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仲秋季节。天空上灰云零散地排布着,遮住阳光。和风吹拂地面,时而卷起几片落叶。突然,挡住太阳的几片云散开了,于是阳光开始闪耀。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太阳已落下一多半,但阳光依然强烈,洒向广阔的湖面。湖边参天的梧桐树也像湖面一样,在风中翻动着金色的光辉,按古人的描写就是“豫章翻风白日动”吧。毕竟是秋天了,穿着校服走也不会感到热,只是因为阳光刺眼,小真只好加快了脚步,然后在树阴下停下,望着湖面,继续自言自语。
湖没有名字;就像其他没有名字的湖一样,它被这里的人称为未名湖。这湖原来是个人工水库,养有鲤鱼、鲢鱼等经济鱼类;后来在湖东边建起了中学,湖也就成为了校园的天然界限。湖面宽广,从校园最南端的办公区西边,一直延伸到宿舍区前与侧门连通的小路,面积略小于校园的四分之一。与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楼、食堂、操场、路灯、行道树、雕塑所构成的现代性相比,湖边并未经过开发,没有硬化的路面,也没有护栏。湖边的草丛自然地生长着,在夏天绿油油的,秋天就半黄半绿。接近湖面的地方,有灌木丛挡住人的去路,不过,灌木丛有缺口,可以让人走近,有些地方甚至伸出一截土桥。在湖水的边沿较浅处,有几株芦苇在漂荡,还有一棵倾斜着树干的柳树,令人好奇它为生命而抗争的历史。与湖接近的,是一行柳树,它和较远处与水泥路相邻的高大的梧桐树显然都是人工种植的,但在整个湖的景色下,无疑显现出一派自然风光。只有湖边禁止游泳垂钓的告示牌,以及沿着湖的南边或北边往西走会遇到的铁丝网,才多少让人从天然景色的美好中醒来,冷静面对着这并不可爱的人间。
天色渐晚。夕阳已隐藏了它一小半光辉,湖面也只剩一道残红。小真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多少新成果。不过,也不是毫无变化,至少变得越来越烦躁,语气越来越怪,不断否定着自己。“那人肯定只是随口问问的,干嘛自作多情,”“我才没自作多情呢。”“不能这么消沉的,我还有喜欢的人呢。”“哎,要是问我的人是小慧就好了……”“就算是这样,你难道能说出话来?”“你说,我能不能改名换姓易容,让小慧不认识我,然后我去问她,‘你是叫小慧吗’,就像那人问我一样。”“好像不对吧!那孩子根本就没问,她是说‘你是叫小真吧’,不是‘你是叫小真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自我对话进行到此,小真也感觉乏味了;而开饭时间是六点,看天色还有点时间。“回去吧,”最后一句自言自语以后,他转身快步走向教学楼。
学校有四栋教学楼,每栋都是五层,刷成白色,相邻的楼之间有走廊连接,不只是楼底,二到四层也有。这个国家人口众多,就连这座小城按其他国家的标准也许也应该算作大城市,因此容易找到足够的学生,把教学楼的每间教室填满。小真走到最北边那栋——那里是高二二级部所在的楼。天黑得早,所以有的教室里日光灯已经打开。有的教室里在讲课,不过由于教室隔音良好,外面的人只能听到细微的动静;有的教室在自习,更是鸦雀无声。在这种气氛下,小真也尽量把脚步放轻,一步一级台阶,到了六楼,然后同样小心地穿过走廊,在29班的门口停下,透过落地窗观察里面的情况。这节课是自习课,整个教室八十多人都埋着头,或看书,或翻阅资料,无人注意窗外的情况。于是小真小心地推开教室后门,绕过最后一排课桌,从左边的过道匆匆低头走过去,到了第五排,轻轻碰碰同桌同学,让他们让出一道缝,然后侧着身子穿过这道缝,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