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倾华
江湖上传闻,人中龙凤一死一失踪,听雪楼新楼主不过是个断腿的女娃儿,后来却也不知所踪。
再一次听到舒靖容的名号,是在三年后的论剑场上。
她一身素白袍,负手,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说曾经的舒靖容像一朵怒放的血色蔷薇,那么如今的舒靖容就是一株含苞的白蔷,素然淡雅,收敛了往日的杀意与戾气,却耀眼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人说,哪里有舒靖容,哪里就有血薇剑。
那么,她手上拿的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必然是血薇剑了。然而击败了这么多对手,她的剑却从未出鞘。
有人说,“血魔之女”舒靖容重出江湖,血薇却没有。
有人说,她三年闭关,武功造诣更上一层楼,血薇自然不必出鞘。
有人说,她的素白,只是丧服罢了。
这些,听得多了,漠然而已。
眨眼的功夫,擂台上多了一个人,却没人看清他是如何上台的。
同样是白色的身影。
同样是睥睨天下的姿容。
来人风度翩翩,面上却戴了暗色金纹的面具,遮去了右半边的脸;虽已入秋,但天尤热,他颈项上却围着厚白的狐裘。
“在下楚玉烟,向姑娘讨教。”
春风一般的声音,却不似春风的多情。
她却莫名失神。
台下闻言一片议论声。
“竟然连暮雨岚烟阁阁主都出现了,有看头!”
“是啊,那九龙司的人也一定在了!”
暮雨岚烟阁,这几日阿靖也有所耳闻。自三年前出现后迅速崛起,如今在江湖上却已经能与没落了的听雪楼、无所动静的风雨组织成三足鼎立之势。
风吹起她素白的面纱,依稀可见女子清丽的面容。
阿靖皱眉。
不想这三年江湖上竟出现了这等人才。
若是在从前,那人定已将之召入麾下了吧?
若是在……从前?
不,我没有从前。
阿靖甩甩头:“请。”
楚玉烟笑了笑,却不似先前之人那般亮出兵器,反作揖道:“姑娘先请。”
阿靖倒也不客气,左手长剑负在身后,右手并指成剑,气随意走,仿若游龙惊起,指尖吞吐的剑气在瞬间散作五点飘忽不定的星光。
聚散飘渺的星光,带着灿烂夺目的致命之美,叫人无从躲避。
——沧海龙战!
她从来都是直接的。
无论是出于对于强者的尊敬,抑或是对于弱者的同情,她都会选择一击致命的招式。她不喜见到人挣扎,不若自己动手了断。
然而出乎意料地,那人竟似是对她的招式了如指掌。不仅轻松避开,还能找到这一招唯一的破绽之处予以反击!
阿靖不得不松开左手,对上那人横里来的刁钻一掌,借力一个鹞子翻身后跃,右腿踢向那人下颌,等对方已经仰头避开时方知是个虚招,而她已用脚尖勾起了下落中的血薇剑,这几下快捷异常,再看时,她人已飘出三丈远,站在了擂台的另一边。
“好身手!”
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然而只有他二人知道,方才倏一交手,阿靖便已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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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醒转,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极目处有一扇略显幽绿的巨门若隐若现;眼前乌扇轻摇,竟是凭空而立,扇上云蒸霞蔚,星月齐明。
“……这是在哪里?”黑暗中一袭白衣伫立,入眼处却带三分茫然,举手欲触乌扇。“……星月扇?”
忽闻一声轻笑,折扇旋而飞逸,于十丈之外倏然静止,其后竟隐隐现出一个绝代身影。
白发翩然,不竞潇洒风流;眉目依旧,神情已非往昔。
“萧忆情,你醒了。”
“夜月?”
“那不过是上一世的轮回。我名曰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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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北邙山的青青碧草在夜风中轻摇。
鱼肠短剑抵住来人后心,青衫男子的声音蕴含了隐隐的怒气:“再动一下,死。”
白衣人果然没有动,只以叹息般的声音道:“碧落。”
那个唤作“碧落”的男子,表情瞬间变了——尽管这样的震惊也只维持了一瞬。
还不待他开口,长鞭破风,带着红捎的鞭头如灵蛇吐信,蓦地缠上了鱼肠短剑,不得已,碧落只能收了剑。这时其余两人也一并赶到。
红尘上前叫道:“靖姑娘!”语言未毕,就要单膝下拜,却被阿靖扶住。
她自认已非听雪楼的领主,与他们、与听雪楼中的任何人,早已没有了从属关系。是以除了受过阿靖大恩的红尘之外,其余几人并不下拜。
“你们来得正好。替我将他挖出来!”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全然不顾四人刷刷齐变的脸色。
见没人动手,她便又上前一步。
铮的一声,却是那黄衫少年的重剑拦在了阿靖前面。
“黄泉,让开!”
少年是倔强的,一如当年,依旧沉默地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紫衣丽人笑容款款,走到二人中间,有意无意地挡在少年身前,嫣然一笑:“靖姑娘,紫陌斗胆,向您讨个理由。”
阿靖冷笑:“我舒靖容做事,又何时要过理由?”
“那么,”碧落接口道,“即便是你,我们也恕难从命!靖姑娘莫不是想以一敌二?”
鲜少见到这个男子如此认真的态度,红尘闻言僵了僵,几次开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有垂头不语。
五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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