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不是指环也不是铁甲，而是一颗英雄的心
于是，当太多的欺骗和欲望纠结把故纸堆点燃，时光的足迹也会篡改，流言洗濯骸骨无定，这世上，再无英雄
晋北八松夜雪，对于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便是人间极美极静谧的颜色，对于戍边的出云骑战士却是难耐的苦寒。再往北就能看见夜北高原终年不化的雪线和罡风肆虐下贫瘠的植被在冰封的岩石裂缝间摇摇欲坠。
时至年关，长街窄巷，积雪被匆匆而过的旅人踩踏变得格外结实。这是刚刚结束的乱世，可复苏与这里的百姓毫不相干，所有人都在疯狂的采购和储藏粮食，大概只有房子和粮食才能让动荡和流离失所的人安定。酒家和食肆的招旗恹恹地耷拉着，老板坐在柜台后叹息着合了账本抽着一袋又一袋的菸果。小伙计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的飞檐下，手撑着头，一磕一磕地打瞌睡。这时节，雪虽停了，天却阴得紧了，云像是厚厚的棉絮把天和太阳遮了个严实。苏离提着酒壶一步三滑地往家走，抬头看看天色，忽然就想起先生总念叨的一句话，仿佛是：风雨如晦啊。
先生姓白，本不是八松人，讲一口流利的天启官话，穿一身不知浆洗了多少次的白衣，一根烟杆不离身，却从来没见过他吸过。约莫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可腰杆却挺拔如松，背影看上去倒像刚过而立的青年人。见过大世面的街坊都说先生是前朝遗贵。可苏离不这么觉得，虽然他不懂得“前朝遗贵”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先生是个会讲故事的和蔼老人家。他只知道先生有很多很多故事没有讲给他听过。他只是觉得先生讲的故事似乎真的发生过。比如先生给他讲前朝楚卫国白毅将军掌心有块疤，而某一日他发现先生执笔的掌心恰有一条红龙纵横而过。比如先生给他讲前朝下唐国息衍将军少时善莳花，曾培育出一种名叫海姬蓝的美丽花卉。而某个夏天，他恰恰在先生的后院看到那种白底蓝边的玫瑰仿佛要开到雕花木门的那一边去。
可是先生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儿，苏离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眼睛太热的缘故。苏离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藏在贴身的衣襟里那没被身体捂热的青铜指环，想起先生离开那日对他，或者是自言自语的一句叹息：这世上，再无英雄。那一日，七月的八松像下了场大雪，掩埋了所有的长街窄巷和青瓦房，后来街坊们都说是羽烈王驾崩了。再后来，八松城少有的热闹了起来。父亲说：他们在庆祝新生，暴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十三岁的苏离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漫天的白帐里看到了满眼的讽刺。苏离又吸了吸鼻子，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加快了步子。他的父亲还等着他打酒回去同城西新来的先生把酒言欢。
很多年过去了，久到苏离快忘了白先生的样子，久到先生临行前赠与他的指环也生了锈，久到他记不起那句叹息，久到他父亲传授他天罗刀丝术以后撒手人寰。久到人们不再称颂皇帝仁德而大骂姬昌夜祸国殃民。彼时正是姬昌夜率军八十万北征蛮族铩羽而归，全军覆没。
苏离成长为身怀利刃的青年，遇到同样一名手持青铜指环的少年。那少年拄着一把缨抢，瞳仁黑得那么纯粹仿佛能吞噬一切，从透过指环熹微的晨光里向他伸出手。
他说 我叫姬云烈，我是羽烈王的后代
他说 白发的英雄都死了，另一个英雄的时代即将到来
他说 愿意和我一起重铸天驱的辉煌么
在锈迹斑驳的指环内壁，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英雄的未来，有铁马冰河，有杀伐决断，有呼啸而过的战马和一句话
铁甲依然在
END

A kingdom of isolation and it looks like I'm the Queen

九州城市系列 天启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后来啊，我终究看到了梦中的天启城，依稀有人唤我阿离，回头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一转身的时间就已经隔世。
正是腊月初冬日子，那一日微雪，仿佛四月梨花纷飞尽，我抚摸着稷宫粉壁外新题的梨花诗，那些恣意张扬如笔下龙蛇的字迹，似有千钧之力系于笔端直穿透到高墙的那一边去。墙的那一头隐隐传来演武的声音，我想着船长年少时是否也像墙里的那些少年一样在粉壁上题下梨花诗，在演武场缨枪撕破猎猎长风，在梨花树下和酒而歌，看着一方浩荡青冥许下凌云壮志。
从帝都到边境，一切好像完整的圆，传承自上一辈，终将传承给下一辈。然后那些少年远赴疆场或马革裹尸骸骨无定或被黄沙磨平了棱角默默无名或折戟沉沙淹没在故纸堆里。世人惯于遗忘，于是在和平的年代里，关于那些英雄的记忆都已褪色。
身后递来一柄纸伞，却是稷宫的值守。
“将军请姑娘在北殿叙话，请随我来”
我接过纸伞并未撑开，只拂去大氅上一层浮雪跟上值守的脚步，一时间只有脚下细碎的咯吱声。
穿过整个前庭和回廊，我可以看到朱漆剥落的柱子上满是刀剑的刻痕，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意思金铁交鸣的质感。北殿后殿是宫长专辟出给客座教习休息之所，故而平素人迹罕至。客座教习虽在军中居于高位却与将士同饮同宿惯了，故而北殿朴素巍峨，简洁端方，很是有北方建筑的大气之感。
领路的值守在一扇铜质大门前停下
“姑娘直接进去便可，将军已等候多时”
值守为我推开大门，刚迈进门槛便听见铜门在我身后咔哒闭合的声音。殿内燃着白烛，迎着窗外雪色更显明亮，苏瑾深坐在上首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我细细观察这位被称作破军之将的冠军候，羽林军上将军，以及天罗苏家的家主。相比于我们上次在震安号上相见，这位以运筹千里之外，算无遗策的将军苍老了许多，我本以为这样的人从不会老，他总是把腰背挺得笔直永远站在那里，只消一回头就能看到。即便在战场上冲锋在前，只要想一想你身后还有这样一个人坐镇，便再无顾虑，再无畏惧，刀能斩钢。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大殿的上首，我可以看到他眼中熠熠光芒丝毫没有蒙尘，却也能看到他的无能为力。
“我年轻时曾以为天罗是最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入了稷宫，从军，没想到最后还要用天罗的手段来保护北征的同袍。”他看向我，牵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女孩子啊，还是要安安稳稳嫁个好人家。。。”
我不知道他透过我看到了谁，也许是他妹妹，也许是船长。
“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己。我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狮牙的意志，就要走下去。船长和震安号上的其他人教会我真正的勇敢，那是为了梦想可以此生骨血肝脑涂地，教会我战争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杀戮，而在于守护那些珍贵的东西。”
我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至于矮几上，那是临别时船长托付我交给苏将军的海军日志，在册子的最后一页是狮牙水军的将士联名，写着只要苏将军还在，帝朝还在，狮牙水军也依然在。
我听见长长的叹息声，看见苏将军眼中不灭的火种，不由得问道：“将军，是我们错了么？”
苏将军抬眼望着窗外看不清的穹顶：“我们没有错，只是这个时代错了。传承自上一代的意志终将由我辈传承下去”
我想，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四百多年前白胤把在烈火中把火蔷薇的大旗插在阳关城头，一百多年前，天启夜火，天罗拔剑。
从稷宫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我执伞向远处直插云霄的太清宫走去，朱雀大道上空荡荡的风，我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唤我阿离，回首时什么也没有。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一转身的瞬间就恍如隔世。
我看着蛰伏在清雾深处的庞然大物，听见那座这世上最尊贵的牢笼发出低缓的叹息，或许只有天罗的手段才能为我的同泽向这牢里的人争取狮牙意志的一线生机与片刻自由。或许总有一天世人会回忆起心中的火种，回忆起狮子的獠牙。

【七夕 震安往事】南淮一夜灯，绕屏听晚钟
初到南淮，正值七夕灯会。紫梁河中莳莲尚好，两岸灯火更璀璨似流萤奔火，一夜鱼龙舞。荷灯精致，掩映遮天莲叶。彼时于桥上俯瞰，便如天悬星河跌落碧水，无端生出一种出尘来。灯影摇曳，细看荷芯明明灭灭宛若萤火，看似脆弱易碎，实则坚韧。灯即是等，等的是夙愿亦是执念。灯不灭，执念不息，人则平安顺遂，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南淮的夜与海上不同，总是尘世里的软红十丈。软红十丈里是一张反射着莹莹月光的蛛网，和被网缚的幻想。后来有人说南淮是一座精致而脆弱的牢笼，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冲破这禁锢。这样一座城似乎消磨了光阴的沧桑又似乎让铁甲也染上锈迹。于是心中的火种冷却了。
而海上的夜里有海风轻拂，有鲛人飘渺清泠的泣月歌声，有贴着海平面相对升起的硕大双月，有飞扬的年少轻狂。
我与师范站在南淮喧闹的夜市街口，眼前是光怪陆离宛若密罗幻术的熙攘，人潮来去，看不清的面孔，满楼红袖招，灯火璀璨如白昼。流动的光河仿佛倒叙了时空，于是我恍惚忆起了震安号上的那些年月，那些七夕的夜晚。
一到夜里，白日里见日流泪的杨舰长瞬间欢脱起来，张罗着支开烤架说七夕佳节要露一手烤羊腿。虽然收编了首领以后症状缓解不少，但舰长依然喜欢阴天和夜晚，大约是三十多年的习惯改不过来了。不过，舰长您整日装汉子也就罢了，七夕还一身男装小心嫁不出去。一帮人磨刀霍霍，安静叔叔盯着巴呆笑得格外猥琐，拔都儿挡在巴呆前面，平时柔软的毛发倒竖，已经蓬成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但依然挡不住丰满的巴呆，巴呆在拔都儿身后藏头露尾的样子着实可爱，娇小的拔都儿与安静对视的场面着实喜感。尾巴和薄荷短胳膊短腿挂在阿夜身上缠着他讲英雄的故事，阿夜拖着两只糯米团子试图让他们远离正在舰长的指使下施展郁非秘术点燃烤炉的阿炎和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周衍。我走过的时候正听到他说：“你到底行不行阿今天看不到郁非星诶听说这无根之火只有河洛最好的厨师会用话说你的修为也就这样还不如叫成成来试试，好歹他也是个河洛么。。。”余下的吹散在海风里再与海声混合成哗哗声。我心下佩服周衍的肺活量，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面有个叫兰花还是兰生的，就是一个话很多的书生。现在看来，大约书生都是这样的吧。刀哥一手执菜刀，一手执大汤勺，指挥着老羽端上精心烹制的佳肴，阿路正拎着两大坛子梨花白从船舱里钻出来，大猫左旗蹲在他肩上惬意的摇着姜黄色的尾巴。我靠着船舷同苏箩打开前几日新腌制的专治积食的盐渍乌梅，看见邵阳号的老黑船长正带着船员往海里放着一盏盏精致的荷灯，把漆黑的海面映出落日融金的颜色，仿佛天悬星河。可是，当我回头再看的时候，海雾揉碎了那些音容笑貌，模糊了记忆斑驳。
却是南淮依旧熙攘繁华的七夕夜市，我虽看不清那些洋溢着喜悦的面孔，但我知道那些面孔是不同的，但是祈求平安喜乐的心情确实相同的。平安喜乐，本是最平实，极容易达成的愿望，却也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有风过塘，可以听到文庙隐隐的钟声，涤荡郁郁之气。想起曾有幸见过苏将军巡视震安，当时苏将军拍着舰长的肩膀叹息：“纵使手中执剑，仍须天意成全。”
后来，时光如逝川流走，飘忽而不可待。山堂迁址，往后数载我也无缘再过南淮。山中不知岁月，往后多少七夕过去，我再没看过那般天悬星河倾倒流入河海的景色。
那时我想着若是有一人能与我看到同样的风景，愿意陪我走过名川大山，塞北江南，然后寻一处有花有树的院子，执子闲看落花，了却一生，每年七夕临河放灯，唯愿平安喜乐，多好。

【狮牙水军】九州城市系列 云中
北离十七年三月，我受命去宁州南部接引一名代号惊羽的与本堂失去联系的刀，线索断在北邙山脚下的云中城。
那年三月，错过了稷宫梨花盛开的景色，我从帝都出发，乘马车南下。离开前，白夜城那件事尚未平息，帝都时局动荡。我改换形容混进皇宫替苏将军看望久病卧床的皇帝白清羽。我在御苑梨园找到独自站在树下的清瘦身影。相比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帝，眼前这位依然年轻却开始苍老的皇帝回过身，向我绽露一个极哀伤的笑容：
“如今阿睿不在了，我也难常见公山和瑾深，随我北伐的兄弟还好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能安慰他夜夜自责。他自嘲般笑笑：
“我这一生未曾后悔，只是遗憾不能保全我的兄弟。以后你若去云中，记得替我尽一尽哀思。”

【番外三】
昭文二十五年 上元节 南淮城
从前羽烈王亲自执笔作南淮城志，写到上元节花灯会的盛景。那时节紫梁河畔的夜市人潮熙攘，无论是荆钗布裙的平民家女儿，还是环佩琳琅的氏族家闺秀此时都提着精致可爱的花灯走在一处。这样的夜晚里，抛开世俗等级的束缚，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连带着整个城市淡化了棱角，显得温润可爱起来。猜出谜语从贩花灯的老人手里拿到桂花糖的姑娘，微微涨红的面孔像施薄薄一层胭脂，眼眸亮晶晶的倒映着灯影。街角灯火阑珊处，白衣的少女将花灯塞进对面俊朗的少年手里，折扇掩面也掩不住双颊飞红。街尾老夫妻支起摊子吆喝着卖起元宵，似乎可以听见大铁锅中水煮沸的声音。终年不冻的河面上停着画舫，歌姬咿咿呀呀唱着最新的诗词。河边飘着祈福的花灯，放灯清波上，于是星河遗落人间。
彼时还只是氏族公子的苏落锦穿着一件大红色绣墨色莲花直裾，年岁虽小，眉眼间却已经展露风华。正抱着软软的糯米团子百里亦琳。百里亦琳穿着一件红色镶白色兔毛边的小袄，举着一支巨大的糖葫芦舔得正开心。小小的苏离整个人裹在皮裘大氅里，歪着头，表情严肃地挑选着糖葫芦，一只手不忘拉着身侧同样一个小小的少年，少年身量挺拔修长，如傲雪青松。穿着银红梅染色大氅。眉若远山，唇如含丹，面冠似玉，自有一种淡泊超然的气质。
“碰——”天上繁盛的烟花次第绽放，整个南淮城亮如白昼。火树银花却照亮了这座城与白昼不同的美。
那年，苏落锦十五岁，轩辕易瞑十岁，苏离八岁，百里亦琳只有五岁。史册上墨香犹存的名字还那样鲜活，改变三陆九州的帝王和他的对手还都是孩子，故事还没有开始。
昭文三十五年 上元节，花灯会。
日落时里起了雾，笼罩在玄鸟大道两侧梨树上。从烟雨阁最高的隔间朝北的窗子向外看，就能纵观天启薄雾中的亭台楼阁。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景色。
随着夜幕降临渐渐苏醒的城市开始喧闹起来，贩夫走卒在主路边搭起摊子，挂上时新的花灯。琉璃走马灯，纸制的芙蓉灯，竹骨翠羽的百鸟朝凤灯，其间嵌着鲛珠。精致小巧的，端庄大方的，贵气逼人的，应有尽有。天刚擦黑，就能看到难得一件的胜景，上千盏花灯从街头向街尾渐次点亮，十里长街便如同流动的光河。氏族家的小姐提着裙角，踮着脚偷瞧擦肩而过的翩翩少年郎。小丫鬟叽叽喳喳逗着趣惹来佳人巧笑，随着袖底梨花暗香远去。
果毅侯苏落锦一身水墨色广袖云纹直裾和穿着暗金色深碧暗纹直裾的皇子走出烟雨阁，两人具是眉目俊朗，国士无双。引得擦身而过的贵族小姐秋波暗送。
苏落锦唤住扛着草垛买糖葫芦的小贩，刚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银毫，便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顿，低低叹息一声：
“罢了。”
“哥哥怎么不买了，我想吃啊。”穿着绯红芙蓉裙的女孩直接从草垛上选了一串糖衣最厚的，歪着头看着呆楞中的果毅侯，“哥哥付钱～”
“阿离？”果毅侯看清那绯衣的女孩继续呆愣。
年轻的帝王看着好友难得生动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随手塞给那小贩一枚金铢。绯衣的女孩咬着糖葫芦，声音含含糊糊，似乎也被糖衣黏住了：
“嗯。。。谢谢”女孩子蹙眉，困惑着如何称呼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哥哥的好朋友。”
岁月似乎毫无更迭。
肃武六年，上元节，帝都天启。
烟雨阁上，年轻的帝王看着临窗远眺的果毅侯，陷入了远久的回忆里面，除去同样的景色，什么都不一样了。
晋北秋叶山城，紫衣的青年褪去一身清寒，举着一柄紫竹为柄八十四骨的油纸伞，伞下温婉的绯衣的女子伸出手来接住坠落的雪花，她的右手与青年的左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十指相扣。女子微微笑着，讲起从前的事来，青年听得专注。两人渐渐远去，在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脚印很长很长，以后很多年，也要这样相互扶持着一直走下去。
这年，苏落锦三十二岁，轩辕易瞑二十七岁，苏离二十五岁。故事落幕，一场大梦归吾袖。

（君拂 慕言）
华胥一引黄泉荡，绮梦旖旎照轩窗。
为君拂去霜晨月，碧梧枝上飞凤凰。
不慕言誓慕常伴，湖心水动影无双。
幽窗雨落听棋罢，共携青梅与偕臧。
(宋凝 沈岸）
紫薇枪挑千山雪，合欢佩凝碧泪痕。
一晌缘错空遗恨，几度情缠误浮生。
陌上花开谁共享，曲终弦断自彷徨。
竹轩只影杯酒凉，芳魂一缕赴河阳。
（莺歌 容垣）
霜重夜华凄凉雪，月斜江上映天长。
晓星零落剑光浅，红豆相思落海棠。
尘缘空眷玄巷冷，夜路缱绻琼然霜。
江湖夜雨两相忘，只影天涯踏秋殇。
（莺歌 容浔）
犹忆蝉鸣淮宛雨，惊破月色洒寒江。
渔舟唱晚烟雨隐，彼岸灯火心所向。
疏影寥落酹月影，梦忆故园碎琼觞。
冷镜残钩三更醒，伊人何在坐未央。
（卿酒酒 公仪斐）
杯中映雪落宫商，风舞若衣青铃长。
犹记斐然落墨曜，折扇怅惘书几行。
剪线穿成难思量，忍把清漠换痴狂。
泪焚锦灰前尘忘，诉尽相思却成殇。
（华胥引）扶苏飒飒誉清笺，其叶蓁蓁赋华炎。杯中雪落妫婳幻，华胥解语续前缘。

菡萏美人赋
惊鸿照水，草木葳蕤。沪水南浦，有美采薇。逆川南下天府，渚清沙白鸟徊，画舫秦楼，风帘翠幕，一笔难诉南淮。帝槿花西，月色泠泠风细；茶烟旖旎，蝉鸣簌簌微雨。
琵琶欲语，转轴拨弦寒衣曲；羌笛解语，边关迢递角声里。
山堂有女，质本温润；菡萏初绽，白芷正纯。其茎亭亭，其叶蓁蓁，其花灼灼，其气芬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笑若春水梨花，静如疏影横斜。明媚恰濯清涟，跳脱拟落玉珠。剔透琉璃，劲节玉骨，即刚即柔，宜静宜动。
山堂有女，自号龙莲。品其形貌清丽，夺其品性孤傲。山堂有女，即名曰潇。念其心无转移，念其志在九天。
山堂有女，状若菡萏。其心包罗万象，其志快意沙场，其意翠菊抱枝，其情绵绵如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