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被曙光惊扰着眼睛，醒了来。挣扎了一会，还是不能再睡。窗外的空气很清，小巷外的马路传来稀落的车声。天边溅满霞光，好一片天亮前的声色。这么好的早晨令人想早起。
　　开了门，满眼是那种被夜色洗过的天光。夏天的晨，地上只有一只狗在徘徊。我和它照了一个面。如果它昨晚看了一夜门，今早，我可能是它第一个见到的人呢。
　　我很饿，很想吃早点。走进食店，只有老板娘一人在露天之下扫地。她很欢迎的神情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人在外，心情好时，天气又好时，有邻人对我笑，我会很欢喜的。这附近的店都是我买东西买熟的人，他们对我比对其他生疏的人都好些。有很长的日子没见面，见到面时他们还会记得我，而且有些惊喜的。买熟他们的东西，如果一旦改去别家买，经过时我会望向别处，以免接处他们的眼光。
　　其实，很久没有看过十点钟以前的阳光了。一旦没有上课，就过着君王不早朝的生活。今天是例外的特早。吃了早点出来，整个人像走在一粒放大了世界的露珠。想到公馆那些青菜，便去了。
　　我真的出得太早啦，只有一些小贩摆好蔬菜，有些摊子还空空的。菜场是个生疏的地方，我立刻警惕起来：怕这些人会负欺我，骗我的钱。我赶快把脸沉下来，装出会看透人的冷漠，好叫他们知道我是难惹的人物。
　　空心菜的茎叶是立在水中的那种姿态，看了就觉得好吃，我立刻买了它。又看见鸡翅膀的摊子，但不知它应该是什么价格，心里很戒备。手里又是零零散散的东西，很不从容。结果还是买了，比我想像中便宜。而且，那小贩看到我手里多东西，就送我一个大塑胶袋，还一样一样的替我装进袋子里。我都不知怎么说，说了两声谢谢，心中还是感到表达不完，整颗心满了起来。
　　从公馆出来，晨光荡荡，访也访不完。忽然多么想见他，想告诉他，今天有很多人对我很好。塑胶袋里有青嫩的韮菜，我一勾指一托指的折它，它脆脆的断成一段段，多想叫他听这断折的声音，很好听。想告诉他，金庸笔下的黄蓉，她捧小菜到郭靖面前时一定是诗经中的一种舞姿：“人间而不人烟”——就像他诗中的句子。
　　我急着要回去，要他看我手中的青菜时吃一大惊，吃一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