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此时，承乾剑落。看来他还是敌不过老沉的身手。铁利尽然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举刀，鹰勾的眼神刺来。那气势仿佛宣泄他一切不满与愤怒，还夹杂着唇唇欲动的欲火。
承乾眸子里有他狠心的一刀而来，就那样木讷着……
一刀命中，鲜血像趵突泉刚化掉的坚冰，从缝隙里迸发出的涌泉。还是热的，滚烫的……
“炊烟！”燕儿失声惊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承乾被她的举动惊了神。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炊烟，他旗下的奴婢，水云间的探客！他一瞬间想起她才只有十六七岁。
雪白的颈项被染红，好像缰绳勒住，勒出的鲜红的印记。炊烟惨倒承乾怀中。这一刻，承乾，无忧，世民，都惊住了。那鲜血连成的印记和萧后当年的场景竟然那么相像。
原来在刀过来的那一刻，炊烟毫不犹豫地挡道承乾身前。铁利没反应过来，承乾也没反正过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倒下了……
这一刻，承乾心里好痛。
“你怎么这么做！会要命的！”他大吼。
可是已经要命了，炊烟说不出话，和当年的萧后一样。她带着泪，眸子深深看着承乾，好像不舍得再也看不见他，要把他刻在眼眸里。或许这一刻她在心里千万遍道着：承乾，我喜欢，真的喜欢你……
可是承乾听不到，炊烟用力宁头看了一眼崩溃的燕儿，她缓缓闭上眼睛，最后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承乾抱着她，越来越紧。或许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她喜欢的人是怀里这个他早就相识姑娘。他拖起她如玉的脸颊深深亲吻下去……
看着这一切，世民尘封的记忆破出，她想起萧娘死的时候也是如此狼狈，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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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利甘愿为了燕儿放下屠刀，世民也从未把她当做帝王的筹码。
燕儿气断欲绝，随声倒下。仿佛纯洁了一夏的花，被船桨划破宁静，她的性命也被采了去，惊扰了整个夏。
屠刀落地，是凄美的沉重。
整个人，整颗心，整个的生命只为了燕儿一人。铁利疯也似的扶她在怀里。
“燕儿！燕儿！燕儿——！”
圣洁的衣，苍白的肌。只有眼窝处的红，那么明显，让人心碎。
“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死。”她的眼睛充满血红，惨白的身躯佝偻着，紧紧捂住小腹。
铁利不动，紧紧地抱着她，认真的摇头。
“我求你，你走吧。我不爱你，我是李世民的人，与你，与我，都毫无干系…”她呜咽着请求铁利的离开。
为何从后殿出来就变了副模样？看到燕儿如此，无忧的精神也是瞬间崩溃。
承乾挣脱了她的阻拦，也像疯了一样。她冲到燕儿身边，手指在她圣洁的衣上焦急地无所适从。
“怎么办？怎么办？”他带着哭腔问铁利，这一刻他已经认不得对面的人，只是很焦躁，燕儿该怎么办！
朱砂红在圣洁的衣服上盛开，仿佛凋谢了夏的纯洁，是冬的耽美。
“血！”无忧俯冲到她生边。“都给本宫让开！”她是在哭，也是在命令。
世民惊诧地握住她的手，是惨白的。
他想起，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
他抱着惨白的躯体，浑身是血。那躯体的眼哭得血红，生动得能容纳下整个世界，最后，也空洞得剩下了整个世界。
他害怕了，颤抖着手。
他抚摸她哭得血红的眼角，轻吻她苍白的额头。“燕儿，为了孩子，你不要离开朕。”他恳求。
她躺在他怀里，剩下的，只觉得还在呼吸，有空气在她的意识里循环，但那是充满腐臭的。
难闻。她咳嗽了，一股热流让她的头脑有种爆炸的感觉，从喉管喷涌出来，是腥甜的，有点锈气的味觉。
眼花，她极力要看清楚。好像……好像是天，什么也看不见，有股浓浓的马奶酒味，还有马琴颤抖的音……
“呼……吸……呼……吸……”好累，就只有这个声音了……

第二十八章（大结局.下）
皇宫，是天下最善变的地方。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声情并茂。
文清宫，在烈日下是清净的。
宣政殿，在月色中是稳重的。
丽正殿的牡丹谢了姿色，失去魂魄。需要它的人将它尘封了，埋葬了。
无忧，皇后的寝宫终于点燃了长明灯。那火红的烛芯闪跃着，没人剪掉灯芯，不知是愉快，还是悲伤。
无忧辗转在他耳畔，“你真的封她为王了？”
“嗯。”是沉闷的一声。
那只手游离在世民脸廓，停顿，又回到他的胸前。踏实地抚摸着道：“也好。”
世民的心，有寒冷的冰，仿佛是为了燕儿冻住了。他觉得冷，脑海里闪过燕儿滴滴点点，是思念，他便紧紧地搂住无忧……
如今，文清宫真真正正清净了。
燕儿，她是北漠的王。

“那么，你就是遗留孩子了。”
“嗯。”虞儿回答得过于简短。感觉身体舒畅多了。“我想，这就是回光返照。我能存活的时间快到期限了。”她哀伤的说。
燕儿流泪带笑摇摇头，否认了。再次用手触摸了那层模糊不堪的皮肉，心像刀割。
突然，来不及预防，一口鲜血，似涌泉喷出，虞儿浑身打了个颤，人立刻倾倒下去……
“虞姑娘！”燕儿慌忙扶住她。
倒下那一刻，她紧紧抓住燕儿的手。
“我求求你！求求你！”她紧紧握住燕儿的手。“别告诉他，存在我……还有……我。求求你，别说出去……”
燕儿慌了，药！有药就能救活她。
她从枕边摸索出一包，却怎么找不到水服用。泪与汗与痛摧残着她。
“别找，我，不奢求活了……”虞儿柔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阻止她。
那朱砂红染了燕儿的衣裙，一口一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止不住。
她放下虞儿骨瘦如柴的身体。这么清秀的女子，变得成了血泊里的艳尸。腹部的痛再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她瘫倒在血泊中……

长久地凝视着虞儿，燕儿突然猛得站起身。不知为何，她觉得满身的负罪感。用手摸了摸腹部，感到这生命来得真是糟糕透顶！
手里紧紧握着那包救命的药，是“麝荔香”。
是孽障的源头，也是仇恨的源头。燕儿用手按住腹部。这孩子投胎错了时辰，不该来的。
为李世民，生下他，燕儿做不到。
爱的太深，所以不能容忍。虞儿的牺牲，痛苦了15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也痛苦15年。
若是如此，何必要他到世上走上一遭来害苦了所有人？
手上的“麝荔香”，她看了一眼。心一横，“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孩子……”泪水落成珠，无法悲伤。
那香片棱棱角角，燕儿生硬的吞了下去，像是割破喉咙的疼。
她不知道是怎么吞完这药叶的，只觉得眩晕。腹里的婴儿也在挣扎，挣扎得厉害燕儿就痛得越厉害。孩子在寻生，她却亲自毁灭了他……
燕儿圣洁的衣盛开了朱砂红，当她用尽所有力气阻挡铁利那一剑的时候，她就后悔自己错了。
原来她离不开世民，会恐惧失去世民。也就是说——正真爱一个人了。