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戏处。

饰帝。
宣夫人
（只双膝跪在地上，沉默良久，才缓缓俯下身去，高呼）万岁……康健！
帝。
【听声剑眉皱】起吧
【低首只顾着理折子，郎声】若没事退了，政事多，改日得空去瞧你。
宣夫人
（额头磕在地上一滞，似有似无轻轻唤了一声）万岁……（前音刚出硬是压了下去，只说）镯儿此番远嫁，您三思。
帝。
【举毫落笔，洋洋洒洒，殿内静无声】
【再落声】宫中尽出好女儿
【睇她眼】朕方才没听清，你倒再复遍？
宣夫人
（抑着声儿）您这般——当真是要拿去妾的心肝……（仍是道）公主远嫁请您三思。
帝。
【笔下横墨，顿，墨点入纸】
【低笑】心肝儿？那些个本该在别人肚里的娃又是谁的心肝？
【若不瞧殿上黄袍加身，只道玉面公子悠哉带笑细语，丢了折子下去】三思？喏，你瞅瞅这使者信件，几天了？一天一思也不知三思了吧？
宣夫人
（眉头一紧，倾身拾起了折子，双袖交叠在膝上，仍跪着）我听您这是话里有话……（沉默许久，抬头睇他，目中挂了泪花儿，沉沉的唤）郎君——没有哪个母亲想女儿远嫁。
帝。
【盯着她半晌】你倒真心的？镯儿自个儿也没见来呢？【掷笔】天朝府邸为百姓为黎明，镯儿那般聪明能怨？她会怨？【咳声】他x国君主也长的一表人才，性情也好【长叹】你有个好女儿怎不懂这理，苍生紧要。此事别再议了，去吧
宣夫人
（起身躬着背把折子递上去）镯儿——好女儿……好女儿。（一字一句念叨，扯出帕子点了点眼角，由人搀着回了）
结。

饰元贵嫔。
梗一
和贵嫔。赫连姒
（急急地扯着她衣袖摇着，眸里蓄满了滚圆的泪珠儿）阿姐，阿姐，她们才是疯子，她们才亡族了呢！你快与她们说啊，孤不……不是什么被幽禁的娘娘，孤不是什么嫔主儿，孤是鄂齐部的公主。（偏头去瞪了那群宫女儿，使劲咬着银牙蹦出两字）鄂齐！（一使劲，本就凌乱的髻一股脑地垂了下来。）
元贵嫔。赫连妗
瞅着她这般模样，心里头着实不好受，却扯了她手嗤笑着“那你死去地下瞧阿玛和阿姆去啊！”掸掸衣袖背身红眼眶“你真该感谢上苍留了你我姐妹两条贱命！”扭头又厉声“鄂齐子民万千都是你害的！妖女！长着一张狐媚样！妖星转世！”转而低低抽泣“都是你害的，还把我一起拖来了，我本该同阿玛和阿姆一同去的！”
和贵嫔。赫连姒
（那些话儿只往脑子里钻，松了手，撑着脑仁儿）不，不是这样的！孤不是妖女，孤是鄂齐最厉害的细作！是你，是你……（拼命地喊着，声线愈高）你骗我，你骗阿玛和阿姆！（发了疯地朝她身上撞去）你怨我们，是你跟狗皇帝告密了对不对？对不对！！
元贵嫔。赫连妗
“是我？哟，我亲爱的好妹妹，你同我说说怎么是我？你同我说说整日笑卧君怀的是我”指了她“还是你！”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跺着脚笑开“是啊我怨着呢，我愿着阿玛让你这笨脑袋来当着什劳子细作，简直是痴人做梦，地图讨不到竟把一颗心给弄丢了？”任她撞着只当麻木了，指甲抵着她鼻斥骂道“这时候想起自个儿身份了，春花秋月时怎么没想到，我替阿玛阿姆心寒，全当养了畜牲，放在家里养着多好，还让我当帮衬！”恨极竟扣住她如玉下颚“一副好看的臭皮囊有什么用？没脑子的东西！”
和贵嫔。赫连姒
（清醒了三两分，疾步朝宫女儿头上生生拔了两根银簪子，顾不上步子不稳当，把一根簪子径直往她满身缎子上扔去，另一根紧紧地攥着，呵着气）心丢了？狗皇帝，不配。（狠狠啐道）你，也不配！（指着地上的簪子，又指了指心口处）我的好阿姐啊，快，快来挖出来瞧瞧还在不在？（一身的狼狈，由着冷气不停地钻进来。把手里紧攥的簪子往脸上划了一道，血漫在脸上狰狞得可怕，用尽了气力地朝她吼着）瞧见了吗？好皮囊，那是鄂齐的，如今，一分不留！好阿姐，你不配背着赫连的姓，因为，你，不敢，（嘴边咧开的笑里融了血珠子）像我这样。

〖接楼上〗
元贵嫔。赫连妗
银簪不偏不斜丢在了衣襟上，拾起那物什捂着胸口退开几步，贝齿咬朱唇含冤瞅着她“你何苦，我当你是欢喜他的，阿姆也同我说要保全你才好……”怒目圆睁方欲言语，瞧她硬怨生生往玉面上划上一道，如红梅雪中开艳丽夺目。吓坏急急上去欲夺她手中利器，凄凄惨惨带哭腔“阿姐气话罢，阿姐心里头也痛啊，阿姐错了错了，你何苦你何苦，你何苦这般！”却身子骨一软瘫着趴在了青砖上，但戮色起眼底，指着一边婢子吼着“滚呐滚呐，当本嫔白白请你们看场戏吗，滚！”顺势将手中簪子扔到一宫人衣装上，它坠着拉了道缺口。泪涌湿华裳，身子屈着颤着“是，我不配，我不配。你当真最配是你。”哭肿了眼“你不如往我心里头刺一道，何苦气我，我只剩你了”
和贵嫔。赫连姒
（簪子被她夺了，又见她起了气性，浑浑地笑起来）好啊，这才是草原上的赫连妗，不是让这中原人嘴里最可怕的地方磨没了性子的元贵嫔！（泪珠混着血水在曾经桃花似的脸上淌啊淌）何苦？孤如今啊，只剩苦，再没有…乐了。孤全了你的清白身子，就换得你这一句，欢喜。孤欢喜的人，如今不都死了么？（掰着指头）阿玛，阿姆，草原，还有草原上的赫连妗，都…死了。若我的欢喜能让狗皇帝也死了，孤…情愿！（听到外头嘈杂的很，隐约是在唤劳什子王娘娘，朝地上剁了两三脚灰，口里骂骂咧咧）杀千刀的王氏，拿鄂齐子民的血染你王家一家的下贱坯子封王拜相！（说着就要出去，到了宫门口又被几个侍卫死死拦住，抽了他们身上的刀子就往外头扔，伸长脖子喊着）王氏，贱人，你不得好死，等着，等着……鄂齐万千子民到阴间闹你们的贱祖，扒你们的皮，喝你们的血，叫，你们—不—得—好—死—（又转回来，冷着渗人的笑，葱指朝外头指去）外头，是赫连妗亲着近着的王氏，是把阿玛的头做成骨杯献给狗皇帝的恶魔的妹妹，是杀了鄂齐不知道多少人的王家的女儿…（见她哭肿了眼，终是止了话头。）

〖接楼上〗
元贵嫔。赫连妗
肘撑着地砖摇摇晃晃立了起来，怕她做什傻事，慌不忙迭一把搂住她在怀里，抖手着从怀里抽出丝绢轻柔拭着殷红点点，染白帕朱红一片“草原里头的赫连妗是死了，随着鄂齐子民，阿姆阿玛走了，留了个空壳子”瞅着外头的王氏耀武扬威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却只是抱着自家妹子一个劲抚她背顺气，咬牙切齿“国已灭，大业未成，就借这儿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低着嗓子，揉了眼，脑袋瓜子埋在她肩上“你信我，信我，我定会拿她们家的的血来祭鄂齐列祖列宗，，我来做恶人，我来做仙女，我来当妲己，搅了他们一片安宁！”嘴里头沁出血沫子也啐掉后，却恶狠狠推开家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学了九分像“恶魔，我瞧着你现在像极了疯婆子，阿玛，阿玛，他那是到了年数，上天定的日子收了他的魂，怪的了谁？你撒什么气？”
和贵嫔。赫连姒
（小女儿似的嘤嘤地哭着，听到那句大业未成的话，止了哭，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咱们出来的时候，说的是——陈国亡，鄂齐天下。（低了声，吐字却很干净）如今是——鄂齐亡，陈国天下。
元贵嫔。赫连妗
眄她眼，嘴里仍说些不三不四的鬼话骂着“下贱胚子，你拖累了鄂齐，也有胆子说这么些个胡话，吓谁呢！”欲言又止，扭了脑袋将耳上坠子一股脑拉下，火辣辣的疼，拿着尖端朝着门口瞧笑话的侍卫，坦着脸“还请大人与那王娘娘说声：阿妗不与同流合污，嫁作陈国妇，便是陈国人，罪妾知错！”后带着张泪脸却又嗔怒“若不去，我就鱼死网破！”待人去了，至角落阖目不在搭理屋中人，却用着鄂齐话唱起了乡曲，指头上沾的血伴着惨白脸色格外壮烈，掺着香汗染的孝衣袖口一片嫣红，那儿时最爱听的那一曲此时却似悠悠伴着马蹄琴……
和贵嫔。赫连姒
（朝那几个侍卫癫癫地呓语，脑子却转着，待不见了人影，朝她手里那沾了血的簪子撞去，利器穿肠，对上她耳，嘴角边流着血边竭力把话说全了）杀妹示”忠”，已近王氏，杀狗皇帝，以谢……鄂齐！（听着曲儿，面朝着天倒下去）阿玛，阿姆，阿姒，陪你们去天上，骑马……

〖接楼上〗
元贵嫔。赫连妗
惊慌失措松了手，少倾却又紧紧搂住她在怀里，一行清泪打湿她袭素衣白裳，惊起一片涟漪氤氲成花，开起朵娟秀无色芍药，血色染目悲痛失声，如葱柔荑颤颤巍巍将她胸前带红银簪拔下。鼻尖嗅着她身子骨幽香，余温在怀，碎碎叨叨说些儿时趣事，几欲哽咽且哭无泪，怀中人低低喘息声渐止，却瞧她没了眷恋一口气去了。唇齿间满是腥甜，心痛无形地侵占着所有神经，力气全都抽空般，重复念叨着“这不值当，这不值当的，阿姐才笨，阿姐才愚……你别走，你这小心气的，阿姐舍不得啊……”静谧满室，却听远处人声，小心翼翼将她蜷缩着置在了椅上，衣裙褶皱。擦了泪执起那簪莲步出殿，带着怯怯模样软声“娘娘，娘娘，妾递这簪来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