过的不一定都是过错,又何必凄凄切切?而我常常觉得,每个人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只管去经历,只管哭泣或者欢笑、寻觅或者退却,只管在这样的年纪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度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是美好的,因为活着已然是一种恩赐。因着这样一种生活的美学,我在青春时代便踏进了文学的大门,并开始对屋子里面的种种锅碗瓢盆挑剔起来。
大概来说有几种观念对我施加了影响—— 其一是王国维的意境说,他认为: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文学之工不工,亦视其意境之有无与其深浅而已。所谓“意”即要意味深长,所谓“境”即是境界开阔。用现代文学术语来说,就是思想要深刻,意象要丰富,同时形式要统一并能相得益彰。于是,当我遇到陶渊明的时候,就一下子就沉醉在他意境深远的淡雅里面。他的《归田园居》(五首)简直有如天籁,比如“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你读着读着眼前就呈现出依稀可见的村落,袅袅升起的炊烟,黄狗的声声叫唤,公鸡的声嘶力竭,而“我”走在这样的乡间小路怡然自得。陶潜这哪是在写诗,他分明是一个画家,一个行走着的田园画家,用他画笔勾勒出了一幅唯美的田园,一个梦想的桃花源。又或者他正在拍摄一部微电影,从远景村庄切换到近景,然后来了一个特写:铺满石子的长长的小巷,温吞吞的黄狗和雄赳赳的公鸡,有个旅人从远处慢慢走近……人们被这样的画面打动着,引发了许多想象。若是古人读着大约会想:天天读着圣贤书做着八股文,参加科举考试好不容易敲开了当官的大门,可是为了五斗米折腰值不值当?作为浮沉于商业时代洪流之中的现代人,又或许会想:奶奶的,天天围绕着业绩、增长率、客户、利润和竞争对手团团转,或者日复一日的在流水线上机械地劳动,或者为房子票子孩子车子日夜操劳心浮气躁,这是我们需要的人生吗?为此,海子到底是受了陶渊明的感动,终于扛不住了把话说出来,他说:我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所以当伟大的文学作品创造出雄伟的意境时,它总是能够打动人并超越它的时代。
其二,木心的说法:才能,心肠,头脑,缺一不可,三者难平均;也好,也就此滋生风格。所谓才能,约略是说文采;所谓心肠,大概是指情感,所谓头脑,大约可谓思想和观念。其实这个观点可相通王国维的意境说。比如,没有好的才能,那么无论在谋篇布局还是文字运用上,都会有所欠缺,也就无法达“意”,境界也就无从说起,更无论感人肺腑或者引人深思了。譬如说一些翻译作品,由于译者的语言文字功底弱,本身又缺乏思想深度,所以他们翻译的文字常常令人不忍卒读。而好的翻译,则往往在于能否熟稔地用好中文的语言,将语义传达清晰的同时把原文的意境表达出来?这就非常需要翻译者有好的才能、头脑和心肠了,因为一颗低俗的心是无法理解一颗高贵的心的。就以泰戈尔的诗歌翻译来说,我一直觉得郑振铎翻译的最好。选《飞鸟集》其中一句: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什么叫“意与境浑”?这就是了。什么叫“才能、心肠、头脑,缺一不可”?这就是了。因为挑剔的缘故,我常常对一些翻译作品愤愤然,对不能识得这些伟大作品的庐山真面目而感到惋惜。有朋友说:那么你应该去学外语,这样你就可以读原文了。我对这样的观点不敢苟同:语言艺术源远流长,它从来就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它根植于深厚的文化基础和语言传统之中;于是乎你若是想要读懂莎士比亚的英文作品,你当然要懂拉丁文和希腊文,甚至还要懂希伯来文字,以及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基督教文化。所以就深阅读来讲,我们更应该紧紧拥抱我们的母语,并能够寻根溯源,发掘汉语之美。
其三,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他说:“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其实,这个与王国维的“意境”理论也相通。比如王静安曾这样评价周邦彦:“美成词深远之致不及欧、秦。”例如以下一首词——《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周邦彦的作品,我的认为就是两个字:太满。文字铺砌太满,情感太满,思想却比较空洞。它根本就称不上是冰山,于意境而言也甚是了了。若是让木心老先生评价,他或许会毫不客气地说:头脑不行,心肠不行,才能倒是有一点。
其四,尼采说:一切文学,余唯爱以血书者。根本上而言,我热爱那些带着血和泪的,美丽质朴的文字。严格来说,我并不研究哲学或者美学,我只是探求人生。有人说,哲学是怀着永恒的乡愁寻找家园。我就是这样在茫茫旅行中,踯躅前行,寻找那个能够让我安放生命的地方。
这些理论浸润着我,也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的阅读和写作取向,并在我的心里融合了。于是它渐渐形成了我的美学观。后来我自鸣得意的总结出两句:文字可以平淡,但平淡之外藏着奢侈;作品可以简单,但简单之后必见深刻。 乔伊斯说:流亡是我的美学。于我而言这太阔气,我的生活里,没有流亡只有一些美学。但愿,有一天我可以自豪的说:美学是我的流亡。足以。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