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隅封了七品夫人，从隆冬月老祠之后便没见过她了，再加之喜讯，我一心只当她过得很好，而六姐似乎也释然，认了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便渐渐不再多管她们的事，其中种种，也非三言两语谁对谁错便能解释清的。）
（几番思量，让素玉备了礼，往贝勒府去。门外请了通传便候着。）

谁？
【有时在卧榻上躺旧了，觉着自个儿悲哀得可笑，隆冬白雪，我须得担忧着性命，跟个老人家似的。竟夕起乡思……我乡在京，却愣是不敢去请额娘来见，一面也不。这会儿听说有人要探望我呢，是墨尔赫的八格格，使仆婢赶紧去请】

（贝勒府正苑，随着领路之人往屋里去，迎面是温热的空气，隔着一道门，仿佛两个季节，一目望去，她倚在榻上，竟是苍白的面色。）
怎么……病成这样了？请大夫来看了吗？
（皱眉并了三两步到榻前，也没顾得上旁边的人和礼节，尽自问了她。）

【札喇芬在满室暖意里头，竟好像萎了些，或许这养花也与心境有很大干系。看着窗边发愣时，敏感地感到了寒意，想是门开过又关，刮进来外头的气息。不一会儿那脚步声便转进内室了，我满脸堆笑招手，直直迎她道】小豆丁，我正想你你便来了，真好
【倒是逃去了病情不提】

谁是小豆丁，没瞧我现在和你差不多高了吗，再过一年，不对，半年，肯定比你高了！
（本来还坐着，一听她还这么叫我，便跳起来跟她比划着身高，忽而发觉不太对，她的笑都像带着一丝苦涩，又安静下来，坐着抬手去摸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反倒是有些凉凉的，没有自己手心温热。）
病糊涂了，你还会想我？我才不信。

哈，我前儿才量过，是我高了，你望尘莫及~
【她探手来试我额头，我倒是伸手去握住她的，虽长处温室，我的手还是凉的。幽幽地想，额娘说过，手冷的孩子心善良——可这抵什么用？强颜与她调笑，我又道】自然想你，只有你能受我欺负，只你一个

你！就算没你高也比你好看，本来就丑，生病了更丑了。
（撇撇嘴，却还是握着她的手，本以为她身处暖室，却还这般不如自己从外而来，皱着眉，盯着她的笑半天才缓缓道了一句。）
别笑了，太丑。
（我原以为她过得很好，可这笑中的苦涩，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病了而已，若非心病，岂会连笑都失了神采，瞧她如此，自己也不痛快了。）
你现在这样子真讨人厌，半点真话都没有，还强颜欢笑，好像我逼你似得，不高兴，不痛快，为何要折磨自己，你以为谁会心疼你这样吗？

【就算经历了再多的悲凉，依旧是一颗赤子之心。脸儿说变就变地撅起了嘴，我拿闲着的手抚自个儿的脸，恼道】真这么丑吗？
【颤抖着嘴，在自个儿颊上抚了又抚，红了的眼眶在苍白脸色上头格外鲜明，像雪中的红梅，可我没那傲骨，只道】是啊，像你那样好看多好，小豆丁，他不喜欢我，因为我笨，因为我丑，我什么都不好，没人会心疼我……

（又瞧不了她这般，好像深闺怨妇，许是我明知这种结果却没劝过她，心有不忍才说道。）
那你就不会自己心疼自己，自己照顾好自己，学的聪明一点，变得漂亮一点，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去求别人来帮你。
（这般懦弱的性子，就像从前每次见到她她都在哭一样，实在是看不下去，却也狠了心这样说她，始终是她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该如何做。）

【“嘀嗒——”不知哪儿的融雪传来水声，拖长了尾音。我一个激灵。她话中的大抵意思，与月老祠那日无异，与护城河畔的女乞儿无异——她们说的话不难懂，她们都比我有大智慧，但此时我并不需这些。屋里伺候的丫鬟只裹儿一个，我坐起身，伏在她肩头。泪水强忍着没流，却附在她耳畔细声诉说我的艰难】圆房的第二日，把我抛在外头，一回来便灌我避子汤——我没有求谁来帮我，可为何要如此待我

（扶着她的身子，耳畔传来的是她轻弱的声音，兴许是我，自顾自地想的太简单，原以为不过是受了些委屈，她不肯道一句真话，可细细听她的话，所想她经历的痛楚，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出的，身子一僵，可这原由怎么对她讲，连我也觉得这里有一丝寒意。）
那你还对他报什么希望？
（不由也落低了声音，肩膀给她靠着，也偏了头挨着她。）不值得，不论为什么错的都不是你。

“那你还对他报什么希望？”
【一个教我要有信心，只管相守不顾爱；一个却叫我连希望都不抱了。我静静地倚在她肩头，许多日以来，我多在噩梦中惊醒，即使白天醒着，也会陷入些可怖场景中难以自拔，一刻的安心难求难得。裹儿是我心腹，可终究是婢女。芸嬷嬷是我奶娘，她再心疼我，也不及近龄姑娘懂我。下巴蹭了蹭，她人瘦个儿小，肩窝也是硌人】
可是我喜欢他【像是呓语般】喜欢他到这种地步，也舍不得离开

看出来了，你呀，眼里心里都是他，可是你说你喜欢他，你想过他想要什么吗？你能给他想要的吗？我呀，不是让你离开他，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唉唉唉，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就只知道你现在这样的方式肯定不对。
（靠着她也念叨起来，总归是劝好不劝坏，我只想她过得不如现在这般艰难，只是我不懂，即便是不喜欢，看着她眼里的爱恋，还能如此狠心？我有些不懂这其中爱恨纠缠的感觉，却有些怕了。）

【身子虚了脑子却还灵光，他想要的？他想要什么，天家三阿哥，多罗贝勒爷，额娘早逝庶母已亡，纳了个非名门之后的半吊子嫡福晋。他好似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缺。女眷不得干政……】我不知他想要甚，可是，小豆丁你说，我能在后院给他加把劲儿，做一个令人满意的嫡福晋么？
【坐直身子，眼睛难得有了神气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