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阿德里三十六博观》说,阿德里最初只有一片蔓延全球的海,海里的物质不是水,而是液态的空气。六公里厚的液态空气之下,才是后来阿德里繁荣富饶的都城市坊。液态空气之外,还有厚厚的密不透风的大气层,使得阿德里在星系中本来优越的位置变得毫无作用。在这极端寒冷的地方诞生的古阿德里民族,操纵火焰的能力可以形容为出神入化。但是由于完全封闭无法进行应有的文化交流、环境恶劣,在阿德里星形成之后几十万年的时间里,文明进程一直停滞不前。
在一次超大型部族战争胜负分晓之后,胜利一方的首领竟剖开另一方首领的胸口,硬生生用手取出了他的能量源。败方首领的能量源忽然熊熊燃起,紧接着参战的所有己方将士的尸首也燃烧起来。但这次和之前小规模的用火不同,几十万具尸体在空气的海洋表面燃烧,高温很快引燃了在场所有人。燎原的大火持续了一个星期,不断地蔓延,很快将半个星球覆盖在火海之中。高温笼罩了古阿德里,使得六公里的液态空气不断高速蒸发,大火结束后,已经所剩无几。液态空气汽化之后体积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大,原始大气层脱离阿德里星控制逃逸到了外层空间,空气组成了阿德里的大气。
之后有一段已经无可考的模糊不清的历史,然后,当代阿德里民族在废墟之上重建了阿德里文明。
看见这时我才知道,孤军奋战是阿德里几千万年血统流传下来最难以磨灭的烙印。六公里的液态空气可以因为一个人抵死燃烧生命而最终消失殆尽。那么我想,当初如果你真的不顾一切要把我杀了,我都不见得能不顾一切去反抗。阿德里战士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在这样的物种面前没有绝对数量优势可言——因为他们有绝对的力量优势,就像一整个蚂蚁洞的蚂蚁,和一个人。那样的差距。
我无数次地梦见你要把我杀掉。如莲的蓝色火焰在我身上恣意地盛开,然后我的生命慢慢地燃烧殆尽。或者是莹莹的蓝色光刀轻巧地洞穿我的身体。或者是野兽一样直接撕裂我的喉管。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来杀我了,我看见你如莲的蓝色火焰,看见你轻巧的蓝色光刃,看见你天蓝色温柔的发丝。最重要的是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我明明都已经躺在坟墓里了,却看见你躺在我的旁边,然后下一秒冰清的蓝莲花在我的身边次第绽开,你看着我丑陋的尸体笑得那么美,天蓝色的瞳仁里落满了星光。
我信任你么?与其说是信任,我宁愿解释这为宿命。
我找不到任何你不杀我的理由,所以我总梦见你来杀我。
即使每一次梦见你来杀我了,我都知道这是梦这是梦,提醒自己很快就会醒很快就会醒,所以不去挣扎,但是越等下去时间越漫长我越醒不来,凄厉的痛楚使我终于挣扎起来,然后我就醒了。
但是我想,幸好这还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