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只笔，犹豫许久，终是在纯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一些凌乱的线条，又将之渐渐组合成某人的面部轮廓。
她画得细心，不过也是在心底描摹过那么多次的面容，不出二十分钟，画像便完成了。一旁一直静候着的小编辑凑过来细看，口中啧啧称奇，直说画出神了。四月听这话就将那画立起正对自己，仔细看着又同记忆中的人做着对比。
虽纸上那年少的面孔上尽是张扬的活力，但到底是有着真人做原型的，总归是觉得逊色许多。
或许是自己将记忆中的那人太过美化了。四月这般想。
忽然那小编辑又说话了，语气中尽带期盼，大意是希望四月能将这画赠与她。四月想想，也不做声，直接提笔想在右下角落下日期与署名。
笔尖触到纸张的那一瞬，她的动作忽然停下，整个身子颤抖了下。连同心脏。
短暂沉默后，四月动作未改，开口道：这画不送人了……你先回去好吗。
她没敢抬头面对人家，一是愧疚于令人希望落空，二是不敢暴露脆弱。
编辑倒也不为难，似是看出了四月的异样，二话不说就起身道别，背起背包后严肃地鞠了一躬，迅速退出病房。
四月听到关门声，终于放下心来，再次落笔于右下角。
[我喜欢你。]

她这么写。
四月写下一遍，看着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握笔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她感觉鼻子有些酸，眼泪直想掉，却又真的不敢哭，只得眨巴眨巴眼睛，深呼吸，妄图将泪水逼回去。
她又将笔落下，紧跟在上一句的下面，写：[我喜欢你。]
她这次写的更认真，一笔一划，异常笨拙。
然后，终于有眼泪滴落在纸上，一滴接一滴。

从第一次落笔开始，四月本是想署名赠与他人的，但笔尖触纸的那一瞬忽止不住地想落下这四字。心脏也与手指呼应，微微发酸，清晰地叫喊着思念。那年那月记忆从脑中蹦出，似血液流遍全身，直唤起所有情感，令人幸福又痛苦。
她哽咽。沉淀在骨子里的这些情，本是该带入坟墓安静回想铭记的，这般忽如潮水涌来，真已淹没她。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啊。一直。”
四月止不住哭泣，却又真想诉说这话语，便一遍遍重复着，不肯放弃。
她心中别无他想，有的只是那张面孔。
她爱的少年的面孔啊。

门外有人经过，部分闲者会细听门中声音，里面隐隐传来哭声，不过断续的话语怎么都听不真切。
一定是有着十分悲伤的故事吧。他们如是想。

军人三月 美术生四月（后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