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我这是在人间么？”
“你还能吐，便证明你还在人间。”

“为什么喜欢看姐姐洗头？”
“我爹爹以前也常帮我娘这样子洗头。”
“哦？现在你爹爹不帮你娘洗了么？”
“我娘前年死啦！我爹爹本来说，要一直帮我娘洗着头，直到她的头发，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还会继续帮她洗。”
“杨哥哥，你会帮碧落姐姐洗头，直到她的头发，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么？”
“我会帮碧落姐姐洗头，直到她的头发，和我的头发，一齐变成蚕丝一样的白色。”

“杨定……你可以……留下。”
“碧落，我们是一体的，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杨定……”
“也许，过一阵，我们便回来了。我喜欢这里。我想，碧落也喜欢，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桃花源。”

“你喜欢她？”
“是。这数月来，臣蒙她照顾，日夜相对，已不想与她分开片刻。求陛下成全！”
“杨定，你似乎忘了，朕曾警告过你，你若敢负宝儿，朕将取你项上人头！”
“是，臣负了南阳公主。臣会向南阳公主解释清楚，相信公主通情达理，不会强求。如果陛下坚持要取臣的项上人头，臣即便奉上人头，心里也只留碧落一人！”
“杨定，你可想清楚了，碧落是朕的女儿，娶了她，朕不会容你再动归隐之念，也不会容你如以往那般敛了一身才学，天天嘻嘻哈哈和稀泥般混日子。她会是朕最珍爱的女儿，朕不会让她像她母亲那般离开朕的视线。”
“臣愿不遗余力，为陛下重振大秦声威！”

“杨定！别逼我恨你！别逼我恨你！”
“碧落，你当真会恨我么？”
“会……你明知我喜欢的是冲哥，只有冲哥！这世上，你是除了冲哥之外待我最好的人，可我只把你当作至亲好友一般，从不曾想过嫁给你……我承认我不好，我……淫贱，居然愿意和我不喜欢的人亲热。可我心底，还是只恋着冲哥一个。从八岁起，我就没为自己活过。如果哪天冲哥笑一笑，我一整天都会心花怒放；如果冲哥独自闷着不说话，我连饭都吃不下去；如果冲哥半夜里做了噩梦，我会连着七八天睡不着觉，只担心他会不会再做噩梦，会不会在梦里惊慌地喊叫出来，我却没能去叫醒他……只要能让他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不管造反，还是谋害忠良。连假扮青楼妓女、出卖色相杀人的事我都做，事后还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将叫我姐姐的歌妓一剑刺死……杨定，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只想守在我的冲哥身边，有一天，是一天。如果他注定兵败，我更要陪在他身边。我不能看着他孤单，不让看着他……一无所有……”
“说完了么？我想我应该听明白了。你在告诉我，你心里只有一个慕容冲，我杨定从头到尾便什么也不是，只是一时禁不住诱惑，或者是一时迷糊，才由着我亲吻拥抱……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不是你淫贱，是我……我喜欢过很多女人，也动过很多女人，所以只要是女人，都会很轻易被我逗引得春心荡漾。苻宝儿是一个，你是另一个。不过你们都不会是我最后一个！”

“其实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哦……已经二十七天了。最初七八天，只要我同她说话，她便唤着冲哥，低低地哭着，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了……从第十四天起，便再也没有过任何声息……我的碧落……”
“你疯子，你疯子！你……你竟把她活活钉死在棺中，你疯子！你疯子！”
“是，我疯了，她也疯了！我把她扔进棺中，让她在里面等我，等我杀了她的父亲，再去陪她。她居然就乖乖呆在里面，真的没有出来……”
“杨公子，中山王没有杀碧落姑娘！”
“我宁愿……他一刀把碧落给杀了！把她活活钉在棺木中等死，他……他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可棺木并没有钉死！碧落姑娘只要稍稍用力推一把，就能出来……可她始终没有出来……棺木上留有出气孔。两天后殿下见碧落姑娘没出来，甚至还吩咐过我，他不在时，可以放点吃的到棺木中。他说他不想见到碧落姑娘……可殿下……其实盼着碧落姑娘可以有力气自己走出来。可碧落姑娘一直没出来，越来越弱……”
“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可她自然明白，若她死了，这一辈子，都是我慕容冲最心疼最爱惜的女人；若她离开了，从此她只是苻坚的女儿，再见便是敌人，从此与我……恩断义绝。我的碧落……宁愿做我死了的妻子……我是不是该高兴？我便是死了，也不孤单。她会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你在赶我走？”
“我不赶你，你呆会儿还不是要走？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盼你还我清静。”
“哦，原来……我错了。我原以为你希望我陪着你。”
“不必难过，我比你更蠢。我原以为我们是一体的，有着骨血相融般的情感，可事实上，只是我的血肉长入了你的身体。所以分割开时，痛的只有我。”

“冲哥，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么？”
“自然是我。我总是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还把你当成了报复你父亲的工具。”
“我最恨的是杨定。我恨他，为什么当时要将我从棺木中带出！我每天在那密闭的棺木中坚持吃着东西，让自己能活得久些，多陪你一天，多听你说一天话，感觉……很开心，甚至这一生，都很少有那么开心的时候。我没感觉出气闷或难受来，我只是觉得自己睡着了，然后在睡眠中一个接一个地做着梦，每个梦里，都是你在陪我，向我诉说着从没有说过的爱意和怜惜，一遍又一遍，那样的温柔……寻常的冲哥，什么都放在心里，让我想喜欢，又不敢去喜欢。我实在……很喜欢那样的梦……我宁愿我那时候便死了！至少，我还可以喜欢着你，也被你喜欢着死去。”

“杨定！我真的……恶毒吗？”
“你怎会恶毒？错的是我，妄念太深，执念太重。”

“韵儿，你别疑心杨定。他待你好得很。”
“我没疑心他啊！我也知道他待我好。他和我认识没两天，便把你和他的事告诉我了。他说我笑起来很像你，还说可惜得很，你很少会笑，如果你能和我一样常常笑着，他便是放开你，也不会觉得这样累。”
“你……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还愿意跟他？怎么还会对我好？”
“我喜欢他，自然就跟了他啊！他喜欢我笑，我就常对他笑；他喜欢你，我便对你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碧落，你开玩笑？”
“你知道的，我不会开玩笑。”
“可不可以别耍我？”
“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碧落……下次弃我而去前，请一剑结果我。”

“有时候，比不快活更可悲的，是不知道自己快不快活。”
“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讽刺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非要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话，大概是，心疼。你本不适合做皇帝，或者说，女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你说这话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我对你，本也就没有什么尊敬，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皇帝尊敬过。我只是把你当一个普通女人那样来爱。”

“陛下别生气，伤身子呐！陛下，有心事的话，不如跟小路子说说？”
“女人家的事，你懂什么？”
“小路子也不完全懂男人的事，但总归都略懂略懂吧……”
“那你说……寡人跟裴铮这事……靠谱不？”
“小路子知道陛下为何烦躁了。这，就是婚前恐惧症！陛下担心将来裴相待你不好，不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担心矛盾重重难以调解，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所以烦躁！”
“你怎么知道？”
“曾经，有一个成亲的机会摆在我面前……”

“我若说那几年在帝都求学我早已暗中见了你千次百次只是你从未正眼瞧过我我却将你放在心上你可相信？”
“怎么可能……”
“你忘性太好我只是太学府一个不起眼学生你如何能记得我？我虽在丞相门下学业但亦经常去太学府听课看书常常看到你在课上睡得口水横流被师罚站鼻头红红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呵呵……陈年往事什么就不要再提了……”
“那时我便想我若不奋发进取将来你当了皇帝这大陈江山就算是废了……”
“我现在虽然是豆豆但不保证一会儿不会变回大陈女皇刘相思治你大不敬之罪！”
“那我就变身大奸臣裴铮弑君逼宫……囚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