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钢琴师
written by 时澜
01
绿间真太郎失眠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下的黑眼圈连镜框都无能为力，助理不得不在每次音乐会开始前给他抹上厚厚的粉底来遮去那浓重的黑色。
“绿间，最近睡得很不好吗？”
“啊，大概是。”
“各地飞来飞去倒时差也确实太勉强了，需要我买些安眠药吗？”
“谢谢，不用了。”
02
威尼斯音乐节上，绿间竟然弹错了一个音。幸而极其细微，沉浸在美妙乐声中的人们并未发觉，流水中的一朵小水花太不起眼了。
音乐节金奖稳收囊中。
绿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影，他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他近十年的演出生涯中，他的演奏从来都是完美的，这样的差错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天才的身上。
所以他想自己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从不请假的人如果某一天突然请假了，上司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高尾知道了他请假，笑嘻嘻的调侃他道:“哎呀小真你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想小情人啦！这个月要和她好好度个蜜月补充能量！”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么倒霉让绿间这个蹭的累给盯上了……
绿间不得不承认高尾某些时候是异常敏锐的，他确实，在思念一个人。
那个水色的透明少年。

绿间顺利的得到了一个月假期，经纪人体贴的帮他订了威尼斯最适合放松度假的宾馆，那里看出去的海景是最美丽的。
同时，那也是具有无比诱惑力的——安静神秘的深蓝色。
曾有许许多多的人望着这片美丽的深蓝出神，在不知不觉间被引诱，打开窗户纵身跃下，选择将自己安葬在大海温柔的怀里。
就仿佛是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绿间透过玻璃远远眺望，茫茫蓝色中他的目光找不到焦点。
耳边似乎响起了潺潺流水般的钢琴声，他试图听的更清楚一些，却只是徒劳。
来自大海的飘渺琴声，每一个音符都是清澈的海水。
……多么纯洁的引诱。

03
他在呼唤他。
绿间一步一步慢吞吞走着，脚下是平滑如镜的海面。
海镜映出了他的样子，失去了眼镜和粉底的一张布满倦意的脸。
童年的故事突然重新被冲上海滩。
红衣服的女孩子借了海龟的时间，在午夜的海面上奔跑，去偷偷看海对岸的母亲。
海龟和她约定，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来，如若违反，女孩就得沉到它的梦坛子里去，成为它无尽梦中的一个。
女孩在之后的某个夜晚没能按时回到陆地，脚下的海面不再成为支持她的力量，她腰上长长的红色腰带在水中温柔缠卷，她被关进了海龟的梦里。
绿间解下左手的绷带，试图去扰动安静的海水，他的手浸入了水中，海水却依旧平静。
就像那时候一样。
把石子丢进水杯，杯中立刻溅起水花久久不能平息，一杯水的胸怀太狭窄；大海的胸怀是那么广阔，它永远不会因为一个微小的人类扰乱心境。
所以啊，想要闯进大海的内心掀起波浪，都只是可笑的徒劳。
那只海龟又擅自把时间分给我了吧。
绿间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他闭上眼专心捕捉时隐时现的琴声，跟随着它们迈动双腿。
琴声是那个人指引他的使者。

04
绿间隔着钢琴站在弹奏者的面前，翠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只是对方丝毫没有反应，专注的指尖在黑白键上轻盈跳跃。
曲子却不再是他的民族那湮灭在人们记忆中的古老旋律，变成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绿间弹的《鸟之诗》。
不管什么样的曲子经黑子哲也之手弹出，总是沉淀着时光的尘埃，散发着如同旧物的陈香。
五年的时间过去，黑子还是那副透明少年的老样子，头发和眼眸依然是纯净的蓝，几乎要融化在天空的倒影里。
他的时间是凝固的松脂。
绿间却不同，五年让他的身材远远超过了黑子，变得越来越成熟沉稳。心中对黑子的感情经过时间发酵更加醇厚，却没有让他想到撬开黑子坚实龟壳的办法。
毕竟千百年的距离太漫长了，黑子说过，自己站在安赫尔瀑布头顶，而绿间站在瀑布脚下。
“绿间君最近睡得不好吧。”
在绿间盯着黑子愣神的时候，后者已经奏完了曲子停下手。
“……你怎么知道的？”绿间左手想要抬起扶一把眼镜，鼻梁上空荡荡的感觉又让他放下手。
“我一直在看着你哦。”黑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眼前，正伸出双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绿间脸一红本想躲开，但对方努力踮脚的样子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微微俯下身体让黑子轻松一些。
过分白皙的手抚摸着绿间英俊的脸，如水一样的温凉触感让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黑子，你是水灵吧。”绿间用自己的手覆在那双手上，相较之下黑子的手越发显得小了。
“我不是告诉过绿间君吗，我只是一个灵魂而已啊。”
黑子仰高脖子看着他认真的回答，声音里含有一丝笑意。

05
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古老遗民被困的灵魂。
亚特兰蒂斯的繁盛远播东方，统治它的王智慧而强大。
塞壬人是海洋的子孙，传说中拥有蛊惑人心的歌声的女妖塞壬并非杜撰，他们确实是擅长音律的民族，对所有乐器无师自通，每一个族人都是同时拥有才能和美貌的海之子。
却也因为他们的美丽与音乐招来了永无休止的灾难。他们必须不断逃避各个国家王室的追捕，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族人日渐稀少，最后不得不前往亚特兰蒂斯寻求强大的力量作为依靠。
王的爱人是个水一样的塞壬少年，他的琴声能让人平息怒火，忘却烦恼；他的眼睛比天空更清澈，比大海更静谧。
而王的占有欲是如此强烈，他想要的只能属于他，最美的样子只能被禁锢在他如火焰般艳丽的帝王之瞳。
赤色的王爱他，于是施下魔咒保少年的灵魂永生不灭。
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永远刻在他的灵魂上，永远占据他的一切。
王战死沙场，爱人的驻足等待停留在海面上百年千年。
数不清过去了多久，绿头发的少年在梦里突兀闯进他的世界，带给他钢琴和陪伴，打破了累积很多很多年的孤独。
海面下生满青苔的亚特兰蒂斯沉默地看着一切。

06
“我的时间到了。”黑子说。
翠绿色的瞳孔倏然缩小，轻易的泄露了自己的慌张。
“这话是什么意思？”绿间听见自己说。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当日赤司君施在我身上的魔咒终于要失效了。”黑子淡淡的，平静的表情仿佛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绿间捕捉到了他唇角微小到几不可察的弧度，不明白这开心从何而来。
“大概还有一点时间……也许是马上，我就要完全的‘死去’了。”
绿间什么都说不出。
他想质问黑子，为什么成千上万年都过来了，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结束？！偏偏——偏偏在我和你相遇之后？！才只有短短的五年——
为什么偏偏在我还没有将你从逝者的怀中拉出来，还没有对你吐露心声的现在——
可是绿间什么都没有说。
茫茫时空，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能和黑子相遇的奇迹已经是天赐的恩宠。
你独自在海面上度过漫漫时光，琴声汇成时间的波澜，空白海浪都记住了你的旋律。
而我知道自己只是短暂的过客，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所以绿间什么都没有说。
是黑子送他离开的。
两人简单的挥手告别，绿间独自向一个方向走去。
错了，我和他没有开始，哪里谈的上结束。
从来沉稳的步伐变得凌乱了一些，绿间下了死力气拼命不让酸涩的眼睛流出眼泪。他从懂事起就没有哭过，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还有一步，他和黑子就永诀了。
绿间驻足很久，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黑子还站在原地，蓝色的双眼注视着他，没有惊讶，好像料定了绿间会回头。
绿间看了他很久才回身踏出脚，这时候黑子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就算听清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黑子的钢琴随着绿间的离开瞬间崩塌成了无数颗水珠变为自己本来的姿态，重新成了大海的一部分。
每颗水珠都是一根琴弦，在使命的最后它们一起奏响了绝唱。
黑子真正的融入了天空的倒影。
对不起，这一世的我无法爱你。

07
绿间上午九点才醒过来，这是那个夜晚之后他第一次睡的这么差。
今天的行程是担任音乐节的评审职务。
虽然绿间年纪还轻，但他的钢琴造诣已得到了音乐界大师的一致认可，他收到的评审邀请越来越多，要推掉的也越来越多。
今天的评选邀请来自本地，一年一度的威尼斯音乐节。
绿间听着钢琴新秀们的演奏，昏昏欲睡。
弹的多是抒情曲，瑕疵却比比皆是，他一面想着年轻人们越来越不像话了，一面因为昨夜睡得不好开始不住点头。
“是来自日本……黑…也………弹奏曲目……”
日本？日本近年钢琴已经进入了停滞状态，可以说努力的不少，但一个比一个不济。
绿间努力揉捏眉心想抵抗袭来的汹涌睡意，但大脑依旧固执的下达休眠指令。
钢琴被弹响了。
多么神奇的琴音，瞬间把绿间奋力抵抗都没能抗住的睡意驱散的无影无踪。
是鸟之诗，是绿间自己加以修饰过琴谱的鸟之诗。除了他自己和黑子谁都没有听过的版本。
绿间闭着眼听完了整首鸟之诗，绝对的完美无瑕的演奏。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短暂的静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在掌声中年轻的钢琴师深深鞠了一躬。
黑子直起身子，绿间睁开眼睛。
那是命运的重逢。
【Fin】

√√√救命写得好棒←感谢一直在暖吧√√√√啊夕夕快看绿黑@左手签夕阳

赞

啊啊啊啊啊这个感觉太棒了！！！说不清的文艺感，绿黑的那种不言明的暧昧小清新wwww赤司占有欲好强hhhh

好吧，看完莫名的小激动啊！重逢什么的不要太棒！

……幸而虐了又扳回来了，我终于又能说话q

配着鸟之诗看特别有画面感！

绿黑好萌啊！绿黑果然是大本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