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朴灿烈和吴世勋并排躺在床上,吴世勋转头默了半晌,听见一旁的喘息声渐渐弱了下去才转头看他,朴灿烈闭着眼微张着嘴,每呼吸一次就像用尽全身力气,嘴唇干裂得失了血色,连刚刚染上的血腥都没能让他的脸色红润起来,反而显得未沾染血迹的皮肤愈发苍白。
吴世勋抬起枯槁的手,轻轻抹着对方脸颊上变硬的血迹,半凝固的血液变成暗红色,手指的用力不均让血迹深一块浅一块,吴世勋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徒劳地擦拭。
【没用的世勋,别擦了,擦不干净的。】
朴灿烈将头转向他,缓缓睁眼。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吴世勋几乎能看见倒映在他眸子里自己邋遢的样子,满脸的憔悴干枯,无措又几近无辜。
吴世勋想奢侈的流泪,朴灿烈却先笑了。
【别哭,身体里水分不多了,省着点。还有,吴世勋,你其实笑起来比较好看。】
吴世勋眨眨眼,轻微的像是大西洋上蝴蝶的翅翼颤动,脆弱的触手即破,他随即扯了个笑容出来,也不管脸上的肌肉在不能支撑起这个笑容时脸色有多扭曲。
他弯着月牙眼靠近朴灿烈,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唇,蜷曲的唇纹皮层像是一个一个小的刀锋,相互切割出了血,两人却越吻越紧,发苦的舌苔上隐隐尝到了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朴灿烈索性欺身压过去,将手臂绕过吴世勋的后颈,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耳垂,死死吻住不肯松开,换来的是对方进一步的缠绕。
喘息声越来越大,吴世勋的小腿缠的越来越紧,两人以近乎扭曲的方式拥抱着,像两条交缠的枝条,干枯繁茂却紧凑。
分开的时候,吴世勋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眼角上的笑却不减半分,那表情鬼魅的很,却又说不出的漂亮。
两人的气息交错响起,有些凌乱。
朴灿烈的脸色红润起来,额角也有了细碎的汗珠,吴世勋仰头看着,忽然喘息着闷闷笑出声。
【你出汗了,你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水了...所以灿烈...你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朴灿烈低头吻住他眼角重叠的纹路,低音在耳畔沉沉的响。
【可是你哭了,你也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这样啊...所以我们还是离死亡一样近的,对不对?】
【嗯。】
这样很好,所以,不要难过了,不要哭。
8.
屋外的烈日肆无忌惮地烤炙着整座城池。
滔天热浪混着风沙割昏了整片天空,飞沙走石漫天席卷击碎了所有视线以内的食物,连带着树干和残垣,都被埋进了片片尘土里,卷起的黄沙下掩埋的累累白骨粉末一般游走,随着穿行的悲风发出一阵一阵凄厉的哀鸣,憧憧光影透着燃烧的温度熔化了这世界一切的可能性。
指数的增长永远没有尽头,渺小的人与城在这无止境的衰亡里,终是上演了一场毁灭。
【灿烈啊...】
【嗯?】
【你说,等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了,所有人都死光了后,还会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经历过的这一段日子?】
【谁知道呢...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存在。】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快死了?】
【...嗯,或许吧。】
【我不怕死,只怕死的时候没有你。】
【...嘘,别说话了,时间快到了,要是我先闭眼的话会等你的,别怕。】
最后,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朴灿烈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自己喉头的哽咽还是吴世勋发出的,他更希望是后者,这样他就可以先离开,然后在不知名的时空里静静等着那人的到来。
白昼焚火,势头有增无减,天地昏暗的只剩火舌,像是食物链顶端的某种生物,在人间享受饕餮大餐,所到之处,一片摧古拉朽过后的荒凉。红光交映里,看不清是火烧了建筑房屋还是烧了早已腐烂的断臂残肢,亦或是,新火烧了旧火,烧烂了天地,烧化了整个时空。
久久不灭。
9.
祖父告诉我,那场噩梦一样的天人拉锯战被一场无名大火结束得彻彻底底,一堆又一堆的灰烬被残风吹得漫天飞舞,分不清那曾经是人是物,朴灿烈和吴世勋也在那一堆灰烬里,燃烧在烈焰中。
祖父从不提及这段传说的来源,全家人都讳莫如深。
我不知道头顶上终日不散的那片雾霾里有没有吴世勋和朴灿烈尸骨的灰烬,然而我还是能嗅到那段缱绻爱情,在末日的席卷里散发浓郁的腥甜,不减不灭。
10.
你猜这到底是曾真实上演的情景,还是一段不堪的梦魇?
我的脚下,我的头顶,他们存在吗?
谁知道呢。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