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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重发连载】观棋不语 type_oemga X 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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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棋语 53
我考虑了一下,将那时我们见到陨玉,以及她是如何进去,绳索如何解开等经过如实讲了。当然我也没漏掉后面发生的事情——闷油瓶的追赶,他的回归和失忆,以及后来出现在陨玉中的那张惨白的人脸。
文锦闭目听着,直到我停下许久才睁开眼睛,仿佛还沉浸在我所讲述的世界中。
“后来呢?”她问。
“没有什么后来。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你。”
她一手托着下巴,缓缓地道:“你说的,倒确实很像我的反应。如果我见到那么大的陨玉,一定会想进去看看。但是私自解开绳子……这并不寻常。恐怕那个最后出现的人脸才是关键。你认得它吗?”
我摇头,“很陌生。我只能肯定一点,那不是你。”
文锦拧起了眉头。她看向阴霾的天空,静静思索着,足有十几分钟后才转过身来,“我有决定了。听了你的话,我反而觉得我更应该去。那里面有人,也许正说明去了有活下去的希望。我是为了去更深入的地方,才解开了绳索。那里面一定有什么,我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片刻功夫,熠熠的神采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刚才的动摇只是个小插曲。我以前就觉得她有天生的领导魅力,当我在蛇沼中遇到她时,总觉得被压了一头,甚至手足无措。那时我还以为是由于年长女性特有的泼辣,现在才发现这魄力的来源其实是对生存的渴望。在此之前,一切细枝末节都显得没有意义了。
“你还是打算去。”从她的回复里,我大体已经感受到她的决定。
“这建筑在你的说法可信上。”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忍耐那么久,现在却告诉了我?”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没有能让人信任的资本。”我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我的无知曾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而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所以当我来到这个时代,虽然急于改变历史,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述说我所知道的未来。我想我并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重新去面对这一切。”
文锦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人能完全准备好的。我也没有准备好去迎接自己的死亡。这不怪你,人总是相信自己多于相信别人,大家都一样。”
“但是,”她话锋一转,笑了起来,“你为了要说服我,把自己最大的弱点都暴露出来,不觉得很傻吗?”
“大概吧,但我也把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抛给了你。可惜的是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得靠你自己。”
眼看着文锦的笑容便消失了,我继续说道:“就算你知道了我和吴邪的关系也无所谓,你没有必要对他动手,因为他的死亡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造成麻烦——我以前也很害怕暴露自己的弱小,可是有人教会了我,比起装出来的强大,更重要的是正视自己。这是我一直以来缺乏的勇气,所以我想用这种方式,去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打破所谓的命运。”
文锦的面庞闪过了好几个表情,看得出情绪波动很大,“你恐怕是在以最冒险的方式扰乱历史的进程。”
“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机会,是否使用取决于你。”我道,“我三叔……吴三省他找你了很久,我想,他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如果按你所说找到了吴邪,我会相信的。”文锦的语气终于平静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道,“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亮出手上的仪器。我这才注意到,原本静止不动的光点现在都在疯狂地跳动,变成了一条条涌动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吃了一惊,这意味着古河道的水流正在迅速汇聚,洪水即将成型。
“回去吧,得出发了。”
我几步跳下山岗,文锦紧随在我后面,她忽然问,“刚才那些话,你会告诉小张吗?”
“当然。”其实如果没有黑眼镜横插一杠,我现在应该已经把事情都对闷油瓶说了吧,毕竟他已经把他最难面对的事都告诉了我,相比之下,我的那些秘密又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呢?
我一直害怕说出真相,事实上害怕的是失去他的信任,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就像过去的我,在无论如何都爬不进陨玉的时候,面对着所剩无几的干粮,我告诉自己,就那样离开一生都不会安宁,而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无条件的信任或者良心的安宁,这都不重要,我真正想要的,是能与他们平安共聚的未来。为此,我不能再逃避,哪怕要面对最不堪的自己,冒最大的风险。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接下来我们都没再说什么,一路小跑着回到兵站,远远就看到黑眼镜正拎着管步圝枪站在路虎旁边。一看到我们,他便吹了声口哨,“我就说怎么两个大活人不见人影。你们倒是有闲工夫风花雪月,我还以为丢了小的还要丢个大的,这个捉迷藏可不好玩。”
他的用词极不正经,但是语气却很严肃。我估计是搜寻不顺利,便问:“还在找人?”
他摊了下手,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车门,闷油瓶正从里面跳出来。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角人影一晃,文锦竟一个箭步窜进了驾驶室。
黑眼镜的反应极快,还没等文锦把车发动,他那支步圝枪的枪管已经捅圝进了方向盘间隙里。
“这不合规矩吧。”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想抛弃老司机劫车潜逃,就算是美女我也不会留情的。”
文锦没有看他,反而看着我,“追着雨云就能找到吴邪,是这个意思吧?”
我心说这是拿我的话当令箭了,不过也不想推脱,便点点头,“在魔鬼城里一个转角处。等你们追过了七枚当十铜钱的记号,再往前有一个V形的夹角,他就在那里面。”
文锦也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仪器放在了驾驶台上。
“我来指路,我保证能走最快的路线。”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有少有的郑重,“我想尽快见证到真相。”
黑眼镜的枪管没有动,来回看着我和闷油瓶。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对她说了一个关于我的最重要的秘密——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么多事。小哥,我并不仅仅是和你在过去几年有过共同的经历,我们的经历还包括了未来。吴邪不是我的替身,他就是我,是过去的我,现在你们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去验证这一点。”
闷油瓶的脸色刹那间起了变化。黑眼镜也把墨镜摘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举着枪管的手终于垂下来,“齐羽,你……你可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我啊。”
我答道:“那么现在,我们共享同一个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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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艾玛!太鸡冻了!终于揭露身份了!
楼主曾经多次脑补那是怎样一种场景,原来如此朴实无华直截了当。变脸完了以后会如何呢?
肉麻场景就别想了,作者是不会那样搞滴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065楼2016-08-26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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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55
    我一惊,喊了声“停车”,不等停稳就跳了下去。手圌机上显示的信号是满格,我抬头四顾,马上就发现了路旁山顶上的信号塔。
    小花下车给我打伞,问:“怎么了?”
    我把手圌机给他看,“难道我们已经到了地圌下工事附近?”
    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我便将文锦说的关于地圌下工事的情况跟他讲了。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什么地圌下工事,但现在我们确实是沿着基建管线往塔木陀走的。这是沙漠,考虑到长期使用的需要,基建工程的选址一般会绕开事圌故多发区,而且也会额外加固,在这种天气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跑到不该来的地方了。不过他说得不错,从立足处往山坡下眺望,附近汇聚的泥水确实比方才少了很多。我又反复看了那条短信几遍,心说莫不是熊背发来的?
    小花见我心事重重,干脆叫停了后面的车。我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他有些不以为然。
    “说实话,太玄乎。”小花道,“倒斗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说有鬼我是不信的。我怀疑那个人看到了幻觉。”
    其实我的观点和他差不多,除了坚定的马圌列主圌义者信圌徒,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唯物的一群人了。
    “如果是幻觉,那关键就是怎么产生的幻觉。”
    小花点头道:“不管怎么样,文锦叫你不要来,这本身就很可疑。”
    我回拨那个号码无人接听,回的信息也如泥牛入海,后面一车伙计等不及就吆喝起来,“老大,雨越来越大了,接下来怎么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继续吧。”都到了这里,我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招呼人马仍按原计划前进。
    说来也奇怪,这车一路往前开,路面越来越平整宽敞,后来竟出现了水泥地。小花开得格外留心,很快就到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地方。数十米的水泥高墙连接着悬崖两侧,将山谷拦腰阻断,路旁峡谷里的水流汇聚在坝前,也不知有多深,看起来俨然是个不小的湖泊。
    “这根本是个大水库嘛。”小花感叹道,“难怪说只要到了就能找到,这大家伙根本没法藏。”
    我们停在山坡上,全员分头勘圌察地形。我和小花徒步走了一阵,找到路爬上和“坝”顶处于同一水平面的高点。但是这地方和坝并不是连接的,往下还有五六米的落差。我用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崖壁,能看得到比较明显的炸山痕迹。
    “那里被大口径火炮轰击过。”我指给小花看,“估计是将一些松散的结构轰掉,保证山体不再滑坡。”
    “也不一定呢?也许是他们想看看,里面的建筑物到底能有多大。”小花回头看他那些伙计,有一个人从远处提着一个洛阳铲过来。小花揭开洛阳铲的壳,我也凑上去看,在铲的最末端有一些黑色碳化细条纹路的硬土。
    小花挑了一点闻了闻,“这是草裹泥。看来我猜得没错,这里原来就是坝体,现在看到的水泥,不过是现代人在古人的坝体上再浇筑上去加固的。而且这个坝体,应该比我们现在看见的还要大,水泥没覆盖到的地方也是整个工程的一部分。”
    “那这里的工程量,可真够大的。”我站起来往下看,发现坝身上有几个并排的拱门,里面黑圌洞圌洞的似乎很深,可惜现在已经被水淹了一小半,除非我们的车改成水陆两用,否则要过去只能从上面想办法。
    我问小花,“你觉得我应该进去吗?”
    “其实我很想拒绝的,但估计你不会同意。”小花叹了一口气,“你想来塔木陀,这我可以帮你,但是遇险硬闯不符合解家的规矩。你只是姓齐而已,该不会真把自己当齐天大圣了吧?”
    我沉默了很久。无论下不下去,这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就在这时,我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马上打开手圌机看了下,号码是同一个,但是内容是空的。
    “大概他发了个空格。”小花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按错了?”
    我合上手圌机,下了狠心,“给我一些防身武圌器,我们一起下去。”
    下去的过程并不是特别难。小花他们原本就带了家伙,我们放了登山索,一直下降到拱门内。本来以为里面水挺深,没想到只是刚好到小圌腿而已,倒也省得再找涉水工具。不过以防万一,所有人还是穿上了救生服。
    洞里的道路非常宽敞,如果不是因为水浸,就算是同时跑两辆车都没什么问题。最前面的一段结构很像防空洞,是上坡,越往里走水越浅,能看到路两侧的排洪渠,看来是做过专门的排水设计。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小花道。
    他在前面探路,我则紧跟着他,几个伙计殿后。我提醒他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再怎么说,这都是曾经坑死过200个张家军的地方。
    “也可能产生危险的东西并不是时常出没?”小花有些不以为意,“你想想,在张起灵跟你讲的故事里,他说后来有很多人跑来救那些失踪的张家人,包括了油田的职工。但那些人并没有遭遇意外,可见危险并不是必然遇到的。张家人应该是做了什么,才导致他们有去无回。”
    “有什么是张家人会做,但其他群众不会做的……”我咀嚼着这句话,感觉这里面有着什么玄机,但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又想不透。
    小花看我沉默不语就开导我,“至少应该是个规模庞大的活吧,不然用不着那么多人。比方说——摸清这里的岔道?”
    说着已经到了隧道的尽头,我们停下脚步昂首看着前方,到了这里空间豁然开朗,顶部也变得凹凸不平,看样子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溶洞。
    短暂的犹豫后,我们往下走过一段石阶,到达了溶洞内部。溶洞底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台,但它只占据了洞内的一小半空间。另一侧是一个更深的深坑,用狼眼手电完全照不见底,也没发现能下去的方法,于是不再纠缠,继续顺路前进。好在这段溶洞区不算大,我们很快到了另一头,洞壁上一个窄圌窄的出口,外侧的通道略微倾斜向下,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小花摸了摸通道,又用圌力敲了敲,墙壁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回声。
    “这是……青铜?”他道。
    我也摸了把,点点头,“看来要见真章了。”


    IP属地:广东3151楼2016-10-23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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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59
      我心中一震,正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抬眼就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间,正游走着一个红色的光点。
      “趴下!”我用圌力一推,熊背站不稳,摔倒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在关到一多半的卷闸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而几乎就在同时,连串的枪声像鞭炮般炸响,那原本就被锈蚀得千疮百孔的卷闸门顿时成了蜂窝,无数金属碎片合着子弹像雨点般射圌进来。
      好在我俩的位置比较讨巧,并不在火力中心,天然的青铜岩壁替我们挡去了大部分攻击,但熊背还是被扫中了。他惨叫着蹦起来,朝着出口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然而才爬出没几步他就又转了回来,拽着我的衣领拼命往前拖。
      攻击我们的火力非常密集,大概是明白在黑圌暗中瞄准不易,打算碰运气扫死我们。熊背拽着我走了没一会,手就像烫着似的缩了回去,嘴里哇哇乱叫。我的背重重地磕在地上,大圌腿上一阵剧痛,但此时只能强忍。这是在刚才的攻击中被不知什么刺中的,伤势不算重,但想站起来跑步确实太过勉强。
      熊背右胳膊耷圌拉着,换了左手来拽我,扯了几下没动,急得脸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你一个人走!”我吼道。
      “你系傻还系憨?”
      熊背一巴掌拍在我头顶,力气倒是很轻。我挥开他道:“你才傻。我们两个都跑不快,在一起肯定会被圌干掉,分开走才有希望逃出去。”
      熊背喘了几口粗气,一屁圌股坐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才把头上的矿灯脱圌下,连枪一起塞到我怀里。我用圌力握了握他的手,他低着头也不看我,抹了把脸,便跌跌撞撞地往黑圌暗中逃去。
      看他这天人交战的样子,大概以为我打算舍身取义,牺牲自己替他拖时间吧。我心中有点感慨,又等了一会,估计他跑远了,忍疼坐起来,对着门内大叫,“停火——那凶手逃了!”
      喊了好一会都没反应,我挪到门边,索性冲着枪响的方位开了几枪。
      别的不敢说,但我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有自信的,这几枪就算崩不到人,也能吓掉他们半条命。果然对方立刻就放缓了攻势。趁声音变小,我又喊道:“别打了!小花你还不来救驾!再打老圌子要死了!”
      这回我的努力总算奏效,下面马上就传来了小花的喊声,混乱间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枪声总算是彻底停了。
      我躺在地上等了一会,直到小花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活的?死的?”他弯腰俯视着我,故作认真地问。
      我扬了扬手里的枪,“你见过会开圌枪的粽子吗?”
      小花嗤笑道:“看你这么欢实,我就放心了。”
      “欢实个屁,半条命都快没了。”我摇摇头向他做了个手势,“你背我吧。”
      他很爽圌快,二话不说就把我背上了。我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也在逐渐靠近,便在他耳后悄声道:“刚才熊背告诉我,我们队伍里有鬼。”
      “熊背是谁?”小花反问。
      “他是张家的人,我之前的路是和他一起走的。”
      “哦,就刚才那个要杀你圌的圌人?你警惕性变差了,以前不会这么轻信的,该不是对姓张的都有好感吧?”小花的口吻有些无奈,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觉不觉得刚才打你们俩的火力有点太猛?”
      “伙计有问题。”我答道,“问题是,哪个伙计?”
      “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是谁。”小花背着我钻过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卷闸门,小声说,“不如我们在这里等。这里是单行道,他们没法一拥而上。谁有异动,就先干掉哪个。”
      我叹了口气,“来不及的,没时间了。”
      小花沉默不语,我摸出个弹头递到他面前,“刚才打过来的是散圌弹圌枪。我记得我们队伍里没人有这个装备吧?”
      “好像是。”
      “你记不记得,我们看到那具断尸的时候,你说是散圌弹圌枪打的。”我转着那枚弹头,“鬼不在我们队伍里。从一开始就有两个杀手,熊背只是其中一个。他是太悲愤了乱打乱杀,但另一个的目标却很明确,是针对我来的。”
      “那你说的,岂不是和那个熊背自相矛盾?”
      “没有矛盾。”我继续说道,“熊背给我的枪是美军制式,非常巧,和我们队伍里用的型号一模一样。但我记得你以前明明喜欢用毛子装备,说便宜量大好进货的。”
      “偶尔用用也不是不可以,我很随和的。”小花摊了摊手,“可我还是没明白,这怎么就没矛盾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原本张隆半他们就只有一支队伍,没想到下来后起了内讧,火拼完了张家折损大半,获胜方派人清理了现场,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还跟进来一个熊背。他看见有人作案就躲起来,偷听了他们的计划,等他们出洞便下去捡了枪,准备等他们返回的时候偷袭。但是他有几点没想到……”
      小花想了想,又问:“是什么呢?”
      我这时早已握紧了枪,不等他话音落地,左臂猛然收紧绞住他的脖子,同时右手举枪瞄准他的头顶。可惜还没叩响扳机,他便反手击中了我的户口。我右掌一麻,急忙抄住脱手的枪,却忘了自己还在他背上,一下子就被他借势摔了出去。
      这一瞬间我完全是悬空的,虽然勉强开了一枪,却完全没有准头,心里还想着补枪,就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金属栏杆上。
      “小花”转身朝向我,他的额头上挂着血珠,脸皮破了往外翻起,看起来更加阴森诡异。我咳嗽着抱紧栏杆,忍住眼前的昏眩,“没想到你脸皮那么厚。”
      他笑了笑,居高临下地说:“我替你说完吧。第一,他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反而把你认成了我,只想同归于尽。也正因为这个,让你察觉到我在这里。第二,他以为鬼混在你的队伍里,所以发短信提醒你,但其实从一开始,我的整个队伍就都是鬼——不过他也不算太蠢,很快就发现这里的信息会被拦截。但是没关系,他不发,我可以给你发啊。”
      我苦笑了下。体能上的优势是很难靠运气弥补的,何况他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会放下警惕的人,我想要偷袭他还是太勉强。
      “你没机会了,我的人到了。”“小花”冷冷地说,他指挥前来的伙计将我架起,捡起枪顶在我的后脑勺上,“近距离搏斗不应该用枪,你也算连环失算了。”
      “这是我想到最有把握的办法了。”血化在嘴里,我吐了一口咸唾沫,“你的背真他圌妈圌的硬,硌得我生疼。”
      “那是因为你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是么?”“小花”将破了的脸皮扯下来,露圌出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也一样,居然没把你摔晕。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就是个鬼门关。”
      “‘我们’?”我皱起眉头,但是“小花”——或者说张圌海客满不在乎,他将被枪弹划破的衣服脱圌下,扯了伙计的一件外套给自己披上。我清楚地看到,他胸口上有一道巨大的手术伤疤。
      “实验失败了。”他冷淡地说,“张起灵的秘密不在体细胞里,我没能变成张起灵,只是变成了不死者——这都是拜你所赐。不过也不赖。现在我和你一模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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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才不是什么汪汪叫要粗线了呢,是万年阴魂不散的海客童鞋啊。那手术大疤一出,我就略微觉得有点生化危机的气氛跑出来了呢~~~
      以及,看过《渐近终极》的童鞋们,是不是也有点熟悉?这大疤加上点福尔马林,1号的味道瞬间爆棚啊~~~


      IP属地:广东3195楼2016-11-23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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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0
        我有些发懵,这意思是,他把属于闷油瓶的什么东西装到自己身上了,满以为能变成张起灵,结果却被“传染”成了不死者?
        我道,“这并不好笑。”
        “呵呵。”张海客诡异地笑了笑。也许是面具戴得久了,他的表情特别僵硬,“明明早就起了疑心还装了一路大头蒜,你可真叫人恶心。”
        “在进来这里之前,我对你并没有那么大的怀疑。”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受到环境的影响,我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晕,要努些力才能把注意力保持在他身上,“拖到这里才动手,不像你的作风。”
        “因为这个地方,你我都下不去。我只是想打探点秘密罢了。”张海客的脸色如同冰霜冷冻过一般,“可惜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多,白浪费了时间,还得陪你玩那些恶心的游戏。只是从一开始我就奇怪,为什么你能那么早提防我?”
        我叹了口气,他果然也早就发现我在警觉了。一直以来,我们的针锋相对从未停止过,我千方百计想隐藏的踪迹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而他布的局我也总会直觉地感受到。我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也许曾经有一段时间,陷入疯魔的我和他并无二致吧。
        “你们张家的事,却跑来问我,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截了小花的胡的,但是车上的里程表公里数不对。敦煌到塔里木,有那么近吗?”
        张海客瞪大眼睛,几秒后他的惊讶变成了嘴角的一丝浅笑。
        “我果然太小看你了。”他抬起枪管,将枪口对准我的额头,“你说得没错,我不该找你套话的,你还是去和张隆半作伴吧。”
        他的手指在收紧,皮肤和金属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心里一沉,故作惊讶地问:“他死了?”
        “真奇怪,刚才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张海客冷哼道,“无论是你还是他们,觊觎终极的人,都不能活下去。”
        “那我让他拿的东西呢?”我紧接着问。
        他脸上现出微微的疑惑,一把抓起我的衣襟,“什么东西?你跟他有交易?”
        从相识至今,我和他的距离从没有那么近过,原本架着我的伙计不得不松了手,我笑道:“我和他说,近距离搏斗时……不该用枪。”
        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便朝张海客心窝探去。他脸色一白,可能以为我想抓他胸口那道疤,胳膊一拐想挡住我,没想我的左手却同时击向了他的咯吱窝儿。
        这一招是黑眼镜教我的,当年他给我特训到相看两厌,最后便对我说:“以你的底子想要突飞猛进是不可能的了。以后 你遇到高手,就打他腋下。”
        “为什么?你让我遇到粽子就给他挠挠?”
        “不是粽子,我是说打活人。但凡练武之人,手脚胸腹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练过的,唯独腋下很难练。你看一般人打架总得出手吧?腋下都是空虚的地方,不耐打。你这个书呆子半点力气都没有,这手指长着除了打字,也就只能够着那里咯吱一下才有机会了。”黑眼镜一边长篇大论地说着,一边抓起把花生米往嘴里塞,“粽子反而不行,他们肢体已经僵硬了,你挠也挠不动。”
        我看看自己的手指,半信半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万一行不通怎么办?”
        “行不通你就死了呗,那还有我什么事呀?”黑眼镜抹了抹嘴上的盐粒吮起了大拇指,活像一个大小孩,他对我一合掌,“南无阿弥佗佛。”
        后来我才了解到,人的腋下有丰富的神经和动脉,被打中了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伤残,是人体几大要害之一。
        张海客被我一掌正打在腋下,疼得闷哼一声,手里的枪应声便飞了出去。不过他不愧是练过的,竟然还有力气抬腿,我就不成了,因为惯性整个人几乎是扑在他脚上的,只感到腰部一下剧痛,被他踹出去好几米,狠狠地撞在了锁链栏杆上 。
        我抓着链子稳定身体,突然听到下方传来噗的一声,心里不由一动,跟着就看到张海客抱着右臂踉跄地追了过来。他显然吃亏不小,可惜我攻击力实在太弱,仓促间动作又做不到位,如果换了闷油瓶或者瞎子,这小子现在恐怕已经被KO了。
        “海杏,开枪!”
        原来那个狙击手就是海杏?
        我来不及细想,身子一缩就从锁链的缝隙里钻了出去。不消说,链子外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桥上的人立刻大叫起来。
        但其实刚才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那是被我打飞的枪发出的。洞底虽然看不见,却已经不远了,而且下面并不是坚硬的岩石,大概装满了淤泥之类的东西。对我来说,跳下去肯定比立刻被张海客打成筛子要活得久一些。没有多想,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纵身跳下。
        人在空中很难控制姿势,我打了几个翻滚,整个人趴着落了地,手脚马上就陷了进去,几乎在同时,一股逼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把手从淤泥里拔出来四处摸了摸,果然有尸体,黑暗中看不清具体什么情况,不过这样浓重的气味绝不会只有一两具,张隆半的人就算没死光,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了。
        淤泥极端粘稠,借助这些还未完全沉入泥中的尸体,我才勉强把腿抽了出来,虽然下沉的大趋势不变,但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却是上面打算痛下杀手的张海客。
        也许我可以藏在泥里躲过一劫?
        正那么想着,一些人声在高处逐渐由远而近,似乎他们已经在往下走来找我了。我艰难地寻找着躲避的角落,手脚还没拔开,张海客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比起胜利的喜悦,更多的竟然是一种厌倦。
        “没想到你居然自寻死路。”他道,“我早就说了,这是你我都过不去的鬼门关。你自己偏要进,那就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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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本打算攒两更再更,可是年底作者各种事情,已经变成月更,还是先更了这一次吧,久等了。
        又一年过去了,盗墓笔记的IP出了一个又一个衍生,还有多少人能守着最初的印象呢?
        一晃三年,楼主自己都进入到另一个人生阶段去了,每天忙死忙活,但死活早晚不忘更新,已经成习惯了吧。
        by 平淡达人,写于更新本作(最初始的楼发生了什么事,老楼亲都知道)第四年


        IP属地:广东3225楼2017-01-10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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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1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着却不像假话。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抓了把身下的淤泥。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我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但把沾有淤泥的手凑到跟前,立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在巴乃的高脚楼里曾经接触过的,盘马老爹所说的“死人的味道”。
          我倒抽一口冷气,陡然就明白了这里是做什么用的,也明白了西王母为什么会在这里修建这个大的一个工程,以及张家人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我们所在的山洞根本就不是什么水窖,而是陨玉收集器。
          落下的陨玉与大气层摩擦早已分崩离析,除了地底深处的那一块,还有无数碎片散布在塔木陀附近,而陨玉是溶于水的。就像土法炼金一样,西王母族先利用雨水“清洗”附近的山脉,再把溶解了陨玉的雨水收集起来提纯,比一块块寻找要简单得多。我身下不是普通的淤泥,而是富含陨玉的泥浆,不死者泡在这里,迟早会尸化成怪物。
          还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我苦笑起来。
          不再理狼狈不堪的我,张圌海客开始召集人手,在上面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因为离得远声音又不大,我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当然,我眼下也没闲心思管他们。张隆半那些部下只是普通人,尸体丢在这还不至于变成怪物,但我自己却是岌岌可危。我的尸化程度已经很深了,原想哪怕要冒险钻进陨玉,能拦住闷油瓶和文锦也还值得,结果被困在这个地方,岂不是满盘皆输?
          借助上面微弱的光线,我爬到岩洞边缘。周围是直上直下的岩石,并没有能爬上去的地方。张圌海客说得那么笃定,恐怕是确认过了,不过要我就此放弃求生肯定也不可能。然而在黑暗的泥坑里爬行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因为每次伸出手都不知道会摸圌到什么——这不是指虫子或者尸块那种令人不快的东西,而是指悬崖或陷坑之类更直接的威胁。不知是不是因为含有陨玉,淤泥的质地很像沥青,表面已经半凝固了,很有弹圌性,被挤压的时候不断发出诡异的吱吱声。我每动一下都会陷得更深,为了减缓下沉的速度,我抠着岩壁试图把身体往外抽,没多久胳膊就酸痛难忍。
          我抬头看向上方,回忆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离开。可惜进水的孔洞早就被焊死了,如果能打开那些巨大的活圌塞,把洞里灌满水,就能游上去了吧。
          正异想天开地想着,我突然听到上面的说话声大了起来,跟着竟是一声枪响,子弹在极近的地方射圌入了淤泥,虽然没被打中,炸起的泥点却溅了我一脸。
          他娘的,张圌海客想补枪?我还没想好该往哪逃,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居然吵了起来。
          “你还要放水到什么时候?”这是张圌海客的声音。
          “我只是不想干了。”回答的女声在极力控制自己,但依旧难掩激动。我有点吃惊,这是我在巴乃之别后第一次听到张圌海杏开口,和印象中的她感觉很不一样。
          张圌海客叹了口气,“真无聊,你居然同情他。”
          “如果你非得这么想,那就当是吧,毕竟他比你正常多了……”张圌海杏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看到你的样子。你变成他的影子,你连你自己都不是了。”
          我听这话感觉特别怪异,细细一琢磨,难道张圌海杏说的“他”指的是我?
          若不是亲耳听到,我绝不相信从她嘴里会说出同情我的话。要知道在藏地的青铜门前,她对“我”可不是一般的凶残。难道她觉得吴邪比齐羽更可恨?还是说在这几年间曾发生过什么,改变了她的性格?
          正想着,张圌海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跟着就是两下枪声,这回却不是朝我开的。我心说完了,难不成他们兄妹吵架竟升级成了械斗?念头才起,那尖叫的人竟带着劲风掉了下来,砸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砰的一声巨响,震起的泥浪推得我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救,救我……”惨烈的呼救声传来,我朝她爬了过去。在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听力找到她的位置。她侧卧在泥里,急促的呼吸告诉我,她还活着。
          “……海杏?”我只觉得血气倒涌,一股怒火冲上了脑门,但她再没发出像样的回应。
          怎么会这样?从上面跳下来并不算太高,而且有淤泥缓冲,按说人是不会受重伤的。我想帮她翻个身,但奇怪的是她只有胳膊还在动,腰以下软圌绵绵的。
          不好!我摸了摸她的腰,果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拐角,她的脊椎摔断了。
          凌圌乱的脚步声在迅速靠近,我冲着那脚步声大喊,“张圌海客!有种你下来!”
          连续喊了好几声,嗓子都已经破了,然而那脚步声始终都在上方徘徊。最终,一道强光射了下来,刺得我的眼睛不断流泪。逆着光线,我看到了张圌海客惨白的脸,以及他所在的位置——他已经身处塔的最下一层,在高于两层楼的地方俯瞰着我们。
          墨绿色的陨玉已经埋到了我的胸口,为了让张圌海杏不被淹没,我尽力抬起她的头。她的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幸好身上并没有枪伤,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在强光的照耀下,我第一次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张家人的尸体几乎都沉入了陨玉之中,只剩许多鼓起的小丘,仿佛累累坟茔。而上方一张张冷漠的面孔,更显得我仿佛聚光灯下的小丑。
          “她还活着,你不救吗?”我对张圌海客大吼,“你恨我我认了,但她是你亲妹妹,你脑子真的不正常了?现在拉她上去,还来得及!”
          张圌海客怔怔地看着我们,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我心里万分急切,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是这个反应。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是误伤了妹妹,现在为什么要犹豫?还是说,他真的动了杀心?
          不知过了多久,张圌海客森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怎么总是所有的人都死了,剩下你活到最后……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他抬起了手,因为逆光,我看不清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然而我怀里的张圌海杏,却忽然动了一下,活像被什么拽住一样迅速下坠。她猛然抓圌住我的手臂,把脸转向了我,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哥……跑……”
          张圌海客喊了声什么,我抬起头,却来不及看清他在做什么,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脚下一松,似乎踩进了一个空洞里,一下子就整个人沉入了淤泥中。


          IP属地:广东3261楼2017-02-09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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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2
            陷入泥潭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体验,大概有过类似经历且幸存于世的人并不太多。我本能地伸开手脚,粘圌稠的淤泥极大地阻碍了我的动作,却唯独没有阻碍我下落。这感觉似曾相识,迟了几秒我才想起那是在泗州城地下的蛊池里,可那次我有两个同伴,这次还有谁能拉我一把呢。
            不过下落的速度很快就减缓了。泥层从四周挤压过来,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攥圌住,揉搓,旋转,拉扯,最终被扔了出去。
            我瘫了很久,就像一只掉在苍蝇纸上的苍蝇,手脚都抬不起来。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了异常:这里有空气,我还可以呼吸!
            等力气恢复了一些,我便推开身上的淤泥努力坐了起来。头上依然滴滴答答地不断有粘圌稠的淤泥落下,但似乎十分幸圌运地,我现在是在一个有空气的空腔里。
            擦掉脸上的淤泥后,我舒服了不少,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那种熟悉的“死人味道”极其浓烈。我摸索着周围,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碰到了下来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东西。
            这触感,像是沾满烂泥的抹布。
            我沿着布条一路摸,忽然就触到一根棒状的物品,表面坚硬而冰冷,形状是非常规则的圆柱形。意识到它是人造物,我急忙拿起来上下摸索,忽然眼前就闪了一下,陡然变得白茫茫的。
            隔了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支手电,我无意中打开了开关——这原本是我再熟悉也不过的东西,足见我此刻的思维之混乱,仍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擦掉眼睛上的烂泥后,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原来我以为是抹布的东西,居然是张圌海杏冲锋衣的衣角。她侧躺在地上,全身沾满了黑色的陨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看着她纹丝不动的背影,我稍微愣了一阵,一股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我用手抹开她脸上的污秽,只见她杏眼圆睁,里面糊满了污泥,再探下她的鼻孔,果然已经没了气息。
            我掰开她的口腔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吞入多少陨玉,但口鼻都被一层泥膜糊住了。我曾听说掉入沼泽的人都是这样的,吞入大量泥水只是一种想象。实际上淤泥的粘力足以把呼吸孔道封住,人只能吐气不能呼气,就像被蟒蛇缠住的猎物,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很快就会憋死。她在下来前原本就受了伤,踏空之后没有余力挣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我在原地静静地坐了一会,整理混乱的思绪。她刚才为什么会拉着我,说出那句话呢?是因下坠的失重惊醒,将我误认成她的哥哥?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死亡来得太突如其然,哪怕是半个陌生人,交往经历还颇不愉快,我越想越觉得头疼,如今伊人已逝,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头顶上不时地有一团团的稀泥落下,我用手电照了照,看到许多像是钟乳石一样的粘圌液溜子,虽然动得非常缓慢,但看得出正在一点点伸长,时不时有几条会突然整条跌下,啪叽一声砸在地上。而这所谓的地面,却并不非常坚硬,摸起来反而有些弹圌性,像是坚韧的皮革。
            我明白过来,这里的淤泥就像一块巨大的瑞士奶酪,并不完全是实心的,而是有着大量的气泡孔,我恰巧掉进了其中一个气泡里。不过这些洞并不稳定,随着重力空气会一点一点被挤掉,最终气泡上浮,整个洞便会坍塌。
            孔洞的四壁在灯光照耀下,呈现一种深邃的墨绿色,里面隐约有荧荧的光芒,但更深处光线已经透不过去了。这是我很熟悉的形态,和巴乃的玉脉差不多,不过要更“稀”一些。我摸了摸颈后,有一丝捉摸不定的阴风。静下来细听,才发现周围并不完全静谧,而是回荡着非常低沉地呜呜声,也不知是气体穿透空隙发出的,还是震动的胶质陨玉发出的。声音若有若无,配合四周的环境,似乎我不是被封在陨玉的腔体中,而是在一个巨大的怪物的胃里。
            必须尽快离开,无论如何,陨玉对我来说无异于毒药。虽然逃出去的机会极其渺茫,但我不可能在这里等死。
            头顶的陨玉溜子还在不断地往下掉,沾满粘圌液的洞壁溜滑无比,想从上方出去是不太可能了——而且就算能出去,也还得提防张圌海客。我的背包早丢了,摸遍全身也找不到多少能用的东西。我看了看张圌海杏的遗体,不由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定数吧,我没办法救她,反而还要靠她身上的东西逃命。
            想到这,我对张圌海杏合掌拜了拜,心说大妹子对不住了。本想学胖子那样说点打趣的话,但细想我对她知之甚少,该说啥也没有头绪,总不能说出去后烧些化妆品给她吧?回想我和她在西圌藏的“屎”上交情,她总算是个豪爽的人物,如今竟死在这里,该是恩怨两消了。
            如此考虑着,我顺手“掰”开张圌海杏身上的粘圌液——那些陨玉已经半干了,就像凝固的沥青。她的冲锋衣太小,我肯定穿不下,能用的只有随身携带的东西。她身上没有枪,但是有军刀、手表、口香糖、钥匙、香烟、打火机和一些现金,甚至有一个小的梳妆镜。不过她似乎没有记笔记的习惯,我找遍全身都没找到一张写了字的纸。
            大部分的物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归类了一下,也说不好什么有用什么没用,便一股脑全顺了,若是真能出去,剩下的也能交给张圌海客做纪圌念,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办完一切后,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再次审视了四周。洞壁是软的,所以谈不上哪里有出路,随便切一切就能挖出个破洞,但我不敢轻易下手,万一破坏了这里的平衡,我就会再次被淤泥吞没。
            尽力扒圌开洞壁上的粘圌液,我一寸一寸地检查,忽然就看到了什么,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在半透明的洞壁中,有一个人影。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陨玉的内部,能看到的人影,那必须是老朋友密洛陀。这玩意可是我现在的救星,它们喜欢在陨玉里钻来钻去,沿着那些隧道走,就有钻出去的可能性。
            然而这里的陨玉毕竟稀一些,就在我思索的不到一分钟里,那人影居然明显靠得近了。我顿时有些焦急,心想先下手为强,不如用那时闷油瓶的办法,开一个口子用焦炭把密洛陀烫死,免得它出来后攻击我。
            幸好打火挖洞的器具都有,我再次充满感激地默念了一遍阿弥陀佛,便朝着那个人影挖了过去。为了方便点火,我切了道又长又窄的口子,很快就触到了那只密洛陀。看着里面蠕动的墨绿色一团,我强忍恶心,点燃了几张钞票正准备丢进去,不经意间瞥见缝隙里的光景,不由得愣了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我看错了,因为那个密洛陀竟然穿着衣服。它墨绿色的身躯上,裹着墨绿色的衣服。
            那是标准的军装。


            IP属地:广东3262楼2017-02-09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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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3
              狗圌日的,这鬼东西怎么还有衣服?难道它和那些裸圌体密洛陀不同,是有编制的?
              我转念一想不太对,这东西攻击性极强,给它们穿衣服比给老虎穿裤衩还难,更没有驯服的可能性。这恐怕不是谁给它穿上的,而是原本就在身上,也就是说,我之前的猜测是真的,这些东西原本全都是人——更确切地说,都是跟我一样的不死者。
              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我咽了口唾沫,又凑近缝隙去看,还没等靠近,那怪物的尖爪居然刺了出来,我急忙用刀去挡。它的爪子非常坚硬,抓在刀刃上铛铛作响,但毕竟还是不如金属,我用力压住刀锋,一使劲便把它的半根“手指”连同指甲一起削了下来。密洛陀发出了一声惨叫,猛地把爪子缩了回去,我则趁机把点燃的纸币塞进了缝隙。只见火苗一闪,竟然顺着它的衣服蔓延开来。
              照理说军大衣的材质,这么点火苗应该是烧不起来的,我也是无可奈何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也不知是它身上的衣服材质问题还是怎样,没多久这密洛陀就在里面烧成了个火球。它在里面疯狂扭动,伴随着灼烧的吱吱声发出凄厉的惨叫,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才消停,等那个怪物不再挣扎,我把缝隙挖大钻了过去。密洛陀蜷在里面,热烟滚滚,身上的“死人味道”很重。它的整个身子都焦了,但大概因为没被衣物覆盖,脸孔还算完整。出乎我的意料,那很显然是人的面孔,它,不,他的脸上充满痛苦的神色,仿佛能透过那扭曲的纹路感受到他被活活烧死的绝望。
              我的腿有些发抖,因为这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人——或者说,他比我见过的所有密洛陀都更加接近人。怪不得他身上有衣服,估计他变成密洛陀的时间并没多久。
              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不需要过多的猜想,光他身上的军装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最大的可能,他就是传说中张启山那支失踪的部队的成员。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变成密洛陀在这里钻来钻去?
              我越想心里越是发寒,实在不想再呆在他旁边,反复确认他已经死透后,就设法把他弄到了张圌海杏旁边——与其说是弄,不如说是抱,他的身躯大小本来就跟我差不多,等我把一切办完,自己身上也沾满了绿色的粘圌液,被怪味熏得简直要晕过去,也搞不清楚是融化状态的陨玉,还是这家伙的“血液”。
              如果我不能及时逃走……
              我摇摇头,尽可能将脑中的杂念驱赶出去,我不能被内心的不安绊住,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必须用来逃走。
              密洛陀后方果然有一条通道,虽然十分狭窄,但足够一个成年人直立出入了。我有些犹豫,因为并不能确定这条通道不是死路,万一进去后越走越窄,我搞不好会被活生生夹死在里面。可惜此刻我并没有太多选择,一咬牙便侧身挤了进去。
              以前我在巴乃也走过类似的通道,但那时候我拖着闷油瓶和胖子逃命,根本来不及思考,现在自己一个人,不免多了很多想法。不过意外的是,这通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狭窄,反而越走越宽敞,刚开始我只能半侧身往前走,后来通道逐渐变成一米多宽,我跑跑走走,好久才到达尽头。
              那是位于我斜下方另一条隧道,我跳下去后转身照亮四周,发现它比我刚才过来的那条要平整得多,居然是方方正正的。不过这边洞壁完全不透明,而且布满裂缝,刚才那个密洛陀便是从其中一条最宽的缝隙爬出去的。
              这里的洞壁摸上去有一种熟悉的滑腻感,我是学建筑的,心中一凛,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些开裂的岩石是石灰石,以前鬼影跟我讲过,用碱性物质可以阻隔密洛陀,显然这个通道是人工建成的。
              发现这一点后,我的心里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疑虑。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陨玉汇聚的沼泽,为什么在底下会有这种通道?难道除了提纯陨玉,这里还有别的功用?
              没等我想透,一阵低沉的咚咚声就传了过来。这声音很低但是很重,而且在迅速靠近,我循声扭过头,后脑勺一炸,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从来没看到那么多的密洛陀成群结队地出现,而且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个方阵,向我一步步地逼近。这些密洛陀都跟我之前消灭的那只一样,身上穿着稍显破旧的军装,他们的相貌也没有太多的变异,如果没有那绿得诡异的肤色,我可能还会把他们当成是活人。
              完了,巴乃才三十几只就废了闷油瓶和胖子两个人,我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根本没有分毫的胜算。
              这是现代的阴兵!我脑子里极度混乱,竟有些手足无措。通道就这么宽,根本避无可避,除非能有条地缝让我钻下去。
              我脑中猛一闪念,忽然就想起刚才钻出来的那条缝隙,急忙跑回去手脚并用地钻了上去。此刻密洛陀方阵已经杀到面前,我刚刚缩起双圌腿,便看到那一只只活粽子的头顶,近在咫尺地从下方掠过。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虽然还想继续往后退,但现在我的任何动静都可能会被这些怪物察觉。在我的生平之中,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和粽子靠得这么近。正在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忽然我瞥见那群密洛陀之中,居然簇拥着一件东西。因为光线昏暗,我极尽目力也只能辨认出一点形状。
              那似乎……是一个建筑模型?不,看尺寸那更可能是个神龛。可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张启山的队伍,他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么个神龛?甚至到了死后都不肯放手,难道它就是……
              脑海中各种念头在不断爆炸,我突然心跳不已,现在在我眼前走动的,很可能就是我一直在追踪的真相。我只差一步就能抓到它了,而我很可能要为这件事付出生命的代价。随便哪一只密洛陀,只要伸手抓我一下,我就立马归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吴邪,值得吗?
              我屏着气息,唯有思绪在以光速驰骋。这所见所闻,和我原本知道的线索,终于拼合成了大的版图,让我浑身忍不住地战栗。
              然而那些密洛陀并没有看我。我等了许久,他们仿佛当我是不存在的一样,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直到队尾的最后一个密洛陀从缝隙外掠过,我还是不敢置信。我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忽然我就想到了当年我看着闷油瓶在阴兵之间行走的那一幕。
              现在看来是轮到我了。我必须迈出这一步,否则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旦错过肯定会后悔终生。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又钻出了缝隙,转过身看着还未走远的密洛陀方阵。
              行动吧,吴邪。我对自己默念了几遍,拔圌出刀凝一凝神,便沉住气走向了他们的队伍。
              -------tbc-------
              楼主画外音:
              三更连看的感觉如何?
              虽然拖得久,但这三更可谓惊心动魄。吴邪背了几十万字齐羽的名号,当重新称呼自己为吴邪的时候,居然是如此悲壮的时刻。
              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得到,在《观棋不语》里,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都有一种决绝,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觉悟吧。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263楼2017-02-09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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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4
                我小心地跟在队伍的最后,神奇的是,直到走出了很远,那些密洛陀都没有攻击我,甚至连头也不回,仿佛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有一瞬间,我都怀疑这些是不是和青铜门的阴兵一样,只是历史的录像,但地面的脚印和空气的流动却又告诉我,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朝他们扔块石头试试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当年在巴乃湖底,我将闷油瓶和胖子带回地面的过程中,也有许多密洛陀在玉石中围观着我们,但他们始终没有破壁而出。那时和现在有什么共通点吗?我看了看狼狈的自己,突然就明白了。
                是味道。
                那时的我们,身上沾满了密洛陀绿色的血液,而我刚刚搬运过那具烧焦的密洛陀,身上也沾染了“死人味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把我当成了同类。
                以前三叔曾对我说过,在地下,一切都有因果,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幸圌运。这么多年来,我的经历总在一次次验证这句话,那么,眼下还有没有什么前因,能把我导向胜利呢?
                短暂的感慨后,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大概想明白了一些事,其中最重要的有三圌点:
                第一,我所在的陨玉沼泽是人工形成的。被提纯的陨玉像树脂那样慢慢固化,除了顶端的部分还是半液态,越到下面越接近固态,深处应该就是纯度极高的玉矿。这一整个陨玉的收集系统非常久远,它可能就是西王母最大的秘密和宝藏。
                其次,这里的通道也是人工的,最直接的证据是通道壁表面抹的那层石灰。以碱性物质阻隔密洛陀的办法由来已久,恐怕发明人也是西王母。
                当然,我也曾经想过这是否张启山的杰作,但随着我越走越远,渐渐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通道四壁布满了龟裂,石灰剥落的地方露出了下方更老的涂层,下面层层叠叠,也不知反复涂过多少次。张启山他们只是加固者,而且做得非常潦草,选用的石灰比例并不适合这里,导致起皮严重。不过,估计他们也没打算做长久工程,之所以会做加工,是因为原本的涂层已经几乎没法用了。而最糟糕的是,建造通道的石灰岩已经风化得相当严重,酥圌软到一捏就能碎的程度,什么时候坍塌都不奇怪。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密洛陀的身份。从他们的穿着以及我前后听到的多个叙述版本,这些密洛陀很可能就是张启山那支失踪的张家部队。他们是怎么发现陨玉里的秘密,又怎么进入这些通道,我不得而知。张启山当年掌握的情报,哪怕是现在的我,也仍旧望尘莫及。
                然而他还是失败了。再伟大的工程也终究敌不过时间,当他们进来时,这个地方已经几乎完全毁坏了。不过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并不受此影响,那就是转移那只张启山从西圌藏得到的宝物——多少人梦寐以求,控制世界万物秩序的唯一法宝,那个我在西圌藏圣湖的幻境见过的终极的本体——万象龙匣。
                其实我并不能说明,为什么我此刻会认为那群密洛陀抬着的就一定是万象龙匣,我只是直觉地相信。这支部队原本要把“充电”完毕的龙匣带出去,但陨玉是活的,加上通道原本的损坏,在他们想离开之前,原来的出口早已消失不见,就像我以前到过的巴乃湖底怪洞一样。其后,他们并没有放弃,四处寻找出路,哪怕直到变异成密洛陀,也还维持着变异前最后的动作,抬着龙匣在迷宫中徘徊。
                以上这些,是我跟在这些密洛陀身后不断思考得出的结论。事实上我没太多选择,除了设法拿到神龛,并没有更直接的验证办法。密洛陀本身不会主动攻击我,但我却无法保证在我攻击他们后不会受到反击,况且龙匣那样精密的东西,万一摔地上坏掉了,我也是前功尽弃。
                有什么办法既能保证龙匣的安全,又能一次性干掉他们全员呢?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我忽然发现队伍起了变化,原本整齐的长列乱了,前面不知为何停下了,而后方的“人”还在持续前进,没多久就成了乱哄哄的一大群。
                发生什么事了?绕开这群没头苍蝇般的密洛陀,我走到头上一看,原来是没路了。也不知道是到了隧道的尽头,还是石灰岩坍塌了,沥青般的玉脉一涌而入,凝固成一座奇形怪状的小山,把隧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因为玉层太厚,光线透不进去,看起来黑绿夹杂,活像一堆腐烂的巨兽内脏。
                正看得出神,我身后咚的一声响,居然是只密洛陀一头撞在了墙上。而且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有障碍物,退后几步站稳又撞了上去,甚至连额头都磕破了,流下不少绿色的血来。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不过同时升起的还有个更重要的念头——趁乱下手!我激动地转过身,看准神龛的位置就钻了过去,周围的密洛陀都疯了一样地互相撞击,我尽力闪避还是挨了好几下,好在不是很重。没一会我就钻到了神龛附近,才发现它其实也不是什么神龛,而是个半米来长的箱子,五面镂空,好似无数条小蛇盘绕而成,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长方形的影子。
                我挣扎着往前挤了一段,好几次想伸手都未遂,没想到那几个密洛陀也在往外走,几步之后竟然走出了“人”堆。他们就像终于突出重围的破冰船,调整了几次方向,便抬着箱子往来时的路走去。而等他们走远,其他的密洛陀也仿佛突然被惊醒,纷纷跟上,没多久就又组成了之前的那支队伍。
                我有点意外,才知道他们比我想象中聪明,至少组织纪律性上和蚂蚁差不多。可能这里是他们变异后坍塌的,所以在他们的“记忆”里还能继续往前走,直到那几个排头的重新找到路,就又跟了上去。
                据说松毛虫就有排队爬树的习性,如果被什么挡住去路,让排头兵走到了队尾哪只虫子后面,就会一个跟一个无限绕圈,累死为止。如果我也能让那几个带头的绕到队尾,他们会不会也傻到开始绕圈呢?
                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隧道直通通的,也并不宽,不足以让他们转圈,除非另一端能通到什么宽敞的地方去。况且就算能骗得他们绕圈,也并不代表我能安然拿走神龛,他们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怕是还能继续走个几十年不带歇脚。
                还是先把东西偷走再对付他们比较稳妥。我看着那个结构复杂的神龛,在脑海里把走过的路回想了一遍,居然想出个最靠谱又最冒险的方法——猴子捞月。
                主意打定,我回到了那条被烧死的密洛陀钻出的缝隙里,把衣服脱下割成布条,结成一条四五米的绳子,又把腰上的安全钩拴上去,勉强做了个套环。然后把手电插进陨玉,调整到合适的角度,便趴在缝隙上专心等密洛陀队伍第二次从下方路过。
                他们走得并不快。我的心随着那整齐的脚步声跳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终于,那支诡异的墨绿色队伍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我小心翼翼地放长绳子,等候在箱子可能经过的路线上,五米,三米,一米,半米。金属环扣敲打在金属铸造的箱子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我紧张得心口发疼,但双手并没有颤抖,只是一放一收,安全扣轻巧地穿过雕刻间的空隙,紧紧地卡在了一条缝里。
                我忍不住欢呼出来,抓起绳子往上一扯,只觉得手中猛地一紧,跟着又是一缓,箱子被我成功地吊了起来,哐当一声撞在隧道顶的石灰岩上。
                几乎就在同时,下面的密洛陀炸窝了。他们发出凄厉的嚎叫,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纷纷抬手去抓箱子,发现够不到后,便推开同伴想要爬上来,一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爪子,简直是地狱般的景象。


                IP属地:广东3317楼2017-03-24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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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5
                  我后背直冒冷汗。因为气味被掩盖,这些密洛陀一直当我是同类,无视我的存在,没想到把箱子抢走后,他们反应竟会这么大,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我手忙脚乱地把将箱子扯上来,还没安置妥当,密洛陀大军已经蜂拥而至。来不及逃跑了,我双手护着箱子,瞥见有东西一动,一只密洛陀的脑袋从我脚边钻了上来。
                  我一脚蹬在他脸上,他尖长的利爪一挥便抓圌住了我的腿,我忍着痛又猛踹了它几脚,总算挣脱开来。这只密洛陀失去平衡,怪叫着仰面倒下去,连带着把他下方的几个密洛陀都撞翻了。我松了口气,才感到大圌腿上剧痛无比,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伸手一摸已经湿了一大片,看来伤得不轻。
                  也许是血味刺圌激了密洛陀,这些怪物们扑得更欢了。我心里焦急,可箱子太大,双手完全腾不开,只能靠两腿对付他们。虽然占据岩缝的地利,却长久不了,只要有一只上来后面的肯定源源不绝,僵持下去我迟早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就这么思索了几秒钟,转眼便又有密洛陀爬上来。情急之下我摸出打火机,从兜里抓了一大把东西,来不及细看就点燃丢了下去。可惜这次运气却没上次好,期待中的大火并没有燃起,火苗砸在密洛陀身上,立刻就分成了许多细小的火星。好在这些怪物多少有些怕火,被圌逼得纷纷退让。我扶着墙站起身,趁势又飞起几脚,将最上方的几只全踢了下去,暂时赢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下面的密洛陀爆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我一边盯着缝隙的动静,一边用绳子把箱子捆好背在背上,准备完了才发觉不对:这么长的时间,竟再没有一只密洛陀爬上来。
                  怎么回事?我拿了手电探头往下看,才发现那群密洛陀居然在互相撕扯。有一只被摁在最下面,手脚都被拧断了,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而另一只试图往上爬的,却被其他密洛陀往下拽,衣服被撕得稀烂,墨绿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绿血横流。
                  见鬼了,它们在内讧?
                  我扫过离得最近的密洛陀,突然看到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痕迹,心里一念闪过,仿佛电光照亮了夜空。
                  原来这些密洛陀常年呆在黑暗中,视力早就没用了,所以才会把沾满同类“血液”的我当成了同伙。直到箱子被抢走,它们残存的保护本能被激发,终于明白遇上了敌人。可它们只会凭气味来辨别异类,而之前攻击我的那几只密洛陀身上都洒了我的血,自然就成了我的替罪羊。
                  不一会的功夫,往上爬的密洛陀就被扯了下去,其他密洛陀一拥而上,连撕带咬,简直就像见了血的狼群。被围攻的那只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很快就没了动静。也许是消灭了“敌人”,一些密洛陀又抬起头来,再次注意到了我。
                  我摸了摸剧痛的右腿,能跑多远难以估计。也许比起勉强背着箱子逃命,我这时候更该学习闷油瓶,多放点血来自救。
                  这么想着,我便放下箱子去摸军刀。还没拿到手,右脚猛然一紧,裤管竟然被一只密洛陀抓圌住了。这下力道之大,立刻就把我扯倒了,半截身子都滑进了岩缝里。我拼命用双手抠住地面,好容易才停下,但密洛陀还吊在我脚上,沿着裤管往上爬。情急之下我一把解开皮带,用力一缩肚子,那密洛陀便连同我所有的裤子一起摔了下去。
                  金蝉脱壳成功,我匆匆爬回隧道里,感觉下圌身一阵刺骨的寒冷,本能地一摸,心里也冷了半截。所有的武器都别在腰带上,现在已经落在密洛陀手里了。
                  作为一个逢尸必起的衰人,虽然我每次下地都很惨,怕是也没几次能比现在更惨了。我哭笑不得,只好忍痛抓了把伤口,抖着手往下洒血,刚才还疼得直骂娘,现在却巴不得再伤得深点。洒着洒着,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有门!我深吸口气,闭上眼酝酿了一下感觉,一泡尿兜头便朝它们撒了下去。
                  事后想起来,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招数,这一刻我大概是胖爷附体了,但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紧张的一泡尿,因为要是不奏效,我不光小鸡鸡会被拽走,自己也会变成怪物的粪便——如果它们有粪便的话。
                  密洛陀们被突如其来的“雨”浇得晕头转向,纷纷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音此起彼伏,近距离听得人遍体生寒。而我还必须硬着头皮站在上面,能挤一点算一点。在断断续续的尿点子里,我终于看到有密洛陀掉转头,向身边的同伴扑去。
                  确认战术成功后,我几乎立刻就瘫坐在地上,心跳得像擂鼓一样,明明捡了条命,不过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惊喜。如果说之前的情景是地狱,现在更是地狱中的地狱。他们不光分不出敌我,甚至开始撕咬自己,满地都是绿色的血肉和早已没了形状的内脏,满耳是惨叫和肢体断裂的声音,气味就更不用说了。我圌干呕了好几次,却一秒都不敢移开视线,唯恐有漏网的密洛陀爬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方的动静终于小了。等到所有的密洛陀都倒下,再也没有嘶吼声后,我才背起箱子慢慢地爬下缝隙。残肢碎肉堆满了狭窄的通道,绿色的躯干和面目狰狞的头颅混杂在一起,我忍着呕吐感,终于在其中翻找到我脱下来的裤子。它已经变成了一堆墨绿色的破布,好在里面包裹的平角裤还算完好,不至于让我裸奔。
                  我蹲在地上,把裤腰上的工具一样样拆下来,正发愁怎么携带,从旁边的尸堆中突然伸出一只绿色的手,一把就抓圌住了我的手肘。
                  我痛得大吼一声,跳起来想甩掉它,没想到不仅没成功,还把那条绿色的手扯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它竟属于一只仅剩上半身的密洛陀——他的腰和腿已经不见了,上半身也只剩一只手和脑袋。他抓我抓得死紧,指甲都抠进了肉里,整个残躯挂在我胳膊上,脸离我的大圌腿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竟然还扭动着想要来咬我。那长满獠牙的大嘴完全张开,撑到人类绝对翻不出的角度,干枯的舌头就像一块烂树叶。
                  我当即一个侧翻把他砸在地上,左手抄起军刀,对准他的耳朵就捅了下去。
                  他的嘴再也没有合上,直到绿色的液体从它的眼珠旁渗出,我才敢确认它是真的死透了。好不容易把手臂从它的爪子中抽圌出,我在尸堆上跪坐了下来,只感到无限的疲惫。
                  这场战役终于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tbc--------
                  楼主画外音:
                  卧槽,真重口。这俩作者看了多少cult片才能写成这样,脑内小剧场播放绝对是R级风。
                  这两更中间居然隔了一个月,这也没sei了,还在死守本文的亲们,你们都是英雄。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318楼2017-03-24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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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6
                    歇了好一阵,我才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没了裤子,工具携带很不方便,我把相对完好的裤管割下来,扎成了一个布包捆在腰间,个人形象什么的只好置之度外了。
                    取回插在密洛陀头颅内的军刀花了我不少时间。这些张家人可以算得上是尽忠职守,我原本不想太过破坏他们的尸体,但刀锋卡在骨头之间,靠我的臂力想硬拔出来是不可能的——想到以前割霍老太的头时,我甚至下不了手,现在干差不多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收好军刀后,我打开了箱子。正如我所猜测的,在里面静静地嵌着一只青白色的玉盒。它就跟我在圣湖显影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岁月的流逝并没有使它失去光彩,反而散发出更加温润的光泽。
                    比起我经手的许多明器,这只玉盒算不上精美,手工雕刻的线条甚至颇为稚拙,看得出最初的制造者并不精于此道。但它本身的价值却无可估量。
                    思前想后,我没有把盒子拿出来。虽然这只箱子大而沉重,碍手碍脚,但它显然是为龙匣量身订制的,中间的凹槽严丝合缝,周围还有足够厚的缓冲层,能抵挡不小的冲击。接下来我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留下它显然是更稳妥的选择。
                    我重新加固了绳子,背起箱子站起来。通道两端是同样的黑暗。我已经知道这群密洛陀走去的方向是死路了,而另一头哪怕没去过,想到被困了几十年的他们,也能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该往哪边走呢?时间紧迫,尸化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我恐怕没有多少试错的机会。
                    理智告诉我,没去过的那边机会更大,不过我还是走向了之前的死路。我没有很大的把握,但那边有些不同寻常。这群密洛陀的行动一直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却独独在那里徘徊了很久,是不是因为通道坍塌被陨玉掩埋都是他们“死”后发生的,所以在他们的“记忆”里,那里还是一条可以走的路?
                    到了通道尽头,我爬到倾斜的陨玉堆上,朝着通道前方挖掘起来。凿开表面的硬壳,内层的陨玉还没有彻底凝固,刀插进去就像切割硬橡胶,比预想的轻松很多。我把削下来的陨玉块堆在一旁,没多久刀尖就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我扩大了缺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面人工造成的壁垒,虽然外层由石灰包裹,但是从刀尖留下的划痕看,里面竟然是青铜的材质。
                    这里也会有青铜门?我骂了句娘,又上前用力刮了几刀,露出一大片金色的光泽。没错了,还真是青铜,不过这上面并没有过去我所见的那种繁复的花纹,就是一面坚固的青铜壁而已。我倒转刀柄用了敲了几声,回声十分沉闷,厚度难以估计,但凭一把小刀想挖穿它是不可能的。
                    一瞬间我感到了绝望,不由得想起了炸弹小狂人胖子,如果他在,没准能变出什么大杀器来。
                    想到这我忽然灵光一闪,重新审视这隧道尽头古怪的山形。我被青铜吓到了,居然忘记了常识。陨玉能涌进来说明肯定有破口,我现在只是挖开了一个足够单人钻进去的洞,还有许多地方被封住,而且这个坍塌的形状,太像是经过爆破后形成的了。
                    我再次爬上了山丘的顶端,这些曾经粘稠的陨玉就像无数根纠缠融合的触手,从某一点一股脑挤了进来。我估算出方位,耐心地往里切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空洞。
                    我心里一激灵,快速把洞口扩大,发现里面呈喇叭形,越往里越宽敞。我探头进去后便了然,这原本是一个容纳机括的空间。原来这块大青铜还真不是墙,而是一个和机关相连的断龙闸。和厚实的金属板比,容纳机括的空间要薄弱得多,有人想突破它炸出一条能连通里外的通道。
                    但这个尝试是成功的吗?我不敢打包票,那群密洛陀明显没逃掉。也许是被涌入的陨玉堵住了去路,也许那时他们尸化程度已经太严重,即使有路也没法走,也或者最糟糕的情况,青铜门对面仍旧是死路。
                    那么说来,我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密洛陀或许也不是偶然,他没准就是当时的爆破手,所以身上才浸染了大量易燃物,几点火星就被烧成了火球。
                    这听起来是个有些悲伤的故事。我叹了口气,并没有感到释然,也没体会到捡漏的庆幸。这条路当真是用人的尸骨垫出来的,无数的巧合将我送到这里,而前路仍不知通往何方。
                    断龙闸的机括已经被炸药损毁了,但扭曲变形的部件依然不好清理。为了节省电量,我只好摸黑行动,切割陨玉和开辟出路是个漫长的过程,到我完全挖出一条通路,我早已分辨不清过了多长时间。
                    是一天?两天?还是并没有那么长?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混沌。能作为食物的东西都消耗完了,最开始我感到饥饿,后来饥饿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微醉的亢奋。我看到我四肢的皮肤现出一道道蜿蜒的青色阴影,就像叶片的脉络一样。
                    也许这是尸化的前兆,但我没空管它了,反正我的头脑还算清醒——至少我认为是这样。但再这么下去能坚持多久就是未知数了,搞不好等我挖出去,已经变成了一只绿色的粽子。
                    挖掉最后一块陨玉后,刀尖再也碰不到阻碍,我终于回过神来,连挤带爬地钻到了铜门的另一侧。
                    为了看清新的环境,我把电筒打开并调到最大,在刺眼的光芒中短暂地适应了一会,我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出口,与此相反,这是一个很大的封闭式洞穴,中间是凸起的简陋祭坛,上面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器具,四周的洞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许多粗陋的符号,看起来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诅咒。
                    见鬼,这是什么地方,我真的赌错了?踉跄了几步走上祭坛,我观望着四方寻找出路,无意中瞥见头顶的异状。在我的上方,竟似乎是一个盘龙藻井,一条巨大的黑龙盘踞着,灯光扫过,它的鳞片泛起一层幽深的光泽,竟然像活物一样一紧一缩地呼吸着。
                    我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战栗,忙晃动手电,想要看清楚它的全貌。鳞片的运动更剧烈了,在那一团黑色之中,一张脸忽然探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正是我以前在陨玉的孔洞里见过的,和西王母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tbc---------
                    楼主画外音:
                    暂时没啥想说的。楼主只想吐槽一句,楼上说大学毕业还没更完的那位亲,你大学上的有点晚哦,还可以考虑读个研究僧,这文可是从2012年9月开始写的呢。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368楼2017-04-17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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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67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张脸白得发青,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就像两个黑漆漆的洞口,搞不清到底是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珠了,还是她的眼珠没有眼白,看着极其阴森诡异。
                      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她真是西王母吗?那怎么可能呢,她要是活到现在,岂不是成了千年的妖精?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上次我见她的时候距离并没有那么近,现在简直是咫尺之间,只要我稍微露出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被她当场毙命。
                      该怎么办?我死死地和那张脸对望,尝试用余光观望四周的环境。除了我进来的那个破洞以外,四面都是满墙的符号,不像是有门出入的样子,我简直是送到这怪物嘴里的点心。唯一让我感到有一线生机的是,我瞥见祭坛上搁着一把巨大而修长的利刀,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反射着灰黑色的金属光泽。
                      我下意识握了握早已刀刃卷起的军刀,比起手上这把快被用废的武器,那边的长刀看起来像是更实在的生存保障。只不过要伸手够到那刀,我还差了差不多一只手臂的距离。
                      一步之遥,我得跨过去并且保证不会在那瞬间***掉。然而盯着她也并不等于更安全,她不是能被眼神吓退的野兽,在我犹豫的时间里,实际每一秒都可能会被袭击。
                      想到这我把心一横,将手里的军刀朝那货的面门扔了过去,也顾不上看结果,便大步冲到了长刀前,伸手一把握住了刀柄。我心中一喜,跟着却又是一沉,因为当我试图举起它的时候,才发现它根本纹丝不动。
                      这时我终于看清了刀的全貌。它竟然是用黑金铸造的,形状与闷油瓶使用的那把特别相似。可是这把刀长多了,而且在刀上还有着繁复的符号组成的花纹,这些花纹以符号为中心朝四周晕染开来,像是无穷的大小漩涡,布满了整个刀身。
                      我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闷油瓶的刀我都没法挥得动,何况这刀还要长上两倍,简直是黑金古刀的老祖宗,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再回头去看,那人脸的怪物居然离我远了不少,缩在天花板的一角盯着什么。我用手电照过去,银光一闪,居然是刚才扔的那把军刀。原来这里的四面八方都是陨玉,洞壁硬度很低,那军刀虽然没刺中怪物,却无声无息地钉进了天花板里。
                      也不知是对我失去了兴趣,还是觉得我对她造不成威胁,“西王母”径直朝着军刀游去。她的脖子以下都被浓密的头发包裹着,上面还缠着黑色的粘液,根本看不清她的躯干是什么样子,但那龙蛇一样的长尾似乎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眼看着她游到军刀处,露出尖利的獠牙,用一条黑乎乎的长舌头将刀卷了起来。
                      我紧张得都要窒息了,只见那“西王母”用长舌卷着军刀,在空中舞动了一会。一开始我以为她有什么企图,但等了半天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纯粹是被新事物吸引过去玩玩的,这样摆弄一番后,她似乎失去了兴趣,舌头一卷一弹将军刀扔出,头一偏居然就朝着一侧的墙壁钻了进去。
                      她这一钻整个身体便都露了出来。她有点像传说中半人半蛇的女娲,长尾表面覆盖着蛇一样的鳞片,黑中透着绿,颜色跟陨玉的墙壁一模一样。我沿着她的尾巴看过去,竟然找不到终点,似乎是直接从墙壁里伸出来的。更惊人的是,当她钻入陨玉之中时,也并不是硬挤出一个洞,而是整个身体融进了陨玉中——简直就像是,她只是陨玉往这个空洞里长出来的一个触角!
                      难道说,她其实是个人形的蛞蝓,而这上下左右前后整块的陨玉,其实都是她的身体,我根本就是在这个怪物的肚子里?
                      “西王母”游得飞快,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墙上只留下一个圆形的空洞。我盯着那个渐渐缩小的圆洞,忽然就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不必再等……”这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她的声音很沉闷,像是从水底听岸上的人说话一样,只有断断续续的声响,“……线索……到天石……有答案。”
                      “……为什么……还没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要大些,听得出很不满,“甩开其他……我们三个……齐羽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分明是文锦和黑眼镜的声音,而且他们还在非常近的地方,难道这里已经离天石外侧没多远了?因为“西王母”钻出的洞,所以他们的声音传了进来?
                      想到这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跑去捡起被“西王母”吐出的军刀,用它当凿子爬上墙壁,钻进了那个诡异的圆洞中。
                      “西王母”留下的通道极端光滑,一路蜿蜒下行,刚开始我还爬了几下,后面一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便飞也似地滑了下去,完全控制不住速度。这通道和密洛陀经过的很不一样,四周的陨玉很柔软,透着鲜亮的翠色,表面还有一层粘液,通道的四壁微微地搏动着,活像在什么怪物的肠子里。而更让我不敢细想的是,那颜色跟我现在四肢泛出的颜色是一样的,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下一秒我就会像西王母一样,和这些鬼东西融合在一起。
                      就在内心的恐惧上升到了顶点的时候,我猛地撞上一堆软软的东西,滑行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我本能地伸手去抓,入手竟然是一大把冷冰冰的头发。是“西王母”!我心里一震,正想踢开她,却感到滑速又开始增加,原来连那“西王母”也被我撞得刹不住车了。
                      这下我反而更不敢松手,直感到四周的洞壁飞速掠过,我被撞得不停地翻滚、旋转,突然眼前一亮,一团洞口般的圆形光芒迅速扩大,被我拖着的怪物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啸叫。
                      身下的洞壁消失了,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然后又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扯上天。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我才发现自己正吊在西王母的肚子下面,她的尾部仍然跟陨玉连着,蛇身深深地弓起,就像一条准备袭击猎物的长蛇,虎视眈眈地盯着地面上的人。
                      我喘了几口气,这才看清陨玉外面的情况。这里竟然就是当年我在天石外等闷油瓶的地方,远处那具西王母的女尸还坐在原处。不同的是,我现在从空中俯视着下方,地面只有三个人,文锦、黑眼镜和闷油瓶无一不惊讶地仰望着我,同时拉开了战斗的架势。
                      “他娘的,你这个出场怎么回事,也太拉风了吧。”黑眼镜端着枪对我喊话,他似乎还想开玩笑,但声音中透着紧张,显然也并没有太大把握,“你抓来的这个是什么鬼,黑毛蛇的老干妈?”
                      闷油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黑眼镜不再作声,只听“西王母”的声音一变,成了令人不快的嘶嘶蛇鸣。我艰难地扯了扯缠在手腕上的乱发,对他们挥了挥手表示无能为力。闷油瓶和黑眼镜互相交换了眼神,我猜测着他们的打算,却忽然注意到文锦朝前走了一步。
                      她原本被两个男人护在身后,这下竟到了最前面,可她手上并没有武器,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轻轻地张开了嘴。
                      我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对着“西王母”。
                      “来了。”她只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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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就是这么神奇,大家又聚首了(都快要结局了还不聚首等啥啊)。楼主为何隐隐感觉,“西王母”也是个老熟人呢?
                      顺带公告一声,不少楼亲发现前面丢楼了,楼主其实一直都有申请恢复,但被贴吧驳回了,理由是违反发布规则了,实在搞不定,还是期待本子吧。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402楼2017-05-08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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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齐羽 68
                        说完她手掌陡然一翻,只见银光闪动,几颗铁弹子迎面打来。这一手是陈皮阿四的家传绝技,速度堪比子弹,然而“西王母”的反应竟毫不逊色,身子一潜就躲了过去。
                        这家伙虽然有一半身体是人,整体的动作却完全是条蛇,看起来是腰的部位其实是蛇颈,显得人身部分的姿态特别诡异。她像准备捕猎的蛇一样微微晃动着上半截身体,虎视眈眈地盯着文锦,同时弯曲起下半截身体,做出一副即将弹出的姿态,但还没等她发动黑眼镜就开枪了,枪口火光四射,在黑暗中犹如盛放的礼花。
                        他的准头向来很好,在这样的距离下根本不可能失手,可眼看着一大排子弹尽数打进了“西王母”的蛇身,她竟然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下震动都没有,仍然一心一意地扑向文锦。文锦跑得飞快,小哥追在她后面,几个人的手电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为了不从上面掉下去,我把“西王母”的毛发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另一手则抓着刃部已经起卷的军刀,用力捅向她的肚子。但就像那些子弹一样,我完全没有插进实体的感觉,拔出来也没留下丁点痕迹,简直就像刺在水里。
                        难道她是液态的?
                        不容我细想,此时“西王母”已经快追上文锦了。我正想叫她快逃,谁知她竟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又打出了几枚弹子。
                        “没用的!”
                        果然,“西王母”毫不在意她的攻击,身子一弓便朝文锦扑了过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文锦对此早有准备,她几步冲到石壁前,两腿一蹬,竟借力飞跃而起,一翻身轻巧地落到了“西王母”背上。“西王母”的身体猛地一摆,大概想把她甩下去,不过文锦毕竟不是一般人,几下之后依旧稳稳地贴在原地。空隙中她甚至抬头对我笑了笑,脸上颇有几分从容。
                        “太危险了!”我朝她大喊,她摇了摇头,手指向我背后。我侧身往后面看,发现闷油瓶也赶来了,正沿着文锦刚才的路线起跑。而“西王母”为了甩掉挂在头发上的我和文锦,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忍着昏眩紧抓住毛发,看到闷油瓶在石壁上纵身一翻,准确地落在了蛇身的七寸附近。
                        这下“西王母”晃得更厉害了,带着我们往石壁上蹭,我撞了几下便脱了手,好在手腕上的毛发缠得死紧,只是勒得好似断掉一般痛。闷油瓶顺着蛇身跑上来,对我叫道:“刀!”
                        我吞了一口唾沫,很想提醒他这刀已经不好用了,但云霄飞蛇甩得实在太厉害,我压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尽可能地伸出手臂。他接过刀,反手就插向了“西王母”的后脑勺。
                        这下攻击似乎起了效果,“西王母”猛地往上一挺,双手在空中乱舞,黑色的毛发在空中散开,露出苍白的身躯。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她的尾巴从下往上蔓起了无数黑色的斑块,就像变色龙一样,眨眼间就覆盖了全身,然后从刀柄插入的地方,居然冒出几个尖刺般的黑色突起,径直朝闷油瓶倒插过去。
                        闷油瓶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但速度还是慢了,那些尖刺就像是龙背上的鳍,一路沿着“西王母”蛇身的脊背翻起,一根一根地竟长到差不多一人高。闷油瓶勉强躲过几根,最终右肩还是被带了一下,几股血顺着手臂流下,触目惊心。他踉跄了几步,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西王母”的蛇身在空中转过一个大回环,带着我们就一头朝天石撞了过去。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西王母”疯了。疾风中我听到黑眼镜的怒吼和无数枪声,但丝毫没减缓“西王母”飞行的速度。
                        文锦大喊:“到刺下面!”闷油瓶先反应过来,拽着我缩在尖刺旁边,那无数尖刺组合起来,就像一支破冰的利刃,在天石中硬生生破开一个大口子。
                        事实证明文锦的判断是对的,“西王母”在天石中硬生生又开出了一条道,只有那些突起下方,才勉强有一些安全空间,如果我们还挂在蛇身两侧,早就被夹在她和石壁之间挤成了肉酱。
                        无数的陨玉碎片就像雨点般砸下来,我们只能尽可能缩起身子,避免让要害暴露在外,直到“西王母”在天石中钻了个对穿,才算缓过一口气。然而“西王母”只停了几秒钟,便拐过一个弯,再次一头扎入了天石中。
                        “又来!”我忍不住吼道。这回颠簸得更加厉害,我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内脏都快要吐出了。如此穿插了四五回,就像在鬼门关来回穿梭一般,直到“西王母”终于停下,我已经不知道她钻到了哪里,只觉得全身发软,两眼发黑。“西王母”怪叫了一阵,身躯开始剧烈地摇摆,我就像虱子一样被抖了下去。
                        我是正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拍在地面上的,着地后四肢百骸的痛楚让我立刻蜷缩成一团,嘴巴张开但一句话都喊不出,只能无声地做出嚎叫的动作。
                        但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我停止了蜷缩。我用手肘撑起身子,费力地爬到一个靠墙的角落,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视野逐渐恢复,另一道灯光亮起,文锦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拿着手电饶有兴趣地照着四周。
                        我顺着看了看墙上的鬼画符,心里一沉。真是活见鬼,这里竟然就是我刚才骑蛇逃出去的那个有祭坛的房间。
                        “谢谢你送我进来。”文锦转过身,对我点头致意。她明明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但此刻的表情却让我感到极其陌生。
                        我沉默了好一阵,脑子渐渐恢复运转,才终于反应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将手电从下巴往上打,一下子照亮了她的脸和她头顶的“西王母”。这场面无比地狰狞,然而她跟着又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仿佛只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放下手电,脸上的笑容一敛,冷漠而又带着几分释然,“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们也一样。”
                        “我不明白,”我挣扎着爬起来,“你想要什么?”
                        文锦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摇摇头。第三道灯光从她背后亮起,她笑着转过身,和我一起看向光源处的闷油瓶。他正提着那把满布奇怪符号的长刀,一步步地走过来。可与文锦的表情相反,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罕见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只是想验证一下。”文锦道,“谁也逃不掉自己的归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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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上着班偷鸡过来更一下。云霄飞蛇神马的太刺激,液态西王母的动作,让我想到之前井柏然那版《盗墓笔记》里最后的大boss的样子。
                        文锦接下来要搞事情,你们猜得出是啥?放血?砍头?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438楼2017-06-08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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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齐羽 69
                          我很想问她是什么归宿,但头顶的“西王母”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她就像一只壁虎般盘踞在屋顶上,身上的刺不再是一根根竖起,而是仿佛融化的蜡般坍塌,变得奇形怪状,有的干脆断落下来,拉出长长的溜子,活像墨绿色的门帘。我条件反射地躲闪着这些从天而降的东西,忽然发现地上有个白点比较显眼,仔细一看,居然是闷油瓶插进去的那柄军刀。
                          物理攻击果然难以奏效,这东西会变形。我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对付软泥怪的攻略,可不管是冰冻还是火烧,眼下对我们来说都很不现实。
                          伸长的蛇身和流下的陨玉拉扯不断,很快就交织成了网状,而更诡异的是,四周的洞壁也明显地蠕动起来,仿佛整个洞都活了过来。我们身处其中,简直就像是困在蛛网里的蚊虫。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里逃出去。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的路都不见了,目光所见只有墨绿色的陨玉,原本苍白的“西王母”也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无数的分支与洞壁愈合成一体,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空隙。
                          这场面太古怪了。我回头看闷油瓶,他低着头动也不动,好像外界的巨变都与他无关,甚至很难判断他是提着刀站在那里,还是用刀支撑着身体。在沾满血污的衣服下,依稀能看到黑色的纹路,但比起那熟悉的图案,更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从他指尖泛起的碧绿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手臂的方向缓慢爬升。
                          糟了,难道是失魂症!这就是他当年在陨玉里失忆的原因吗?
                          “这下糟了……”我心凉了半截,转头一看才发现文锦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闷油瓶变化的速度还要更快,身上绿色的部分已经快过颈部了。
                          文锦对我摇摇头,神情倒是十分淡定,“没什么,这是必然的结局。我们体内的陨玉和高浓度的环境产生共鸣,正在活化。倒是你们……比我的情况还好些。”
                          “必然会尸化,所以就要现在尸化吗?”我心里焦躁,捡起地上的军刀,对“西王母”的蛇身砍了几下,她就像一团碧绿色的烂泥,立刻就恢复了原状。
                          “只要在这里,她永远都不会死。”文锦轻声道。
                          我以为她是丧失了斗志,可她专注地凝视着“西王母”,并没有露出沮丧的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忽然发现一件怪事:与文锦身上渐渐泛起的绿意相比,“西王母”的脸竟然在逐渐发白,而且那白色也在往下蔓延,简直就像是那种绿色都转移到了文锦身上一样。看着看着我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们俩是连在一起的一对怪胎。
                          文锦转过头,朝我笑了一下,“趁现在,也许也就这会儿还能和你说上几句了。”
                          “你想干什么?”我警觉起来,她这么说就像在留什么遗言,“你早就知道在这里会尸化,还非要跑过来送死?”
                          “只是变回应有的样子。”文锦看我的眼神非常平静,“你知道吧?我们维持不死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体内陨玉在模仿原本人体的组织,也可以说是一种拟态。不管费多少心思,努力维持人类与非人类部分的平衡,终有一天,这个临界点会被打破的。所以我们寻找脱离尸化的办法,本来就是无用功。”
                          文锦顿了一顿,又说:“但如果将思路反过来,不是追求复原成人类,而是将自己彻底陨玉化,那就简单多了。”
                          “你早就是这么打算的?”我感觉有点晕眩,想到不久前我和她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当时我把一切秘密告诉她,就是为了劝她不要找死,可结果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那我之前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
                          “不算早就知道,亲眼见到才确信的。因为最先发现的人是阿玲。”说到这里,文锦忽然停了很久,眉眼中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愫,“跳过死亡的过程,直接到达尸化,变成禁婆,想想就觉得很可怕吧?但没几个人想过,之后他们会怎样。西王母只不过是想得长远了些,她将自己献给了陨玉……换来近乎无穷的能量,近乎无穷的寿命。在这里她可以拟态成任何东西,可以活千秋万世。现在我终于见到,阿玲那时逃避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上方的“西王母”突然坠了下来,蛇身盘卷在她的身躯上,一下子就绞紧了。文锦的脸庞扭曲了一下,露出痛苦的表情,骨头崩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惊叫起来,万万没想到“西王母”会突然发起攻击。就在前一秒钟,文锦还在我面前好端端地说着话,下一秒已经双眼暴突,到了濒死边缘。她不会缩骨功,只是徒劳地昂起脖子大口喘气,显然胸肺受到很大的挤压。“西王母”还在不断地绞紧,我眼看她扭动着身子想带着文锦爬回天花板上,也顾不上多想,举刀对着她的头就捅了过去,一划之下,青黑的浆液便从那刺出的口子飞溅出来。
                          刺进去的触感钝涩而粘稠,“西王母”的动作停住了,她转过头,双眼鼓起滴溜乱转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文锦忽然双腿一动,用力将我踢了出去。
                          我的身体撞在那些融蜡般的蛇身上,弹了好几下。浑身的疼痛让我好一会不能动弹,等我缓过劲爬起来,看到的居然是另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无数黑色的毛发从文锦身上涌出,将她与“西王母”淹没,那些毛发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她们缠在了一起,缚住了“西王母”的行动。蛇身依然在绞紧,但她竟慢慢地从里面钻了出来,那身体的扭曲程度已经不像是人了,反而像是另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任凭“西王母”怎么挣扎,都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文锦扭头看着我,颈子转到了异常的角度,我才发现她的脸正在龟裂,布满了墨绿色的裂纹。
                          “在这里……不死的……可不只她。只要……你想跨过……这道界限。”她眼里反射出青色的光,声音变成一种非常奇怪的腔调,“你说是么……小张?”
                          我猛地回头,看到闷油瓶提着黑色长刀站在房间的另一端,不知何时,那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肃穆和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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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抱歉来晚了。液体陨玉的拟态,让我想起《终结者3》里难搞的女机器人啊。
                          按照这个情节,如果陨玉在人体里存在,拟态,那么伤口的快速恢复其实可以理解成为反复拟态了。所以,体内的陨玉受到刺激,就会大幅扩张吞并原有的组织?
                          所以我开个脑洞,最后和吴邪里打照面的那张面孔,不管是文锦还是西王母,她的意识是由什么控制的呢?人的意识来自于大脑,陨玉对大脑拟态后可以继续保留生物电功能吗?
                          再开大一点,这简直是高级生命形态,理论上,如果人类驾驭了陨玉,多么严重的创伤都能恢复,这也就是所谓的长生啊,显然之前还没能驾驭,所以这帮人实在是太超前了。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470楼2017-07-06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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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齐羽 70
                            我曾经听闻和目睹过许多人的尸变,最后无不是痛苦异常,却从未见过像文锦这样的。她的面目已经很难说是人了,脸上碎裂的纹路中涌出无数黑色的丝线,仿佛延时摄影下破土而出的芽苗,旋转、摇摆、扭动,光景诡异却又带着异样的生机,似乎文锦的身体已经不再是生物,而是这些黑丝赖以生存的土壤。
                            没一会,纠缠的文锦和西王母便彻底被黑丝覆盖,满眼所见只剩下漆黑绸缎一样的“发丝”。但她们的斗争似乎并没有停歇,时不时还能看到肢体在里面挣扎,撑起一条条隆起,但无论怎么动弹,都突破不了那柔韧的“发丝”。随着“发丝”越来越厚,她们最终被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挂在天花板的一角,而更加糟糕的是,从茧的下部还有无数的“发丝”垂下来,向四周生长。
                            我和闷油瓶很快就被这些“发丝”包围了。闷油瓶的状况稍好,他挥舞着黑色长刀,始终没有让那些“发丝”近身。我就没有那么幸运,本来背着装有龙匣的箱子便不够灵活,唯一的军刀还插在西王母的下巴上,早给裹进了黑茧,没几下双脚就被“发丝”缠住,就像踩上了强力胶水,举步维艰。
                            我看了眼黑茧,冒出的“发丝”源源不绝,生长速度丝毫没有减缓,按这个态势,迟早“发丝”会布满整个空间,到时候我和闷油瓶就算不被勒死,也会被淹死。
                            闷油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正心无旁骛地向着黑茧挺进。增殖的“发丝”不断缠上他的黑色长刀,显然想要阻挠他的脚步。刀锋回转之间,断落的“黑丝”在他脚边越积越高,融化成黑色的烂泥,而那些残留的发束也不再继续生长,只是徒劳地在空中摆动。
                            也许这刀有什么不为所知的特殊功效,多少能克制这些“发丝”?不过这依然不足以抵消那惊人的增长速度。而且除了飞舞在空中的“发丝”,还有许多细小的发束正贴着地面和洞壁伸展,难以除尽。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长刀根本施展不开,他很难占到优势。
                            至于我,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仅靠着一只手电负隅抵抗。那些“头发”又滑又韧,打上去根本不着力,大幅度晃动的光影更是刺激得我头晕眼花。但也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我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长期战斗的经验让我全身都打了个激灵,我马上把灯光打了过去,竟看见黑茧表面有一个奇怪的凹陷,周围的“发丝”正发出沙沙的声音向里汇聚,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茧里用力抽这些“发丝”,使得它看上去就像个翻涌的黑色旋涡。
                            我心中起疑,一个不慎竟连手腕也被“发丝”缠住了,这下连双手都失去了自由,我挣扎了几下,突然发现从上方也开始挂下“发丝”了。这种根本避无可避,等它们能触碰到我们的脖子,我和闷油瓶估计就只能等死了。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手电朝着那漩涡的方向砸了过去。这一下纯粹就是赌博,幸好我一贯以来的准头还是发挥正常,手电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旋涡中心。
                            就在那一瞬间,黑茧竟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原本被“发丝”覆盖的表面突然撑大爆裂,现出十几条裂缝,从里面各自钻出一条黑色的手臂,犹如一只怪异的蜘蛛。它晃了几下,就像瓜熟蒂落一样,从上方掉了下来,开始在地面爬行。
                            麻烦了!
                            我心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就被手脚上的“发丝”扯倒了。这些“发丝”连在黑茧上,它拖着我向前爬,虽然我下意识地用膝盖抵住地面想增大摩擦,但并没有减缓它的速度。转眼间它就爬上了祭坛,接着又把我也拉了上去。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一眼就看到闷油瓶正以惊人的速度扑过来,他踩着洞壁冲到黑茧斜上方,反身一个回转,长刀就朝着黑茧劈下。但谁也没有想到,那黑茧竟伸出两只手臂,一下子夹住了劈下的刀锋,连人带刀的重量,居然都压不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黑茧里再次传出了惨烈的叫喊,夹住长刀刀锋的黑手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流出许多墨绿色的液滴,沿着合拢的手掌缝隙向下方流淌。我刚想松口气,那黑茧里突然伸出了更多的手,手指呈尖利的爪状,朝闷油瓶抓去。
                            这一抓来得出其不意,此时闷油瓶还未落地,眼看是避无可避。没想到他身子一缩,收起双腿蹬到黑茧上,硬生生将那玩意踹开了好几米,但因此刀也脱了手。
                            黑茧顺着这一踢翻滚了几下,长刀掉落在地。它很快就取得新的平衡点,却没有再靠近闷油瓶,反而就地像一只野兽那样伏下,伸手开始撕扯起“发丝”,就像人发狂抓自己的头发那样,将那些“发丝”一缕一缕地抓下来。“发丝”的增长也加快了,它们滑过手的缝隙,将黑茧束缚得更紧,还有一些“发丝”渗入了祭坛的纹路,就像植物把根扎在地上。
                            闷油瓶咬着牙没有说话,他上去捡刀,但刀身也被“头发”缠得死紧,拔不出来,即使那些“头发”发出像是被烧灼的滋滋声,却依然没有撤退的迹象。我看着地面的头发快速铺开,勾勒出繁复的纹路,渐渐竟化成一个阴阳鱼的图案。随着鱼形的逐渐充实,地面鱼眼的位置也旋开了一个洞口,能看到里面荡漾着浓稠的墨色液体,如同泉眼一样泛着粼粼的绿光。
                            黑茧在“头发”的缠绕中挣扎着站起,它的手变得更长了,或者说,那已经不是手了,而是多节的利肢。它开始向着泉眼迈步,每走一步都扯断无数的“发丝”,看来那些黑色的丝线已经绊不了它多久了。
                            闷油瓶放弃了拔刀,也重新站了起来。他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黑茧前,挡在它和泉眼之间,先前手指间泛起的碧绿色,现在已经蔓到了上臂。
                            我忽然感到,这次是真的没戏了。这里只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他显然也快到极限了,从他爬起来以后,我就没见他的手动过。
                            闷油瓶看向我,“能帮我个忙吗?”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等另一边的阴阳鱼填满,逃生的机关就能启动,你带着箱子逃出去,千万不要再回来。”
                            我一愣,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一起抵抗怪物的准备,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种话。还没来得及接口,就看到那黑茧的利肢再次朝闷油瓶戳去。他徒手格挡了这一击,但手臂也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我忽然明白了。闷油瓶从不说多余的话,他现在交待我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只能靠我去做。
                            他没打算出去了。


                            IP属地:广东3621楼2018-03-13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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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棋语 71(楼主注:不知道啥时候改成棋语了)
                              我只觉手脚冰凉。其实我的情况不见得比闷油瓶好,他说的我根本没有信心能做到。我不知道现在与我们战斗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怎么才能战胜它,不知道该如何出去,不知道出去后能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多少?如果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又能帮到他多少?
                              在来此之前,我做了那么多布置,留下了那么多埋伏,甚至不惜自爆身份,将所有可信赖的人连接在一起。我以为,一定会有什么改变的。
                              可到头来全部都没有意义,我不仅无能为力,还一无所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力太过有限了。闷油瓶的右手眼看着已经不能再用,继续这样下去,等着他的只能是死亡。
                              想到这我反而冷静下来。我挣扎了一下,缠在身上的发丝非常结实,仅靠蛮力是无法拉断的,但反过来说,它对黑茧的牵制也一样大,我想起刚才文锦扯着西王母跑的样子,便把胳膊上发丝拢成一束,又在手肘上绕了几圈,绷紧身子往回拉。
                              这点反抗微不足道,却确实起到一定的抗衡作用,黑茧踉跄了一下,两条利肢立刻朝我的方向挠过来,但是关节方向不对,一时还碰不到我。
                              闷油瓶趁机身子一矮,卸了正面的力量,从旁边翻滚出来。
                              “吴邪!”他喊了我一声。
                              “遗言就……算了……别……害我……分心……”
                              说这话的时候我每一次吐字都很艰难。这就像拔河比赛,必须控制好用力的角度和平衡,一不小心被拉倒就完了。可黑茧的力气极大,加之地面铺满了“发丝”,我虽然用尽全力仍然被拖得朝前缓缓滑动。
                              毫无胜算。
                              在和这东西较上劲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我甚至惊讶为什么闷油瓶能撑这么久。也许我这一拉是个败招,因为我的力量和耐久都远远比不上闷油瓶,现在把黑茧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只要等它脑子转过弯,顺势朝我一扑,一爪子就能把我戳个透心凉。
                              但是我做不到。
                              闷油瓶果然不再说话。他扶着那只已经绿透的手臂支起上半身,然后伸直另一只胳膊,朝向长刀的方向,手指收紧又放开,反复几次。他在计算距离,或者验证身体的控制性,然而我注意到他这只手的指尖也开始变色了。时间所剩无几,这恐怕就是最后一搏。
                              “躲在攻击死角里。”他道,“撑十秒,靠你了。”
                              闷油瓶的动作快如闪电,就在他冲过去拔刀的一瞬间,我手里的发束也绷紧了。我正想出力,没想到黑茧力道更猛,几条利肢勾过来用力一扯,竟把这比胳膊还粗的发束给崩断了。
                              这下让我慌了神,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被肩膀和腰上缠着的发丝困住,情急之下,我大喝一声弓起背,用身体的力量往后退,果然又把黑茧拽回来了一些。
                              这时闷油瓶的刀已经开始往上举起,我看他刀尖的方向马上明白过来,他是要往黑茧腹部——如果把它看作是昆虫的话——那个看起来像漩涡的位置下手。
                              然而黑茧没再给我思考的时间,它把利肢都缩了回去,同时身体压低紧紧贴着地面。刚才拉住黑茧的些许优势很快被抵消了,连接我和黑茧之间的发丝发出裂帛般的声音被接二连三地扯断,而且因为受力越来越集中,断裂的速度也明显在加快。
                              赶不及了!我感觉得到,黑茧这是个原地起跳的姿势,它不仅要摆脱我,而且还要直接向闷油瓶冲撞。那个黑色漩涡恐怕就是它的弱点,所以它才缩起身子把那个部位藏起来。
                              我的心跳在不断加速。什么都好,比起发丝,难道没什么可用了吗?只要能让它变个姿势……我挣扎了几下,身上缠绕的发丝和背后的箱子愈发感觉沉重,我一转念,干脆肩头一缩,就像学生卸书包那样将箱子卸下来,整个人从发丝的圈套中挣脱,学着闷油瓶的样子往洞壁上一蹬,就往黑茧的背上扑了过去。
                              黑茧被我压得一晃,几根利肢同时抬起,应该是想把我扯下去,带得身子也像螳螂那样仰了起来。我无法闪躲,只得尽力伏低身子躲在攻击死角里,没想到那些坚硬的利肢够不到我,竟发出咔咔的声响转动起来,眼看着死角就成了最佳攻击范围。
                              “动手——!”
                              这个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弄死这玩意。视线被完全挡住了,我看不见闷油瓶的样子,自然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和行动。我所能看到的,就是黑茧大多数的肢节都扭转过来,对准了我。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因为头脑一片空白。能确定的是,我一直抱着黑茧没有松手,直到它猛地跳起来,带着我翻滚了几下,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我的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我听到清脆的刀锋插入和拔出的声响,那一瞬间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闷油瓶把我和黑茧一起捅穿了,但之后我就感觉到,痛的来源是身体两侧,是黑茧的利肢插在了我的背上。
                              好在它们没有再动,就像忽然定格了一样。我被压在黑茧下面,还被十几根爪子钉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四周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剩下刀刃在地面的拖动声与闷油瓶的喘气声。我从未听过他这样喘气过。不久他冰凉的手摸索过来,从我的下巴探到脸上。
                              “说话。”他的声音颤抖着,喘了一会后,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张了张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呻吟,吞了两口血沫后我终于发出了像样的声音,“你……干掉它……了……”
                              闷油瓶这才将手退了出去,我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他刚才是想探我的呼吸,但手已经放到我脸上了,他依然感觉不到。
                              我喊了他一声,但闷油瓶喘着气,只说了句,“不要出来。”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但下一秒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已经看见。就在我进来的那扇被炸坏的铜门后,露出了好几个密洛陀的手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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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画外音:
                              真是年更贴。楼主都已经等得花都谢了,每隔俩月催更一次,还以为作者俩货坑了。直到昨晚收到omega的微信,说她更新了。
                              感谢还守在这里的亲,这贴已经是活死人墓了吧。
                              by 平淡达人


                              IP属地:广东3622楼2018-03-13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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