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如果有人这样对你说，足以见得此刻他过得并不好——至少不够好。因为只要往前走，总能遇见新的风景新的人，虽然并不一定比旧的那班人马好，但总胜在新奇可爱。
一直怀旧的人，往往是对现状绝望。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让人误以为他还有多少旧事缠绵，情深意重。

丁穗穗参加的第一场秀，名叫“旧人”。T台被布置为一场夜。星光散碎，秋月无边。间或有一两声水滴，滴，哒，像午夜梦回时的寂静。
走开场的模特是周岫。当时周岫的地位如日中天，气势十足。她走过丁穗穗那个位置时，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周岫忍不住定睛，飞快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转身时只记住台下那双乌黑晶亮但稚气未脱的眼。
与此同时，坐在丁穗穗旁边的那个人侧头，忽然发问：“你觉得周岫不好？”
灯光不甚明亮，丁穗穗看不清那张脸，只能轻轻道：“她很好。只是不像旧人。”
那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又问：“那她像什么？”
丁穗穗老实回答：“她像新欢。”
幽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彼时周岫正好再次路过，许是看见了什么，她定了定脚步，神情有些诧异又有些暧昧。
“原来你们认识。”丁穗穗简单地说。
他也不否认，问道：“你觉得这套衣服她走得如何？”
丁穗穗答非所问：“这套衣服她走得格外慢，神色似有哀伤。”
又顿了顿：“她以为这套衣服是要表达出一种哀伤。”
“哦，她以为？”
丁穗穗还未开口，台上忽然陷入一片漆黑，只余一束追光。模特站在小而朦胧的光晕里，遥视远方，面色彷徨。
丁穗穗解释道：“他关掉了全世界的灯火，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吵太亮。一个人在想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最好在暗处，没有声音，不被打扰。”
那个声音又问：“所以你认为这样的感觉不是哀伤？”
“当然不。”丁穗穗摇头，“我想那种感觉应该是安安静静，心如止水。”
他不置可否，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
“我叫丁穗穗。”立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
这时一束光线扫过台下，就在那一刹那，丁穗穗望见一张干净得几乎出尘的脸。也就在那一刹那，丁穗穗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远离这光怪陆离的秀场，好像身处竹海深处，上有碧空，下有清潭，清风拂面，云舒云卷。
紧接着一个声音沉静地说：“我叫傅千山。我比你大很多。”

试衣虽是小事，但自有乾坤，不少人靠着试衣的机会步步高攀。只是没见过丁穗穗这种人，从不与设计师、经纪人搭讪，好像一个会动的塑料模特。只是对衣服兴致颇高，常常蹲在角落对着一堆衣服发呆。
一日丁穗穗替周岫试完几套衣服，正在出神，忽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做不了模特。”
丁穗穗回头，是傅千山。他似乎很喜欢白色衬衣。还是照片上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挽着袖子，一手端着咖啡杯。
她有些好奇，问他：“为什么？”
他随手指了指几件衣服，问：“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丁穗穗脱口而出：“这件显得太用力了些，过犹不及。这件，设计师想体现硬朗就不该选周岫。周岫五官已经够硬，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应该找一张青涩无助的脸，配上强硬服饰，冰与火，强烈冲击。”
他不语。喝一口咖啡，缓缓道：“我看过你的毕业设计。”
丁穗穗说：“哦。”还是蹲着，手指戳着衣服上的纽扣。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丁穗穗抬头：“我知道。”
他挑眉：“是什么？”
“没有感情。”丁穗穗整理服装，“所以来做试衣模特，想多看看别人的东西。”
“不对。”傅千山摇头。
她不禁起身，正色：“那是什么？”
“是没有野心。”
没有想要的人，没有想要的东西。她足够努力足够聪明，惟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周岫好，好在她的张狂与欲望，这使她鲜活、明艳，可以是一个得志的新欢，又可以瞬间为台下他的一声轻笑面露哀伤。
“那么你呢？”丁穗穗大胆问，“你的野心是什么？”
他淡定道：“我想记住所有妖怪的名字。”
天才从来不会讨人喜欢。丁穗穗在试穿。傅千山扫了一眼，吐出一个字：“丑。”
经纪人怪叫：“不会啊我觉得这件设计很好！”
傅千山冷静道：“我的设计当然很好。我说的是丁穗穗。她面瘫。”
丁穗穗也很冷静。她说：“你可以脑补，脑补周岫或任何你喜欢的脸。”
傅千山想了想：“有道理。”转头对经纪人说，“去买一个机器猫的头套，试衣时让她戴着。”
也有心情好的时候。他找她聊天。问：“丁穗穗，你们大学都教些什么，考试难不难？”
丁穗穗掰着手指数：“艺术史、服装史、英语、马哲......考试有难的也有不难的。你呢？”
“恒星物理基础、理论力学......”皱眉，“都很无聊。”
丁穗穗惊倒：“你是学天体物理的？你没学过设计？”
他也很吃惊：“那么简单的东西还需要学？”

傅千山在吃这件事上，出奇地不挑剔。有段时间，他痴迷于收集泡面里赠送的卡通图片。他说：“丁穗穗，就差一张就集齐全套了。”
丁穗穗已为此吃了一个月泡面，为此她断然拒绝：“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傅千山理直气壮：“我不吃，再吃我就要吐了。”
最后达成协议，一人一半。蹲在天台吃泡面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喝茶可以喝出水是山泉水还是自来水？”
他一脸不解。
丁穗穗就把敬亭绿雪的那件事说了。他愣了一下，埋头，吃一口面，又抬头，很无奈：“我那时只是急着想去洗手间而已......”
丁穗穗也愣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直揉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他气急败坏，但不说话。呼啦啦扒着面，侧头：“他们还说我什么？”
“很多。耍大牌、臭脾气......还有你从不配合媒体，不肯拍照。”
罪恶滔天，傅千山听得呆掉。半晌，他掏出护照，打开，颤巍巍指着上面的照片：“拍照，你是说他们想要这个？”
她探头一看，只见一张面无表情憨厚可掬的宅男头像，不禁噗一声，又呛又笑：“你照片怎么会这么呆？”
他不爽：“我又不是模特，我为什么要懂拍照？”
丁穗穗拍拍手：“好吧，我知道了。其实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刻骨的思慕，没有敬畏的仰望，所以他在她的眼里，得以剥除光环。
而偏偏这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可怜周岫爱了那么久，却是爱上一个自己虚构的幻象。
“你找到助理了吗？”丁穗穗把卡通图片给他。
他接过：“没有。”
“给工钱吗？”
他坦诚相告：“我不知道，我不管钱。”
丁穗穗气结：“那为什么之前想找我做助理？”
他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想借那本妖怪书看。”

周岫提着裙角，在后场的一个角落找到傅千山。
“在看什么？”她问道。
“妖怪书。”他抬头，皱了皱眉，“肩膀怎么回事？把那个飘带拆掉。”
周岫抬了抬下颌：“傅千山，这是别人的作品，你管不着！”
“我知道。但它让你显得很蠢。”
周岫盯着他，看了很久，噗地笑了。轻轻踢了他一下：“哎，帮我设计一套婚纱。”
他打了个呵欠：“我不会。”
“我不管。你不是天才吗？随便做一件好了，这次我不挑。”
“你还不挑？你那么凶......”
“因为我要结婚了。”周岫突然打断他。
他翻书的手顿了一顿，微微蹙眉：“恭喜。”
周岫撇嘴：“俗。我还以为天才会有多么惊世骇俗的反应。没想到也就这样。”
他不置可否，只是说：“我帮你做婚纱。”
周岫骄傲抬脸：“后悔吗？”
他起身，望着她：“不，我很高兴。”
“因为她有了好的归宿，再差也总好过在我身旁徒掷年华，我给不了她什么，但我盼着她好——你的很高兴，是这个意思吗傅千山？”
他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周岫心下了然，可还是硬着心说：“我不管，反正我就这样理解。你后悔了，你只是在假装高兴。”
他伸手，调整她的长裙：“行，那就这样理解吧。”
周岫一把按住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以前你问我，觉得你的设计最大的问题在哪里？”
他没有抬眼，轻轻说：“现在你明白了。”
“是你没有野心。”周岫长长吁出一口气。
没有想要的人，没有想要的东西。他足够天才足够幸运，只是什么都不想要。
周岫调整脸色，努力挤出一丝笑：“新助理不错。”
没等傅千山开口，她迅速、恶毒但又善意地提醒道：“但她太像学姐了。你把她留在身边，又对她那么好——只是在把她当做学姐的影子吧？她知道吗？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傅千山的身影晃了一晃，周岫已转身。
“肩膀。”他在她身后说。
她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说：“算了，由它去吧。反正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傅千山第一次看见那个设计师跟丁穗穗搭讪时，他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第二次是在一个奢侈品牌的酒会上，丁穗穗拎着他的西装，在场子里东转转西转转。他其实早就看到她了，但他忽然觉得她怯生生的样子有些好玩，所以故意躲在暗处，喝着酒，看她迷迷糊糊到处找他的样子。不料那个设计师忽然钻出来，一把拉住她。丁穗穗像见到亲人一般，登时跟人聊了起来。眉飞色舞，碰起杯来，他的西装也被丢在地上——傅千山仰脖，一口饮尽杯中酒，大步流星几步上前，“丁穗穗！”
丁穗穗很明显地被吓了一跳，小兔子似地蹦了一下，下意识蹲下来抱起他的衣服，然后不知所措。
设计师笑道：“傅老师，你吓到她了。”
傅千山哼了一声，“有吗？”瞥了她一眼，“丁穗穗，我很凶吗，我对你不好吗，我吓到你了吗？”
丁穗穗的脸红彤彤的，她摇拨浪鼓似地摇头：“不不不，你对我很好。”
傅千山得意地笑，旋即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狐疑道：“丁穗穗，你会喝酒？”
丁穗穗继续猛摇脑袋：“不会，我一喝就醉。”
“那你刚才在喝什么？”傅千山不知不觉提高音量。
“酸酸甜甜的，果汁。”话音未落，丁穗穗咚一声栽倒。傅千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气急败坏：“他妈的！”
次日，各大周刊娱乐版头条：傅千山怀抱助理，激动难耐脱口而出：他妈的。
工作室里。丁穗穗把头埋在八卦杂志中，呜咽：“对不起！”
傅千山翻着杂志，觉得这个女明星似乎又整容了，那个男明星好像胖了。最后翻到自己那一页，看得无比仔细，就差当场朗诵。
丁穗穗战战兢兢：“老板，你会杀了我吗？”
傅千山头也不抬，问：“昨天那家伙想挖你跳槽？”
“谁？哦那个谁，没有，他就是问我每天下班了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下次再有老男人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拿酒泼他，记住了吗？”傅千山突然抬头，认真道。
“啊？”
傅千山想了想，“你还在画图吗？”
“画的。”
“整理好了给我看。”
“好。”
傅千山有些忍不住：“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帮你开一场个人发布会。”傅千山一字一顿。
让他意外的是，她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出乎意外，只是目光突然坚定：“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丁穗穗有些诧异：“不用问啊，我知道。”
这下轮到傅千山诧异：“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她的脸上并无一丝羞赧，亦无任何不自在。倒是傅千山有些不自在了。他站起来，走到吧台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还是觉得心跳加速，他只好没话找话：“丁穗穗。”
“嗯？”
“平常没事都玩些什么呢，现在你们都玩微信是不是，你微信是多少，帮我开通一个......”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回头，看见她欲言又止，不禁蹙眉，“你怎么了？”
丁穗穗说：“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用酒泼你。”

有一天傅千山忽然问丁穗穗：“还记得我说过，你做不了模特吗？”
“嗯。”她剪开一块布。
“知道为什么吗？”
“我贪吃，不够瘦。”丁穗穗非常老实。
傅千山被水呛了一下。“不是，是你那时太冷静。”
在她眼里，作品不过一堆布料，设计师不过一个陌生人，模特不过另一个陌生人。原来丁穗穗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贪心，而她最大的幸运也是不贪心。可是现在，她没有问题了，她也不再幸运了。
“对了，我帮你做了这个。”丁穗穗有些兴奋地丢下剪刀。
“这是什么？”傅千山蹙眉。
“你的日程安排表。”一本花花绿绿的本子，翻开来，里面还有各种买泡面赠送的卡通图片。
她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突然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合上本子。其实冷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丁穗穗原本那么清醒。她做不出好的设计，但心绪澄明。而今她会笑，会生气，每一件设计都仿佛有了生命——但她变蠢了。
就像多年前的他自己，才气惊人但愚不可及。
“你不喜欢？”丁穗穗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置可否，反问：“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她有些迟疑，然后点头。
“有男朋友吗？”
“什么跟什么呀！”丁穗穗忽然面色涨红，有些恼怒地夺过本子。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专心准备你的发布会，别想七想八的。”
丁穗穗在同辈里第一个召开个人作品发布会。走秀的有名模，看秀的有大牌，时尚杂志纷纷捧场，不为其他，只为给傅千山面子。运气太好，当然不会被所有人喜欢。新秀们在后场嘀咕：“原来跟我们一样只是试衣，现在倒好，她倒成设计师了。”
话音未落，周岫一声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女孩们吓得噤声。
这时丁穗穗进来，帮周岫整理衣服。
周岫忽然开口：“你喜欢他？”
丁穗穗定了定神：“说不上。他对我很好......我喜欢跟他聊天，帮他做事......我想要他高兴。”
“那他喜欢你吗？”
“我说过了，”丁穗穗与周岫对视，“他对我很好。”
周岫点点头：“什么都还没开始。”
丁穗穗也点头：“还没开始。”
临出场前，周岫突然回头，对丁穗穗说：“送你一句话。”
“什么？”
“这世界上有一种开始，一旦开始，就等于结束。”

丁穗穗是在发布会进行到尾声时，才看到傅千山的。
经纪人说他去接人。
“接谁？”丁穗穗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经纪人摊手，耸肩。
她无法专心看秀。在后台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小心被模特的裙摆绊倒，爬起来，整理衣服细节，默不作声。最后司仪说请今晚的设计师出场，说了三遍，她才反应过来。
是周岫主动挽住她，一步步走到T台中央。鲜花，掌声，光线陡然亮起。电光火石间她看到台下的一张面孔，仿佛见到鬼魅一般，她身子一歪——周岫死死搀住她，面色不改，轻声道：“如果现在你倒下去，你会后悔一辈子。”
丁穗穗张了张嘴，看着台下那张与自己酷似的面孔，看着那个面孔旁的傅千山，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
“不是你。”她喃喃道。
周岫说：“不是我。”
丁穗穗有些木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像她。”
周岫一手撑住她的腰，带着她欠身，向全场致谢。
“是。你运气好，你像她。你运气也实在不好，像谁不行，偏偏像她。”
傅千山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
从边门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到周岫光着脚冲出来。
“学姐！”她喊了一声，继而缄默。因为那张曾经灵动的脸没有一丝生气，只是呆滞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陌生人。
周岫深吸一口气，转向傅千山：“还是没有好转？”
他不说话。
“那里面那个呢？”周岫问，又有些急切道，“你可以解释。我可以帮你解释。”
“不用了。”顿了顿，“帮我给她带一句话。”
他想了想，缓缓开口：“帮我告诉她，关掉灯火的原因，是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影子。”
他曾那么痛恨影子。
她剪掉自己的长发，只抽一个牌子的香烟、喝一个牌子的酒。她可以四处推荐他的作品，甚至屈尊穿他的设计，她对他也不是不好——但他就是取代不了那个位置。他只能做那个人的影子。他不曾见过他，却要听她在每一次醉酒后哭喊那个人的名字。他努力成为跟他一样出色的设计师，可影子终归只是影子。直到最后她挥霍掉自己所有的青春与美丽，倒在车轮下。她终于忘掉那个人，同时也忘掉他这个影子。
所以他才醉心于一切旧的事物。因为他对现状绝望。
这样的轮回永无止境。会有一个丁穗穗出现，像足了她，叫他忍不住想尽一切办法，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别人的影子。她会像他一样挣扎、努力，继而愤怒、绝望。然后选择离开，然后遇到另外一个无辜的影子，那个影子像他......无休无止。
还不如关掉全世界的灯火。还不如就像他，自己动手，熄灭掉自己最后的一点奢望。

后来周岫不当模特好多年。圈内潮起潮落，傅千山三个字渐渐销声，丁穗穗三个字如日中天。一年过去一年，只有周岫始终最受媒体热爱，因为她点评起各家设计师，字字辛辣。惟独对丁穗穗十分客气，甚至一回国就来看她的秀。
丁穗穗被媒体誉为一片云。捉摸不透的风格，捉摸不透的脾气。人也寡淡，不爱说话，不爱拍照。
开场的第一个模特走出来。周岫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口气透不上来。指尖掐入掌心，又缓缓放下。
男模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眉眼是一致的清淡，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样。
旁边有人低笑：“丁穗穗的品味真是独特。听说她喜欢与物理学家交往。”
“是吗，换了第几个了？”
“第三个。我从未听说过喜欢物理的服装设计师。”
“是，她的御用男模竟然也是一个物理系学生......”
周岫只觉得不堪入耳，起身。
经纪人带她去后台，一路念叨：“我们穗穗一直挂念着你，她的第一场发布会就是你帮她......咦，不在？刚刚还在的......”
人面不知何处去。座位上的茶水余温尚存。案上放着一本书，半掩着。
周岫翻过书面，见上面写着妖怪大全四个字。拿起时，书皮哗啦落下。她俯身捡起，却看见上面傅千山三个字。
“她在化妆间，周小姐你等等，我去叫穗穗过来。”经纪人忙不迭说。
“不用了。”
周岫打断他。
丁穗穗的世界灯火通明。她不是他，她终究不愿关掉灯火，不愿放开那些影子。
她寂寞。她不甘。
周岫将那本书放好，书皮放在下面。
只是拥有再多影子又如何？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超级喜欢这篇文啊
还有它的姐妹篇《阿修罗》
都写得好好啊

这个帖不错！我喜欢！
✎﹏﹏﹏﹏﹏﹏﹏﹏﹏﹏
้
　　你　　　明
站　看　月　你
　　在　风　装　装
　　桥　景　饰　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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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千山真逗 哈哈哈哈哈哈

顶 看着好心痛啊…

最近回味了一下，原来不懂，现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