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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尸与梦BY苏镜【依旧是灵异风,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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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楼2014-02-17 10:50回复
    见尸
      这一夜,白月亮边缘好象生了灰色的绒毛,嵌在无星的夜幕中。
      几个开蒙的学生早已经下了学,而塾师周璞对窗而坐,独自思念着青鸾寺里的那个人。
      他是一个今年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因为两年前中了秀才,在这小县城里也算稍有身份。可是由于家中贫穷,又是孤身一人,因此除了请过隔壁的婆子为他烧饭,旁的人几乎不可能进他这间难以下足的屋子。
      可是,青鸾寺的玉鸾是一个例外。她那么美,却曾经走进他这么破旧的屋子,倚在他怀里为他吹了一曲洞萧。她的眸子有一种清冷的光辉,熠熠如明星。她的道衣翩跹如鹤,身形又好似月下孤鸾。周璞每想到他们初识的那一刻,她从相思树下走过,手持一支拂尘,在日光中一笑,仿佛要被清柔的光芒融化。二十岁的少年,当时浑身有过电一般的战栗,有如风魔。
      这是人生第一次的爱,明净如雪。
      到后来几日不见,便如隔数年,忍受相思苦楚。此刻周璞便皱着眉,烦恼着这一件事:玉鸾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来过了。
      她在哪里,是不是已弃下了他,羽化成仙?
      月亮颜色猛地暗了,风里有种腐朽糜烂的气息,周璞忍不住掩鼻。他皱眉去看,巷外道上腾起了一股烟尘,倏地掩住了半边天色。周璞吃了一惊,一时既想关窗,又想看个仔细,但没等他有所动作,外面门猛地被敲响了。
      深夜,会是什么人?周璞停了一下,那声音却更响。周璞觉得声音单调冷漠,仿佛不开门,便会永远地敲下去。他一个激灵,翻下椅子,点上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慢慢来开门,门“吱呀”地一声响。
      一只女人的手伸进来,在灯火下泛着玉石一般微青的光泽,指甲像白莹莹的珍珠。
      一张侧脸跟着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仰着头,额、唇、鼻的线条清丽无伦。跟着,周璞惊叫了一声:“玉鸾!”骤然发现是她,他怦怦跳动的心子尚不及灼热起来,便坠进了最寒冷的水中。玉鸾的姿势和面容都极为可怖,她手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弯曲着,仿佛探出去要抓什么。她的眸子翻白,白到没有一点黑色,空洞无物。
      她已经死了,这是她的尸体。
      周璞觉得自己像在最深黯的噩梦里,眼前一阵发黑。刹那间,他不能说,不能动。
      她清艳无瑕的美,曾经于顷刻颠倒了他,此刻,却是以最阴惨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周璞的心脏不能承受这样的刺激,然而,不等他尖叫出声,他发现它身后还有许多“人”。
      它们都是翻着白眼的死尸,无声无息地探出手,脸上黄褐的一层颜色,从牙齿中扭出白生生的蛆虫,液体姜汁一样流下来。带着扑鼻的腐臭,一只一只胳膊先后伸出,缓慢,却没有丝毫犹豫。“哐”地一声,周璞将木门推上,与此同时,那些乌青手臂穿破了木门,碎屑哧哧落地。月色洞穿了窗纸,在地上铺了细碎的惨白。
      玉鸾的尸身转过‘脸’,‘看’着他。周璞恐惧到极点,反而镇定了。
      他自言自语地道:“我听说,死人若有极要紧的心愿未了,便会化为厉鬼前来,玉鸾,难道你来,是为了见我?”他望着玉鸾的行尸,猛地咬牙抱住它,触手冷硬无比,再不是从前温香软玉般的身体;心中也是一片冰冷,恐惧、惊疑、愤怒、感伤交替闪过,每一种都是血淋淋的。低头看时——她仿佛是新死,从前氤氲的清香还没有被腐臭掩盖,身上肌肤也还没有溃烂,白森森的牙齿仍是宛如编贝。
      死死抱着它,反不害怕了。周璞望着那未逝的玉颜,扭动的身躯,似乎要洞穿他咽喉的手指,叫道:“玉鸾,玉鸾,真的是你?如果是你要我死,我……死而无怨。”
      那玉鸾的尸身却开始在他怀中挣扎,它肌肉已经有些黏软。周璞发觉它在他背上摸索,尖利的指甲与粗布衣裳摩擦着,声音可怖。——这时,外面穿来极骇人的尖叫,悠悠地在夜空里回荡。
      是隔壁烧饭的王婆!她看见了什么?
      门外,只听的“噗叽”一声,像很坚硬的蛋壳被捏破,浓稠的汁水黏黏地滴下来。连一声惨叫也没有,一个人倒地的闷响。
      周璞浑身抽茎,接着,是一个人声:“咦?这里好脏,住的真的是一个秀才么?”周璞浑身战栗,看了看‘玉鸾’,想:将仙子变成恶鬼的,难道就是门后的这个人?
      随着木门倒地,一群僵尸蜂拥而入,还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后面。
      进来的是一个少女。
      她脸如春花,不像玉鸾那皎皎孤月一般的清冷容貌,而是娇美的酡红,覆满少不更事的白嫩肌肤,穿了一身白裙,在尸身裹挟之中,如同恶臭沟渠里盛开的百合。
      她不是僵尸,是一个活人,却比僵尸可怕千万倍。只见她一双柔荑抱着那王婆的尸身,娇声道:“哎呀,怎么捏坏了脑袋?不过,也没有关系了。这个人太老,做成蜡尸会太软,做成僵尸也没有用,太脆了。”
      她自言自语,兴致勃勃,青春,而且那么妩媚自然。
      周璞说不出话,许久,嘶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他现在才知道,玉鸾一定是被这个女孩弄死的。他怒得忘记了害怕,一步冲上去。
      少女仔细看了看他,不知是为月色下他清俊秀雅的容貌震慑,还是发现了一具做行尸的好材料,惊喜地叹了一声,道:“你是周秀才吗,我已经找了你一天了。”
      周璞脸是扭曲可怖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干什么?”细看来,少女颊上有两个酒窝,她面孔微圆,两只眼睛大得出奇,晶亮亮的,皮肤白腻得像钧窑瓷瓶。她道:“你是周秀才吗?听说你是整个县里最有学问的人,我想请你帮帮我。”
      这全然是一个不通世故的少女的口吻,她的笑也是单纯的,又道:“秀才,你既然是最有学问的,那就得告诉我五百年前的李淳风的墓在哪里。我走遍了整个鹤鸣山,怎么都找不到。”周璞望着这少女,见她正一边说,一边用手在一个乱动起来的僵尸后脑上揉来搓去,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
      少女惊叫,扑上来扶住他,道:“哎呀,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就算你不愿意和我走,也不用故意晕过去呀。……如果你不肯带我去,我只能杀了你啦,但是你要是答应陪我去挖宝贝,我还可以分给你一些呢。你快醒醒吧。”
      周璞霍然张眼,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眼前的少女竟要裹胁他去盗墓。他冷笑,喘气道:“这些尸体你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少女一个劲儿摇头,道:“才不是,坟里的死尸怎么能做行尸呢?这些死人儿是我专门用来挖坟里财宝的,你看,做的好不好?”
      


    2楼2014-02-17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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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5:4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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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药
        三天之后,正是七月既望。
        周璞和秀秀他们三个人已经在鹤鸣山上走了半个多时辰,周璞还没有停下脚步。他仔细辨着方位,寻找着所谓山环水抱之所。他已经与秀秀商量了两天,明白了罗盘、望气之类大致法门,他从前读过一些占卜、测命的杂书,也知道河洛之图、九宫八卦,虽然都是半吊子,可和秀秀交谈之下,却有相互弥补之效。
        要找五百年前的一个坟,真是谈何容易?古来一直有“河山拱戴,避风捉水”方为吉穴的说法,周璞也知道,唐人都认为左凶右吉,而鹤鸣山上总共只有两条水,其中一条靠近县城,右岸上布满民宅,多是有钱人的别馆。而另一股,则是流经山腰,人迹罕至的。
        周璞一面回想自己从前独自上鹤鸣山,走过这条小河时的情景,一面回想地方志里描述这条河的话,以期找出河脉变动的痕迹。他持了秀秀他们弄到的地理图,在上面涂改河道,然后想象从从前河道经过的角度看,何处才是山脉环抱的一点。
        这么一想,便不禁走了神。
        鹤鸣山他是从小走遍了的,似乎并不可能会有这样一个所在。
        可是……倏地,周璞脑中明光忽闪,险些惊叫出来——山腰确实有一个回环的走势,而且是在河水之右——他曾经站在那里看过,赞叹着远处河水的回环和青松峭傲的崖壁。
        ……然后,一个女冠从相思树后走过来,纤纤玉指上套了一柄拂尘。犹记得,她的容貌像最纯净的春雪铺在黑色石头上,又像最明洁的晨露覆满芙蓉花,那种艳,是最清冷那种艳。她姿态曼妙,神态怡然,叫周璞看呆了,瞬间,他竟以为自己遭遇的是姑射仙子。
        女冠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直露无礼,脸上不禁微微一红,欲待要走开。周璞正痴痴的,她却忽然向他做了一个揖,提醒道:“居士,山水无情,可要小心足下……”周璞不解地低头,脚下竟猛地蹿起一条蛇,张口便咬在他腿上。女冠也不曾想这蛇如此凶恶,倒抽了一口冷气。
        周璞最后记得的事,便是她立刻面色煞白朝他跑了过来,将他扶进寺里。
      心中蔓延的剧痛慢慢将周璞拉回到现实之中,于是他不再回想过去的情人,转而想到另一件东西——青鸾寺正门的牌匾!
        “上有青松岂知春,下有白骨寂无言。”
        黑玉的质地,金色的字,遒劲可见筋骨。周璞当初第一眼看到这牌匾,便知是李太白的诗章变化而来,说的不过是“万物兴歇由自然”,感叹的也不过是宇宙间生命无常,荣华富贵既不恒久,亦不值得珍惜。但是现在……只怕这白骨是别有意味呢。
        周璞联想到青鸾寺的位置,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河山拱戴”——鹤鸣山其实确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就是青鸾寺!
      两天以后,被围在一干行尸中间,终于在子时之末走到青鸾寺外。周璞停步不动,剩下找墓道的事,便属于秀秀他们了。其实不光盐叔、琅儿,就是秀秀,也不大相信李淳风的墓竟在这里,但他们低声议论了一会儿,秀秀用罗盘测过之后,那些绵软的尸蜡在地上刨啃了一阵,爪子底下竟真的露出光滑的块状石面。
        这可不是屋基,唯一的可能,就是墓道!
        秀秀三个人惊喜地对望了一阵,一时间都不敢相信,甚至盐叔都将他的瞎眼转向周璞呼吸的地方,似乎有敬服的意思在内。转眼看那些尸蜡,分明挖不动石头,却不知疲倦地用牙抓,用嘴咬,弄得皮肉豁卷,浓浆迸流。
        秀秀用鞭子在它们背上一抽,那些尸蜡便一抖,慢慢瘫软在地上。秀秀小心地将僵尸趋赶至前,它们脑后的银针在月下发出阴冷的光。这些僵尸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奋身踢砸之下,但见土崩石裂,烟尘漫天。
        周璞厌恶地蒙住脸,灰土扑上来,向鼻中眼里乱钻,半晌未歇。等他再看时,光滑的石面上罅隙纵横,月色照进一个幽深阴暗的洞里。周璞大惊之下,几乎跌坐在地——他知道寻常的掘墓人即使工具趁手,开这样一个道口也要整整一夜,而秀秀他们竟只用了不到一刻!
        “盐叔,你看我们要不要亲自下去?”秀秀有些担忧地望着墓道里面,“这次我们要取的,可是绝顶要紧的一样东西,容不得半点闪失。”
        盐叔叹了口气,道:“我一个瞎眼老头,能拿什么主意,自然是姑娘你做主。只是这事毕竟凶险,你即使不放心,也不要自己下去。让琅儿下去好了。”周璞见这些积年的盗墓贼商量得这般认真,才知道这一次盗墓即使对他们来说,也绝对不同寻常。他扭头去看那琅儿,见她一双妩媚的眸子低垂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晦暗,那眸光也是幽冷含怨的。
        秀秀道:“表姐,那就只好麻烦你亲走一遭,去将那鹤鸣春雪拿出来。”她取出一付手套,一付头罩递给那琅儿。她重新将十枚银针按在十个僵尸头顶,然后掀开方才僵尸们抬的尸布,从里面放出两具软尸。
        经过数天与各种尸体接触,周璞对它们已经有些了解,比如尸蜡总是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酸臭,而软尸则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但是此刻,周璞发现这两具软尸腕部碾碎的皮肉下是有骨头的,白森森的,如同在酸水里浸尽了泡,因此全身骨骼才绵软。
        在墓穴中,僵尸是清道的,而这些软尸才最善爬棺,据说它们最爱死者的遗物,捉住便不肯放手。再在它们身体上插一些铁片,就可以像蛇一样在墓室中爬行了。等闲情形,秀秀他们根本不下墓,直接让这些行尸将东西取上来。
        僵尸下墓时石块碎裂,声音很响,盐叔道:“小声些,别叫青鸾寺的人听见了!”


      5楼2014-02-17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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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冠仔细地为他换了被子枕头,然后在他床沿边坐下,捏了捏脉。她方才读过的道经就摊在桌上,周璞看见封面上娟秀的行楷写着“玄冥经”三个字。
          周璞看着她照顾自己,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干巴巴地道:“多谢……仙师。”女冠约略抬起低垂的眼睑,道:“你被毒蛇咬了,一时不能走动,在这里安心静养几天吧。”
          周璞奇道:“有劳仙师替我疗毒,不知是什么神药,能拔除这么凶险的蛇毒?”女冠瞥了他一眼,脸色猛地发白,很奇怪地,又刷地红了。她掩饰着羞赧的神情,红着脸,低叱道:“你这秀才,除了便除了,胡乱问它作甚!”
          周璞不解她的反应,被她叱得有些惶惑。但这时他看到了地上的一个铜盆,其中有褐色的毒汁,有透明的唾沫——他这才明白,原来,竟是她替他吸出来的!周璞看了看已经被她细心地包扎好的脚,觉得伤口上很清凉,一点也不疼了。
          周璞觉得一股血液涌进脑中,越发惶惑得不知如何是好,感激和爱慕让他冲动起来。女冠转身要离开,周璞猛地拉住她袖子,为此几乎跌下床去。
          他道:“敢问仙师尊姓大名?”女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略镇静了些,将经书袖在怀里,微微笑道:“方外之人,谈何姓名,贫道……法号玉鸾。”
          法号玉鸾……
        秀秀盖上瓶盖,于是这幻境又消失了。“这是什么?”周璞痴然问道。
          秀秀叹息似的声音道:“这是鹤鸣春雪,方仙道的圣药啊,连我都没想到能这样容易地到手。”一股凄寒之意从棺中涌出,弥漫在整个墓室,秀秀决然道:“我们走!”
          周璞道:“这制寒之物一定是个秘宝,能不能把它一并取走?”秀秀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行!我们取了鹤鸣春雪一样,已经是亵渎死者了。而且,有这样东西,已经够了。”
          她兴奋得目光灼灼的,显然是极其满意。多少人觊觎的宝物,此刻正被她拿在手里——在天下盗墓人心中,这可是仅次“衡冥”的制尸术的一样东西,是千百年不传之秘。
          秀秀偷眼望了一下周璞,心想,他本事可真大。


        7楼2014-02-17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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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变
            三人正要出墓,忽然,琅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周璞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扭头去看,忽然发现,墓道被堵死了。更可怕的是,一个僵尸身上不知为何竟着了火,又撞到另一个僵尸,这两具尸被火燎着,都猛地发狂一样扑向墓壁,只撞了两撞,墓壁就裂了大缝。
            头上一阵奇异的断裂声,琅儿又尖叫一声:“水银顶!”
            所谓水银顶,就是造墓者将水银灌在墓室顶土层之上,用胶封死,而墓室中一旦震动过剧,就会塌下来。僵尸身上火在潮湿寒气中熄了,可是仍向墓壁乱撞着,它们力大无穷,一撞便整个墓室都在震动。
            秀秀心里明白,水银顶塌下来,人人都得死。她飞奔上前,将僵尸脑后的银针一下拔出,那僵尸顿时“扑”一声倒地,一动不动。
            周璞见状,也冲到离自己很近的那僵尸后面,一把抽出那银针。秀秀欲待阻止,却已然来不及,她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那僵尸身形一顿,立刻转身极其凶恶地向周璞扑过去!
            只有制尸的人抽出银针,才能使这些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停歇,而旁的人一旦抽出这根针,只会使这些魔鬼疯狂,受到它们凶猛攻击。
            僵尸发狂一般扑向周璞,周璞急忙躲闪,他这一退,却正踩在那抛在地上的太乙九宫占盘上,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僵尸合身扑上,十指如同钢钩,一旦碰上人皮肉,定会筋断血流。秀秀尖叫一声:“小心!”
            僵尸一抓,周璞极快地向右爬去,那尸掌在他肩上留下五条血印,然后转个身又朝他扑去。身后是墙壁,周璞知道自己不能躲,否则僵尸一撞之力非让水银顶塌下来不可。
            但是,在这样的关头,不躲,就是立刻死!僵尸扑的是他的胸部,似乎想插个对穿,拧出肺叶来。只有刹那的考虑时间,周璞没有再犹豫,拉着秀秀还有这些僵尸、软尸一起被水银淹,可比一个人死在这里强多了。如果僵尸要将水银顶撞下来,那就撞好了。
            尸掌忽然一抬,已拍向他头上,狂猛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痛,周璞躲闪不及,被打中额下部位,感觉从脖子到头发丝都被打软了。
            他鼻溢鲜血,口中也吐出血沫,匆忙中就地一滚,好容易躲开最猛恶的一扑,而那僵尸不能刹步,眼看就要撞上墙。
            周璞头晕目眩,心知不好,身后传来“嗵”一声,他正等着天顶塌碎,水银灌下,却发现上面没有动静!
            回头去看,才知道这一下真正是死里逃生!——原来,那僵尸被那太乙九宫占盘绊了个跟头,四肢扭动,一时竟爬不起来。
            秀秀扑上来,将袖子上一枚银针深深插入它脑际,用掌使劲一拍,又一抽,那僵尸才终于不动了。周璞躺在地上喘息,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一样。
            这样才躺了片刻,一个令人发糁的声音响起。天顶上,慢慢地裂开一条缝。一条白森森的口子俯视下面三个人,水银随时就会从中流下来。
            周璞往后一退,他发现墓门虽已封死,但方才僵尸撞过的一处墙上有些松动,且有打磨平整的石头的痕迹露出,很可能是另一条墓道,于是焦急的心忽然冷静下来。他冲上去,随手拔下一具僵尸脑后银针,然后站在墙前。
            僵尸狠命一扑,顿时灰土迷眼,地震墙裂,天顶水银立时灌下。
            秀秀方才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打开墓门,眼看这一幕,惊呆了。水银被烛火一热便有毒气,她连忙吹熄了,然后叫道:“琅儿,快走!”
            周璞眼前甫一清明,便看见墓道的口子已经露出来,他赶紧冲进去,在破开的墓道里狂跑,而那僵尸便张牙舞爪跟在后面。眼看越追越近,周璞猛地顿足,想叫那僵尸撞上墓道墙壁,好阻它一阻。
            但他回头时,却正看见漆黑的墓洞里,一个莹白的人影泛着淡淡的晕光。秀秀的衣裳不知是何制成,竟能在无边黑夜里隐约发亮。周璞稍一走神,便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僵尸狠命拍了一掌,他惊叫一声,倒飞出老远,重新朝主墓室里飞去,跌地时骨头都酥了。
            再转过身,睁开眼,秀秀的脸正在他眼前,她目中波光盈盈,道:“秀才,你竟还回来救我!”
           


          8楼2014-02-17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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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化
              周璞顿时哭笑不得,他是被僵尸掀回来的。他见秀秀被幕洞里石块挤住不能动,便小心地将她扶出来,道:“我怎么忍心扔下你?”他说这话,本是怀有恶意,但秀秀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一时竟是迷茫神色,似喜还忧。
              墓室里,玉鸾的尸还匍匐在地,动弹不得,而琅儿对着倾泻而下的水银在那里跺脚。秀秀回过神,掏出长长的钩锁,想将她拉出来,却被周璞抢了过去。
              僵尸阴魂不散地从身后又扑向周璞,秀秀回身用银针将它制住,放倒在地。周璞头也不回,先将玉鸾的尸钩了出来,万幸水银顶并未全塌,琅儿也挣扎着爬了出来,脸上手上全是污泥伤痕。她用怨恨的眼光看向秀秀,可是秀秀完全没有注意。
              三个人沿墓道向外走去,玉鸾的僵尸伏在周璞背上,衣裳下的身躯那么沉重,压得周璞骨头都要断了。秀秀奇道:“你疯了么,背着这死尸做什么。我们再做新的便是,这个就扔掉算了……”她见周璞沉着脸一言不发,“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你从前向我要过的那具尸?你要它有什么用?”
              周璞还是低头一言不发,秀秀心中不安,强作微笑,道:“秀才,你救了我,这具尸你若还要,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这一次,周璞终于朝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道:“谢谢姑娘。”
              三人出墓后,见着急得在树下团团转的盐叔。大概因为深夜里破墓而出的声音太响,青鸾寺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女冠走出大门来,向这三个人以及剩下的几个行尸看过来,周璞本以为这诡异的景象会吓住这女冠,但她竟看了看,一言不发,就转身回去了。
              这个女冠名叫凤荪,周璞认识她!
            那是他养病在青鸾寺的第三日,玉鸾在窗下读书,不是上次那本道经,而是《昭明文选》。她声音轻柔动听,周璞正听得舒服,这时,一个白衣女冠从外而入,她年纪不大,容貌秀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戾气。
              女冠怒气冲冲指着玉鸾,骂道:“玉鸾,你这贱人!自从你到了青鸾寺,这里就没有安生过,接连不断地死了几个人了。寺主来问我,我猜就是因为你这个妖孽!”她一扭头,看见了周璞,尖叫了一声:“哎呀,这臭男人是哪里来的?你怎么能让这等肮脏货色玷污我道门清净之地,立刻把他撵出去,否则我告诉寺主!”
              玉鸾抬起头,她的眸子里没有怒色,只是像冰封的月光一样寒冷,全不似周璞经常见到的温柔之色。玉鸾轻轻笑了笑,道:“凤荪,你肉眼凡胎,什么都不懂。我不过救了一个本来就该救的人,你要怎么告诉寺主?”
              她干脆放下手中书卷,坐到周璞床边,故意柔声问道:“你还痛么?”
              凤荪气得跺脚,半晌,道:“贱人,你给我小心一点,总有一天我会看清你那些花花肠子,到时再叫人撵你!”她盛气凌人地骂完,然后冲了出去。
              周璞头昏沉着,见玉鸾怔怔地低着头。他没有听明白方才那凤荪在吵什么,便问道:“这道姑好癫狂,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玉鸾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哎,道门也非清净之地,方才那女冠叫作凤荪,她一直嫉恨我。只因为自从我来了之后,寺主对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看重了,将经书楼的书给我看,却不许她进去。平日她指桑骂槐也就算了,我没想到,当着外人的面她竟也向我泼脏水。”也许因为憋闷,她将心里的话讲给了周璞听。
              周璞“哦”了一声,没有多追问,暗地里倒是对“外人”这两个字耿耿于怀了很久,在她心里,他原来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他对这一生气就煞白了脸的道姑凤荪印象颇深,没想到今夜能看见她。
            第二天,三人从地道里出来,周璞终于看见了日光,这是四天来的第一次。
              他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阳光之下,疯狂报复的心也变得更加迫切和饥渴。
              然而他不知道,对他来说,真正的惊涛骇浪,这时才刚刚开始。
              


            9楼2014-02-17 10:53
            回复
                这一夜三更十分,周璞因为不能安睡,起来在衡冥馆里闲走。
                夜风很冷,星辰晦暗,一如他的心。周璞害怕一觉醒来看见月光下玉鸾的尸体,因为他会心如刀搅,刹那间泪如泉涌。
                可是现在又哪里是流泪的时候呢?现在,是流血的时候啊。
                周璞想着明天还要去见那神秘人,打算回去休息了,偏偏在这时,一阵风把低语和呻吟传进他耳中。周璞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好奇心趋使他极小心极缓慢地走了过去。
                深暗的窗户里,几道人影绰绰,细语几不可闻。“哼!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严罡政,咱们吃什么!我好意劝谏,她竟然下这等毒手……哎哟,真他娘疼……”
                周璞暗暗辨别方位,又想起盐叔和秀秀说过的挨了五十板子的那个人,名字似乎是叫做曹四方的——想来这说话的便是他吧。接着又听他一边抽着冷气,一骂边道:“可恨那盐叔狗仗人势,最不是东西!”
                有人冷笑着附和道:“又岂止是盐叔那个老东西,现在可好,连男宠都堂而皇之高踞座上,竟然还说什么‘鹤鸣春雪’是他找到的,狗屁!”
                曹四方恨声道:“不错,他娘的,小妮子从小到大没见过男人,什么腌杂货色都当个宝!这次可好,连那酸臭秀才都压到兄弟们头上,你们说还有什么混头!哼,从这小妮子出生起,我就知道魏家这是要完了。这么点大一个丫头片子,你说能有什么见识?咱们‘衡冥’从东汉至今,可是已干了一千年掘墓的勾当了,靠的虽说是魏家的制尸术,但兄弟们哪个没有功劳苦劳?魏家既然子息单薄至此,就该将制尸术传给我们,而不是他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妮子……”
                接着周璞听见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入耳如同惊雷一般。“今后咱们狠下杀手之后,还得控制局面,姓严的可不能不结交。正巧明天谷雨给那妮子赶车,他认得严罡政的别居,可以替咱们带帖子约见。头儿,咱们可都看你的了。”
                周璞额上脚底都渗出冷汗,向后面挪了挪位置,接着他听见里面曹四方冷然道:“嘿,我知道其实人人都不服气,只是缺一个动手的罢了。结交严罡政,只要出得起价码,不是什么难事,我是怕那妮子不肯把制尸术交出来。”
                一个声音冷笑道:“今后拿住那小妮子或者她那宝贝男宠,再慢慢炮制,还怕她不肯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周璞在旁边听得冷笑。他心道,原来这么个掘墓挖宝的门派里也有这么多的恩怨和心思,看来,对他们加以分化利用,再个个除去,倒也并不难。
                可是,具体到现在,他该怎么做呢?隔山观虎斗?不可能。这些人杀了秀秀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便是杀了他。周璞想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对那张约帖,然后,一个大胆而可怕的想法涌进他脑海,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周璞禁不住自语道:“天赐良机啊!”
                不知是不是他声音稍大了些,还是屋中恰好寂静,里面有人低喝:“谁!”周璞心如擂鼓,转身便走,直逃出数丈开外,还不敢回头。直到推开门,倒在床榻上,一颗心还如同要跳出腔子。


              12楼2014-02-17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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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见
                  昭化城并不大,城墙很古旧,即使在朝阳之下,也显出一种荒凉粗糙的美色。
                  这次进城,秀秀只带了周璞和两个抬宝器的仆役。周璞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指着赶车的秃头少年问秀秀道:“这人长得好奇怪,叫什么名字啊?”秀秀道:“他叫谷雨。”
                  不一会儿,到了一个锦绣楼阁,正是秀秀和那严罡政约定见面的地方。周璞很期待见见这传说中的严罡政,秀秀却不让他进去,她道:“反正你也不感兴趣,别处逛逛,等我好了。”
                  周璞很懊恼,故意道:“你是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到处乱走,被坏人抓去了怎么办……”秀秀笑了,眨眼道:“秀才,你关心我?”她眼睛明若晨星,又像含了清澈的露珠,不等周璞回答,就又柔声道:“放心吧,敢抓我的坏人还少呢。”
                  说完她就上了楼,留下周璞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回想她方才温柔妩媚的一顾:这不是他不想要的结果,却未免得来太过容易。好像精心布置下一个陷阱,却发现对方原来甘之如饴地要往下跳。
                  好一阵子,周璞才摆脱这些杂念——的确,过程是怎样的,其实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要除掉她。
                  要除掉她,周璞在心里又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下楼。
                  秃头少年已经不在车上了,周璞担心他溜走了,于是立刻顺着街走下去,一边走一边张望,半晌,才见他远远地从一间茶舍走出来。
                  周璞也对自己昨晚的想法感到害怕,但他还是揣着些疑虑跟踪着谷雨,发现他绕过了几条街道,走进一个僻巷。这少年警觉甚高,几次都险些被他发现了。周璞见他目光闪烁四顾,犹如暗夜里的狼,不由心惊肉跳。
                  最后,这少年溜进一座戒备森严的院子,周璞连忙躲在墙后,见一个长鼻削腮、目光尖利的黑衣人在门口闪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消失了。
                  大门合紧了,周璞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别的人,却隐约觉得始终有几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忙装作一付游手好闲的词人墨客之状,向巷子里走过去。好容易放松下来,不再觉得背有芒刺,忽然头皮一麻。他吓了一跳,才发现头上帽子被后院的槐树伸出墙外的一根枝条勾住了,叉着了他几缕头发。
                  周璞心念一动,望望这大树,庆幸自己小时顽皮,爬树可谓驾轻就熟。于是,他一脚踏墙,一手攀枝,极其小心地翻上去,然后像猫一样跳上大树前面的屋脊,只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声响。但是,就在这时,一头恶犬在下面狂吠起来,声音尖亮而凶狠,周璞惊得腿一软,双手伏在瓦上。往下看去,才发现这犬被铁链锁在下面,正恼怒地要挣脱。
                  小时候的游戏现在做来是如此可怕,周璞知道事到如今,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他听见前面有几个脚步声,越来越响,顿时有些慌张。他这个位置,既不容易逃开,又很容易被看见。正在着急,忽然发现一截推开的朱色窗户从屋檐下露出来。
                  周璞立刻爬过去,他不知道这屋子里是否有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翻进去。但这时已容不得他思考,他用双手抱住房檐一角,半爬半滚地跌进窗子,腿刮在钉子上,流了血。肚子被窗棂狠狠磕了一下,手臂也疼得凶,一时连喘气都不敢。
                  然后他勉强站直,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这是很奇怪的一间屋子,没有人,出奇的空,出奇的大。四面都是雪白的墙,连地上都是雪白的。
                  周璞惊魂稍定,向下面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并非是地板雪白,而是铺了雪白的布单子。这些白布单里面凹凸起伏,似乎其中还有什么东西。周璞背上忽然有凉飕飕的感觉,他小心地蹲下身,去撩起那些白布袋的口子。
                  白布口袋里面,肿胀的青面,乌紫的唇,白森森的牙齿,白森森的眼珠,有的颈子上还有淤血印子。
                  周璞手颤抖了几下,他倒退了一步,背心重重地撞在墙上,却毫无知觉。
                  ——尸体。
                  一屋子的尸体。
                  


                13楼2014-02-17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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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5: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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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璞的脚几乎无法移动分毫,脑中一片空白,意识也是一阵一阵的恍惚。这雪白空旷而死寂的房间让他觉得如临梦境,这里本应该有多少活生生的肉体,如今却都冰冷、乌青地摊在地上。曾经的美貌与风流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具具静谧的尸,没有呼吸,什么也没有。
                    周璞手足僵硬,许久,他隐约听见隔壁有一些响动,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定了定心,重又小心地踏过一具具尸体的间隙,走到门边。
                    外面是一道走廊,周璞躲在墙边,利用半掩的门,偷看里面的情形。
                    那秃头少年谷雨正恭恭敬敬地打着千告辞出去,而几个黑衣人在他出去之后低声议论了几句之后,也掩上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极静的走廊里,周璞心跳如擂鼓,他慢慢向前走去,每移动一步,都如临深渊。
                    那张帖子就放在桌子上,似乎是一个天大的引诱,引诱着周璞忘记一切危险,朝它走过去。帖子越来越近,直到进入他视力所及范围之内。周璞极轻极细地呼吸着,脚步也几近无声,仿佛全身精力都集中到了眼睛里。
                    帖子是约严罡政今夜子时在“景红春”见面、要事相商的,周璞看到这里,心中窃喜,暗暗将一切记下,又缓步往回退去。但是,恰在这时,那些黑衣人特有的靴步声从远至近又响了起来,来得很快。
                    周璞回退到走廊,打算穿窗上房顶,原路返回。可是不等他再有时间翻窗,黑衣人已经推门走过外屋。周璞以为他们会立刻进来,打算不顾一切跳窗出去,但是过了半晌,外面只有低细的说话声。周璞隐约听见一个颇老迈的声音道:“这帖子是谁送来的,怎么也不等我回来?”
                    周璞想,原来是那严罡政已经回来了!
                    这些人随时都可能走进来,周璞急得背心上起了一层薄汗。如果他翻上房顶逃走,必然弄出极大的响动,更何况翻下来容易上去却难。这时,他低头一看,忽然有了一个计较。
                    他小心地拖出脚下一个白布袋里的尸体,恶臭扑面而来,周璞屏着呼吸,蹑着步子,将这尸体挂到窗外大树伸过来的枝桠上。院中的恶犬顿时又狂吠起来,将铁链扯得“铿铿”地响。外面屋子里,严罡政道:“怎么回事,这狗如何叫得这般凶?”
                    周璞连忙躺下,拉起白色的单子,将自己蒙在里面。他一阵窒息,觉得自己也要成行尸了。
                    接着就听见严罡政和黑衣人走了进来,周璞一惊,猛地想起挂在树枝上的尸体,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来,只怕他二人看见。但是这次他多虑了,因为窗户的角度恰巧将其完全掩住。严罡政只略看了看,便向黑衣人道:“把货都运到‘衡冥’,交给那个小姑娘,尽量不要叫人看见。”
                    黑衣人拱手道:“是。”
                    严罡政很气派地走了出去,几个仆役般的人从外面进来,将白布袋一个一个抬到楼下,放到一辆车上。周璞还听到抬他的人开玩笑,向另一个道:“哼,我扛的这个许是个要还阳的鬼,竟还有些温热温热。”另一个笑道:“造的孽太多,阎王都不敢收吧。”
                    周璞心惊肉跳地,一直到被扔在车上,虽然尸臭扑鼻、呼吸不畅,但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是被送到秀秀那里。然后他就开始疑惑,这“严罡政”到底是个什么官?同“衡冥”又是什么关系?
                    车轱辘开始转动,周璞被压得一动也不能动,浑身酸疼。
                    院子里,枝桠撑不住尸体重量,“嘭”的一声,树枝折成两段,跌在地上。可惜车子已经出了大门,严罡政也离开了,没有人看见,只有恶犬还在拖着铁链疯了一般地狂叫。
                    


                  14楼2014-02-17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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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见(完)
                      犹记得,第一次亲吻玉鸾的时候,是在星疏月朗的夜里。
                      那个夜晚,玉鸾引了周璞走出青鸾寺,道:“施主今已痊愈,贫道不能再留你了,你回去吧。”她声音透着忧郁,手持拂尘,低垂着头,目光游移,仿佛每一根发丝都在轻颤。她是这样美,美得就像琼瑶翡翠,清明剔透,一碰就碎。然而这样的美,却正是最惹人去触摸去撼动甚至去毁灭的。
                      周璞想起初识的一刻,忍不住问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又能重见?”玉鸾道:“施主岂不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又谈什么重见?”她说得云淡风轻,挥一挥拂尘,好象就把他的出现像蛛丝一样抹去了。
                      周璞心头涌起一股难抑的热意,流向四肢,席卷了全身。他猛地转身使劲抱住她,然后自己也为自己的疯狂感到惊讶,他道:“可是,我若此生都忘不掉你,那该怎么办才好?”
                      他有一种怆然的感觉,说的话也并不是问她,而似问着那广阔无言的天地。
                      玉鸾吃了一惊,望向他的目光里有惧意,有怒意,她挣扎着要脱出他怀抱,岂知周璞动作也狂躁起来,反而越抱越紧。玉鸾闭上眼,面颊上滑落了一滴泪水。周璞并不能理解她的落泪,却为这滴泪心疼了好一阵,他颤抖着,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却始终不肯放开她,一点也不肯。
                      这一夜,青鸾寺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微风拂过周璞的衣服,和他静静垂在玉鸾颈上的发梢。这是无可形容的幸福,如此甘美,如此深邃,以至于让人感到痛苦了。
                      然而现在……往事不敢回顾——曾经的那些如微尘草芥般的幸福啊……
                    现在,已经是子时三刻,景红春的雅阁里正歌舞升平。
                      周璞从前生活清苦,只在书本中见识过这等花天酒地的景象。可是,真的到了眼前,却又觉得不如书中描述远甚。周璞躺在短榻上观看了一会儿轻歌曼舞,他身畔罗带半松的美姬便也耐不住性子了,吃吃笑道:“郎君,你缘何不饮酒?”
                      她主动凑到他跟前,用猩红温腻的唇合在他唇上,一股带着膏泽滋味的淳酒便淌进他喉中,有些热辣,有些芳香,还有一些甜腻。美姬倚在榻上,吃吃地笑了,道:“郎君,此地可佳妙?”
                      周璞心中涌起一种厌恶,他反感这陌生的声音对他这样称呼。
                    他想起,自己平生第一次喝酒,也是和玉鸾。那是在七夕节这一天,他们两个去偷了青鸾寺的佳酿,在青松下一起喝。周璞酒量平平,而玉鸾比他还糟,夜色下两人都喝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第一次,玉鸾不那么高不可攀,她丢了拂尘,发髻松散,伏在周璞肩上,轻声道:“郎君……”
                      周璞用手指勾起她芙蓉一般的面孔,忍不住念起《玉溪集》中的一首诗,道:“桃绶含情依露井,柳绵相忆隔章台,天涯地角同荣谢,岂用移根上苑栽……”
                      玉鸾博学多识,知道这诗出处,她笑了一声,道:“李商隐真笨,这世间哪里有天涯地角同荣谢的事呢?”她忽然看见远远的崖壁旁走过一个人影,便指着它向周璞道:“比如,为了我在青鸾寺过得快活些,你会把她杀了吗?”
                      这个“杀”字,她说得极轻飘,一点血腥也不沾,因此周璞听了只觉得好笑,道:“亏你还是出家人,不快活便要杀人吗?” 那人影慢慢转过身,周璞发现她隐约是凤荪。玉鸾振振有辞地道:“男人怎么能眼看着自己女人受欺辱?”
                      周璞抱着她,想对她说,我怎么会让你受欺辱?不论你要去哪里,我会永远跟着你;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得到;谁欺辱威胁到你,我会不惜让双手沾上罪孽,去替你杀了他……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玉鸾伏在他膝上睡着了


                    16楼2014-02-17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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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璞忆及过去,不由又浑身冰冷,仿佛刚才喝下的不是酒而是冰水。
                        由于这冷,身畔美姬身上脂膏的温香又重新变得诱人,于是他展开袖子,将凑上前来的美姬搂紧,将头埋进她臂弯。美姬娇声道:“佳人佳酿,郎君可欢乐?”
                        可欢乐?周璞暗想,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欢乐可言?斯人已逝,哪里都一样是荒芜。
                        于是他叹道:“今朝欢乐,以后……可又怎么办?死了之后,我还有什么面目……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说着,随着酒水入腹,几颗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面颊。他心中泛起极其强烈的悲戚与无助,一时竟只想大哭一场,可是喉咙里又仿佛堵了,千万斤的泪水无从倾泄,只是无比沉重地压在心头,压得人心也要碎了。
                        那美姬吃吃地笑,雪玉般的臂缠上他的身子,道:“有酒且醉今朝,管它什么以后呢……”周璞酒劲上头,天旋地转,仰首道:“是啊,今朝有酒……”他话未说完,已醉倒在美姬怀中,醉倒在这具温软香腻的身躯之畔。
                        面前的几个舞姬还在一边轻飘袅娜地跳着舞,红袖翻飞,媚眼频抛,唱着:“流莺飘荡复参差,度陌临流不自持,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可是,声音娇媚中透着哀颓,仿佛繁花如梦,却铺盛在断壁残垣。
                        周璞仿佛被当头一棒,喃喃道:“良辰未必有佳期,良辰未必有佳期……”
                        不知是因为什么,这一刻他脑中一晃而过一个人影,袅娜翩跹,依稀是魂牵梦绕的那人,素衣如雪。可缓缓回过头来,竟不是玉鸾,而是秀秀。——这百合一样秀丽的少女面孔,顿时,让周璞恨得咬牙切齿。像沉浸在幻梦中的人,倏地被冰水泼醒,重又看见阴森的现实。
                        


                      17楼2014-02-17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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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鸾的尸,可以说,仍然是美的。它被裹在宽大洁白的衣袍中,双手恰好向上举着,两眼无神地翻着白,肌肤也有一些溃烂。可是在这微白的晨曦中,它显出那样一种极其绝望和无助的姿态,凄美绝伦。一刹间,秀秀也被这哀艳的意味击中,几乎不能回过神来。
                          其实,她对玉鸾这个名字和人物是有一些很模糊的记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所有意识都纠结带一起,所有的回忆通通都星沉海底,难以勾起一毫一厘。只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是被她做成僵尸的。
                          又一次,秀秀一个人站在那里,哆嗦起来。就像从前被父亲关在黑屋里的时候,她的小窗,已经被完全堵死了。
                          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放进牙齿中间,冰冷的空气涌进她衣服,透过血管流遍全身。
                          她不知道周璞和已死的女子究竟有怎样的过去,但她知道,周璞对她可能存在着怎样的恨。她虽然单纯,却也决不傻,更何况事情是这样的明白清楚。只要想一想,如果有人将周璞做成了僵尸,她会如何愤怒和疯狂,就会明白他的感受。
                          可是,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头脑清晰一些了,秀秀又转念一想:何以在几个危急关头,他又总是不顾一切地要救她呢?
                          当然,那天在李淳风的墓里,或许他也只是顺便救她。她当时是多开心啊,却不明白在他眼里,那具尸体比她重要得多。秀秀闭上眼,心里问自己道:“天啊,他恨我,那么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再喜欢他了?”
                          她什么回答也没有听到,只感到无助。也许,是明白自己无法挣脱。
                        周璞第二天下午清醒过来,心中非常害怕。
                          他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梦见了玉鸾,还抱过她温软的身体,听过她呢喃的呼唤,当时重逢的欢乐,叫他几乎有再世为人的感觉——或许这便是所有醉酒的妙处所在。梦醒的时候,又何尝会有她?
                          可是当一切重又回到现实,他立刻便开始后悔,因为对于他来说,醉酒的后果可能是致命的!他不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秀秀的卧房。而她,不在。
                          周璞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秀秀的人影出现在窗格外。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道:“你还好吗?昨天……你喝得好醉。”
                          她绷着脸,双唇微微张开,像半绽的白色花瓣。周璞第一次觉得,她的样子清瘦而寂寥,像一只倦了的燕子。可是他也放下了心,因为她的神情还是温柔的。
                          周璞不禁想,可怜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一刻,他破天荒同情起她:竟喜欢上他周璞这样一个人,除了太孤单寂寞,恐怕再找不到别的任何理由。


                        20楼2014-02-17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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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对周璞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对他说,除了她制作各种尸体的地方和藏书阁他不能去,别的地方随便他怎么走动都是不受约束的。
                            然而,秀秀越是这么说,周璞越是知道这两个地方有秘密,也就越有冲动要去刺探,而且他相信秀秀不会查到他。如今这里就像一滩浑水,随便搅搅便能生出波澜。他想,秀秀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公主,只看见众星拱月,却没有关心过其中的险恶,这是多么可悲啊。
                            周璞想,也许,她甚至会以为他是以他的方式喜欢着她,而他当然毫不介意给她那样的错觉,他正要利用这样的错觉呢。
                            在接下来看似漫长而其实短暂的时间里,周璞渐渐已经发现,盐叔对秀秀,似乎是绝对地忠诚,无论如何拉拢不了。但是秀秀这个所谓的表姐琅儿,就又不一样了。单凭直觉,周璞也知道这个女孩秉性虚荣,心地坚忍,又郁郁不得志,似乎是个绝佳的同谋。过了几天,他终于忍不住撩拨撩拨她。
                          周璞来到琅儿的居所,她正歪在一张贵妃榻上,怀中抱着一只白猫,闭着眼,口中却道:“哟,今天是怎么了,贵客上门了。”周璞笑道:“岂敢岂敢,等闲我是不敢打搅你的。”
                            琅儿也闭着眼笑了,道:“那,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周璞装做踌躇的样子,半晌,犹豫地道:“听秀秀说,上次我在李淳风的墓里,救了她却没有救你,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就为这个事,我……我一直想给姑娘你赔个礼。”
                            他满意地看到,琅儿惊怒地站了起来,道:“她怎么这么说?”一瞬间,她的神情就像因为恼怒而呲牙的猫,立刻就要伸出爪子。但随即她就恢复了镇定,看了看周璞,冷笑,道:“我不过是个没用的丫头,又怎么敢同小姐相提并论,先生不救我实属应该,又有什么道歉的话可讲。”说着偏过头去,轻薄妩媚地眯起眼。
                            周璞故作奇怪,道:“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没有先救你的啊。再说,你不是秀秀的表姐吗?怎么会成了丫头?”琅儿冷笑,道:“远房的表姐,既不是魏家谪系,便不值分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那丫头眼里,连云香都不如呢!”
                            


                          21楼2014-02-17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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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璞笑了,道:“胡说八道,谁说你不值分毫的,我就觉得你不比她差。”他平常很少这样多话,看得出是带了刻意讨好的痕迹。琅儿将俏脸一板,道:“你这酸秀才,究竟是要说什么?”
                              周璞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窗外阳光一棱一棱地照进来,灰白灰白的,令人心悸。很久,他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以你的聪明,为什么要屈身在那小妮子手下?我想你一定知道,这馆里有多少人对她不满。”
                              琅儿大惊之后,接着,忍不住大笑,笑得花枝乱颤,道:“自从秀秀这丫头做了主子,有多少人不服气啊!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连秀才你竟也有别样心思。就凭那丫头对你的钟情,你还怕以后出不了头么?为什么还想要造反?”
                              周璞想起“男宠”这个词,便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趴在一个女人裙子底下过日子?更何况,我知道衡冥里有怎样巨大的财宝!”琅儿笑着拍了拍手,道:“好,有志气。可我还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胜算。”
                              周璞在房间里度了几步,凑到她脸上,道:“有时候,不管信与不信,多结一点善缘,总比一棵树上吊死要好。你说是不是呢?”他的眼神很专注,也很有危险的诱惑力,琅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怀里的猫抛到地上,娇声一笑,正襟危坐地道:“你知道,我也许不能帮你什么,但是,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也许可以问我……”
                              周璞道:“谢谢你,这就够了。我只想知道,衡冥馆的藏书阁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琅儿眯着眼轻声道:“你说,哪里还能有什么秘密?我们这等人,又不考状元又不做学问,对我们来说,诱人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玄冥经》。”
                              周璞愣了一愣,这个《玄冥经》让他在瞬间想到了什么,但是转眼就沉入水底回忆不起来了。只听琅儿又道:“衡冥馆里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写着制尸术的这两册经书。虽然上册很多年前被人偷走了,但下册现在还藏在藏书阁。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周璞笑道:“看来,我们会是很不错的搭档”。他伸出手,在琅儿颊上抚了一下,她没有挡开他,反倒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她忽然张开眼,正色道:“秀才,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一定不要骗我。”
                              周璞诧道:“什么?”琅儿道:“那天在李淳风的墓里,是不是你偷偷把墓门关上,又用蜡烛点着那两具行尸,让它们发狂?”
                              周璞失色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若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那天我不是和你们一样被关在墓里么,还险些被僵尸弄死。”他说的是实话,因此口气显得震惊和愤慨。
                              “那会是谁呢?”琅儿察言观色,觉得他不似作伪,便疑惑地道:“僵尸身上的火绝对不是无故烧起来的,而墓门关得也颇蹊跷,我那天进主墓室时仔细看了一下,门上没有机关……秀才,你不要怪我怀疑你,你那天的举动是不太正常,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演一出英雄救美。”
                              周璞道:“真的不是我,也许只是巧合呢。”
                              他对这事不感兴趣,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错误。


                            22楼2014-02-17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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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3 05: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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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夜时分,周璞忍不住到藏书阁外走走,据琅儿说,《玄冥经》就放在三楼的东面四间,但那间屋子内镇有极其凶恶的邪鬼,一旦有生人气息靠近,就会扑来杀人。
                                周璞暗自揣测这“邪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细软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陌生的声音,冷冷的讥诮,周璞转身,初生月光下,秀秀身边的那个云香俏立在那里,戒备而鄙夷地看着他,就像看一条蛇,一个背叛者。
                                她冷冷地道:“怎么不回屋守着你那僵尸情人?”
                                一股热血涌上周璞脑子,不知是惧怕还是憎恶,让他有晕眩的感觉。他低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云香不屑地冷笑,道:“哼,自己喝醉的时候什么肉麻的名字都叫了,什么恶心的话也都说了,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那女僵尸叫玉鸾,是不是?”
                                她如同浑然不知自己有多危险,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周璞瞬间脸色铁青,一步冲上,猛地紧紧掐住云香脖子,低喝:“这些话,你还跟谁说过?”他掐的很紧很紧,云香脸都胀红了,吸不到一丝气,也说不出一个字,她仰着头,长发散了,几乎垂到地上。
                                周璞见她脸红得发紫,忽然生起一股恶念,恨不能生生扼死她,让这可怕的秘密随着她的生命一起消逝。
                                然而,伴随着一声叹息,他熟悉的声音道:“住手吧……”
                                秀秀从树木后走来,出现在他们面前,漫天星光犹如碎冰……仿佛一柄冰剑穿心而过,汩汩涌下的鲜血也被冻住!周璞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维护仅存的仪态、面具和残局,但他知道没有用,此刻连他的影子都是慌乱的。
                                秀秀走过来,直视他的眼睛,道:“放开她吧,你喝醉时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这好比图穷匕现的一刻,雪亮的刀光已出,便再没有回归的余地。而周璞知道,自己已经在顷刻间功败垂成,就像千年前那拔匕刺秦的刺客。原来,所有的图谋都是一场空啊!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得意地放声大笑,笑得凄厉无比,如同夜枭。
                                秀秀原本就不打算揭穿他,此刻不防他如此,竟也慌乱起来,道:“秀才,你不要这样!”
                                周璞得意地笑了,他万分鄙夷地看着秀秀,似乎惟有这样他才能最深地伤害她。他大声道:“好啊,你知道了。很好!她就是我爱的人。即便被你做成僵尸,也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秀秀往后退了一步,好象面前的人向她亮出了雪亮的剑锋,将她吓退了一样。她脸上泛起毫无掩饰的怅然,神情显得既伤心,又惨淡。在他面前,她像一个当着大人的面手足无措的孩子。仿佛不是他欺骗了她,而是她错得一塌糊涂。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璞疯狂地思考着眼前的妖女会不会杀他,会怎样杀他,又会不会将他也作成僵尸,想到这里,他竟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够了没有?”盐叔从树后走过来,恶狠狠地道。
                                周璞整了整衣服,好象想死得更体面,他道:“你们一个一个都该死!”
                                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仿佛都带了千万怨鬼阴森的诅咒,盐叔的脸变得很狰狞,忽然手一扬,一支牛毛般的小针,被月色映得银光闪亮,要激射而出。
                                


                              23楼2014-02-17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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