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
那日机场的阳光是暖融融的,喧嚣的大厅显得有些空旷,播音员柔软的普通话不断在耳边盘旋,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嘿,刘力扬。
我过回头,便看见她。
斜斜的阳光照亮了她的笑,空气里有纯真的味道,她,便是尚雯婕了。
我记得她的声音,轻轻的深深的远远的。在过去的一年里,偶尔兴起的夜晚,我会打电话过去问候她,听她特别的声音若有若无的聊一些未完的话题。有些小暧昧,关于喜欢或者不喜欢,在现实之外在黑夜之下,被我们当做互相推攘的小游戏。
所以当她说要来找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对着电脑屏幕不知所措。
在这个城市里我一贫如洗,拮据的生活让人变得卑微且小心谨慎。低调的,勤奋的,默默的努力寻求向上攀升的空间。生活,工作,工作,生活。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我知道好时光不多且易逝,因此没有理由无故的消耗。
有多少人可以像我这么清醒的活着。
但愿不多。
她是我一年前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
记得开始并不投契,在一群亲昵的对话中几乎是各成一派,南北极两种不同的冷色调。只是有天晚上她忽然对我说: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我回复她说,你也很特别。
我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开始明目张胆的打量她。
细碎的短发,深的五官轮廓,皮肤有些暗黄。黑色高领毛衣松垮牛仔库破了洞起了毛边。
笑容是极好的,像深秋正午的阳光。
她说,这里好热啊。随手扯了扯她松垮的衣领。
我不小心看到她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一路延伸到胸口。若隐若现。
忽然觉得太阳好大,照在身上有刺刺的感觉,我用手遮住眼睛,她又抬头问我,你们这里真热啊。
已经是十一月,中午的时候却给人在八月的幻觉。
我常常在深夜遇见她,人烟稀少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触及彼此隐私的前提下,很多时候我们相聊甚欢。她喜欢和我说她喜欢做的一些事情。有一次她说起她的花,她说她经常一个人跑到市郊的花市里闲逛,看看盛放的花朵和悠闲的金鱼就会觉得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期待。看到喜欢的了,就买回来慢慢欣赏,虽然有时候也很怕,害怕自己的拙劣让美好的生命因此残缺。
我问她养了什么花。
她说,含笑和栀子。
都是容易养活的植物。一个礼拜不浇水也不会脆弱的要死不活。
我说你为什么不干脆养仙人掌。
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刺伤别人和自己。
她说,我不是仙人掌。
我的住所在一处公园旁边,离机场很远离市区很近,我们在出租车上相继沉默。是我喜欢的相处方式,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话也有很舒服的氛围。车窗外景物飞逝,她忽然说,我以为可以在高速公路上面看到摩天轮。
我笑,你以为这是在上海么。
棕榈树倒是挺多的。
她的行李不多,一个小的黑皮箱,打开来看,也不过一件外套几件单衣。她没有抱怨我的住处逼仄,倒是说乱了点。之后便开始帮我收拾。
其实我更加习惯地面上放满CD和杂志。
弄整齐后她用手将耳边几缕乱了的发丝别到耳后,笑笑的说,这样两个人也许会方便些。
她的笑让我几近以为每日网络上面的那个心事孤独的女子只是虚幻的存在。原来没有那个人。
她问我,你喜欢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我说我不喝可乐。
她说,那可惜了。
……
我原来打算告诉你这两种可乐的小秘密的。
傍晚我带她去吃饭,小餐厅,都是地道的本地菜色。她被频繁使用的辣椒辣到眼泪直流,一边咳一边用手扇风,说,这里的菜真辣,真辣啊。
我帮她要了一罐百事可乐,打开来给她。
喝了一口之后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事可乐。
我笑说,猜的,我猜你会喜欢蓝色。
她说,其实百事可乐要比可口可乐温和一点,没那么冲。我还是喜欢温和一点的汽水。
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才会分辨得出这二者的细微差别吧。
我看着她仰起起头大口的灌下可乐,不自觉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