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行三十三，爱新觉罗振京——
天朔七年二月，【乾西四所·四面阁】：/p/2920822185

【独白】
四面阁内，阁有四面。住着一个人，关着一颗心。
爱新觉罗振京，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一方面，总会根据环境作出对自己最舒适有利的调整，另一方面，又讨厌自己的决定被干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而他，在这个四面阁里。

额娘礼

-
（ 四月已然年味甚远，早晨起身的时候还听说下了一场春雨，又起了一些风，故而近日里出门是得要多加一些衣裳。冬日里披着的皮裘大袄悉数压了柜底儿，今日打定了主意是不出门的，纭归替我取下了支棱窗子的横木，不让雨丝飘进来。低着头靠在窗子边儿打璎珞，一条到了尾，才觉得刚才靠着的地方有些细雨飘进来，湿了一道衣袖。 ）
（ 唤了一身朱红的衣裳，又批了一件轻便的杏色小袄子，着纭归打了伞，去瞧瞧十二阿哥 ）

【向来没有赖床的毛病，所以早早就起了床。还未到读书的年纪，只在四面阁内玩耍，房内识字的嬷嬷早对自己有了些启蒙。故而在飘雨的日子里无处可去，歪歪斜斜的在白纸上留下稚嫩的字迹。对于这些字是很不满意的，见过嬷嬷娟秀的字体，也见过房中挂着的字画，所以字的美丑心中很清楚。不多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的练习。】
【练着练着有奴才说额娘来了，便放下毛笔，迎到门口。难得见额娘一面，面上却没有过多的喜色，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请额娘安。

-
（ 阿哥出生三天后，便要抱离嫔妃身侧，送入乾西四所，交由嬷嬷们一道照料，十二亦是如此，无从例外。只是这样抱离的身侧的，哪里比得上日日夜夜陪伴身边？我在他小的时候见了十二，将他抱入怀里，他还是要大声啼哭的。可我如今，不过十二这么一个寄托了，我素来无用，便是一宫主位又如何，说不上话就是说不上，自然只能指望着十二能够长成，平平安安的。 ）
（ 所幸他如今年岁长了一些，反倒更加懂事贴心起来。此番来探望，瞧他见礼儿，忙不迭拉了他的手 ）
：今儿下雨，我来瞧一瞧你，可要多加一两件衣裳
（ 乾西四所的嬷嬷们多得是经验老道的，想必也不至于苛待了，摸了摸他的手指，也不是冰凉的，便放下心来，随他进了里头，一样瞧见桌子上的笔墨 ）
：……在习字呢？

【小手给额娘牵住，觉得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没有忤逆。任由她牵着，两人一同进了门。听了额娘的话，便道】这样的雨天，额娘怎么出门，虽说细雨不凉，但也犯不上亲自跑一趟的。
【等到桌前，顺势松了手，拿那写了字的纸到额娘眼前，说道】新学了几个字，可是怎么写都不好看，额娘你看。
【虽然做不出亲昵之态，但是还是很乐意把这些给额娘看的，不图她表扬两句，单是给她看看就有些开心了。】

-
：方才靠着窗给你打了个璎珞，套了个钱袋子给你，里头还有一些金银馃子供你打赏用奴才。你如今大了，身侧总要有能使唤的银子的
（ 宫里头的都是势利眼，偏偏我身侧没有什么放得下心又能走动的人手，温梁恭自然是不行，只喊了纭笙日日过来瞧着阿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不起他放心的人手，教他拿着银子使唤人却还是能成的。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迈过里屋的门槛儿，将袖子里绣着如意祥云的钱袋儿取出来，给他放在桌上，再取了他的纸张来看 ）
：你是照着什么临摹的？怎么不见字帖？

【额娘说什么，自己尽管听着，瞧着那桌上的钱袋，上面的花纹绣的很仔细，抿了抿嘴巴，却未说什么。只是把这样东西记下了。】
【听了额娘的疑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过一丝错愕。字帖？自己倒是把这茬忘了，那东西自己只用过一次就扔在一边了，不知道如今在哪里生尘。眨巴了下眼睛，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是我自己写的。不喜欢字帖，照着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
：习字都是照着字帖来的，你没有字帖，难道是自个儿瞎画着玩儿么
（ 我不识字，十二这会子到底写了一些什么，我也是不清楚的，只能瞧见方块大小的字，按着顺序一竖一竖从右到左的排着，暂且还算是工整 ）
（ 这会子听得他说没有字体，顿时发笑，就着那书桌前的圆木墩子坐下了，拿起那一张纸抖了平整，又问他 ）
：那你告诉额娘，你这里写了什么？

【抿了嘴没有辩解，但显然很不情愿的。自己不喜欢字帖，总觉得过于呆板了，还说不是为什么，总之是不喜欢照着临摹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但也不喜欢字帖却在不喜欢自己的字之上了。】
【看额娘问自己那纸上的字，这才松了嘴唇，说道】这个念不，另外一个念弯。

-
：不……弯？
（ 照着他说的，沿着那两个字读了一遭，第一个字瞧着眼熟，比划也简单，以往瞅过一两眼，如今听他说起，倒还有一些印象在，后头那一个字，十二说起是弯，顺着多扫了两眼，“咦”了一声。 ）
：不弯么？
（ 永和宫正殿前儿的那一块牌匾，是万岁爷亲笔书写的“仪昭淑慎”，我日日瞧见，可谓是分外熟悉了，这会子瞧见这第二个字，颇觉得有些眼熟，跟那个“慎”字，似乎很是相似。想起偶有一次记得纭归告诉过我，那最后一个慎字，倘若去了左边儿，便是真假的真，再去了两点又是个什么字，我虽不明白，却也晓得大概是不会读作“弯”的。又瞅了他一眼，追问道 ）
：是弯么？我怎么觉得不是，你莫不是晓得额娘不识字，在这儿糊弄额娘吧？

【完全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一副坏一点样子，她是不识字的，自己虽然年纪小可也认识很多字了。于是指着两个字，解释说】这两个字是不弯。昨天听嬷嬷读书，里面讲刚过过刚易折。做人也是这样，不能太软弱。可都说坚不可摧，过坚过刚则易折易断。所以有一个坚韧的韧字，亦易亦易弯，屈伸自如。所以，我今天才取了这两个字来练习，不弯。

-
：原是这个意思
（ 他嘴里说的，我不大能听清楚哪个字是哪个字，只是我也能晓得他的意思，明白他话里的话。十二素来聪慧，打小的时候就爱看书，这会子不叫师傅教习了，竟也能跟着嬷嬷学一二个字，想来日后必定是有出息的。瞧着那两个字，反倒无声的叹了口气儿 ）
：你虽然晓得不弯，可额娘今儿，还得教你学会“不直”，做人不能一昧的勇往直前，早晚有一日要头破血流的，你偶尔弯一弯，不仅仅是为了你自个儿，也是为了额娘，能做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