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场上,齐整的站着三百号兵勇,端起送行酒一饮而尽,可是谁都知道这帮人大多数是有命喝完,无命归,喝完酒他们纷纷找着相熟的人交待遗言,湖南的四川的广西的,诸多地方口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还夹带着伤心的梗咽。
虞啸卿径直走到龙文章面前:可有话要我转达?
龙文章眉头轻躇:孤儿,想说也无处说去,我倒是羡慕他们至少还能有落话的。
他的眼神是幽怨的,原来就不甚高大的身姿竟显得鞠楼,虞啸卿看着他:马革裹尸,是你我的本份,如若尽灭,那也是立了功的,我定向朝庭通报你等的功绩,放心吧。
呵呵,那就先谢过将军了。龙文章露出白牙笑。
然后就是沉默,他们的相视无言与周边热烈叮嘱遗言的兵卒间形成了个无法接近的隔离。
后来副将张立宪走了过来:出发时辰已到,某愿龙校尉得胜而归!
得令!
龙文章转身朝天吼,他的声音激烈昂扬:诸位共难的兵勇们!终有一死,胜在死的其所,走哇,灭了那些狗日的,将军给咱们立生辰碑!!!!!!!
他领着那三百敢死队终是走了,走出了好远,他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个笔直坚挺的黑色身影依然矗立不动。
他想,虞啸卿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随后他又想,那又如何!任虞啸卿怎么查也无用,因为他现在就是个人,一个真正的,完完整整的人!
高大的身影望着抢粮队离去,站的许久,直到张立宪为他披上大氅,这硬铁一般的人才有了活气,他说:阿宪,仗打完后你想做什么?
张立宪轻笑:莫问我,你上哪我定是跟到哪的。
“瓜娃子,你哪能跟我一辈子,男子终会成亲立室,生子育嗣,人生长远多的是好事等着你,想想,我就替你高兴。”
“我无想头,可是将军您一定比我活的命长,好日子才是将军该过的~”张立宪对将来没有什么野心,他想着至少现在能跟着眼前这一位就好。
虞啸卿不做声,垂下的侧脸半边埋在氅领里。
而那边的龙文章按计划领着三百死士埋伏在粮道旁已是半夜,太阳东升时,敌军的精锐与运粮队接应,两拨人马汇合到一起,枪刃如林,刀甲凌冽,维护着粮食往大营而去,此时的虞啸卿已依计准时佯攻敌方大营,龙文章带着死士们悄悄尾随着粮队,仿佛一条毒蛇,一心一意紧紧盯上了面前的猎物,心中再无其它。
眼看到了桠口,好战的敌兵紧握刀枪,警惕心起,皆知这是下手的好地方,肃杀之气越发的盛,时天空竟有飞鹰一只,降落在带头的军士臂上,他解开鹰爪上的竹筒,取得一信,看完,脸色变白,扭头吼叫了几句后,挥鞭驾马便带头往大营方向冲去,不料,没走几步,后边杀声四起,如山精野怪一般装束的怪物像潮水一般突涌了进来,粮车被点燃,而运粮的兵士们如待割的稻草一般,纷纷被砍落,折掉,为首的一人,嘴里不知道在念唱着什么,灵动的驱干所到之处像毒蛇的蛇尖掠过一般让人顿生寒栗,于是他大喊道,把那人杀了,把那人杀了!!!!!!!
龙文章手握双刀,左劈右砍,不知砍了多久,只觉身边的敌兵越来越多,砍都砍不完,大口的吸着气,胸膛居烈伏动,眼睛渐渐看不清,他暗叹一声,这肉绵绵人身就是不顶用啊,但这也是计划内呢,呵呵呵。
坎坎躲过几刀,刀刀挨肉,喘息越发急促,敌兵步步紧逼,龙文章眯起了双眸,莫非他又输了?
只是可惜了眼间这三百兵士,妄做了异地孤魂啊。。。。。。。。
他突然猛的回头,一人黑盔黑马,身上迎风扬起赤红大氅,策马而来,后边一批铁甲紧随, 蹄声落地,震人耳聩!
龙文章笑了,因为他不会输了。
铁甲冲入杀阵,虞啸卿直奔被围杀中间的山精,抽刀劈翻了几个,伸出长臂把山精拉上战马,拢到了自己胸前同骑一乘
敌军精锐迅速朝他们围拢过来,虞家铁甲亦保护在前,两帮人马混杀在一起,虞啸卿左劈右砍,欲杀出条血路,怀里的人却不知好呆的挣脱他的捁制,滑了下去,抓起刀又拼杀起来,虞啸卿两眼赤红紧盯着那人,最后竟下了马,沿路砍杀只为那人周全。
人杀的越多,身上沾的赤红就越多,山精打扮的龙文章身上,原来就绿草色,再沾上红色血液,他姿态张狂又邪魅,实足实是个为祸人世的妖孽,一道黑色的身影总是游离在不远处,杀人刀寒光四射,砍人极快极狠,二人周边渐渐余出了空间,虞啸卿抓住他一只手就往外撤:快走,莫恋战!
龙文章看着虞啸卿,眼里闪过一丝莫明,甩开了虞啸卿的手:将军莫要管我,小的死不足息!
说完回头就往里冲,虞啸卿一声该死,几步跃前把那人拦腰抱住,二人紧紧交叠,龙文章清晰感受到虞啸卿胸膛的跳动--------他们曾经交缠如饴,狐妖笼在那人似火的拥抱里恨不得苍海桑田不过一时尔。
你爱我么,你爱我么~他多想要他这句话的答案。
可是虞啸卿,虞家的大少爷,为了虞家前程稳固,把他给卖了,践踏了他的一见痴情,这是多么可耻,身为妖狐一族,他不能失去身子同时亦失去骨子里的自尊,他要结束这一切,他要用虞啸卿奠基那不可驯服的妖骨!
他要虞啸卿不得好死,且陪上虞家的一切。
虞啸卿长臂牢牢捁住那人的腰肢:够了,你已立了大功,且随我回去,让我好生待你。。。。。。
话说完,虞啸卿呆怔,后边那一句,断然就说出了口,这是为何?
缓缓松开手,龙文章正好脱了出来,回身正要答话,却看到虞啸卿身后一道黑影气势凶恶的直扑过来。
那身影是如此相熟,可是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