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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要出去～该死的，让我出去～” 
“我要出去～～！！” 
 在水蛟，焰浆，滚石轮番攻击无效之后，神的孩子们倒在神像的面前，精疲力竭。惟有波赛东和赫拉不依不饶地闹着，徒劳地推着捶着神像，出口，光明的世界就在它的下面。 
 主神像毫发无伤、纹丝不动。金色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永恒的光辉。神之子的举动在它的眼里，或许只是暂时的风暴。总是要停的。不必计较。波波恼了。费力爬上神像的肩，说要把那两颗讨厌的钻石拧下来。赫拉很同意。 
 得墨忒耳不同意。神像没有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其实，她想说神像会痛的，但临时改了口。波赛东嗤笑了几声。就在他抠到钻石的一刻，神殿可怕地颤抖起来，波赛东摔了下来。 
 “为什么想要出去……”一个声音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外面有生老病死，贪婪，欲望，痛苦，背叛，悲伤，谎言，有你们在这里连想都不想到的黑暗，呆在这儿吧，我的孩子们，你们在这里永远是安全的。你们永远也不会尝到在大地奔走追求徒劳的苦，爱人匕首也永远不会插入你们的后背……” 
 “不要！”波赛东退到哈迪的身边，喊道：“我要出去，你说谎，外面是个光明的世界，我要到那里去！一定要去。” 
 赫拉尖锐的女声在空中颤抖。她必要出去。她要成为外界的女王。在小圈子里当公主，没有了观众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怜的孩子们，你们不懂……”声音叹息。 “父亲，我们未来的路，要我们自己选择。无论痛苦也好，悲伤也罢，只有我们自己品尝过后才会知道。谁都不可以自以为是地替我们决定一切。”剀芬。那一刻，神之子的眼睛里涌动着星辰的光芒。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哈迪斯，你呢？” 
 哈迪不作声。他看见自己胸前透明的泪石散发着莹莹的光波，一圈一圈扩散开来。于是，他说他会永远和弟弟妹妹们在一起。 
而他们都想出去。 
 声音：出去后的世界不是单凭你个人的能力所能把握的，也不是单凭聪明就理解得了的。你现在所珍视的一切，到了那个时候很可能就荡然无存了。即使这样你还想出去么？ 
 波赛东抢答：罗嗦。当然要出去。 哈迪斯看着弟弟眼睛，微笑着说，不会那样的。我相信他们。 神像倒地了。 
 神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神子们几乎是被震到那出口里的。波赛东冲在最前面，他是一团高兴，根本无法理会身后兄妹们复杂的心情，他没有看到剀芬眼里的复杂的星光，没有注意到得墨忒耳的恋恋不舍，也不理会赫拉失去首饰和华服的懊恼与局促。 
 世间的孩子第一次脱离他们熟悉的一切，奔向未知的时候也多半是这样兴奋的。在多情人的眼里显得无情无义。 
 我不知道哈迪离开时空神殿时的表情。就在他淡入出口的一瞬，一个神武的头盔从颤动的神殿里飞来恰巧扣在他的头上。于是，在一团漆黑暗中哈迪来到了新世界。 
 夜半。 
 奥林匹克主神殿里，瑞亚被丈夫推醒。克洛诺斯郑重地告诉她，孩子们要归来了。光在克洛诺斯的背后闪烁，逆光的主神，面目模糊。 
 “我要替他们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

第五章 


 最初，克洛诺斯神像告诫的种种完全没有验证。就像是大人阻碍孩子时，会撒的谎一样，他所预告的欲望，背叛，谎言。无法想象的黑暗在外面的世界里连影子也没有。相反，神之子们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森林，鲜花盛开的原野，优雅的麋鹿在泉水边嬉戏。白日与星辰的转换也使他们着迷。 
 不久，他们见到了光辉灿烂的世界中最令他们惊艳的美景。 
 一金发男子从九天乘风而至。他的身后映衬着五色的霞光。他高大、英俊得像你梦中若隐若现的王子。在看到金发男子的那一刻，赫拉第一次忘记了自己，只是痴痴地眷恋着与他相关的一切。跟金发少年相比，哈迪斯、波赛东只是稚气未脱的少年。 
 “我就是宙斯。” 
 他理所当然地说。似乎认定别人不知道他的话，必然是那人的过失。他的神气也令赫拉着迷。 
 赫拉没有注意到宙斯眼睛里的复杂表情。她无法想象宙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也怀着类似的震惊。只不过，生长在外界的宙斯更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宙斯素来习惯于从别人的眼睛里收获迷恋、崇拜。然而，那双澹然而沉静的黑色眼睛里波澜不兴。 
 那双眼睛拒绝崇拜、赞美，甚至不怎么惊奇。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若不是宙斯早已将完美的定义限定于他自身的话，这双眼睛无论如何也算得上完美的。眼睛的主人，还是尚未成长的少年。他那未完成的美貌比起宙斯咄咄逼人的光彩来更叫人难以忘怀。那是一种内裣的、深沉的美。 
 宙斯没有多看。或许他隐隐有些害怕。怕是再多看一秒，他心里早就盘算好的计划，那些已经跟星辰的轨道一般既定的未来，就会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漂浮起来。 
 “宙斯很亲切很温柔。若不是那第一印象有些傲慢自大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完美。”赫拉有时不无遗憾地想。他们现在住在宙斯安排的神殿里，比时空神殿简陋些，虽然到了外界也不能随意走动。因为宙斯和母亲瑞亚不断提醒他们，他们的父亲正在外界疯狂地搜捕他们。 
 宙斯隔三岔五地会来探望他们，给他们带来外界的消息，送给他们各式各样的礼物，对赫拉说些温柔多情的话。赫拉靠着重温这些珍贵的字句熬过他不在的分分秒秒。 
 除此之外，赫拉就像是在梦游。她虽然听见宙斯不断描绘克洛诺斯在外界的残暴，对他们严密的侦缉，看见宙斯不断鼓动勉励波赛东，劝勉甚至纠缠哈迪斯，要他们提高力量好有一天与天神对决，但是那些片段只是一闪而过。至于哈迪斯的勉强，波赛东的不满，剀芬的怒火，以及得墨忒耳的伤感，她完全不知道。 
 日子，在赫拉的企盼与些微的满足的交替中流过。 
 直到有一天，宙斯又一次翩然而至的时候，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最盛大的礼物，来自命运的会见——他们共同的母亲，女神瑞亚。 
 赫拉久久注视着瑞亚的华美的盛装，薄如蝉翼，绚如霓虹。她从来不曾见过，梦里也没有。雍容华贵的夫人，举止优雅地难以描摹。这样美丽的女神怕是从来也不会伤害任何生灵的，她高贵的血统，慈悲的心肠不允许她这么做的。 
 瑞亚宣布推翻神王的日子来临了。神王发现了神子们的藏身之处，别有用心地请他们赴奥林匹斯。“这是你们自由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女神要求男孩子，女孩子们都向她宣誓，为了他们兄妹和自己的幸福，打倒不义。 
 宙斯从容地跪在瑞亚的脚下，准备代表兄妹们向女神宣誓。那纯熟的样子似乎早已经排练过了。波赛东跟宙斯赌气似的，抢着第一个宣了誓。剀芬第二个庄严起誓，要克洛诺斯为他的罪负责。青色的火焰在她的周遭燃起。赫拉跟宙斯一起宣了誓。 
 唯一没有正确宣誓的是哈迪斯。他愿意为保护兄妹们而战。这模棱两可的誓言令瑞亚和宙斯相当不快。

第七章 

 新世纪，开始了。 
 宙斯通过众神的甬道，入主奥林匹克神殿的那一天，如是说。 
 很快，众神就意识到这六个字的分量。与保守而安宁的克洛诺斯时代截然相反，宙斯永远不愿意停息。 他有层出不穷的欲望——构造新世界的蓝图，合并天界，征战交伐，一统神族，开创新物种，播撒新生命，永无止境地追逐一切优美可爱的神与人。 
 在宙斯广泛播撒下的新生代里，诞生了阿波罗，阿瑞斯，雅典娜，伊利斯，阿尔忒弥斯，赫尔默斯，乃至半人半神的英雄，赫拉克利斯，米诺斯，拉达曼提斯…… 他们从宙斯的血脉里涌出，回应着主神强悍不息的精神体。新的神氏似乎是浸泡在欲望的子宫里的。旧的欲望刚刚看到影儿，就被新的取代、抛弃了。 
 神界，在某种程度上，欣欣向荣。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也都是未知未卜的。等待他们的新的一天，或许是杀伐妖魔，平定四方，或许是情爱欢浓，花前月下，或许是旧族复仇，冷箭暗枪，或许是大宴宾客，狂欢滥饮。 
 新世界太忙于过日子了，于是，他们没有留下什么时间给他们自己。 
 克洛诺斯的其他子女们在瑞亚的安排下适应了这个新世纪。赫拉在与宙斯同居千百年之后，如愿与他成婚。凯芬在奥林匹斯神山上独来独往。所有的后辈都慢慢知道，这位女神还是不要招惹得好。温柔的得墨忒尔先是住在神山上，后来却一个人跑到人间定居了。 
 至于波赛东和哈迪斯，虽说有杀父的丑闻，他们到底成了开创新世纪的功臣。在宙斯的新世纪里，谁都知道，他们是理应享受更大权柄的神。然而，正因为他们搬开了路障，手上沾染了尘土，体面光鲜的新世纪不安起来，暗自希望过去的血腥随着他们一起消失。 
凯芬第一个探望哈迪斯。她根本就不管瑞亚的禁令，当天晚上就潜入了奥林匹克主神殿石板下的秘密囚室。 
 那是一间没有时间的囚室，没有光，也没有风，宽敞而空阔的空间里并无一物。只是虚空。在一片混沌中，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前的状态。 
 凯芬带来了火焰。可是，哈迪斯似乎并不在意。凯芬发现哈迪斯并没有流露出烦恼怨恨的情绪，当她突如其来闯入混沌中的时候，发现受困的神子安然入梦。 
 他的睡容一如池畔的青莲。囚室里弥散着清淡而安稳的冷香。有那么一刻，凯芬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时空神殿。感觉到凯芬的气息，哈迪斯睁开眼睛露出淡然的微笑。凯芬看了只觉得一阵阵辛酸。 
 她决意要帮哈迪斯出逃。至于哈迪斯的手上是否染了杀父的血之类的废话，凯芬根本就不关心。她喜欢从小带大的哈迪斯，所以，她必要帮他。 
 哈迪斯拒绝。 
 任凭凯芬怎么劝，他只是不肯。他固执地认定他的出逃会给某个人带来麻烦的。因此，他必须呆在这里，直到新主宣布惩罚终结。况且没能阻止克洛诺斯的死也使哈迪斯惴惴难安。 天下虽大，除却这里，并没有我应该去的地方。 虽然不是他的罪，哈迪斯却自愿戴上多刺的荆冠代人受过。 
 第二次探监隔了约半个月，宙斯已经登基了。对于哈迪斯的处罚却始终暧昧不明。这段时间里，波赛东一直受到监视。哈迪斯托凯芬告诫波波，千万不要来看他。这等于给予众神口舌，证实波赛东杀父的传闻。 
 波赛东只得苦苦等候。 他不知道，瑞亚也在等。等他去见哈迪斯。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闯入了地牢。到底还是给自己埋下了不祥的种子。 
 地牢里，哈迪斯陷入了沉睡。 
 波赛东推了好半天，哈迪斯才幽幽地从睡梦中回魂。 那几分钟里，波赛东体验到了最浓重的恐惧。他扑在哈迪斯的身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竟然有些害怕，他哥哥是永远也不会醒来了。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在波赛东的头上轻轻抚摸，他才抬起头，看见哈迪斯的脸上淡淡的微笑。 
这片刻的体验，波赛东永远也忘记不了。 
 “抱歉，我还是没有能力守住对你的诺言。让你委屈了。” 哈迪斯温柔地说。 
 地牢的上方突然传出了轻微的响声，人来了。波赛东必须逃走。哈迪斯甚至来不及告诫波赛东当心瑞亚。更没有机会告诉他，克洛诺斯手里奇怪的女式发簪。

第八章 

波赛东的身影刚刚消失，神王宙斯就带着耀眼的光芒，款款步入囚室。他的身后是无数金色铠甲的武士。 
 “你这里还真热闹啊。” 哈迪斯不答话阖上眼帘，沉入了黑暗之中，沉入到他内心的深处，一个不需要光芒的地方。 
 宙斯摈退了侍从。瑞亚的情报看起来没错。波赛东刚来过。神王相信即使波赛东能够摆脱所有的追踪，也必定无法在奥林匹斯立足了。瑞亚的罗网已经紧紧缠住了他的身。 对于宙斯来说，波赛东等于被解决了。 
 宙斯是从来不为既定的事实烦恼，也不介意未知的挑战。比如克洛诺斯的死出乎他的意外，可是，他应变出色，表现得像个身孚众望的长子。哈迪斯波赛东却幼稚可笑。所以，他理所应当登上了王座。 
 现在，名义上他是探监。展示新主的恩慈。即使是黑暗深渊的罪人，如哈迪斯，也不放弃拯救。宙斯不无幽默感地笑了笑，命运女神的设计还真是有趣呢。 
 然而，哈迪斯的澹然安详却令他的得意变了味。 
 “众神会议以及决定要将你流放在冥界。” “我，神王宣布，对你弑父的惩罚是，永远看守着那些罪恶的化身，那些妖怪。” 
 “即刻执行。这是你最后一天看到光明了！”言词撞上了无形的墙。无论怎么刺激，哈迪斯总是不理睬。 
 “你是我的兄弟，哈迪斯哥哥。即使你杀了父亲，我还是要赐给你应有的名分。这样吧，既然让你流放冥界，就准许你作冥界之王吧。” 
 “本来该是神王的你，却成为罪恶的恐怖的冥界之王，黑暗国土的君主。让所有人，连你的兄妹都要退避三舍的魔王哈迪斯，有趣。” 
 哈迪斯睁开了眼。他发现宙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不知道，对面的男子长久以来，一直渴望看到那无比俊美的脸上出现痛苦与绝望，想要那双澹然沉静的眼睛里流露出备受折磨的痛苦。要小心翼翼地抹去他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换上雕塑般的漠然、冷峻。 
 宙斯有时不无真诚地想，唯有这样才能焕发出永恒的艺术的魅力。他喜欢收集猎取一切美丽的东西。很快，他的嗜好就使他赢得了神界最伟大的艺术鉴赏家的称号。那个水瓶座的美少年就是他的收集品之一。 
 然而，在哈迪斯深邃的眼睛里，宙斯只看到他自己，扭曲而渺小，被欲念扭曲着。哈迪斯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把目光移开了。宙斯努力维持着微笑退出了地牢。他又一次尝到了挫败的味道。在沉静的哈迪斯面前，他无法不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贵族面前炫耀财富的暴发户。 
 在哈迪斯动身去地府的同时，奥林匹斯山上传出可怕的事件，波赛东要谋害母神，应此也被流放到海界。

第九章 

那一日，神殿池畔的青莲花突如其来地凋谢了。原本一直沉默的得墨忒耳突然认真地说，花有灵性。青莲的凋谢也许暗合神界的纠葛。不祥的预兆。然而，大家都不搭理她。任凭她与莲花一般，自生自灭。 

哦，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几乎没有人关注，事后却被证明为意味深长的谋划。 
 金银团子决意要追随他们的少主到冥界去。 宙斯原本已经安排他们当风神，听闻此言，怒斥他们不学好，反而要日日跟亡灵，黑色为伍。他不准许。 
 瑞亚却连夜秘密召见了金银双生子。她过问他们的本领特长，嘱咐他们要替她好好照顾哈迪斯。 
 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虽然对其中的一个过分偏爱了些。两个少年想。 
 瑞亚特别提到了冥界的环境，那对于生长在光明神界的神子来说是致命的。她端庄美丽的脸上显出忧伤的神色来。两只团子紧张了起来。他们倒不是担心自己，挂念的是少主。已经在地牢里受了委屈，将来若一直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里，地狱的毒素真的会侵入他永生的躯体么？ 
 瑞亚告诉他们哈迪斯一直在地牢里假寐。其实，那就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虚空黑暗世界而不得已产生的应激反应。可是，若是长此以往，哈迪斯的身体必然会受到侵害。 
 两个少年手足无措了。他们齐齐跪下恳请瑞亚说服宙斯，撤销对少主的判决。瑞亚并不接茬，却从身边的金钿漆盒里郑重取出一枚夜明珠。 

“或许这能帮助我儿。” 绿荧荧的光透过她细长的手指，一波一波扩散开来，不知怎么地竟有一丝鬼气。珠子里面是神界特制的药粉，每隔一段时间放在茶水或食物里服用，可以帮助哈迪斯抵御地狱的灾害。 
 两个少年迟疑了片刻，最后只要了配方。 
 宙斯得知瑞亚放走金银团子之后，很是生气。瑞亚任由他发够了火之后再告诉宙斯，以后再也不必为哈迪斯而烦恼了。他永远也不会再麻烦你了。 
 …… 

瑞亚：你怪母亲没有事先告诉你么？这都是为了你和你的王朝长远考虑。 
宙斯：母亲！我倒想请教您了，哈迪斯似乎也是你的儿子。 
瑞亚：……有的时候，要变成厉鬼，才能守护你的理想，才能站在大地上享受阳光。……这厉鬼，一定要有的话，就让我来吧。 
 宙斯沉默了。他明白母亲的意思。哈迪斯毕竟是神代正统的继承人。 
 即使哈迪斯背负了弑父的罪名，发配到冥府，然而从他血脉而来的子嗣依然有权利问鼎王座。任何叛变之徒只需要借哈迪斯的名义就可以名正言顺。想要维持宙斯的王朝就不能对哈迪斯放任不管。 
 斩草须除根。哈迪斯押入地牢的期间，瑞亚已经特别关照过他的饮食了。 
 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难道，要让这得来不易的王座再度拱手于人么？ 
 宙斯：（默默无语，半晌）母亲，你说他们俩没有拿你的珠子，看来他们起疑心了。不如这样…… 

是夜，宙斯传令，瑞亚的寝宫失盗，丢失异常珍贵的夜明珠以及神药配方。下令整个天界戒严，一定要查出盗贼。绝对不许神药流落他方。金银双生子首当其冲受到怀疑。他们是被天界的精锐追杀着跌跌撞撞逃入冥界的。 

如此一来，他们对瑞亚的配方果真不再起疑。每每观察到冥王陛下神色困倦，就好心地送上滋补药方。哈迪斯服药之后精神总会好些，然而，总的来说，他困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久了，到了后来，一连几年，哈迪斯都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度过。 

后来，宙斯见冥府效率低下，便遣送他那些成群结队队的儿子们来帮工顺便向他汇报冥界状况。这里面有任劳任怨的拉达曼提斯，动手比动脑快的艾亚哥斯，以及鱼目混珠的米诺斯。

第十一章 

“你们都知道，父亲涅柔斯告诫我们姊妹不要随意接近海王波赛东的宫殿。可今天的海洋的暗流显得特别奇怪，于是我躲在珊瑚礁后面……” 
“要点啦～～” 
“快，说重点～” 
“突然间，我身边的水浪骤然加巨，拼命向我压来……海水自动分开，深海神殿前的甬道空了出来。有几个人影从半空中缓缓降下，我才意识到海水正是因为他们而让道的。” 
 “……其中有一个最吸引我的注意力。说不出为什么，虽然隔得很远，只看到他的背影，可我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优雅的气质来……” 
 罗蒂的脸红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奇妙的感受。不仅是气质优雅、高贵，而且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不经意之间也能使人心神俱往。 
 原来只是背影，女孩子们泄了气。那么怎么肯定说是冥王呢！罗蒂辩解到她看见波赛东陛下亲自迎出了大门口，挽着那人的手一同进了神殿。 
 “没意思哦。还是继续我们刚才的讨论吧。”刚才一直游离在圈外的女孩子提议。“明晚你们谁想跟我去古堡探险的？” 
“不要。贝瑟芬尼，太危险了。” 
“就是，你自己都说了，凡探险去的都失去记忆了～“ 
“贝瑟芬尼，你也不要去了。万一…真是吸血鬼…” 
 见到女伴们一致反对，贝瑟芬尼嘟起嘴，后悔刚才不该把那个古堡的凶险都告诉她们的。弄不好，她们还要跟自己的母亲告密。更让她不开心的是，她知道这一次跟弟弟的赌约又输了。不用去看，贝瑟芬尼也知道，弟弟此刻一定闭着眼睛，一副万事不出所料的模样。 
 弟弟？哦，是的。在这群女孩子堆里还有一个俊秀的男孩，坐在贝瑟芬尼的身后，旁若无人地看一本古旧的经书。他也是在场的唯一的人类，名字叫做沙加。^_^ 
 数年前，人间大旱三年。襁褓中的小沙加作为平息神怒的祭品送到了大地女神殿。得墨忒耳怜惜这孩子，便收养了他。跟自己的女儿贝瑟芬尼作伴。沙加跟贝瑟芬尼一样，有一头迷人的金色长发，个性沉稳持重。而贝瑟芬尼呢，活泼好动，生性冒失。有沙加在身边，得墨忒耳也对女儿放心些。 
 贝瑟芬尼可不那么看。 
 她很喜欢这个弟弟。可沙加长得好快哦。他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在神殿里乱爬的婴儿，贝瑟芬尼过家家似的照顾他。一转眼儿，弟弟就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而自己怎么看都还一点没变，依然是人间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 
 更恼人的是，沙加微笑着说，再过一年，贝瑟芬尼就应该叫他哥哥了。噩梦啊。弟弟现在就已经指手画脚，妨碍她了。要是他当了哥哥，那还了得。 
 比如这一次，他们俩一起在恩那山谷发现平空拔地而起的一座式样奇怪的古堡。 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传来凄厉的呼号声。像是少女的哀嚎。从古堡降生起，当地时时有少男少女失踪。几天后，失魂落魄的少年会突然出现在田野上，倒栽在溪流里，或是又好端端地坐在家里。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不知道。 
 下一个圆月之夜，就是明晚了。 
 贝瑟芬尼立刻来了精神，一定要夜探古堡，营救佳人。她将来的志愿是要当一个强大的法师，掌握所有的黑白魔法。这等机会，怎肯放过。 
 偏偏沙加不同意。最后老办法——打赌。要是贝瑟芬尼的女友们有一个同意跟她去冒险，沙加就不阻拦；否则，贝瑟芬尼还是乖乖呆在神殿藏经阁里修炼。 
 就在刚才，贝瑟芬尼说得起劲的时候，海仙子只提了提冥王的名字，就把所有人都吸走了。贝瑟芬尼委屈极了。一个劲儿跟沙加抱怨，那个什么冥王真讨厌。 沙加笑笑，继续看他的经书。他知道这一次他又赢了。 
 是么，呵呵，谁也没有想到海的女儿安菲特里特来了兴趣，决定随贝瑟芬尼一起冒险。

第十三章

所谓命运的会面是怎样的呢？ 
 当贝瑟芬尼第一次见到她未来的丈夫，冥界的帝王的时候，应该发生些什么呢？ 
他们视线交汇的一刻，是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一个世界从虚无中诞生，向我们缓缓展开它神秘无垠的卷轴？又或者，逢魔一刻，宿命的约定。一无所知的他们迎面走来，无数的过客插身而过。惟有他们心有灵犀，从彼此的眼睛里确认彼此缠连不断的未来？ 
 我很希望说有这样的见面。那代表着某种超凡脱俗的存在。一种天启式的爱情，牵引两个恋人，订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我会永远守护你。” 

 还是回过神来看看这座移动古堡吧。 
 它是波赛东的秘密别墅。吸血鬼什么确实是真的。波赛东特地网络了一些吸血鬼贵族。或许还期待他们在下一次圣战中派点用处。和平时期呢，不妨开开玩笑，捉弄一下闯入领地的家伙，这是海王波赛东一贯的作风。 
 或许是一个人再有意思的游戏也无人分享，或许是不希望哈迪斯沉眠不起。谁能猜透海王的心思呢。总之几日前，波赛东邀请哥哥到海界过几天有益身心的日子，顺便到他的古堡来消遣几日。 
 至于那些选手，照波赛东劝他哥的说法，反正最后都会抹除记忆的。运动一下又没什么损失。呀，要是被吸血鬼咬了呢？嗯，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波赛东吧。 
 可惜，似乎波赛东的兴致感染不了哈迪斯。一开始，哈迪斯让安菲特里特陷入梦乡便结束了游戏。波赛东非常不满。抗议冥王没有游戏对抗精神，不过，跟他对抗的少女实在太有精神了，就连祭出吸血鬼来也不成。波赛东全神贯注战斗中了。 
 哈迪斯看到波赛东凝视着屏幕，时而叹气，时而沮丧，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样，不觉好笑。 
 “好有精神的小姑娘。不过，要赢，还差得远呢～”波赛东又一次在贝瑟芬尼突破之前把门移为石壁。只比她快了0。01秒。看到这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模样，波赛东乐不可支。 哈迪斯适时地提醒他，这是以大欺小。 波赛东莫名其妙地抬头，拜托，我们是自由竞争啦。我又没有强迫她进来。既然进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则，常识啦。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对方能力不够，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了。波赛东暗自得意，幸好没让他看见吸血鬼那一幕。 
 可是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贝瑟芬尼似乎也意识到古堡的特质。她不再四处奔走找寻出口而是闭目养神。接着，贝瑟芬尼向他宣战了。看她的口形似乎是说： 
“听着！十分钟里见不到我的同伴，那么我只好无礼了。” 
 对于一个可以自动变化的迷宫，有什么办法可以突破呢？最简单的莫过于从外部突破了。只要找到操控者，降伏他。迷宫自然破解了。可要是在内部能有什么办法呢？波赛东想不出。目前为止，也没有一个进入他的迷宫而能够自由突破的先例。 不过，他很快就要看到一个了。 
 一连串的咒语照亮了阴森的甬道，空中悬浮的金色魔法布列五星芒阵。贝瑟芬尼位于五星芒的正中。 回击开始了。骤然间，巨大的轰隆声中，古堡左右摇动。一时间屏幕里黑烟滚滚。爆破声连绵不绝。 哈迪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说来也简单，只要把迷宫全拆了，到时候自然就会有出口。一个老实的办法，却相当地有用。 
 “别笑了。哥，帮下忙呀。”那女孩从哪儿学的毁灭咒语，破坏的速度居然比他修复的还快。（一般来说都是破坏比修复快的～）波赛东头痛。他造这个古堡可是花了老大精力的，以后还有用，怎么可以玩完了， 
 于是，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五星光芒汇聚的极点上，他们相遇了。

第十四章 

据说风水会轮流转的。中国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不过，如果当所有人都很羡慕地告诉你，时来运转了，要好好把握哦，而你却压根对这个好运道懵懂无知，恐怕滋味也不好受。尤其是当你的老大被人拉去别墅度假，而你们所谓的好运是面对着一大堆疯狂的人群，以及由此而来的一大堆事务的时候。 
 这么说吧，双子神自从自家大人被海王拖走之后，就被告知需要他们主持海界和冥界的交换生考核事宜。 
 交换生？ 
 不等两只团子检索完千百年来的记忆体，殷切的海魔女就指指地上一大卷羊皮纸。也不多，只不过达拿本来一直以为那堆白白的东西是双人床来着。在苏兰特好心的简化解释下，他们才算明白——天，海，冥，人界的交换生培养计划。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概，雅典娜PK宙斯之后出了第一颗乳牙，阿瑞斯王子第一次开口说话，一句“他妈的”引来宙斯夫妇的家庭教育风波，而小偷的庇护人赫尔墨斯的履历上仅仅只偷了阿波罗的牛 
…… 
 为了促进各界的和平与交流，宙斯决定每隔二百年，在爱琴海的尼斯昂海岬举办三界交换生招生、考核事宜。各界的精英可以自由报名，通过考核的少数优秀人才则可以到报考的界里接受长短不一的特殊培训，甚至可以改换门庭留驻该界。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近十界了。成效斐然。 
 而冥界的特使始终没有在尼斯昂海岬出现过，一直弃权至今。 
 两只团子面面相觑，互相‘啊’了一声。 
 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那个时候陛下正在沉睡，修普整日半梦不醒地‘工作’，所有的公务就落在达拿和三巨头的身上……天界发的公文可能根本就没有动过，还在某个角落里慢慢积灰吧。 
 达拿感受到哥哥寒冷的气息，刚想辩白，就被修普瞪了一眼，家丑不可外扬。回去慢慢算帐。 
 可惜，苏兰特并没有放他们回去算帐的意思。他笑容可掬地敬请双子神代表冥界出席本届交换生报名会。时间恰好就是现在。 
 “改日不如撞日。这次海界众生有幸一睹冥王陛下风采，相信有不少人想报考贵界的吧。” 
 “还是等陛下回来再做决定吧。我们兄弟着实无权决断。”修普诺斯含笑推辞。他可不想多事。陛下在的时候，他们倒不提起，现在说，不奇怪么？ 
 “难道连露一下面都不能么？要知道，这可是三界主神竭力关注的计划，意味着三界的和平与进步。冥界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很容易使人们听信某些不实之言，伤了和气到还是其次的……何况，冥王陛下此次前来，已经成功地使冥界的形象大为改观，如果因为某些不必要的考虑……” 
 话虽然婉转，意思却是斩钉截铁。 
 如果你们可以不顾冥界的荣誉，尊严。如果你们可以把冥王陛下不惜抛头露面‘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破坏殆尽的话，你们就推辞吧。 海魔女苏兰特微笑着如是说。 
 反正只是露个面。抱着这个念头，两只团子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尼斯昂海岬。瞬间，如潮的人流向他们涌来。苏兰特很快就看不到他们俩了。呵呵，冥界第一次亮相，人气还真高呢。 

“P计划第二步顺利完成。”苏兰特无声地说。 
 海仙子罗蒂今天非常高兴。她真收到了海底神殿发出的嘉年华舞会邀请函。 
 邀请函里还附录了出席舞会的贵宾名单。冥王哈迪斯的名字炫目的排在首位。后面，是一大堆海界的贵夫人，名门小姐。虽然只是一份名单，但是其中的玄机有哪个女孩子领会不到呢。 
 这次舞会特地选在冥王哈迪斯来访期间举办，请的又大多是海界的淑女。用心良苦呢。看来大家都惦记着冥王身旁空虚的后位。 
 仔细核对名单之后，罗蒂不免有些失望。海界第一美女忒提斯赫然在邀请之列。她的美丽无人抵挡。罗蒂听说过，为了博得她一笑，宙斯甚至不惜以亲自与提坦巨人肉搏，用金币铺撒她玉足所触之地，哪怕是海洋…… 
 那些傻里傻气的事情大概是爱之深切才会有的吧。然而，普洛米休斯的预言分开了他们。 
 忒提斯将产下大能的子。 
 一个必定超过父亲的儿子。 
 奥林匹斯为证，神族的历史上，弑父的悲剧一再上演。老神悲怆的声音还在阴影里回响。只要谋杀老神的血液还流传下去，弑父的罪就会一代代延续。 历史驱散了爱情。 
 有这样强劲的对手……罗蒂看看镜子，可爱的笑了笑。对她来说，能够再次看到那个人就足够了

对于海界众多淑女小姐来说，拿到邀请函意味着进入上层社会的一个绝佳机会。可以在神族中最高贵的两个陛下面前尽情施展魅力，展露才华。 

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 
当然有。 
那就是对着人间，天界那些不在邀请之列的小姐们挥舞手中的请柬。一时之间，女神，仙子们纷纷设法，找关系，显神通，去弄一张海界的请柬，最好还要把自己列在邀请名单之内。 
 好在离宴会开始还有48个小时，48个小时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偏偏海界这次口风很紧，对外界一概统一口径，只称是庆祝海王生日的小型宴会，恕不对外开放。 

海界之外能有人弄到一张就该偷笑了。 
可也有人设法弄到邀请函，气得咬牙切齿的。 

奥林匹斯 

“海界嘉年华舞会暨海王生日庆典……就这个么，母亲大人。”宙斯漫不经心地翻着瑞亚递给他的邀请函。片刻前，他逗弄着自己新近的收藏品，一个从人间掠来的美少年，正得趣时，纷争女神厄里斯传瑞亚的旨意，要他立刻相见。 

瑞亚神色凝重。“看附录，宙斯。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美女云集的舞会。呵呵，波赛东兴致很高啊。” 
“宙斯，这可是一场会威胁到你王座的阴谋！” 
宙斯微笑着道：“母亲，别那么紧张。你还不知道吧，本届三界交换生考核，冥界由双生子代表，第一次出席，而他们立刻被海界的人马包围了，脱不了身。”他故意停下来看看瑞亚的反应。 

瑞亚沉思片刻，“那两黄口小儿不够看的。哈迪斯呢？他也在那儿？” 

宙斯脸上露出赞叹的神情：“不错。问题就是哈迪斯并没有现身。以他的能力，不会看不出交换计划背后的意思的。既然搁置了那么久，以他的个性，这件事也不会这么草率对待。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考虑，母亲，你认为怎么样呢？” 

瑞亚的神色终于缓和了。看来，海界和冥界尚未联手。或者说，某方正竭力制造联手的假象。但是，凭以她丰富的经验知道，假象也可能迅速转为真实，或者，本身就是真实，所谓的假象只是误导而已。 
“现在重要的是，你，奥林匹斯的主人该采取什么行动。” 

宙斯亲昵地亲了一下母亲的脸颊。那代表谈话结束了。他是奥林匹斯的主人，这件事瑞亚不用过问了。

第十七章 

刹那间，少女脚下的青石板地裂开了。一道黑影窜出，直扑贝瑟芬尼的脖子。同时间，弥散在魔法阵四周的深褐色气息紊乱了，开始向魔法阵的暗之芒回流。 

哈迪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黑影虽快如闪电，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吸血鬼。 
能在瞬间就突破魔力加强的魔法阵，而且立刻操控禁忌魔法来看，他是级别相当高的吸血鬼贵族。 
哈迪斯微微蹙眉。他并不希望多出这么一个危险的少女吸血鬼来。 

不巧，吸血鬼族的亲王撒加大人（^_^）正是这么打算的。自从这少女使出他们一族的禁忌魔法之后，撒加的计划就改变了。本是答应替弟弟出口气，现在，他要吸纳人才。 
他撒加还没有天真到想依附海王波赛东来复国。这女孩能使用他们一族的魔法，日后的圣战上必定有用。 

在危机时刻出现的保护少女的神圣衣也不足为惧。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禁忌魔法原是对付众神的。只要在这个魔法覆盖下，任何神圣衣都无法显形。 

唯一顾忌是立于暗之芒的那个强大存在。即使在数十米的地底，撒加依然感受到那力量带来的压迫感。力量的主人已经刻意压抑收敛，却还有如此可怕的效果。撒加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对方的沉静更是使他迟迟不能出手的主要原因。 

不过，他没有时间了。跟波赛东约好的计划已经启动。他本该在赶往冥界的途中，接应迪斯，阿布他们。滋事体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们一族复兴的希望正在于此。 

撒加估摸了一下，只要加强禁忌魔法，困住那人几秒应该不难。几秒对他已经够了。 

他已经看见少女茫然的星眸，感到危险却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的身体僵在那儿，脖子上青蓝的血管一跳一跳，无比甜美。撒加吞咽了一口。 
 以我父之名，赐汝以永恒的暗夜的生命…… 

骤然间，目标凭空消失了。撒加几乎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陷入深褐色的禁忌魔法包围之中。 

时空转移？哦，不，是瞬息移位。 

本身也能自由操纵时空的撒加立刻猜到了真相。就在刚才，他已经和那个人交换了位置，被挪移到暗之芒。撒加在行动的时候已经极其注意对方的举措，可还是无法抵抗。 

这意味着那人的精神力远在他之上。若非禁忌魔咒对他无效的话，换任何一个人，现在的结果一定很惨。既然如此，就让这少女多见几日阳光吧。 

撒加唤出“异次元空间”，于浊流的掩护下优雅地撤退了。 

就在撒加消失之前，朝极点一瞥。一个近乎完美的剪影在暗色中浮现。宛如沐浴着神圣光芒的银月一般，宁静而美好。 
有那么片刻，撒加心中一片茫然。 
一直以来重重压在他心头的一族的仇恨，复兴的大业，注定战争与血腥的生涯似乎都在那一片洁净的光芒里涣散，轻得没有重量。

第十八章 

而差点成为吸血鬼的贝瑟芬尼呢？ 
 她对于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些迷糊。她看到那骤然逼近的利牙，寒光闪烁；而他被魔法吞没的一幕景象令她心有余悸。虽然是吸血鬼，又是变态的城堡堡主，不过这样的死法也太可怜了。 
 要是让母亲和沙加知道的话，贝瑟芬尼觉得自己一生都只能关在神殿里闭门思过了。 
女友们开始会偷偷来看她 ，跟她讲讲新闻。大概一两年后，就不记得她的存在了。终日不见阳光，她的金发会慢慢变白，皮肤会失去血色，她会成为一个老太太的，就像那些耷拉着乳房的干瘪的凡人妇女，噢，太难看了。那她也不要出去吓人了。做人还是要有道德。 
 哈迪斯忍住笑容，悄无声息地飘落到少女的身后。 
 理论上，他不赞成使用读心数，只是，这女孩的表情太有意思了。任何天神，地仙，即使是魔法师也会对自己的内心设下防线，不容他人窥读，她的心思却活灵活现地呈现在小脸上，毫不设防的心灵，嗯，记得待会儿这个也要规训她一下。 

“喂，魔法师小姐，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老年的事情以后再想。” 
 孤灯青阁，飞蛾灯花消逝了，喔，还好，她还在古堡阴森的地道里。青铜大门上的双子纹章诡异地凝视着她。周遭深褐色的浊流沸腾不息。 
 贝瑟芬尼猛地转过身。差点撞到小哈身上。 
 啊～ 
 见鬼的表情令哈迪斯感到新奇。凡是见到他的人，从来没有这种反应呢。 

“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她明明见到那个堡主跌到魔法里被侵蚀了的。 
 连基本状况都没有搞清。小哈懒得解释，随手指指面前如巨型蛇怪一样吐信的魔法浊流。魔法一旦失去了操控者，就开始无序地向四周扩散。 
 很快，这里贵族吸血鬼存在的痕迹就会被抹除个干净。 倒也好。 青铜大门上的双生子纹章开始模糊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它们王族的徽章。 被众神打入深渊的旧时代的神族，隐匿在波赛东的城堡里。 哈迪斯无声叹息，波赛东，你还没有原谅他们么？ “为什么想要出去……”一个声音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外面有生老病死，贪婪，欲望，痛苦，背叛，悲伤，谎言，有你们在这里连想都不想到的黑暗，呆在这儿吧，我的孩子们，你们在这里永远是安全的你们永远也不会尝到在大地奔走追求徒劳的苦，爱人匕首也永远不会插入你们的后背……” 时空神殿的声音透过漫长的岁月。当时虚无飘渺的，如今已经化为过去，却还不肯将息。 …… 
 少女突然探手往哈迪斯脸上一捏。太过意外，距离过近，再加上走神，哦，哈迪斯竟然没有闪躲，眼睁睁看着……，诸神在上，他的一生中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但见少女笑逐颜开地说：“原来你不是那个死掉的堡主啊。早说。吓我一跳。也对喔，你的身上没有刚才那种沉重的血腥气。那你是谁呢，是不是也被关在这儿的？有没有见到我的同伴？……” 
 “先把这解决了再说。” 小哈冷冷地打断她。他克制自己还手的冲动。对方只是一个女孩，不能一般见识。 深褐色的浊流离他们不到20公分，四周都是被消融的巨石，骷髅灯发出的噗噗声，地狱景象。 贝瑟芬尼凝神，把自己学过的所有魔法想了一遍。她快要绝望地肯定自己确实不知道任何制止的办法。可她又不能对这人说，这是我弄的魔法，不过，对不起，我还没学消 除的魔法。而且，这人板起脸来，吓得她更不敢招认了。

第十九章 

一道光影倏忽出现在波赛东所在的主控里。光波漂浮不定，那是因为主体本身尚在海底神殿，而古堡的磁场又激烈变化的缘故。 

波赛东颇为不悦地挑了挑眉。 
刚才那群吸血鬼的表现令他十分失望。居然违背他的指令，在哈迪斯面前晃悠。另一方面，他迫切地想知道，哈迪斯对于这些吸血鬼究竟猜到了多少？ 

虽然哈迪斯此刻不在，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来添乱。早在离开海界的时候，密令他们，除非发生大事，否则不要通报。万一计划让哈迪斯猜到了，波赛东非得长篇大论声泪俱下方能过关。很累人的。再说，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陛下，事情突变。奥林匹斯已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哦，就这个么？苏兰特” 
苏兰特暗自一惊。以他对海王的了解，根本不该这么平静呀。他们精心设计的计划不就是防备着天界么？就在刚才，神使赫尔墨斯送来神王宙斯的口喻。事情紧急，不得已违令向海王禀报。 

“赫尔墨斯宣布，宙斯将亲自为您庆祝生日。陛下，宙斯此举必定是有备而来……” 

波赛东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以他对天界的了解，怎么会天真到相信自己背地里筹划的冥王选妃舞会引不起奥林匹斯的注意呢。他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苏兰特，你说奥林匹斯会有什么举措呢？”也不等苏兰特回答，波赛东就径自给了答案。“呵呵，怕是携众女而来吧。苏兰特，回去准备一下，替我好好款待那些尊贵的女神。” 

既然宙斯已经有了行动，他也不必在这里消遣了。尽早行动。冥界那边也应该快传出消息了。再逗留人间反而不好。现在，趁早跟哈迪斯一起回海界是正经。 

波赛东漫不经心地朝屏幕一瞥。哈迪斯怎么处理那一堆烂摊子的。 
并不意外地看见，深褐色的浊流已经渐渐淡去。失控的魔法得到了控制。而五芒星阵的金色光芒也随之完全黯淡。那女孩子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哈迪斯净化了魔法，顺便也封印了那女孩子的力量吧。 

屏幕里的景象令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他那尊贵的哥哥，冥界之王哈迪斯居然亲自替那女孩包扎手腕。女孩红了脸，嘟着嘴，偏过头，一副不想领情的样子。 
专注而温柔的眼神，没有错，正是他那完美的哥哥。有没搞错。虽然是打发时间的游戏，可是这不代表毁坏海王别墅的行为能够得到宽容。尤其是这丫头还不领情，一个劲地催他快点。 

慢着，哈迪斯是用人类治疗伤口的方式。以哈迪斯的力量，生与死尚不在话下，却对那一点伤口大费周章。 
…… 
波赛东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喂，你到底要绕几圈啊！”贝瑟芬尼一直扭过头去不看他。她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绯红的脸呢。书上说魔法师不是始终应该苍白，镇定，荣辱不惊的么。只是时间长了脖子好酸。 

“好了没有。很慢哦。”这点功夫木乃伊都可以裹好了。再次感慨自己耗尽了魔法，治愈魔法没法子用，只能靠人类原始的办法了。 

“你手再抖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他淡淡地道。依旧不紧不慢地密密匝匝地包裹。 

“我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不抖才怪。换了你试试。”贝瑟芬尼回敬道。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在最后关头想起了破解的法子。众神的血可以洗清旧神族的诅咒。她的身体里流动着大地女神的血脉。 

毅然地，她割破双手手腕，看着自己的血液一滴滴向下坠去…… 
天似乎也在向下陨落，缓缓地坠落，一片，一片…… 

之后的记忆，她一想起就脸红。 
她怎么会晕了过去。长这么大，才知道她晕血，太丢人了。更丢人的是，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倒在这人的怀抱里。 

他的眼睛，好深邃，好美呢。 

有那么片刻，贝瑟芬尼觉得自己只想这么凝望着他，忘记一切。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他是多么俊美。刚才怎么会以为他是诈尸还魂呢。 

“诈尸还魂～”他的语气分明是不满。 
“嗯，诈尸还魂。”贝瑟芬尼却还愣愣地注视着他的唇形，跟着复读。 
“看清楚了。那才是诈尸。”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贝瑟芬尼只见一具骨白色的骷髅从那扇青铜大门里直直地跳出，每一步，血肉就从四面八方飞来沾到它的身上，接着是各种器官…… 

“麻烦你去解决一下。” 

被他一推，她飞速向骷髅冲去。连抗议的功夫也没有。罢了，罢了，谁让她是魔法师呢。贝瑟芬尼紧闭双眼，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攻击法术都向骷髅问候过去。 

一阵猛烈的响声之后。 

贝瑟芬尼用力转过头，她绝对不要看血肉模糊的东西。看着他“喂，那东西解决了没有。” 

“不会自己看么？” 
“就是不敢看才问你的！” 
“哦”他一挑眉，说“在你的东偏西30度，约5米处，现在偏南20度，是朝南，小姐，你朝北移什么……” 
贝瑟芬尼脸和身子别扭地转成90度，按照他空漫的指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迅速挪移着。 
“朝西，偏北，跳转45度”每次她要发射魔法时，新的方位就跳了出来，太过分了。前面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存在。贝瑟芬尼猛地回首，果然，她的面前只有一堆早已被轰成粉末的骨殖。 

“你耍我！”从来只有她捉弄人家，今天居然被人这么折腾。 
“本来就是。”他的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 
她应该生气的。而她只能屏住呼息，静静地看着他。 
周遭的一切，浑浊的空气，潮湿的地下室，森然的白骨，对同伴的忧惧都似乎消融在一片宁静而温和的光芒里。看着看着，只觉得自身都失去了重量，飘浮在这纯美的光之瀑布中。 

贝瑟芬尼突然觉得她并不介意他捉弄。如果能够让他这样微笑的话。 

“过来。” 
等贝瑟芬尼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很听话地走到他的面前等候吩咐似的。仿佛顺理成章似的。他的胸口似乎有块泪型的宝石发出柔和的光芒，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 

“还有什么事情！我要去找安菲了。”想到刚才的别扭，贝瑟芬尼决意不要再看他。 
突然觉得手腕一凉，再一紧。偷偷瞥了一眼，他把他自己的黑色披风撕下一片，裹住自己的手腕。他的衣服好冰凉呢。他的手却带着一丝暖意。 

应该是个好人吧。 
贝瑟芬尼红着脸想。

第二十二章

歌声带着无法言说的悲哀沉沉地在会场上空盘旋。自制力弱一点的妖怪呜咽了起来。 “在大海里迷惑水手的塞壬也来了么？传说这妖的歌声能够迷惑听者的精神。虽然是美妙的乐声……”少女若有所思地说，“修罗，你记着越是美妙，越危险。” 

“是，雅典娜女神。”被少女一语惊醒的修罗，手已按在剑上，锋利的眼神盯住某个方向“出来，妖怪！" 
 修罗提剑来到塞壬的面前。阳光下，他的影子斜斜刺入塞壬人类少女的半身，妖怪们本能地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把牺牲品留给人类。 
 塞壬美丽的眼睛惊恐地闭了起来。低落的歌声却从深渊般的恐惧中骤然展翅冲飞，直升云霄。她只懂得歌唱，如今，她要唱出最后的天鹅之歌。修普诺斯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六弦琴，席地而坐，衣袂迎风招展，为她伴奏。 
 一时之间，修罗定在地上。岂止是他，会场上人都被这颤抖在生与死的边际线上的挽歌所动，静静站着聆听。只有雅典娜，依旧平静地审视着周围入迷的大众。 
 歌声渐渐低微了。塞壬阖上了眼睛，少年举起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能感受到背后女神的目光。他已经脆弱得太久了。 
 剑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剑停在半空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优雅端庄的穿着朴素的少妇已经站在塞壬的身旁。“好美的歌声。”她感动地说。少妇弯下身，在塞壬的额头轻轻一吻：“这会让你好受些。孩子”。塞壬不再颤抖了。 
 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少妇缓缓走到女蛇的尸体旁，替她阖上双眼。她做这些事情仿佛再自然简单不过了，却看得大家一愣。 

“得墨忒耳姑姑，我耽搁了些。”雅典娜很快镇定了，轻笑着迎了上去。“让姑姑您一个受累了。第一次跟姑姑一起主持人间的考试就迟到，我太不好意思了。” 

“那没有什么。她的歌声我很喜欢。” 
“呵呵，连得墨忒耳姑姑都会被女妖塞壬的歌声迷住，她很可以骄傲了。” 
“不。”得墨忒耳平静地看着娇笑的侄女，“打动我的是她的感情。” 
一个女妖的感情？这是哪国话。 
 得墨忒耳转头，对修罗说：“好好安葬她吧。”修罗僵硬地站立着，不作声。似乎在等雅典娜的指示。得墨忒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这不仅是为了她，孩子，也是为了你自己的灵魂。不要让它再哭泣了。” 

 生平第一次，那后来被称为最忠心于雅典娜的战士没有等他的女神发令就掘坑埋葬了女神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